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
《第四十一出 耽試》
【鳳凰閣】〔凈扮苗舜賓引眾上〕九邊烽火咤。秋水魚龍怎化？廣寒丹桂吐 層花，誰向云端折下？〔合〕殿闈深鎖，取試卷看詳回話?！布啤场拌T時天匠 待英豪譚用之，引手何妨一釣鰲李咸用？報答春光知有處杜甫，文章分得鳳凰毛 元稹?！毕鹿倜缢促e便是。圣上因俺香山能辨番回寶色，欽取來京典試。因金兵 搖動，臨軒策士，問和戰(zhàn)守三者孰便？各房俱已取中頭卷，圣旨著下官詳定。想 起來看寶易，看文字難。為什么來？俺的眼睛，原是貓兒睛，和碧綠琉璃水晶無 二。因此一見真寶，眼睛火出。說起文字，俺眼里從來沒有。如今卻也奉旨無奈， 左右，開箱取各房卷子上來。〔眾取卷上，凈作看介〕這試卷好少也。且取天字 號三卷，看是何如。第一卷，“詔問：‘和戰(zhàn)守三者孰便？’”“臣謹對：‘臣 聞國家之和賊，如里老之和事。’”呀，里老和事，和不得，罷；國家事，和不 來，怎了？本房擬他狀元，好沒分曉。且看第二卷，這意思主守?！部唇椤场俺?/span> 聞天子之守國，如女子之守身?！币脖鹊男×?。再看第三卷，到是主戰(zhàn)。〔看介〕 “臣聞南朝之戰(zhàn)北，如老陽之戰(zhàn)陰?！贝苏Z忒奇。但是《周易》有“陰陽交戰(zhàn)” 之說?！郧爸骱停磺靥珟熣`了。今日權(quán)取主戰(zhàn)者第一，主守者第二，主和 者第三。其余諸卷，以次而定。
【一封書】〔凈〕文章五色訛。怕冬烘頭腦多?？傎M他墨磨，筆尖花無一個。
恁這里龍門日月開無那，都待要尺水翻成一丈波。卻也無奈了，也是浪桃花當(dāng)一 科，池里無魚可奈何！〔封卷介〕 【神仗兒】〔生上〕風(fēng)塵戰(zhàn)斗，風(fēng)塵戰(zhàn)斗，奇材輻輳?！渤蟆承悴艁淼耐．?dāng)， 試期過了?！采逞剑嚻谶^了。文字可進呈么？〔丑〕不進呈，難道等你？道 英雄入彀，恰鎖院進呈時候?！采撑聸]有狀元在里也哥?！渤蟆巢欢?，有三個 了?！采橙f馬爭先，偏驊騮落后。你快稟，有個遺才狀元求見。〔丑〕這是朝 房里面。府州縣道，告遺才哩?！采炒蟾?，你真?zhèn)€不稟？〔哭介〕天呵，苗老 先赍發(fā)俺來獻寶。止不住卞和羞，對重瞳雙淚流?！矁袈牻椤痴崎T的，這什么所 在！拿過來。〔丑扯生進介〕〔生〕告遺才的，望老大人收考?！矁簟嘲ヒ?，圣 旨臨軒，翰林院封進。誰敢再收？〔生哭介〕生員從嶺南萬里帶家口而來。無路 可投，愿觸金階而死。〔生起觸階，丑止介〕〔凈背介〕這秀才像是柳生，真乃 南海遺珠也?！不亟椤承悴派蟻??？捎芯碜樱俊采尘碜觽溆?。〔凈〕這等，姑 準收考，一視同仁。〔生跪介〕千載奇遇。〔凈念題介〕“圣旨：‘問汝多士， 近聞金兵犯境，惟有和戰(zhàn)守三策。其便何如？’”〔生叩頭介〕領(lǐng)圣旨?！财鸾椤?/span> 〔丑〕東席舍去?！采鷮懖呓椤场矁粼賹⑶熬砑毧唇椤愁^卷主戰(zhàn)，二卷主守，三 卷主和。主和的怕不中圣意。〔生交卷，凈看介〕呀，風(fēng)檐寸晷，立掃千言?？?/span> 敬，可敬。俺急忙難看。只說和戰(zhàn)守三件，你主那一件兒？〔生〕生員也無偏主。
可戰(zhàn)可守而后能和。如醫(yī)用藥，戰(zhàn)為表，守為里，和在表里之間?！矁簟掣咭姡?/span> 高見。則當(dāng)今事勢何如？ 【馬蹄花】〔生〕當(dāng)今呵，寶駕遲留，則道西湖晝錦游。為三秋桂子，十里 荷香，一段邊愁。則愿的“吳山立馬”那人休。俺燕云唾手何時就？若止是和呵， 小朝廷羞殺江南。便戰(zhàn)守呵，請鑾輿略近神州?！矁簟承悴叛灾欣怼?/span>
【前腔】圣主垂旒，想泣玉遺珠一網(wǎng)收。對策者千余人，那些不知時務(wù)，未 曉天心，怎做儒流。似你呵，三分話點破帝王憂，萬言策檢盡乾坤漏。〔生〕小 生嶺南之士?！矁舻徒椤持懒?。你釣竿兒拂綽了珊瑚，敢今番著了鰲頭。秀才， 午門外候旨?！采鷳?yīng)出，背介〕這試官卻是苗老大人。嫌疑之際，不敢相認。
