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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詞欣賞(武大王兆鵬教授訪談錄)

唐宋詞欣賞(武大王兆鵬教授訪談錄)

王兆鵬先生簡介:

王兆鵬先生師從唐圭璋先生研治詞學,33歲時成為當時全國最年輕的中國古代文學教授,37歲時獲得詞學界最高榮譽“夏承燾詞學獎”一等獎,并蟬聯(lián)三屆。曾獲教育部青年教師獎、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yōu)秀成果獎?,F(xiàn)為武漢大學文學院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武漢大學中國文學傳播與接受研究中心主任、中國韻文學會副會長、中國宋代文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詞學研究會會長、湖北省古代文學學會會長、《文學遺產(chǎn)》編委、《宋代文學研究年鑒》主編。曾任上海大學特聘教授、馬來亞大學客座教授。  

主持多項國家級和省部級項目:

唐宋金元詞史研究,國家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

宋代文學傳播方式研究,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兩宋詞人叢考,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20世紀唐五代文學研究論著目錄檢索系統(tǒng)及定量分析,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全唐五代詞,國家古籍整理規(guī)劃重點項目;

20世紀詞學研究的定量分析,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

中國古代詩歌史的計量分析,湖北省社科基金重點項目。

 主要著作:

 《張元干年譜》(1989)、《宋南渡詞人群體研究》(1992)、《兩宋詞人年譜》(1994)、《全唐五代詞》(合著,1999)、《唐宋詞史論》(2000)、《詞學史料學》(2004)、《唐宋詞史的還原與建構》(2005)、《唐宋詞名篇講演錄》(2006)、《兩宋詞人叢考》(2007)、《詞學研究方法十講》(2008)。

主要論文:

《論"東坡范式"》、《從詩詞的離合看唐宋詞的演進》、《唐宋詞的審美層次及其嬗變》等二百篇。

百花潭:王兆鵬先生,您好。很高興您能接受我們的采訪。本次采訪是“百花潭”詩詞門戶網(wǎng)站所作的關于詩詞文化傳承與發(fā)展的系列訪談之一。我們希望能夠從您這里得到關于當下詩詞研究和創(chuàng)作的指導和建議。

在訪談之前,我們了解過您的學術資料。您是當今詩詞研究的學界山斗,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您能否談一談您對詩詞的愛好是怎樣培養(yǎng)起來的,又是怎樣一直能夠堅持在這條相對“偏僻”的道路上走下去?也希望您能夠談一點關于您治學的經(jīng)驗。

王:首先謝謝貴網(wǎng)站的采訪,但要申明,我不是什么“山斗”。詞學界的前輩大有人在,渺予小子,怎敢稱“山斗” !這不是謙虛,是真實的心聲。我雖然在詩詞研究的道路上跋涉了三十年,也有所收獲,但距泰山、北斗,還差十萬八千里。

至于我對詩詞的愛好,是讀大學本科的時候培養(yǎng)起來的。從“大一”開始,我就天天背誦古代詩詞。剛開始的時候,說不上特別喜歡,只是學習的需要。背誦得多了,就喜歡上了。就像人與人的交往,經(jīng)常見面,常常在一起交流談心,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好朋友。相反,即使是好朋友,如果長期不見面,不交往,感情也會慢慢淡漠。我這樣天天跟詩詞打交道,自然也就喜歡上了。

我的習慣是,凡是必須做的事情,就盡可能去喜歡它,用快樂的心情去做它。比如,很多人在家里吃飯,不喜歡洗碗,我身邊的朋友,大多是喜歡做菜做飯,而不喜歡洗碗。我家里是我太太炒菜做飯,她做的飯菜比我做的好吃,于是我就心甘情愿地洗碗,幫她分擔一點家務。既然天天要洗碗,那就快樂地去洗,從中尋找快樂,尋找成就感。你也許會覺得很奇怪,洗碗還有快樂、還有成就感?當然有啦。如果你用一種煩燥的心情、極不情愿的心情去洗,自然是痛苦的。不過,如果用一種快樂的心情去做,結果就不一樣了。試想,吃完飯后,碗筷都是橫七豎八地堆放著,經(jīng)過清洗和整理,碗筷從無序變?yōu)橛行?,從油油乎乎的變得清清爽爽的。剛才還是殘菜剩飯滿桌,一會兒就讓桌子變得整潔明亮,碗筷整齊有序地排放在消毒柜子里。這時用一種欣賞的眼光去看,自然就會從中感受到一種整潔美、秩序美。從事詩詞的教學與研究,既是我的興趣,也是我的職業(yè),我越發(fā)要用一種快樂的心情去做。興趣和職業(yè)能夠統(tǒng)一,是人生的一大樂事,一大幸事!我天天做快樂的事情,當然就可以堅持幾十年啦。

