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窯是宋代五大名窯“汝、官、哥、鈞、定”之一,原指位于河南禹州鈞臺專門生產北宋皇家用瓷的鈞臺窯。因古屬鈞州,故歷史文獻稱為“鈞州窯”,簡稱鈞窯。清代《景德鎮(zhèn)陶錄》云:“均(鈞)窯(小標題)亦宋初所燒,出鈞臺。鈞臺,宋亦稱鈞州,即今河南之禹州也。土脈細,釉具五色,有兔絲紋?!?/span>
“宋亦稱鈞州”是誤解。禹州源于陽翟縣?!队碇莸臍v史沿革》記載:唐龍朔二年(662年),陽翟縣改歸河南府洛州管轄。北宋時,陽翟縣屬京西北路潁昌府。北宋(1127年)亡后,陽翟縣歸金朝管轄。金大定二十二年(1182年)升潁川軍為潁川州,隸屬南京路管轄,并設陽翟縣為附郭縣。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因潁川有鈞臺舊址,改潁川州為鈞州,轄三縣,仍屬南京路。明洪武元年(1368年)仍為鈞州,并將陽翟縣并入該州,鈞州領新鄭、密縣兩縣。隆慶四年(1570年),新鄭劃出,鈞州領密縣。萬歷三年(1575年)四月,因避神宗朱翊鈞名諱,改鈞州為禹州,屬開封府??梢姡葜鹪从诮鸫蠖?。
鈞臺位于禹州市北門里。宋代起,鈞臺附近相繼建立燒瓷窯場,因地名而稱“鈞臺窯”。鈞臺窯因燒造規(guī)模及產品質量均為禹州諸窯之冠,因此在宋徽宗時期被皇室看中,設置了官窯專門燒制皇家用瓷。北宋末期,金兵攻入北宋國都東京汴梁(今開封),皇室倉皇南逃,北宋鈞窯因而停燒。
“1964年,考古工作者在鈞臺及八卦洞附近采集到了一些瓷片標本,經眾專家鑒定后一致認為,瓷片標本與故宮收藏的官鈞窯傳世品完全相同,鈞臺窯窯址終于被發(fā)現(xiàn)了?!雹冢ā端未俑G瓷器》李輝柄)
“遺址發(fā)掘證明,官鈞窯生產規(guī)模較小,延燒時間短,時限在宣和年間(1119~1125年),與官汝窯有一段并存的歷史。官窯中落選器物均被有意打碎,埋在兩米以下的深坑中。北宋滅亡,官鈞窯廢棄”。②
1974年,考古工作者對鈞臺窯進行了重點發(fā)掘。探明窯址“總面積達38萬多平方米,堆積層一般在1米左右,厚者達2米以上。窯址內發(fā)現(xiàn)了窯爐、作坊、澄泥池、灰坑等遺跡,窯具、工具、瓷土、泥料、釉料、彩繪料、瓷片及磚瓦等遺物?!?/span>
1988年,鈞臺窯窯址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即現(xiàn)存的一號窯“雙火膛窯爐”、七號窯“倒焰窯爐”。1992在該遺址建立禹州鈞臺鈞窯遺址博物館,1993年更名為宋鈞官窯遺址博物館,1997年更名為禹州鈞官窯址博物館。
鈞臺窯(窯口)不僅生產北宋官瓷,也生產宋元時期的民用瓷,此外還生產(仿制)汝瓷、影青瓷、天目瓷、白地黑花瓷。該博物館的主要藏品是國家重點保護文物宋代鈞瓷官窯窯爐兩座及各類古瓷標本,主要標本有北宋鈞窯官瓷片300余片、宋元時期鈞臺民窯瓷片3000片和宋元時期青花、影青瓷片,磁州窯系白地黑花瓷片6000余片。
