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場,秦鐘便是全場的焦點:“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似在寶玉之上。”
王熙鳳喜得推著寶玉說:“比下去了。”寶玉也忍不住贊道:“天下竟有這等人物!如今看來,我竟成了泥豬癩狗了?!鳖伩氐馁Z母見了秦鐘也十分歡喜。
美貌是一張絕佳的通行證,秦鐘輕而易舉地贏得了眾人的喜歡。但更重要的是秦鐘還有一個姐姐,一個贏得賈府上下交口稱贊的姐姐——秦可卿。
正是因為這個姐姐,秦鐘才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豪門,才有機會與寶玉成為莫逆之交。
1.費盡心思入學堂
秦鐘的老師病故后,未再延師,只是在家溫習功課。他的父親秦業(yè)聽說賈府有個家塾,便想把秦鐘送過去,但礙于臉面,遲遲未開口。
秦業(yè)只是小小的營繕郎,官小家貧,秦可卿嫁入賈府已是高攀。賈府上下都是一雙富貴眼,秦可卿的處境可想而知。
謹小慎微,是她的生存宗旨;細致妥帖,是她的立根之本。她苦心經(jīng)營,在賈府才算站穩(wěn)腳跟。
可她到底是仰人鼻息。王熙鳳可以底氣十足地說:“把太太和我的嫁妝細看看,比一比你們的,那一樣是配不上你們的?!鼻乜汕錄]有這個底氣,她的嫁妝單薄得可憐。
秦鐘想要去家塾,對賈府來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秦可卿的公公賈珍是賈家的族長,她的丈夫賈蓉就在家塾讀書,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汕乜汕渌坪跷丛谒麄兠媲疤峒按耸隆K母赣H秦業(yè)躊躇再三,也未提及。
高攀的婚姻,讓人卑微。哪怕些微小事,也讓人難以啟齒??傻艿苌蠈W是大事,耽誤不得。秦可卿想起上次說起弟弟時,寶玉立刻要見。這也許是一條迂回的路。
后來她們婆媳倆邀鳳姐來寧府時,秦可卿便讓秦鐘也過來了。她猜愛熱鬧的寶玉也會跟著鳳姐一起來。寶玉果然來了,秦可卿笑著說秦鐘也在,這一下可勾起了寶玉的好奇心,他忙要去看。
年齡相仿的人,總是容易成為朋友。不過三言兩語,寶玉和秦鐘便熟絡起來。
提起讀書一事,秦鐘說需要有一二知己相伴,時常討論,才能進益。寶玉連忙說,你來我家家塾讀書,彼此相伴,好處良多。
秦鐘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忙說:“寶叔果然度小侄或可磨墨滌硯,何不速速的作成,又彼此不致荒廢,又可以常相談聚,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樂,豈不是美事?”
一席話說得不卑不亢,有分寸,有章法。我常覺得似不是出自秦鐘之口,后來的秦鐘著實讓人看不下去。
我想這其中定少不了秦可卿的悉心指導。秦鐘和寶玉聊天時,秦可卿忙著張羅與鳳姐擺酒果,還不忘過來千叮嚀萬囑咐,生怕秦鐘言語不慎,得罪了寶玉,斷了自己的上學之路。
有了寶玉的提議,再加上鳳姐一旁幫襯,賈母很是歡喜,秦鐘來家塾讀書的事情便成了。
2.細心體貼護周全
《紅樓夢》中并未過多描寫秦可卿姐弟倆的相處,但從字里行間,仍能感受到秦可卿作為姐姐對弟弟的疼愛與照顧。
秦業(yè)年過五十才有了秦鐘,可謂老來得子,自然十分寵愛。秦業(yè)夫人早喪,所謂長姐如母,養(yǎng)育孩子的重擔想來也落在了秦可卿的身上了。
哪怕秦可卿成了家,對弟弟的事情也很上心。她時常接秦鐘來寧國府玩,讓他長長見識;她也能準確地說出秦鐘比寶玉還略高些,而秦鐘當時并不在身邊。
哪怕她忙得脫不開身,也要護著秦鐘。她知道秦鐘看似靦腆,卻性子執(zhí)拗,并不是隨和好相處的人,她先請寶玉看在她的面子上多擔待,又忙囑咐秦鐘說話注意,才安心去陪鳳姐。
后來秦鐘在家塾被欺負了,也忙去找他姐姐訴委屈,求安慰。秦可卿在病中,也依然為弟弟操心,她又氣又惱,惱的是那些人搬弄是非,氣的是秦鐘不好好上學,氣他不爭氣,更氣他不珍惜。
去家塾念書,本就是托了人情。正該借著機會,好好念書,才能略堵一堵那些說閑話人的嘴。可秦鐘偏偏不好好學習,交朋友,打群架,鬧得沸沸揚揚,闔府皆知,成為輿論的焦點。
這一氣一惱,讓秦可卿的病越發(fā)嚴重了。
3.見縫插針會佳人
不久,秦可卿就去世了。寶玉、秦鐘前去送殯。中途休息時,寶玉看到一架紡車,很是新奇,便想去試試。
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跑過來制止:“別動壞了!”寶玉忙止住了手,陪笑說,自己不認識,想試試。那丫頭說,你們哪里會弄這個,我來弄給你們瞧吧。
秦鐘悄悄拉著寶玉曖昧地笑著說,此卿大有意趣。此時的秦鐘輕浮油膩得讓人不忍直視,姐姐出殯大事,此時的他竟然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
停靈時,秦鐘趁著天黑去找智能兒。智能兒正獨自在房中洗茶碗,秦鐘跑過來就摟著她親嘴,急得智能跺腳不依。
秦鐘央求道:“我已急死了。你今兒再不依,我就死在這里?!彼豢跉獯禍缌讼灎T,把智能抱到炕上去了。智能百般掙扎,卻掙不脫,又怕人發(fā)現(xiàn),不敢喊叫,只得依了他。
姐姐尸骨未寒,可秦鐘已欲火焚身。秦鐘忘了他是來送殯的,忘了他姐姐的靈柩還停在鐵檻寺。
姐姐去世,對秦鐘來說好像不痛不癢。他沒有失聲痛哭,也沒有悲痛欲絕,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連悲痛的樣子都不肯做,似乎去世的不是他的親人,而是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他也沒有安慰父親,沒有懷念姐姐,他心里想的念的是他的欲望。后來他又挑唆寶玉去央求鳳姐在水月庵多住一天,不是舍不得姐姐,而是戀著智能兒。
秦可卿停靈安葬的日子,就這樣變成了秦鐘偷情約會的日子。陶淵明說:“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被蛟S也要改成:“親戚早已歌,遑論其他人?”
秦可卿曾那樣寵著、護著秦鐘,若她泉下有知,看到此情此景,不知該如何寒心。她的對弱弟的滿心親情,終究是錯付了。
作者:楚宛,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chuàng)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