人們常說“要刻苦讀書”,但如果天天“苦”讀,而不是快樂地讀,那會覺得讀書是苦差事,不可能堅持太久。誰會天天自找“苦”吃呢?讀書有了興趣,讀詩詞有了興趣,再怎樣閱讀、怎樣背誦,也不會覺得苦。就像到名山大川旅游,翻山越嶺,累得汗流浹背,愛好旅游的樂此不疲,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苦,而是樂在其中,不理解的還以為那些人是吃飽了沒事干、自找苦吃呢。干什么事,只要有興趣,就不覺得苦、不感到累,而是覺得開心快樂。讀書治學也一樣,有了興趣,就不覺得累和苦。

說到治學的經(jīng)驗嘛,我也沒有什么“葵花寶典”,讓人一練就功力百倍。我的體會是,治學要有恒心,要堅守,長期思考琢磨一件事,總會有發(fā)現(xiàn),有收獲。還要會利用時間。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每天都是24小時。有人一天過完后,了無收獲,有人一天下來,讀了好多書,寫了好多文章。關鍵在于會不會利用時間。

比如,上午八點至十二點,本來是工作的時間,你可以讀書或寫作四個小時。如果不抓緊呢,打開電腦,在網(wǎng)上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下午二點至五點,也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用來做正經(jīng)事兒,如果你去讀讀報紙,跟朋友聊聊天,一下午又很快過去了。晚上七點到十二點,有五個小時可以利用,如果看電視,清理一下家務,洗洗衣服,晚上五個小時也會不知不覺地溜掉。晚上如果一心一意地用來寫作,則可以寫四五個小時。當然,這不是說不上網(wǎng)、不看報、不需要做洗衣服等日常事務。而是說盡量把這些不重要的事情安排在一個有限的時間里進行,盡量不要讓日?,嵤碌⒄`過多的有效的工作時間。不會利用時間,一天可以浪費四五個小時,或者說會比別人少做四五個小時的學問。反過來,會利用時間,一天就比別人多做四五個小時的學問。一天、兩天比別人少做四、五個小時的學問,也許不會有什么差別。但如果一個月天天比別人少做四五個小時,一年、十年、二十年天天比別人少做四、五個小時,那會是什么結果?善于利用時間的,一天比別人多做四五個小時,一個月就比別人多做一百二十個小時,按通常的一天工作八小時計算,一個月相當于多別人的一個半個月呢。一年相當于別人一年半,十年相當于別人十五年。其實不管是做學問,還是做別的事業(yè),善于利用時間,都是非常重要的。時間意識,是生命意識,也是事業(yè)成功的意識。

我前段時間身體不太好,想調養(yǎng)休整一段時間,不太想做正經(jīng)事,每天上午到辦公室,在網(wǎng)上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中午午休起來,本可以看書寫作,有時想起要回復一封電郵,于是又上網(wǎng),回復了電郵后又到網(wǎng)上去東瞧西瞅的,一天的時光很快就流逝了,啥正經(jīng)事兒也沒干成。一、兩個月下來,一篇文章也沒寫,一本書也沒讀完。想想非??上?。

  百花潭:您在《李遇春〈中國當代舊體詩詞論稿〉序》里面提到:“現(xiàn)當代的舊體詩詞,長期以來,被排斥在主流文學之外,被懸置在文學研究者的視野之外。研究古代文學的學者,認為舊體詩詞是今人的創(chuàng)作,不屬于‘古代’的文學,因而不關注它。而從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學者,又認為它是‘舊’體文學,不屬于‘新文學’的范疇,因而漠視它的存在。”從您治學的眼光來看,當代舊體詩詞價值究竟有多大?研究當代詩詞的意義何在?您對當代詩詞有過關注,您覺得這些作品和古代作品相比,有些什么樣的特點?