北宋鈞窯官瓷片主要釉色有天青、月白、玫瑰紅、海棠紅、葡萄紫等;紋路主要有蚯蚓走泥紋、蟹爪紋、兔絲縷等,宋元時期鈞臺民窯瓷片大部分屬碗碟之類,主要以天青紫斑為主,天青、月白、豆綠色較多。
北宋鈞窯的官瓷和民瓷及金元民瓷在形制、釉色、胎體上,必然存在著雅俗、高低和粗細之分。后世(明清以來)也有不少仿品。筆者通過研究、分析歷史文獻,結合現(xiàn)在的館藏品、民藏品,對其雅俗、高低、粗細以及真?zhèn)蔚蔫b別分為兩大部分一一漫談。
一、歷史印記與鈞瓷實物對照
明代人高濂在《遵生八箋·燕閑清賞箋》云:“鈞州窯有朱砂紅、蔥翠青(俗所謂鸚哥綠)、茄皮紫,紅若胭脂,青若蔥翠,紫若墨黑。三者為純,無少變露者為上品,底有一、二(等)數(shù)目字號為記。豬肝色,火里紅,青綠錯雜,若垂涎,皆上三色之燒不足者,非別有此色樣。俗即取作鼻涕涎、豬肝等名是可笑耳!此窯(器)惟種蒲盆,底佳甚?!雹伲ā墩f陶》377頁)
此文說明了四個問題:
⑴在明代,鑒藏家對鈞窯的上品要求很高。底有一、二等數(shù)目字號,釉色純凈,沒有一點“變露者”才是上品。按照這個標準,今天的絕大多數(shù)藏品都達不到。毫無疑問,這個標準也是宋徽宗皇帝的極品均瓷標準。不少人都知道,宋徽宗雖然治國無能,卻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藝術鑒賞水平很高。
⑵鈞窯的“豬肝色,火里紅,青綠錯雜”是因為燒造時火候控制不好造成的,并非另外的釉色。換言之,是北宋燒造純色官瓷的次品。
⑶把這種次品的顏色叫做“鼻涕涎、豬肝”等是可笑的,顯然不是明代鑒賞家(文人)所為,是市井之人的一種俗稱。
后來,清代有的學者卻把這種美學價值較低的顏色作為鈞窯的釉色之一。不過,它們與北宋鈞窯絢麗多彩且釉質好的“窯變”色不可相提并論。
常言道:此一時彼一時。現(xiàn)在,明代瞧不起的“鼻涕涎”、“豬肝”鈞窯器已是稀少的文物,自然成了稀世珍寶。
⑷北宋鈞窯只有種植菖蒲的花盆,底部很好。
根據(jù)有關資料,據(jù)筆者統(tǒng)計,在臺北故宮60件“金-元”鈞窯中(無北宋的斷代),花盆、盆托的數(shù)量是41件,占68.3%??梢韵胂蟮?,在高濂所處時代,古玩市場可以看見很多北宋鈞窯花盆。誰知道在宋徽宗時代,生產了多少鈞窯花盆?
不提宋徽宗廣闊的“艮岳”需要多少鈞窯花盆種植菖蒲等香料花卉植物,就拿他花大部分時間度過的延福宮來說,其眾多殿、臺、亭、閣就讓人眼花繚亂。它們的名稱非常雅致,富于詩意,顯然是富于藝術修養(yǎng)的宋徽宗所取?!皩m的東門為晨暉,西門稱麗澤。大殿有延福、蕊珠。東旁的殿有移清、會寧、成平、叡謨、凝和、崑玉、群玉。閣有蕙馥、報瓊、蟠桃、春錦、疊瓊、芬芳、麗玉、寒香、拂云、偃蓋、翠保、鉛英、云錦、蘭薰、摘玉。西側的閣有繁英、雪香、披芳、鉛華、瓊華、文綺、絳萼、瓊華、綠綺、瑤碧、清蔭、秋香、從玉、扶玉、絳云?!雹郏ā端毋昃m室——臨安宮室》360回答)
明代人張應文在《清秘藏》云:“鈞州窯,紅若胭脂者為最,青若蔥翠色、紫若墨色者次之,色純而底有一、二數(shù)目字號者佳,其雜色者無足取?!?/span>
