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來點(diǎn)君
李白的才華無可否認(rèn),一部《李太白集》把后世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然而對于后世所流傳的那些故事,總覺得過于荒唐。
文字是非常怪誕的存在,當(dāng)它與作者脫離而別之后,便難以逃脫他人的解釋;其后的是非得失,已經(jīng)完全與作者本人無關(guān)。
比如李白的自述《上安州裴長史書》,其生之艱辛,難免與其給人的灑脫、豪爽、英氣勃勃的形象難以重合。
人生經(jīng)歷那么長遠(yuǎn),每個(gè)人都會有茍且于世事的時(shí)候;可以說是為了虛無的抱負(fù),可以是為了莫名的利祿,更可以是為了風(fēng)騷的情懷……
比如天寶二年(743年)的李白。
進(jìn)入天寶年間,李白正處于“四十不惑”之年,經(jīng)過一番努力,他得到酒友賀知章的推薦,被唐玄宗賜了一個(gè)翰林待詔。
所謂的“翰林待詔”,就是相當(dāng)于皇室的文娛委員,不過就是陪皇帝玩樂的御用文人,對皇帝感興趣的事物來一下詩以記之,歌以頌之。
話說這年暮春,御花園的花開了,有人說是牡丹,有人說是芍藥,難道這兩種花這么不好區(qū)分嗎?好吧,反正是花開了。
唐玄宗據(jù)說騎著他的照夜獅子白,楊貴妃坐著玉輦,帶著一幫子宮廷音樂人,要去辦一場“唐朝新聲音”。
著名音樂人李龜年指揮樂隊(duì),剛開嗓子喲嗬了幾句,還沒扯開喉嚨呢,就被唐玄宗叫停。
既然是“唐朝新聲音”怎么能夠唱如此舊曲兒?來呀,去把李白給我叫來,讓他給朕新寫幾個(gè)曲子聽聽。
李白是有抱負(fù)的,原本以為通過結(jié)識唐玄宗,能夠得到賞識,放下去做個(gè)官當(dāng)當(dāng),用來施展一二,可惜沒有想到,天天被困于宮內(nèi),搞些子解悶逗樂子的事情。
他心煩啦,所以本性暴露,又開始買醉了。
李龜年來叫他的時(shí)候,他正喝的上頭呢??墒菦]辦法,皇帝詔呢,趕緊去吧。
不知是李白在搖晃,還是當(dāng)時(shí)的那個(gè)世界在開始搖晃之中。
趁著酒興,李白揮毫草就三首《清平調(diào)》,李龜年這一唱,果然效果明顯:唐玄宗高興,楊貴妃高興,所有在場的人都高興,因?yàn)榛实鄹吲d了,所以大家都高興,必須的。
清平調(diào)·其一
[唐]李白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首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表面上來看,意思為:看到燦爛的云霞,想到她華麗的錦繡衣裳;看到美麗的花朵,想到她嬌艷動人的容貌。
用“云”,用“花”來形容麗人之美,李白不是第一個(gè),也不是最后一個(gè),那么為什么此句詩會如此更得人心,讓人喜歡呢?
就這一句,其實(shí)就別具匠心,可以感覺出李白與普通詩人的巨大區(qū)別。
此句的“想”是關(guān)鍵所在,造成兩個(gè)層面的理解。第一層,用衣飾像云霞和容貌像花朵,分別描寫出楊貴妃的衣飾的華麗和容貌的嬌艷。這只是淺層次上的。
第二層,兩個(gè)“想”字的運(yùn)用,給人造成一種錯(cuò)覺上的審美觀。猛然看去,把云和花都擬人化,明明是人看到云和花的心理特征,因?yàn)椤跋搿弊值拿钣茫炊詾槭窃坪突吹搅藯钯F妃的美貌而產(chǎn)生羨慕之情。
云也想要楊貴妃那樣華麗的衣裳,花也想要楊貴妃那樣?jì)善G的容貌??!
次句“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溫和的春風(fēng)吹了過來,輕輕拂過玉石欄桿,麗人斜倚,酒上玉面,仿佛得到露水滋潤過的花朵,愈發(fā)顯得嬌美動人,風(fēng)華妖冶。
有人解釋,說什么此處以露水喻恩澤,表現(xiàn)楊貴妃被唐玄宗寵愛,實(shí)在是有些牽強(qiáng),大概是尋章摘句式的注釋吧。
最后兩句“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strong>
群玉山,在《穆天子傳》卷二中釋曰:“天子北征,東還,乃循黑水。癸巳,至于群玉之山。”根據(jù)《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所記,此山乃是西王母所居之地。
瑤臺,原是美玉砌的樓臺,后來多指神仙居處。晉朝王嘉在《拾遺記·昆侖山》中記:“傍有瑤臺十二,各廣千步,皆五色玉為臺基?!?/p>
如此國色天香,除非群玉山上的那些仙女,或者瑤臺樓閣里的神女,人間女子哪里能夠相提并論,也只有在哪些傳說中的地方才能看到如此絕色佳人呀。
這首詩前兩句通過對云、花、風(fēng)等物的精致描寫,以此襯托楊貴妃的美貌,后面兩句水到渠成,暗地里輕拍了一下楊貴妃,把她比作了仙女似的人物。
雖然這聲“唐朝新聲音”晚會取得了圓滿成功,但是正像杜甫所寫那樣: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寫完《清平調(diào)》三首曲子之后,沒多久,散漫自由慣了的李白,便因多方緣由被唐玄宗“賜金放回”。
也幸好如此,天性愛自由的“謫仙”似的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正好可以“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再見,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