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宮斗劇《如懿傳》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富察皇后薨逝之后,如懿成為了新后,這讓一直處心積慮企盼登上后位的嘉貴妃心里是嚴重不滿。在如懿首次主持的后宮“晨會”上,嘉貴妃就嘲諷如懿是“填房”,言語中充滿了不屑。即便是貴為六宮之首的皇后,繼室的身份還是被下屬嘲笑,可見在古代繼室是多么的不易。
“繼室”這個詞最初是出現(xiàn)在春秋時期,諸侯的原配妻子死了,就從眾多的妾室之中,選一個地位最高的來管事,叫作繼室。她有權力,但沒有正妻名分,地位在元配與妾室中間。后來,“繼室”逐漸演變到專指男人元配死后續(xù)娶的妻子。
一是尷尬人——邢夫人。邢夫人是榮國府賈赦的繼室夫人,被著書人曹公冠以“尷尬人”的名號,“尷尬”二字可謂寫盡了邢夫人的生活境遇。
在以婆婆賈母為代表的長輩眼里,她是尷尬的。她不怎么被賈母看重,不愿和賈赦他們兩口子住在一起。賈母代表的可是賈府的最高權力,當然是離得越近越好了。婆婆對她的意見也很大,這在賈赦欲強納鴛鴦為妾時,表現(xiàn)得很明顯。鴛鴦剪發(fā)明志時,賈母在薛姨媽等眾人面前指責邢夫人“婆婆跟前不過應景兒”;邢夫人去請安時,當面批評她,“你倒也三從四德,只是這賢惠也太過了!你們?nèi)缃褚彩菍O子兒子滿眼了,你還怕他,勸兩句都使不得,還由著你老爺性兒鬧”,說得邢夫人滿面通紅。
在以王夫人為代表的平輩行到列中,她是尷尬的。在很注重嫡長的封建社會,明明她是長房長媳,管家大權卻在自己弟媳王夫人手里。明明是榮國府的長房長媳,弟媳一家住在正房,自己一家卻住在偏房。
在以鳳姐為代表的小輩面前,她是尷尬的。鳳姐明明是自己的兒媳婦,卻整天在弟媳婦王夫人面前鞍前馬后聽候吩咐,對自己不怎么重視。在第七十三回訓斥迎春時,邢夫人揶揄到“總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對兒赫赫揚揚,璉二爺鳳奶奶,兩口子遮天蓋日,百事周到,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表面上是說璉鳳二人對迎春不關心,實際上是怨恨璉鳳二人對自己不重視。
更重要的是在她丈夫賈赦面前,對其花白胡子一把兒孫滿堂之齡,還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的行為不但不敢吱聲,還得保媒拉纖。邢夫人之所以成為“尷尬人”,在榮府沒有地位,其庸懦的性格和單薄的家世、還有無子嗣的缺憾雖占一些原因,但是其繼室的身份更是她硬氣不起來的主要原因。
二是鋸了嘴的葫蘆——尤氏。尤氏是寧國府當家主子賈珍的繼室。鳳姐因為賈璉偷娶尤二姐之事,大鬧了寧國府,對尤氏一頓揉搓責罵,罵尤氏是“鋸了嘴的葫蘆”。
鋸了嘴的葫蘆是什么意思呢?比喻人沉默不言,也可引申為沒有話語權。比如在《官場現(xiàn)形記》第一回中,有這樣一段描述“在趙溫雖說新中舉,無奈他是少年新進,王鄉(xiāng)紳還不將他放在眼里。至于他爺爺及方必開兩個,到了比時,都變成“鋸了嘴的葫蘆”,只有執(zhí)壺斟酒,舉箸讓菜,并無可以插得嘴的地方,所以也只好默默無言”。
就像邢夫人一樣,尤氏在丈夫賈珍面前是沒有話語權的:賈珍“爬灰”兒媳秦氏釀成慘劇,她只能裝病暗表不滿;賈珍與自己的兩個小姨子不清不楚,她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賈珍在賈敬喪期飲酒狎妓,她也只能聽聽窗戶根。繼子賈蓉攛掇賈璉家孝國孝期間偷納自己的妹妹尤二姐為妾,明知違例,她也不能深管。還有在賈母過壽之日,受了榮國府仆人的不敬,她也是甘愿息事寧人。