顯然,這是對高濂之言的進一步闡述。鈞窯官瓷的釉色,以純凈的“紅若胭脂者”為最好的上品;純凈的“蔥翠色”也是上品,但次于“朱砂紅”;純凈的“紫若墨黑者”也是上品,但低于“朱砂紅”。
“朱砂紅”即“海棠紅”;“蔥翠青”即“梅子青”;所謂“茄皮紫”應該是現(xiàn)在所謂的“葡萄紫”。清人藍浦在《景德鎮(zhèn)陶錄》這樣解釋:“俗取‘梅子青’、‘茄皮紫’、‘海棠紅’、‘豬肝’、‘騾肺’、‘鼻涕’、‘天藍’等名?!?/span>
“‘豬肝’、‘騾肺’、‘鼻涕’”等次品的顏色作為鈞窯(正品)釉色的濫觴大概是藍浦。
明人所謂的“上品”“三色”,在現(xiàn)在的館藏品中有沒有?竊以為:相對而言,也算有。比如:臺北故宮的“天藍海棠紅渣斗式花盆”、“葡萄紫鼓釘洗”(圖1、2)。盡管這件“海棠紅”不純,在目前來講算是最好的。
因燒造不足,“朱砂紅”(海棠紅)會變成“火里紅”;“蔥翠青”(梅子青)會變成“青綠錯雜”。這種窯變“雜色”現(xiàn)在也有樣品。比如:臺北故宮的“天藍玫瑰紅渣斗式花盆”、“天藍(窯變)仰鐘式花盆”、“粉青圓盤”(圖3、4、5)應屬此類。
它們雖然被斷為“金-元”,但是筆者竊以為:應屬北宋官瓷。比如“粉青圓盤”(窯變不明顯),官方說明:“053金-元鈞窯粉青圓盤……釉色為粉青略泛灰,釉質勻細并有蚯蚓走泥紋。全器滿釉支燒,底緣及沿邊皆成米黃色,盤底并有五枚圓點狀支痕。”
“蚯蚓走泥紋”和“滿釉支燒”可謂北宋鈞窯的時代特征。
把它與臺北故宮的北宋官窯天青雙耳三足爐、首都博物館的金鈞“天藍釉三足爐”(原名)以及大英博物館的天藍鬲式三足爐對比,從三者頸部的長短和三足的形態(tài)演變可以得出符合邏輯的正確判斷。宋金元鬲式爐的頸部是由較短演變成和諧的“短頸”,再發(fā)展到稍長,最后成了不協(xié)調的“長頸”。其三足由直短足演變成很美的乳形足,再“畸變”到足頭凸起,最后成了凸額足(圖6-9)。竊以為:整體欣賞,單從審美的角度判斷,這件被斷成“元”的窯變爐應該是北宋的產物(或是金鈞成熟期的產品),晚于北宋官窯;早于首都博物館的“天藍釉(泛灰)三足爐”;大英博物館的天藍三足爐應該屬于金-元時段。
再回到實物與歷史文獻對照。
藍浦所言的次品釉色(“豬肝、騾肺、鼻涕”等)與現(xiàn)存的鈞瓷情況也基本吻合。例如,臺北故宮的“金-元鈞窯”“天青玫瑰紫(低劣的窯變)葵花式花盆”、“天藍葡萄紫(低劣的窯變)長方花盆”、
清代佚名《南窯筆記》云:“鈞窯,北宋鈞州所造,多盆、盒、水底(滴)、花盆器皿,顏色(有)火紅,玫瑰紫、驢肝、馬肺、月白、紅霞等色,骨子粗黃泥色,底釉如淡牙色。有一、二數(shù)目字于底足間,蓋配合一副之記號也。釉水蔥茜肥厚,光彩奪目。”
現(xiàn)存的月白釉鈞窯器較多,據(jù)筆者收集的資料(不一定完全),臺北故宮(斷為金-元的)有十五件,其中“月白出戟尊”4件(圖13),花盆2件,盆托7件,圓盤2件?!毒暗骆?zhèn)陶錄》記載,北宋官窯在宋徽宗年代“大觀中,釉尚月白、粉青、大綠三種?!?/span>
這些流傳下來的月白釉鈞窯器顯然同汴京官窯一樣,與大觀年代宋徽宗崇尚月白色有關。這十五件月白器的多數(shù)釉汁厚勻、潤澤,無雜色。竊以為:應該是北宋的產品。其少數(shù)可能屬于金-元。