王:要給當代舊體詩詞的價值以一個確切的評估,不是容易的事情。我總覺得,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當代詩詞,是當代人寫的文學,是當代人用詩詞來表達對人生與時代的觀察和思考、體驗和感受,是當下時代特有的心聲,是當下社會生活的多元展現(xiàn),自然有不同于以前時代文學的特色,具有前代詩詞不可替代的價值。

從文學發(fā)展的眼光來看,元明清的詩詞,跟唐宋的詩詞相比,總覺得不那么“新鮮”,我們可以不喜歡元明清詩詞,但卻無法否定元明清詩詞。元明清的詩詞,自有其時代價值。同樣的道理,今天的人們,因為可供閱讀的文學樣式很多,可以選擇的娛樂休閑方式很多,可以不喜歡閱讀當代詩詞,但不應該也不能否定當代詩詞。

 研究當代詩詞的意義,我在《李遇春〈中國當代舊體詩詞論稿〉序》中提到過的??梢匀?#8220;雙視角”來研究當代詩詞,即既可以把當代詩詞當作現(xiàn)當代文學的一個“部分”來研究,也可以把當代詩詞當作古代詩詞的一個特殊“時段”來研究。古代詩詞,是過去完成時態(tài)的文學;當代詩詞,從某種意義上能否說,是現(xiàn)在進行時態(tài)的古代詩詞呢?因為,當代詩詞,形式是“古”的,是古典形式的自然延伸和發(fā)展,是中國詩詞長河里不可分割的一段河流。只要承認當代詩詞也是文學,就有研究的價值。新詩,是文學;舊體詩詞,當然也是文學。新詩,有不成功之作,但并不因此而排斥新詩。當代詩詞,也有不成功之作,自然不應該因為當代詩詞魚龍混雜而排斥其文學性和文學價值。

跟古代詩詞相比,當代詩詞有什么特點,三言兩語不容易說清楚。我覺得,“當代性”,應該是其特點之一。“當代”,不僅是一種時間標志,也是一種內涵的概括。當代詩詞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其語言的當代性、意象的當代性和情思的當代性。這些語言、意象和情思,是李杜蘇辛們想像不到、感受不到、也創(chuàng)作不出來的。

 百花潭:您覺得在當下,詩詞創(chuàng)作所處的環(huán)境,能否還會有機會讓它重新發(fā)揚光大?

王:在當下文學日益邊緣化的語境中,詩詞要重新發(fā)揚光大,很困難。盛唐之后,有多少人夢想著再造盛唐詩歌的輝煌,努力模仿,力圖超越,但“詩必盛唐”,終究只是一個口號,并沒有再現(xiàn)盛唐的榮光。唐詩宋詞的輝煌,終究是不可復制的。不過,當代詩詞,雖然很難再造輝煌,但生命力卻是永遠不會枯竭的。詩是抒發(fā)性靈的,詩永遠與性靈同在。

 百花潭:您在學界,最早提出了宋詞的范式一說。并且將宋詞大致分為“花間范式”、“東坡范式”和“清真范式”。您怎樣簡單地闡述各自的意義與不同?您覺得如果聯(lián)系當下詞體創(chuàng)作,是否還能劃分出新的范式來?

王:每個時代的文學,都有各自不同的創(chuàng)作范式。我將唐宋詞分為三種范式,是說唐宋詞有這三種范式,但不意味著唐宋詞“只有”這三種范式。從不同的角度觀察,會發(fā)現(xiàn)不同的創(chuàng)作范式。大致說來,“花間范式”的詞,是把詞當作一種“歌”來寫,歌唱大眾共同的心聲;而“東坡范式”的詞,是把詞當作“詩”來寫,吟唱詞人自己獨特的感受。王國維把詞分為“常人之境界”和“詩人之境界”二大類。比照王國維的劃分,可以說,“花間范式”詞,多寫常人之境界;而“東坡范式”詞,多寫詩人之境界。至于“清真范式”,介乎兩者之間,它也是把詞當作“歌”來寫,強調詞的可歌性,但其中也融入了個性化的體驗。

當下詩詞創(chuàng)作,自然也有不同的范式。但應該如何劃分,可以劃分出哪些范式,還需要探討。

 百花潭:您比較推崇蘇軾,除了蘇軾,唐宋詞人里,您還喜歡哪些?一代有一代之文學,但是也有人認為清詞清詩的成就也非比尋常。您對此有何看法?您覺得真正的詩人,應該具備一些什么樣的特征?您覺得什么樣的詩詞是好的詩詞,而當代詩詞創(chuàng)作中的主要問題又是哪些?

