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陽光普照,一掃疫情陰霾。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踏進了足有兩月未曾謀面的東坡赤壁。今次見到她,感覺比以往更親切,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東坡赤壁位于黃州西部,漢川門外。主要組成部分是赤壁公園和赤壁山。
赤壁公園環(huán)赤壁湖而建,主要建筑物有二堂二閣九亭、一碑一像。園內(nèi)是游客觀光瀏覽、憑吊圣哲先賢的一方風水寶地。著名的前、后《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古》就在此誕生。樓閣里面珍藏著歷代文人墨客的書畫真跡,還有臨摹東坡書法的碑刻一百多塊,再現(xiàn)了東坡書法恣肆豪放、妙趣橫生的全貌。
赤壁山由龍王山、聚寶山、玉幾山、赤壁磯組成。山勢逶迤連綿,峰巒并不高峻、雄偉,海拔約八十二米。盡管比不上名山大川的磅礴大氣,卻也滿目的名花瑞草、珍蘿奇石,清秀神異,多彩多姿,氤氳著千萬年祥瑞之氣。
赤壁山脊是一條完全用花崗巖石鋪成的、約兩米寬的人行路。路兩旁雜樹生花,野竹叢生,地面植被保護完好。雖難見當年王禹偁在《黃岡竹樓記》中所描述的繁盛之景,但亦稱得上是一座孕育綠色生命的溫床。路兩旁逢拐彎抹角處,都修建有木質(zhì)涼亭或石桌石凳,可供游人落腳歇息,特稱年長者之心。
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十二月,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在黃州生活了四年四個月(1080—1084)。由于生活困頓,難以養(yǎng)家糊口,遂向黃州府要了幾十畝荒蕪的軍營地墾荒耕作,以為生計;并給自己取了個帶有佛教色彩的名號——東坡居士。蘇東坡之名因此傳開。
當時,黃州赤壁是蘇東坡的棲身之地。在這個極不起眼的地方,他一共創(chuàng)作了753篇作品,其中詩歌214首,詞79首,散文457篇,賦3篇,達到了他一生創(chuàng)作的巔峰。其代表作前、后《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享譽世界;書法代表作《寒食帖》被稱為'天下第三大行書'(第一行書是王羲之的《蘭亭序》,第二行書是顏真卿的《祭侄稿》)。使得黃州赤壁名聲大振,東坡赤壁之園名也由此誕生。
九百多年來,繼蘇東坡之后,蒞臨東坡赤壁的文人騷客、達官顯宦,如陸游、辛棄疾、文天祥、楊萬里、劉伯溫、解縉、同治帝、于成龍、張之洞、秋瑾、郭沫若、黃炎培,等等,不計其數(shù),吟詠詩篇多如繁星。東坡赤壁也因此成了鄂東文化昌盛的象征,如今更是成為黃州自然風景的至高之點。
著名學者余秋雨在《蘇東坡突圍》中寫道,'蘇東坡成全了黃州,黃州也成全了東坡,蘇東坡在黃州寫的那些杰作,既宣告黃州進入一個新的美學等級,也宣告著蘇東坡進入了一個新的人生階段,兩方面一起提升,誰也離不開誰'。著名作家曹萬里說,'走近東坡赤壁,就走入了一段塵封千年的歷史故事,就經(jīng)受了一次中國經(jīng)典文化與傳統(tǒng)人文精神的熏陶和洗禮'。
蘇東坡貶謫黃州,棲身赤壁,且'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但他并沒有就此消沉,而是以飽滿的熱情,融入黃州民眾,自食其力,開辟新生活,譜寫新華章。想想看,在這種處境下,有多少人能夠達到如此'忘我'的精神境界?
這就是蘇東坡的聰明與智慧之所在。他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仁愛教育。所以,他不因貶謫而墮落。他毅然決定,走向大眾,根植于民眾的沃土之中。于是,他廣泛地同黃州民眾接觸與交流,他還參禪與養(yǎng)練,'隨緣放曠',儒道釋互補,調(diào)整自我內(nèi)在的價值結構,平抑心理,釋放壓抑,使自己的道德觀念得到發(fā)揚光大,升華到了'真正成熟了'(余秋雨語)的境況。
在與黃州民眾交往過程中,蘇東坡逐漸淡化和消除了貶謫帶來的重創(chuàng),獲得了生存的源泉。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他仍然想到惠及民眾。幫助黃州、武昌(鄂州)一江兩岸革除溺嬰舊俗,想方設法減免繁重賦稅,苦求圣散子藥方醫(yī)治黃州及周邊地區(qū)時疫等。在為他人排除痛苦時,也排遣了自己的痛苦,得到了無窮的歡樂;在與黃州民眾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的同時,也開辟了自己的文學藝術新天地。
在常人感覺司空見慣的東西,而蘇東坡能發(fā)現(xiàn)其中之樂,挖掘其中之哲理,達到莊子倡導的,而莊子又難達到的身若不系之舟,于無何有之鄉(xiāng)遨游的人生境界。有了這種境界,方能得到'東坡居士酒醉飯飽',去妄明心的無思之思的人生滿足。有了這種滿足,才有'以此居齊安(古黃州名)三年,不知其久也'(蘇轍《武昌九曲亭記》)。有了這忘年無月'不知有權'的狀態(tài),才有建功立業(yè)、實現(xiàn)人生成功的可能。
自搬到赤壁湖旁邊居住二十年來,只要在家安歇,我必定早起到東坡赤壁吐故納新。一般情況下,我進赤壁公園大門后,徑直穿過廣場,踏過石階小橋,爬赤壁山,后折返下山,不走重復路線,抱著赤壁山轉(zhuǎn)半個圈。
沿途看到的是成群結隊的晨練者。散步和跑步、練劍、打太極拳、跳廣場舞和遛狗的,比比皆是。在林中小道上散步的,大都是互相攜持的老年夫妻。他們花白的頭發(fā),在晨光中飄動著人生的深邃,微笑的臉上閃動著歷經(jīng)坎坷之后的安詳。
我想,當年蘇東坡所追求的,大概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安居樂業(yè)的生活境界吧!他感受的'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江流景致,正是如今赤壁山上黃州市民生活的景致。
蘇東坡早已羽化而登仙,他的蓋世才華,包容萬物的豁達,直面人生的生活態(tài)度,作為一種風景鐫刻在歲月的巖石上,讓我們一代一代地感受歷史在黃州重抹下的一筆。
陪伴東坡赤壁二十年,我已與她結下了不解之緣。每次看到她,都有不同的感受。特別是今次的疫情,讓我們再次體會到生命之脆弱,活著之榮光。何不像東坡居士那樣,抱一顆平常心,淡泊名利,瀟灑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