民國邵蟄民、余戟門在《增補古今瓷器源流考》云:“均窯,清宮所存者,以花盆、盆托為最多。式多圓形,亦有葵花、海棠諸式,鮮有正方者。洗次之。洗亦為圓式,或葵花式、或鼓式。鼓式者有足,圓(式)及葵花式者無足,而有一環(huán)柄,以便執(zhí)持(見《故宮日歷》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及二十六年十一月三十日背圖)。渣斗較少,有如唾壺。清宮所藏一仿古銅器,口帶飛脊尊(見《故宮日歷》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背圖)及一雙耳罐(見《故宮日歷》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背圖)為稀見之品?!?/span>
兩地故宮各有一件長方形花盆(圖7)和一件天青單把環(huán)柄洗(圖14)?!帮w脊尊”應該就是出戟尊。臺北故宮有一件雙耳罐(“月白紫斑雙耳罐”),釉的品質不大好,被斷為“元”(圖15)。
鈞窯有一種瓷杯,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實物。民國北大教授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云:“均窯杯式瘦小,名曰蓮子杯,全紫者不易一見,(有)淚痕者,近亦同于拱璧。即元明所仿亦殊,足珍?!?/span>
拱璧的本義是指大璧,比喻珍貴的東西。由此可見,清朝、民國時,有“淚痕”的鈞窯蓮子杯非常珍貴,連元明的仿品也足夠珍貴。臺北故宮有一“元天青紫斑碗”,口徑15厘米,其說明指出:“造型神似蓮子杯”(圖16)。宋代的杯、盞口徑通常在10厘米以下。臺北故宮的一件北宋粉青葵花式小碗,口徑為11.4厘米。江蘇安慶博物館的南宋官窯青灰釉單把杯,口徑8.1厘米(一級文物);米黃釉花口盞,口徑7.8厘米(一級文物)。杯、盞易碎,很難流傳。誰要是收到宋代官窯的杯、盞,不亞于得到成化斗彩雞缸杯,可謂平生一大幸事。
2、宋金元鈞瓷的主要差異
鈞臺窯的北宋官窯被廢棄以后,金元時期仍舊燒制鈞瓷。“經過對發(fā)掘資料的初步整理,可將鈞瓷的發(fā)展歷史分為3個時期,即北宋晚期到金代前期,金代后期到元代初年和元代時期,大體覆蓋了鈞窯發(fā)生、發(fā)展、繁榮的歷史發(fā)展過程?!雹?/span>(《河南禹州鈞窯遺址》百度百科)
鈞臺窯的金代初期屬于衰落期,生產一些低劣的民用瓷器。以后隨著南宋與金朝和談成功,隔江分治,社會經濟走向穩(wěn)定,金朝統(tǒng)治中國北方達107年,金鈞也相應地發(fā)展、繁榮起來。
因此,現(xiàn)在把鈞窯瓷器分為北宋鈞瓷(簡稱“宋鈞”)、金代鈞瓷(簡稱“金鈞”)、元代鈞瓷(簡稱“元鈞”)三種。
