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rèn)分類 2010-12-04 19:59:08 閱讀4455 評論66 字號:大中小 訂閱
——吟事亂彈之二
不過我在清華講的時候,把重點(diǎn)都放在了近體詩的格律上;對于詞律,只是一帶而過。因?yàn)槲矣X得,只要把近體詩格律的基本原理和法則大致講明白了,對于詞的長短律句的基本要領(lǐng),也就不難理解。而且在我看來,盡管詞牌種類繁多,格式千差萬別,其實(shí)壓根兒就沒有必要去死記硬背它的每一種詞牌的格律體式。大不了備一個詞譜,去依樣畫葫蘆;或者用更簡單的方式,竟連詞譜都可以不要,備一本或厚或薄的唐宋詞或歷代詞的選集作范本,便足矣。此外還得備一份《詞韻》(好些講格律的書上都附有一個詩韻和詞韻的簡表,把它復(fù)印下來備用即可),在填詞時想押什么韻,翻出來對照著使用,就不會鬧笑話了??傊钤~,填詞,只要依照詞譜或前人名篇的格式、平仄、押韻等,去一成不變地填寫出來即可。
舉一個例子。最近看香港博友
小艾《蝶戀花》原詞: 略改之詞:
日暮深處影憧憧 日暮濃云銷永晝
恨盈長袖 長袖盈盈
當(dāng)幽幽晚風(fēng) 颯颯晚風(fēng)驟
人約秋后登紅樓 紅樓人約金秋后
思緒繾綣云外浮 幽思繾綣堪承受
曲終真情誰參透 脈脈真情誰悟透
窗前錦瑟 錦瑟窗前
驪歌嘆清愁 且把驪歌奏
欲問世間何所有 欲問世間何所有
且看花草聽水流 飛花落水流依舊 (或:落花與水流依舊)
為什么要這樣改?因?yàn)椤兜麘倩ā愤@個詞牌是押仄聲韻的。除上下闋第二句的兩個四字短句不能押韻且須平聲落腳外,句句都得押韻,還得一韻到底,中途不能改韻。毛澤東的《蝶戀花》內(nèi)容不錯,在押韻上卻不足為訓(xùn)——原本用的是詞韻第十二部的仄聲“有宥”韻,到了下闋,卻改用第四部的“語麌御遇”韻了。這兩種迥異的韻,歷來是不能相通的。小艾的押韻,好像就用的毛澤東《蝶戀花》的“有宥”韻。但小艾的毛病,是沒有意識到這個詞牌不能交替使用平仄兩種韻。如起句的“憧”和第三句的“風(fēng)”,都誤為平聲“東冬” 韻了;第四、五、八、十句的“樓”、“浮”、“愁”、“流”,又變成了在詞韻中與仄聲“有宥”韻同部的平聲“尤”韻。我在稍作改動時,均依其原韻部統(tǒng)改成了仄聲“有宥”韻;同時對句子的平仄,亦按詞律作了適當(dāng)調(diào)整(盡量保留原用字詞)。
一般說來,古人作詩,用韻比較嚴(yán)格,可以相通的韻不多(竟連一“東”、二“冬”也不許通用);而作詞或曲時,在通韻上就比較寬泛一些了。但再寬泛也不能無止境地隨便亂用;更不能既不合古韻也不合今韻地把一些不同的韻隨便換來換去。而且我還有個觀點(diǎn),詞韻的寬泛,本身有其語音隨時代變遷的現(xiàn)實(shí)基礎(chǔ),既然距今近千年的唐宋詞,都把在實(shí)際語音中能夠相通的韻放寬了,現(xiàn)代人作近體詩,似乎也可以略依詞韻,把能夠通韻的面放寬一些。但有人以為,完全可以不依古韻而改用普通話的聲韻來作舊體詩詞,則是我不敢茍同的。這會把傳統(tǒng)詩詞弄成不倫不類的“四不象”。與其如此,不如干脆改作新詩得了!