王:唐宋詞人中,除了蘇軾,我最喜歡辛棄疾。讀蘇詞,會讓人灑脫超然,對人生想得更開;讀辛詞,會讓人積極進取,增強信心和力量。辛詞給人以入世的力量,蘇詞給人以處世的智慧。

清詩清詞的成就,的確是非比尋常。就其藝術水準而言,可以比肩唐宋,但從藝術的開創(chuàng)性而言,比唐宋詩詞終遜一籌。文學藝術,總是“喜新厭舊”的。如果清代詩詞產(chǎn)生在唐宋詩詞之前,也許后人最推崇的是有清詩詞而不是唐宋詩詞。不幸的是,清詩清詞產(chǎn)生在唐宋之后,多少有一種讓人似曾相識之感,于是,它的藝術陌生化效應就減少降低了。如果沒有唐宋詞,誰又能說元明詞不好呢?而清詞更勝于元明詞。

 真正的詩人,要有一顆赤子之心和民胞物與的精神,要有敏銳的觀察能力、細膩的感受能力和高超的表現(xiàn)能力。  

所謂好的詩詞,很難有一個固定的標準。人的喜好不一樣,所以標準也就不一樣。喜歡吃葷的,說素的無味不好吃;喜歡吃素的,說葷的油膩不好吃。什么是好吃的?就是你吃了還想再吃的東西。與此類似,只要能讓人感動的詩,就是好詩;能讓人讀罷不忍放下還想再回味讀第二遍以至第N遍的詩就是好詩。

當代詩詞創(chuàng)作中,我覺得有兩大問題。一是沒有當代性,二是沒有個性。所謂沒有當代性,是說今人有的詩詞,像是古人寫的,從語言、意象到思想情感,全然看不出當代意識、當代生活的影子。這樣的詩,技巧再高,也只是個沒有生命的古董。明人寫的詞,孤立地看,不能說不好,問題在于明人寫的詞,很多跟唐宋人寫的詞是一樣的,沒有區(qū)別,沒有時代感。明人寫詩文,提倡“文必秦漢,詩必盛唐”,樹立的目標不能說不高,問題是最終失去了自我。今天寫詩詞,如果提倡“詩必盛唐,詞必兩宋”,把詩寫得跟唐詩一樣,詞寫得跟宋詞一樣,而沒有自己的時代特色,仍然算不上是好詩好詞。明人復古的結果,是前車之鑒。所謂沒有個性,是千人一面。題材內容既沒有什么開創(chuàng)性,藝術表現(xiàn)上也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你寫的跟我寫的都差不多。藝術是要求有個性的。就像書法,好多人的字寫得很好,很漂亮,但算不上書法作品,因為沒有個性,他寫的字跟別人寫的字是一樣的。

 百花潭:有人認為,清末到民國期間,甚至到當下,詩詞作手雖多,但似乎走入了一個創(chuàng)作的歧路。究其原因,是西方的思想、視角、審美涌入中國傳統(tǒng)的詩學范疇,新名詞、新嘗試對詩詞產(chǎn)生了一種破壞。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抱殘守缺,泥古甚至在舊境界中亦步亦趨,也不一定是好事。您對這個問題怎么看?

王:我覺得,當下詩詞的歧路,不是“西方的思想、視角、審美涌入中國傳統(tǒng)的詩學范疇,新名詞、新嘗試對詩詞產(chǎn)生了一種破壞”,而是食而不化,運用得不好。西方人發(fā)明的藥物、醫(yī)療器械,可以治好中國人的病。治不好病的,不能責怪西藥不好,器械不好,而是用得不對路子,用得不好。中藥也可以治病,治不好病的,不能怪中藥不好,只怪開的藥方不對。不管是西藥、中藥,能夠治好病的就是好藥。當下詩詞的創(chuàng)作,不管是學西方的還是遵守本土傳統(tǒng)的,或者是融合中西,只要能寫出好詩來都行。學古人,但不應泥古、亦步亦趨古人;學西方,也不宜生吞活剝,照抄照搬。最好是融匯中西,本土特色融化著外來元素,有時代感,又不失民族特色和中國氣象。

百花潭:在學者中,也不乏能創(chuàng)作的高手。遠的如唐圭璋先生、錢鍾書先生。我們知道您平時也偶有寄興。在您所知的前輩學者和當代學者中,哪些人的詩詞水平造詣是很高的?