臺北故宮的“049.金鈞窯天青膽瓶”就是一件品質很好的金鈞(圖17)。官方描述道:“通體罩施天青色釉,釉質瑩潤晶亮,釉表開透明細紋片,施釉至足際,圈足外壁、足底緣無釉處,皆加塗赭色護胎釉”。從圖片可以看出,與宋鈞相比,除了釉層顯得薄一些,紋片透明外,其它方面基本相同。日本大阪美術館的天藍葡萄紫鼓釘洗也是一件不錯的金鈞,參加過中國的鈞窯瓷器大展(圖18)。從圖片可見,雖然與宋鈞相差無幾,也有蚯蚓走泥紋,但是釉層薄一些,看不出有細微的垂流痕跡。此外,內部的藍釉泛灰,并有成片的紫斑點。
清代鑒賞家陳瀏(寂園叟)居住北京二十余年,所見器物眾多,在其札記形式的著作《陶雅》(《古瓷匯考》)云:“宋均之紫汗漫全體,元瓷(指元鈞)之紫聚于二魚。宋均之紫汗漫全體,仿均(雍窯也)之紫漫暈其半。宋均之紫多在外層,仿均之紫內外各半。宋均之紫汗漫全體,仿均之紫自成片斷?!?/span>
“汗漫全體”是比喻紫釉潤澤,象汗一樣遍及全身。用成語形容的話,就是“油光水滑”?!岸~”指瓷器的兩耳。
“宋均之紫多在外層”當指花盆、尊等琢器。
拿實物對照:北京故宮的宋鈞“玫瑰紫渣斗式花盆”(圖19)和臺北故宮的“元-金丁香紫渣斗式花盆”(圖20)的紫色可謂“汗漫全體”、油光水滑,應該都是北宋的。
陳瀏在《陶雅》中詳述了一件鈞窯筆洗,筆者覺得應該讓當代人知曉,其云:“有一種鈞窯筆洗,長方六角,檐圍較深,稍稍直下,有似《相人經》所謂顴骨插天倉者,極為別致,不得以盆連(奩)目(視)之也。釉質青蔥紫藕,若蠟淚之成堆,棕眼含水。底有陰文數(shù)目字之號碼,糊以芝麻醬,真宋物也。古物之美者,以釉質、手工、時代三者為最(重要)三者畢精約而彌珍,不必觥觥大器,始足驚心動魄也!鈞洗高約二寸許,寬不過三寸,長不及五寸,馬腳船唇,便于行匣。寂娛清秘,亦殊可貴?!?/span>
拿臺北故宮的“048金-元鈞窯天青葡萄紫六方盆托”對比一下(圖21)——此盆托“高6.3公分,口縱13.6公分,口橫20.5公分,底縱10公分,底橫14.9公分。盆托作六方形,折沿,沿邊凸起一道細稜。湵冢降祝魯辛恪Lス嗆裰兀煨鴕幘?。蛍罩施濃釉,釉質乳濁具光澤,釉表氣泡稯眼明顯。器內釉色天青泛白,器外天青、紫釉相間,釉面有蚯蚓走泥紋。施釉至底足,足邊積垂厚釉,稜邊皆成褐黃色;外底塗褐黃色護胎釉,周邊有支燒痕十八枚,底原印數(shù)目字「七」,後為人塗掉,露出灰色胎骨。釉面有清宮所刻「養(yǎng)心殿明窗用」的款記?!雹荩ā杜_北故宮鈞瓷》互聯(lián)網)
以上尺寸的表述實際是“口寬13.6公分,口長20.5公分,底寬10公分,底長14.9公分。”。
陳瀏所見鈞窯六方筆洗大體上與“048金-元鈞窯天青葡萄紫六方盆托”相同。按照清代裁衣尺(1尺=10寸=35.5厘米)換算,兩者的比例是:高,7.1比6.3;寬,10.65比13.6;長,17.75比20.5)前者稍微小點。考慮到存在視覺和估計上的誤差,陳瀏所說的尺寸不一定準確。
在釉色方面,一個“青蔥紫藕”,一個“天青葡萄紫”。在釉態(tài)上,一個“若蠟淚之成堆,棕眼含水”,一個“積垂厚釉”、“棕眼明顯”。在底部上,一個“底有陰文數(shù)目字之號碼,糊以芝麻醬”,一個“外底塗褐黃色護胎釉,周邊有支燒痕十八枚,底原印數(shù)目字「七」,後為人塗(刮)掉”。盡管詞語不同,意思基本類同。筆者以為,兩者如果不是同一件,也屬于同一套。因前者尺寸略小,底部號碼應該是“八”。