所以我建議,喜歡作舊體詩詞的朋友,不妨都去買一本韻書或附有詩韻、詞韻的小冊子來作工具書。若能再買些《辭源》之類的古漢語字詞典則更好,這樣就可以把一些詩韻、詞韻不曾包括進(jìn)去的字詞,更便捷地查實(shí)其韻部和釋義。有了這些工具書,押韻的問題迎刃而解,判斷句子的平仄也省事了,對詞義的準(zhǔn)確把握也都有了保障。還有,填詞,雖不像作律詩那樣講求粘對,但對“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句末忌犯三平、三仄、孤平等規(guī)則,還是要依不同句式的實(shí)際情況去靈活掌握的;該講對仗的地方,還得照講。至于如何能夠把一首詞填得既合格律規(guī)范,又具較高的藝術(shù)水準(zhǔn),則是另一個問題,不在本文的議論范圍之內(nèi)。
其實(shí),我這樣亂發(fā)議論,仍屬紙上談兵。自己更喜歡試作的舊體,還是律詩和古風(fēng),很少去填詞。年輕時,曾在我的本命年(馬年)生日,填過一首《卜算子·詠馬寓懷》,錄出供網(wǎng)友們一哂。
大野起嘶鳴,
樹撼浮云碰。
偉魄雄姿箭在弦,
欲躍風(fēng)雷動。
剎那箭離弦,
直破長空縫。
待到塵煙散落時,
只剩蹬蹄洞。
「補(bǔ) 記」 昨晚貼出這篇博文后,網(wǎng)友微雨無聲寫了一則評論問道: 柳永的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fēng)細(xì)細(xì),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dāng)歌,強(qiáng)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請問這首詞的上下片是同一韻嗎? 我認(rèn)為問得很實(shí)在,便在后面作了回復(fù)。不料越寫越長,發(fā)布了幾次都沒成功。好像是字?jǐn)?shù)超了。便干脆在文后加個“補(bǔ)記”,回復(fù)起來也許更清楚一些。我的回復(fù)是: 您的問題確實(shí)提得好。柳永的《蝶戀花》,以我們現(xiàn)代人的眼光看,上下闋是有點(diǎn)像兩種韻,所以會覺得不像是一韻到底。但在作詞者(包括古人)的眼里,柳永使用的卻是同一個韻部(即詞韻第三部)的仄聲韻。如果要按古韻書去細(xì)分,這首詞里的韻可就多了:上片的“意”和下片的“醉”、“悴”,是去聲寘韻;上片的“細(xì)”、“際”,是去聲霽韻;然后“味”,是去聲未韻;“里”、“悔”,則分別是上聲的紙、賄二韻。而所有的這五種韻,還得加上另外兩個柳永未曾使用的上聲尾韻和薺韻,一共七種,在詞韻里都屬于第三部的仄聲韻,便都可以相通。你看柳永這首詞,讀起來哪有不押韻的感覺。而毛澤東的《蝶戀花》里用的韻,不押韻的感覺就明顯一些,至少下片大多數(shù)韻腳,在公認(rèn)的詞韻里是不可以通用的。 所以我建議喜歡嘗試填詞的朋友,最好手中有一個或繁或簡的詞韻和詞譜;即使沒有,拿古代名家的詞來作范本也行——既可參照用韻,也可有助于判斷句子的平仄。假如你能像柳永那樣,把感覺上比較接近一點(diǎn)的韻腳分別往一塊兒湊,就更能作到既合詞律和詞韻,讀起來也會比較舒服一些??傊?,我作此文的目的,只是想和朋友們聊一聊這方面的學(xué)習(xí)心得。而且文中已經(jīng)聲明了,我雖然明白這些方法,自己卻更愛習(xí)作律詩和古風(fēng),基本上不填詞。年輕時偶爾填的詞,也只求合律和達(dá)意而已。至于在博文里倉促為朋友改的一份“作業(yè)”,是為了舉例說明。如果幫人改作業(yè),盡量保留別人的詞語和愿意,僅僅顛倒一下詞序以求合律,就可以改出一篇杰作來——我真想見識一下這樣的高人! 后面一句話,并非針對微雨網(wǎng)友,是對個別不露真面的高人有點(diǎn)兒好奇才講的。讓我們掌聲歡迎他們來一顯身手好嗎! (要玩兒,最好先把面具摘下來。還有,搞抄襲的下三爛可得離遠(yuǎn)點(diǎn)?。?/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