王:我的師友當中,創(chuàng)作高手很多。我的老師唐圭璋先生自不必說,我的副導師常國武先生也是詩書俱佳,不過他為人比較低調,不事張揚。他的駢文、楹聯(lián),也是相當高明,而且出手極快。我的碩士導師曾昭岷先生,詩詞也有相當?shù)乃疁省熜昼娬裾裣壬?,寫詩寫詞,早已是名聲在外。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古代室主任劉揚忠先生,為人豪爽,仰慕稼軒,寫的詩詞,也有稼軒風。他的書齋名“四萬齋”: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吟萬首詩,喝萬斤酒??梢韵胂袼暮肋~。

百花潭:楊海明先生著述中說“詞宜尖新”,并且說詞有“花間本色”。您是否贊同這個觀念。

王:就早期詞體的特性而言,說“詞宜尖新”、詞有“花間本色”,是符合詞史實際的。不過,后來詞體和詞風都有發(fā)展和變化。詞既可以尖新,也可以厚重。從發(fā)展的眼光看,“詞宜尖新”、詞有“花間本色”,又不能完全概括整個詞史的多元面貌。我的老師唐圭璋先生,力主詞的重、拙、大,而不滿意詞的輕、狹、小之說。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看,當然可以各主一說。不過,從詞史的發(fā)展實際來看,重拙大之詞和輕狹小之詞,都是客觀存在,也各有各的美感。正如身輕如燕的趙飛燕,體態(tài)豐腴的楊玉環(huán),都是美人。

百花潭:晚清的夏仁虎在《枝巢四述》里面提到,他和王鵬運、朱祖謀之間對待詞學頗有枘鑿。他認為如今填詞既失樂譜,深究音律實無必要。并對恃樂論詞不屑一顧。我們知道您的博士生里面也有專門研究詞與音樂性的。另外,現(xiàn)在有些人在提倡恢復四聲填詞法。您覺得從詞的創(chuàng)作歷史來看,是否有一個從繁入簡的過程?

王:如今填詞,只是為了閱讀,而不是為了演唱。脫離了演唱的語境,再強調填詞追索樂譜或在詞中嚴格區(qū)分每個字的四聲,已無實際意義。講究四聲,是為了便唱美聽,詞既然不用來演唱而只是用來閱讀吟誦,在一般情況下,分辨四聲,與吟誦效果恐怕沒有太直接的關系。有些詞調的領字,需要用去聲字,而不宜用上聲或入聲,那另當別論。應該從審美出發(fā),不同的詞調不同對待。當講則講,不必講求處,也沒有必要為了復古或顯示高明而硬要區(qū)別四聲。

至于詞史上是否經(jīng)歷過由繁入簡的過程,我沒有思考過,也說不清楚。

百花潭:張伯駒在《叢碧詞話》中說到一個問題,他說一些長調因為加了襯字,或者為了湊韻,頗難讓人讀懂。有時候是頗不通暢。即使是一些名家名作,也難免有之。您覺得這個問題是否的確存在。如果有,在閱讀和理解中又該如何來處理?

王:張伯駒先生是填詞的行家里手,他說的這個問題,有確存在。我們說話寫文章,都難免言不達意、言不及義之處。詞人寫詞,有時為了湊韻和遷就平仄或過分求異出新,用辭不當而造成難以索解處,自然是難免的。遇到這類問題,不必回護,直接了當?shù)刂赋?,并分析其得失,評判其是非。不過,有時得慎重,不要強人就我,或強作解人,要深入領會作者的用心、匠心,以免誤解和錯解。

百花潭:宋詞在題材上比較豐富,也寄托著不同作者的不同感受。您覺得詩詞創(chuàng)作中,有沒有不變的主題?詩詞中,一些相思、思人之作顯得深摯哀婉。但這種感覺,在現(xiàn)代已經(jīng)因為生活節(jié)奏、生活方式的改變而有所改變。那么是否可以說,有些情緒,雖是人類的共感,但是因為時代的變化,會發(fā)生變化甚至消亡。表現(xiàn)在詩詞中,記錄這一類情感的詩詞作品也會變化,或者會消亡?