至于名稱,從底部印有數(shù)目字(便于配套使用)分析,應該叫做盆托,并非筆洗。觀察宋代官窯的筆洗,底部絕無數(shù)目字。綜合分析這件“天青葡萄紫六方盆托”,應該是北宋-金鈞瓷,元鈞一般達不到這樣的品質。清代鑒賞家對高品質的古物之美發(fā)出“始足驚心動魄”的贊嘆,不僅使人知其美學價值非同一般,也可感受到古人對精美古物的敬仰之心。
民國北大教授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云:“均(鈞)釉厚而且潤,若蠟淚之成堆。惟純色者混(渾)而且勻,釉中多蟹爪紋,無釉之處呈羊肝色或芝麻醬色,乃真物也。偽者釉薄而不勻,其色非偏于藍則偏于灰,與純正天藍色迥異”。①(《說陶》53頁)
許之衡所謂的“均釉”是指宋鈞之釉。前面談到的首都博物館“天藍釉三足爐”的釉色就是偏于灰色,既不是天藍,也不像天青,印證了許之衡的觀點,定為金代合情合理。
許之衡受時代局限,為了與北宋鈞窯區(qū)別,把一些金元鈞瓷稱作“偽者”無可厚非。他還指出:“鈞窯與元瓷(元鈞)輒易相混,然實大有別也。(宋)鈞釉厚而勻;元瓷(元鈞)釉厚而垂。(宋)鈞之胎釉皆細;元瓷(元鈞)胎釉皆粗。(宋)鈞之釉無論深淺濃淡皆渾然一律;元瓷(元鈞)之釉濃處有時或起條文(紋),淺處有時仍見水浪?!?/span>
實物與研究證明:如果火候控制的不好,釉厚的宋鈞也會出現(xiàn)“釉厚而垂”的現(xiàn)象,也會“有時或起條文(紋)”。所以,不宜以這兩點現(xiàn)象作為否決的依據(jù)。
把歷史文獻與現(xiàn)存實物結合分析,金鈞、元鈞存在以下幾種現(xiàn)象:
⑴釉面潤澤度不高。紫釉不能“汗漫全身”,只是局部出現(xiàn)。
⑵多數(shù)釉薄。有的釉厚但不勻,垂流。多數(shù)有明顯的棕眼。
⑶釉色不管深淺濃淡,達不到渾然一律。
⑷紫斑或紅斑浮于釉面,大多輪廓比較清晰(彌漫程度較低)。
⑸普遍沒有蚯蚓走泥紋。
⑹普遍墊燒。
3、宋金元鈞瓷的胎體及明清仿品
史樹青主編的《宋元瓷器鑒定》指出:“宋代官鈞的胎是一種淺灰胎,很致密。從胎體觀察,鈞瓷的原料選擇很嚴,因為從露胎的表面到胎心沒有雜質,沒有顆粒不均勻的現(xiàn)象,也沒有沙子。原料的加工相當精細嚴格,在放大鏡下看到的是細密、均勻,沒有斷裂和大小不均勻的顆粒。捏練和陳腐均很到家,成型燒出的器物致密程度通體一致,沒有任何鼓泡、變形現(xiàn)象,也有紫口鐵足的特點?!?/span>
宋鈞的“淺灰胎”是源于鈞州土(亦稱“河南土”)。而107年的金代時期,鈞瓷生產擴大蔓延,形成了鈞窯系,既有鈞州的灰白胎,也出現(xiàn)了河北的黃白胎,山西的黑胎等。而元鈞也有灰黑和黑褐胎。
因此,鈞窯有“紫口鐵足”雖然不是普遍現(xiàn)象,也不應斷為宋鈞。1978年在河南長葛石固窖藏發(fā)現(xiàn)的6件所謂“宋鈞”中,有一件天藍釉盤是“紫口鐵足”。此盤高6厘米,口徑27厘米。矮圈足,足底有三個支釘痕。
觀察臺北故宮的鈞窯藏品,有兩件“鈞窯天藍碗”也是“紫口鐵足”。官方描述道:“087.