其實她并不是像邢夫人一樣庸懦,從湊份子為鳳姐操辦生日,到獨當一面處理公公賈珍的暴斃喪事,尤氏都組織有序、處理得當,效果也良好,并非像鳳姐責罵的一樣“你又沒才干,又沒口齒”。
只是在那樣男尊女卑的社會背景下,像她這樣的繼室也只能“順從慣了的”、只能忍氣吞聲。特別像她又無一兒半女,連母憑子貴的優(yōu)勢也無半分,賈珍隨時都可以以“七出”之條休了她。
三是“喜睡”的安人——尤老娘。尤老娘是尤氏的繼母,也就是尤家父親的繼室夫人,她的情況是賈蓉攛掇賈璉偷娶尤二姐時交代的,“我二姨兒三姨兒都不是我老爺養(yǎng)的,原是我老娘帶了來的”。也就是說,尤老娘是帶著兩個“拖油瓶”改嫁到尤家的,尤二姐尤三姐兩個人都改了原來的姓,姓了尤。
尤老娘出場的次數(shù)并不多,到六十三回因賈敬暴斃到寧國府臨時看家時才出現(xiàn)的。她第一次在六十三回出現(xiàn)時就交代她的特點,“原來尤老安人年高喜睡,常歪著”。所以賈蓉回寧府料理停靈之事時,先見到的是做伙計的“二尤”。
當時,尤三姐實在受不了賈蓉的調戲,才叫醒了尤老娘。當著尤老娘的面,作為外甥輩的賈蓉擠眉弄眼地調戲尤二姐,還和她這個外祖母開過分的玩笑,“放心罷,我父親每日為兩位姨娘操心,要尋兩個又有根基又富貴又年青又俏皮的兩位姨爹,好聘嫁這二位姨娘的。這幾年總沒揀得,可巧前日路上才相準了一個”。第六十五回,賈珍到賈璉藏嬌尤二姐之處時,尤老娘也是“自回房中睡去了”,留下好色之徒賈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臉,百般輕薄起來”。
如果尤老娘是尤家的正室夫人,是賈珍的親丈母娘,在尤家是有分量的當家主母,二尤也會是正經(jīng)出身的小姐,賈珍賈蓉賈璉之流就不敢輕易染指二尤。尤二姐就不會先被賈珍賈蓉陷于聚麀之誚,后又被賈璉納妾,再后來又被鳳姐不明不白的連腹中的孩子都折磨致死;尤三姐就不會被賈珍百般輕薄,被柳湘蓮嫌棄“骯臟”,最后刎頸自殺。
從賈敬辦喪尤氏請尤老娘來寧府照應來看,尤老爹應該不在了,否則應該一同前往。本來就是繼室,還是拖油瓶的繼室,尤老爹也亡故了,尤老娘在尤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她和“二尤”的生活開銷,“素日全虧賈珍周濟”。伸手向人家要錢、仰人家的鼻息而活,怎可不看人家的臉色、依人家的意思而行。
如果尤老娘是正室,即使尤老爹去世,不會是片瓦無存片銀無留,讓孤兒寡母完全依靠女婿過活。尤老娘繼室的身份,很可能在尤老爹過世之后受到排擠,衣食開銷堪憂。古代女人又不能拋頭露面的工作賺錢,也只好依附賈珍周濟了。面對賈府紈绔公子們的不軌之行,她也只能“喜睡”全當渾然不知了。
另外,還有賈蓉續(xù)娶的妻子,也是無聲無息的,什么時候娶進門的沒有描述,只在第五十三回年終祭祖時,提到賈蓉之妻,連姓氏都沒有。在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級分明的封建社會,作女人都難,不管是正室還是繼室,抑或妾室,傍人籬壁依附而活怎可不難?!
作者:溫暖前行,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chuàng)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