王:人類有普適的價值觀,有共通的情感傾向,就應該有共同的不變的主題,比如愛情,就是永恒的。但不同時代的愛情,可能會因為倫理觀念的變化而有所不同。相思、懷人,在古代,應該算是一種很普泛的共通的情感,今天的人仍然有相思、懷人之情,但已經(jīng)遠不如古人來得那么深切強烈。古人一別,多少年都音訊不通,別時容易見時難,自然思之深,念之切。如今離別之后,見面既容易,通信又發(fā)達,遠隔重洋,一用視頻通話,就如在咫尺。在通常情況下,今人是別時容易見也容易,即使見面不易,可以泡電話,可以視頻,可以短信,可以用種種途徑手段獲知離別者的消息。所以,相思、懷人的情感,不再成為當下人們特別關注的主題。

有些情感會變化,會消失,但不意味著記錄這些情感的詩詞作品也會消亡。不過仔細說來,這里有兩種時態(tài),一是完成時或過去時的已經(jīng)“記錄”在案的作品,當然不會消亡。一是將來時態(tài)的試圖追憶某種已消亡的情感,隨著時光的流逝,某種情感已遠離人們的記憶,也就無從記錄,相關作品自然不會產(chǎn)生,不再產(chǎn)生,也就會消亡。

百花潭:您覺得宋詩和宋詞的異同何在,能否簡要言之?這也是一個大問題,涉及到詩詞的分野。曾經(jīng)有人說“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在改為“黃河遠上、白云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之后,將詩的渾成流暢,變得零碎,意象密集而連貫性不強。您是否認同這種看法?這里面是否透露出詩詞的一些不同特性?

王:宋詩和宋詞的異同,的確是個大問題,可以寫本書來比較。今年我曾在一本宋代詩詞選注本的前言中談過宋代詩詞的區(qū)別:“宋詩是讀的,宋詞是唱的;宋詩是傳統(tǒng)的、教化的文學,宋詞是時尚的、娛樂性的文學;宋詩大多是男人在官方場合或正式的社交場合穿著朝服寫給男人看的,宋詞大多是男人在娛樂場所穿著休閑服寫給女人唱的、男人欣賞的。所以,宋詩的題材一般比較嚴肅,宋詞的題材內容大多比較隨意;宋詩的題材內容大多是關涉政治的、社會的,宋詞的題材內容大多是非功利的、私人化的。宋詩的說教氣味比較濃,有時不免枯燥酸腐;宋詞的脂粉氣味比較重,有時不免纖弱輕浮。”

其實,還可以從別的角度比較宋代詩詞的異同。比如顯在的表現(xiàn)形式,潛在的表現(xiàn)功能,二者都有顯著的差別,但又有分有合。詩詞的異同,不是共時的、靜態(tài)的,而是歷時的、動態(tài)變化的。

王之渙的七絕詩改成長短句詞后,是否將詩的渾成流暢變得零碎,意象密集而連貫性不強,是見仁見智的看法。我不覺得這種改編會破壞原詩的美感,倒是覺得改編后讀來別有情趣。因為它把一首熟悉的詩變得陌生化,把整齊對稱之美變?yōu)閰⒉钭兓?,雖是游戲之作,卻頗具匠心和智慧。這里面的確透露出詩詞的一些不同特性,比如除了形式的變化,還有句型結構的不同,意象組合方式的不同。像“白云一片,孤城萬仞山”這類只有名詞而無其他關聯(lián)詞的句子,在詞中常見,諸如“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濁酒一杯家萬里”等等,在詩中卻不多見。相比較而言,詩句往往有邏輯性,語法關系相對完整;詞句就不追求邏輯性,有的句子語法關系不完整,比如,只有主語而沒有謂語,很多詞句,按照語法來劃分,只是詞組而不是完整的句子。

百花潭:您做過對唐詩宋詞大排名的工作,在學界和創(chuàng)作者、愛好者中都掀起了很大反響。請問您的大排名依據(jù)何在?唐詩的排名和宋詞的排名各有什么特點?

王:我排名的依據(jù)是客觀數(shù)據(jù),沒有絲毫的個人主觀意向。說實話,崔顥的《黃鶴樓》位居唐詩十大名篇之首,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然而客觀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的結果既然如此,我的任務就是對此結果作出解釋和分析,力圖說明它為什么能名列第一,為什么它那么受人關注而成為經(jīng)典。