087號的圈足外撇,088號的圈足是直壁。竊以為:088號黑胎均瓷有可能是金鈞產品。有人指出:宋鈞胎質差的,胎體粗松,顏色土黃。這應該是宋鈞的一種民瓷特征,注意不要與元鈞混淆。
有的考古工作者者通過對一批金元墓地出土碗盤的研究,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從以上器物的胎釉特點來看,金代器物胎呈灰白色,胎質細密,元代器物的胎體或粗松或堅硬,呈淡褐、灰黑、淡紅、黃白、紅褐、黑褐、菊(橘)紅、土褐、砂白等多種顏色。金代器物的釉面為淺藍色、月白色、天藍色,有的有紫色窯變斑,有的則藍中帶紅。元代釉面除淡藍、天藍、月白三色以外,還有灰藍、醬色、藍青、天青、鴨蛋青、豆青,有的也有窯變斑。”
《飲流齋說瓷》云:
這個看法(或者說法)明顯有錯誤,與實際不符。首先,宋鈞的胎色不是“羊肝色”,而是淺灰色(或叫做灰白色)。其底部、足部的所謂醬色護胎釉都是先涂后燒的。比如,北京故宮的宋鈞玫瑰紫葵花式花盆,底部的護胎釉是經過火溫的,后刻“建福宮竹石假山用”,微顯灰白胎(圖24、25)。再比如,北京故宮的宋鈞玫瑰紫海棠式花盆,底部的護胎釉有燒過的(深棕色),也有未燒的(圖26、27)。這是因為出現(xiàn)較大面積的縮釉露胎,加涂護胎汁(淺棕色)進行美化。
臺北故宮有不少加涂護胎汁的鈞器。沒有加涂現(xiàn)象的應該是先抹后燒,護胎釉沒有收縮造成露胎。比如,前述臺北故宮的“天藍(窯變)仰鐘式花盆”(圖4),“足底緣修飾端整,露胎處皆塗醬色護胎汁,底刻數(shù)目字「一」”,難道是“偽品”?此外,“丁香紫渣斗式花盆”(圖20),“足邊修釉精整,底、足緣加塗醬色護胎汁,底後刻數(shù)目字「五」”……這種加涂護胎汁的更是“偽品”?所以都不被定成“北宋”?
還有,臺北故宮的“元鈞窯天藍弦紋三足爐”(圖28),底“涂醬色汁”。它釉色均勻,油光水滑,堪比宋鈞。會不會是金鈞呢?用前述的“049.金鈞窯天青膽瓶”作參照,我看這件“天藍弦紋三足爐”屬于金鈞。
《宋元瓷器鑒定》云:“宋代鈞窯瓷器的釉具有釉層凝厚,釉質乳濁,釉層紋理深沉,釉面流動的特點?!簧儆詫佑序球咀吣嗉y現(xiàn)象。”
臺北故宮不少斷代“金-元”的鈞窯器,不僅有蚯蚓走泥紋,底部還有支燒痕跡。有關人員在斷代上是否存在誤判?
