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慣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書法,習慣了那種審美;再看簡牘,會有一種“邪惡”的快感:什么法不法的,寫著高興就得了。
郭店楚簡
這是郭店楚簡。1993年10月,在湖北省荊門市郭店村,郭店一號楚墓發(fā)掘出804枚竹簡,墨跡清晰。郭店楚簡的文字是典型的楚國文字,字體典雅、秀麗,藝術(shù)感極強。
有人曾考證,郭店一號楚墓的主人是屈原。
很可惜的是,這些美妙的楚文后來被秦始皇“消滅”了:他統(tǒng)一了中國,李斯將文字統(tǒng)一為小篆。
這是歷史書說的,但生活似乎并不那么聽歷史書的話。
里耶秦簡
這是里耶秦簡。2002年出土于湘西龍山縣里耶古城的一口古井中。里耶秦簡內(nèi)容多為官署檔案,被譽為21世紀以來中國考古學上的“最偉大發(fā)現(xiàn)之一”。
里耶秦簡大部分字體為秦隸,專家說,秦朝“書同文”,全國通用小篆,但在某些場合也有例外,如一般官府文書為追求實用、方便、簡潔,就用秦隸寫就。連公文都不寫小篆,這是哪門子“書同文”呢!
不過,小篆是有用的??梢源虼蚬偾?。而且這官腔一打就是兩千年,直到明清,楷書碑的題額仍然用小篆。這有點像《西游記》里的唐僧,未曾說話先念“阿彌陀佛”,這是官腔;正文在后面:“女施主,別這樣……”
懸泉置前漢簡
張家山前漢簡
馬王堆漢墓帛書
這是漢代的簡帛書,出土最多,我們見得也最多。漢代官方字體最早是篆書,后來隸書蓬勃發(fā)展,至于竹木簡,則在隸書基礎上一變,部分筆畫出現(xiàn)楷書模樣,而一些波磔則走向章草。
簡帛書大量出土于1949年后,前人不及見的很多珍貴文物,都被當代書家趕上了。兩千年前的書跡,直接跨越到了今天。一些書家從中吸取營養(yǎng),甚至直接抓取信息,稍加用功,便有成家者。
毛國典整合了簡帛書筆畫,參以隸書章法——
趙伯光將帛書直接放大——
鮑賢倫將秦簡放大,并做了恣意的發(fā)揮——
這些書家的努力很有價值。最大的價值在于啟發(fā)意義,在看了他們的作品之后,很多人會哇地一聲:字原來可以這樣寫!
可是,這種取法也有弊端,那就是太直接了一些。其中,趙伯光先生是最忠實于原作的,幾乎就是拿來主義;毛國典和鮑賢倫取其形,恣其意,有所發(fā)揮,但是依然擺脫不了簡帛書的標志性符號。當然,這不是遺憾,而是空間。作為書家,他們還年輕,還會變。
武威后漢簡
額濟納居延后漢簡
竊以為,簡書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的自由。
其實,竹木簡原本是最不自由的,那么窄,那么擠。但在書寫時,書者卻游刃有余,橫向轉(zhuǎn)折幾番后,遇到豎、撇、捺,但凡可以舒展的筆畫,它們就放松甚至放縱地舒展出去……就像飛鳥在忽閃幾下翅膀后飄逸的滑翔,也像滑冰者猛劃幾下冰面后盡情的滑行。
自由不是隨時隨地的自在,而是在規(guī)則之下,方圓之內(nèi),有張有弛的節(jié)奏,有靜有動的感覺。
我們學習簡牘,學的就是這種節(jié)奏、這種感覺,而不是復制那些獨特的筆畫和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