無論是唐詩排名還是宋詞排名,都是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我只是想通過排名來尋找和發(fā)現(xiàn)哪些是經(jīng)典名篇,并盡可能解釋為什么它們是經(jīng)典而別的作品卻沒有成為經(jīng)典。所以,排名只有相對的意義,而不能絕對化。不是說排名在前的詩歌,其價值就一定比排名后的詩歌要高要大,只能說,排名在前的詩歌,其影響力、接受度要比排名后的詩歌大。我是用定量分析的方法來實證哪些是經(jīng)典,而不是憑個人主觀的判斷。我們用的統(tǒng)計方法,請教過數(shù)理統(tǒng)計學的專家,被認為是符合統(tǒng)計學的原理和方法的。我們也自覺地學過統(tǒng)計學,雖然我的數(shù)學水平很差,但統(tǒng)計學的原理是可以理解并加以運用的,我的合作者數(shù)學都比我好。所以,統(tǒng)計結果的科學性,我們是自信的。

我的統(tǒng)計排名,也是有理論依據(jù)的,除了統(tǒng)計學,還參考了計量歷史學和計量文獻學的原理與方法,更有文學社會學和接受美學的理論作為支撐。

問到唐詩和宋詞的排名各有什么特點,這是個非常有啟發(fā)性的問題,有助于我今后的思考和探討。從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來看,宋詞的排名,我們采用了五種數(shù)據(jù),而唐詩的排名,只用了三種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種類越多越豐富,統(tǒng)計結果就越有說服力。相對而言,宋詞的排名結果,比唐詩的排名結果可能會更有說服力。從排名結果來看,唐詩的十大名篇,小家的作品占了相當?shù)姆蓊~,崔顥、王之渙、張繼、王灣并非詩壇大家,他們都有作品入圍十大名篇,甚至囊括了前三甲。而宋詞的十大名篇,基本上都是由詞壇大家、名家瓜分,蘇軾、辛棄疾、姜夔三大家各占二首,岳飛、李清照、陸游和柳永各占一首。除了岳飛的詞史地位不高之外,其他五位都是詞史的名家大家。為什么唐詩的十大名篇,是小詩人略占優(yōu)勢,而宋詞的十大名篇是大詞人更出風頭?個中原因,我也沒想清楚。這對文學的傳播與接受研究有什么啟發(fā),值得探索。

百花潭:網(wǎng)絡的產(chǎn)生,給舊體詩詞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新的變化,也產(chǎn)生了一批駐足網(wǎng)絡的詩詞寫手。您如何評價這種變化,您是否了解所謂的“網(wǎng)絡詩詞”,您對它有什么評價?

王:我充分肯定并欣賞網(wǎng)絡給當代詩詞創(chuàng)作帶來的可喜變化。有了網(wǎng)絡,發(fā)表詩詞作品就沒有了門檻,沒有了準入證。這就給一般詩詞愛好者提供了自由發(fā)表詩詞作品的機會。沒有網(wǎng)絡,有些作者的作品很難及時為人所知,也可能一輩子難見天日。網(wǎng)絡上的自由交流和相互印可,作者與讀者(讀者也是作者)之間的頻繁切磋和及時平等的互動,會激發(fā)作者的創(chuàng)作熱情,提高創(chuàng)作技巧和創(chuàng)作水平。

我瀏覽過一些網(wǎng)站的詩詞,包括百花潭網(wǎng)站的《百花集》及其相關欄目,讀過蘇無名君的《網(wǎng)絡詩壇點將錄》,驚嘆詩壇有人!詩國有人!真是不入網(wǎng)絡,不知詩詞之繁盛!作者之眾、作品之多,遠遠出乎想像。以前,在紙質媒介里,讀廣州的《詩詞報》、北京的《中華詩詞》和各地詩社自行編印的詩詞集,只覺吾道不孤而已,如今瀏覽網(wǎng)絡,方知作者作品數(shù)量之多不止越唐軼宋,幾乎是前無古人。在主流媒體和日常生活里,文學是邊緣化的,詩詞更是邊緣化的,在網(wǎng)絡世界里,又深深感到詩詞創(chuàng)作是那樣受網(wǎng)民的關注和喜愛。網(wǎng)絡詩詞和紙本詩詞,共同構筑起當代詩詞的藝術世界!所以,研究當代詩詞,絕不能忽略網(wǎng)絡詩詞這片碧水藍天,這片獨特而靚麗的風景!我計劃把網(wǎng)絡詩詞納入本科生和研究生畢業(yè)論文的選題之中,讓更多的學生、學者從專業(yè)的角度來關注當代網(wǎng)絡詩詞。我們今后舉行詞學研討會,也將邀請網(wǎng)絡上有興趣的詩友詞友們與會,共同探討詞學批評與研究,推進詞學事業(yè)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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