如今不把金鈞、元鈞當成仿鈞瓷,但是,多數(shù)元鈞的品質比不上金鈞。而明代以降的類鈞瓷則是仿鈞瓷。
仔細觀察臺北故宮的兩件盆托——(046號)“金-元天青葡萄紫海棠式盆托”(圖29),不僅釉色不佳,足型也不美觀。而(045號)“金-元天藍葡萄紫海棠式盆托”(圖30),不僅釉色還行,足型也可以,“足底露灰色胎,外底塗褐黃色護胎釉”。還有“金-元天藍葡萄紫海棠式花盆”(圖31),不僅整體造型較好,云頭足也像個樣。
反觀“金-元天青葡萄紫海棠式盆托”,內壁沒有彩“筋”,釉面多色混雜,暗淡無光,整體品質差。其官方說明:“足際的積釉覆蓋住整個雲頭形足,足底露灰土色胎,外底塗褐色護胎釉,釉彩局部泛青”。
“灰土色胎”應該是灰黃胎(類似淡褐色),與宋金的幾種胎色都不相同。綜合分析、判斷,這件盆托應非官瓷。竊以為:樂觀點看,上限也許只到元代;謹慎些斷,恐怕是明代的仿品。
《南窯筆記》云:“明(即明朝)有寧青窯仿鈞一種,顏色薄暗,五色雜沓。廣窯亦有一種青白相間麻點紋者,皆瓶缽之類,胎骨輕脆不堪鑒賞?!?/span>
在互聯(lián)網公布的一件民間鈞瓷(像是三足爐)可謂“顏色薄暗,五色雜沓”
使筆者感到可喜的一事,是在互聯(lián)網發(fā)現(xiàn)一件青白混雜帶黑色麻點的長頸鬲式三足爐,口殘(圖33),釉色與上述歷史記載完全吻合,是不是廣窯仿鈞器?因廣窯創(chuàng)建于南宋,延燒到清代,考慮到此爐的造型,竊以為極有可能是金元廣窯的仿鈞瓷。其學術價值不可輕視。
廣窯,宋皇室南渡后所建,位于廣東肇慶陽江。胎質粗,為褐色。釉色多為天藍,不大均勻。
清代仿鈞窯,主要是景德鎮(zhèn)官窯。故《景德鎮(zhèn)陶錄》云:“若今鎮(zhèn)陶所仿均(鈞)器,土質既佳,瓶、爐尤多美者。”
現(xiàn)在,從清宮舊藏可以得到感性認知。比如,南京博物院的雍正仿鈞海棠紅圈耳瓶、北京故宮的清仿鈞玫瑰紅紫斑貫耳壺、北京故宮的清仿鈞藍紫荸薺式弦紋瓶(圖34、35、36)。按照許之衡的說法,玫瑰紅紫斑貫耳壺是雍正的,荸薺瓶之窯變好像人工有意為之,應該屬于乾隆。
至于宋鈞的款識,除了數(shù)目字,“還見有‘奉華’及‘省符’兩種銘文,常見于瓶、尊底部?!钊A’是宋宮殿名,汝窯、定窯及鈞窯均有此銘文?!》值暮x目前尚不清楚。此外,傳世的官均窯瓷器上還有清代后刻的銘文,筆劃都很纖細。這些銘文中多見宮殿名稱,如‘養(yǎng)心殿’、‘重華宮’、‘景陽宮’、‘鐘粹宮’、‘漱芳齋’等?!雹?/span>
宋代有三省六部。三省即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門下省有個官職叫做“符寶郎”,“省符”與它有關嗎?沒有。經查,符寶郎官是專門掌管皇帝寶璽的。燒造皇宮用瓷,屬于工部管轄。工部隸屬尚書省,有很多官職,但是沒有帶“符”字的。因此,竊以為:宋鈞的款識“省符”,其“省”是指尚書省,其“符”可能是工部一個曾經專門負責過鈞窯的官員的姓氏。“百家姓”有此姓。
二、民間鈞窯瓷
1、金元均瓷及仿鈞瓷
“據(jù)研究,鈞窯創(chuàng)燒于唐代,到北宋初已漸成熟。在河南禹縣城內的神垕鎮(zhèn)一帶發(fā)現(xiàn)有較早的的鈞窯遺址,其中以劉莊瓷窯為代表,發(fā)現(xiàn)的瓷器造型主要有盤、碗、瓶、罐、帶把洗等,釉色有天青、天藍、月白,還有天藍加上俏紅斑的。采用支釘燒法,盤、洗等器底均留有細小支釘痕。瓶、碗小圈足一類器物,一般為墊餅燒,因而圈足釉到底,足中心有釉。這批瓷器質地優(yōu)良,制作精工,與官窯接近。”②
如今,神垕鎮(zhèn)的仿古之風盛行。當代仿鈞瓷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