“且當(dāng)青鏡明開眼，惟原朱衣暗點頭?！薄采隆场矁簟吃嚲砭阋言敹āＷ笥腋?/span> 隨進呈去。〔行介〕“絲綸閣下文章靜，鐘鼓樓中刻漏長?！毖剑抢锕捻?？ 〔內(nèi)急擂鼓介〕〔丑〕是樞密府樓前邊報鼓?！矁?nèi)馬嘶介〕〔凈〕邊報警急。怎 了，怎了？〔外扮老樞密上〕“花萼夾城通御氣。芙蓉小苑入邊愁。”〔見介〕 〔凈〕老先生奏邊事而來？〔外〕便是。先生為進卷而來？〔凈〕正是。〔外〕 今日之事，以緩急為先后，僣了?！餐膺殿^奏事介〕掌管天下兵馬知樞密院事臣 謹奏俺主?！矁?nèi)宣介〕所奏何事？ 【滴溜子】〔外〕金人的、金人的風(fēng)聞入寇?！矁?nèi)〕誰是先鋒？〔外〕李全 的、李全的前來戰(zhàn)斗?！矁?nèi)〕到什么地方了？〔外〕報到了淮揚左右?！矁?nèi)〕何 人可以調(diào)度？〔外〕有杜寶現(xiàn)為淮揚安撫。怕邊關(guān)早晚休，要星忙廝救?！矁暨?/span> 頭奏事介〕臣看卷官苗舜賓謹奏俺主。
【前腔】臨軒的、臨軒的文章看就，呈御覽、呈御覽定其卷首。黃道日，傳 臚祗候。眾多官在殿頭，把瓊林宴備久。〔內(nèi)〕奏事官午門外伺候?！餐狻敉?/span> 起介〕〔凈〕老先生，聽的金兵為何而動？〔外〕適才不敢奏知。金主此行，單 為來搶占西湖美景。〔凈〕癡韃子，西湖是俺大家受用的。若搶了西湖去，這杭 州通沒用了?！矁?nèi)宣介〕聽旨：朕惟治天下，有緩有急，乃武乃文。今淮揚危急， 便著安撫杜寶前去迎敵。不可有遲。其傳臚一事，待干戈寧輯，偃武修文。可諭 知多士。叩頭?！餐?、凈叩頭呼“萬歲”起介〕 〔外〕澤國江山入戰(zhàn)圖，（曹松）〔凈〕曳裾終日盛文儒。（杜甫） 〔外〕多才自有云霄望，（錢起）〔凈〕其奈邊防重武夫。（杜牧）
《第四十二出 移鎮(zhèn)》
【夜游朝】〔外扮杜安撫引眾上〕西風(fēng)揚子津頭樹，望長淮渺渺愁予。枕障 江南，鉤連塞北。如此江山幾處？〔訴衷情〕“砧聲又報一年秋。江水去悠悠。
塞草中原何處？一雁過淮樓。天下事，鬢邊愁，付東流。不分吾家小杜，清時醉 夢揚州?！弊约一磽P安撫使杜寶。自到揚州三載，雖則李全騷擾，喜得大勢平安。
昨日打聽邊兵要來，下官十分憂慮。可奈夫人不解事，偏將亡女絮傷心。
【似娘兒】〔老旦引貼上〕夫主挈兵符，也相從燕幕棲遲，〔嘆介〕畫屏風(fēng) 外秦淮樹?？磧牲c金焦，十分眉恨，片影江湖。〔老旦〕相公萬福?！餐狻撤蛉?/span> 免禮。〔玉樓春〕〔老旦〕相公：“幾年別下南安路，春去秋來朝復(fù)暮?！餐狻?/span> 空懷錦水故鄉(xiāng)情，不見揚州行樂處。〔老旦〕你摩挲老劍評今古，那個英雄閑處 ??？〔淚介〕〔合〕忘憂恨自少宜男，淚灑嶺云江外樹?！薄怖系诚喙姨?/span> 起亡女，你便無言。豈知俺心中愁恨！一來為若傷女兒，二來為全無子息。待趁 在揚州尋下一房，與相公傳后。尊意何如？〔外〕使不得，部民之女哩?！怖系?/span> 這等，過江金陵女兒可好？〔外〕當(dāng)今王事匆匆，何心及此。〔老旦〕苦殺俺麗 娘兒也！〔哭介〕〔凈扮報子上〕“詔從日月威光遠，兵洗江淮殺氣高?！狈A老 爺，有朝報?！餐馄鹂磮髢r〕樞密院一本，為邊兵寇淮事。奉圣旨：便著淮揚安 撫使杜寶，刻日渡淮。不許遲誤。欽此。呀，兵機緊急，圣旨森嚴。夫人，俺同 你移鎮(zhèn)淮安，就此起程也?！渤蟀珞A丞上〕“羽檄從參贊，牙簽報驛程?！狈A老 爺，船只齊備?！矁?nèi)鼓吹介〕〔上船介〕〔內(nèi)稟“合屬官吏候送”，外分付“起 去”介〕〔外〕夫人，又是一江秋色也。
【長拍】天意秋初，天意秋初，金風(fēng)微度，城闕外畫橋煙樹?？闯跏諠娀?， 嫩涼生，微雨沾裾。移畫舸浸蓬壺。報潮生風(fēng)氣肅，浪花飛吐，點點白鷗飛近渡。
風(fēng)定也，落日搖帆映綠蒲，白云秋窣的鳴簫鼓。何處菱歌，喚起江湖？〔外〕呀， 岸上跑馬的什么人？ 【不是路】〔末扮報子，跑馬上〕馬上傳呼，慢櫓停船看羽書。〔外〕怎的 來？〔末〕那淮安府，李全將次逞狂圖。〔外〕可發(fā)兵守御么？〔末〕怎支吾？ 星飛調(diào)度恁安撫。則怕這水路里耽延，你還走旱途?！餐狻承蒹@懼。夫人，吾當(dāng) 走馬紅亭路；你轉(zhuǎn)船歸去、轉(zhuǎn)船歸去?！怖系晨?，后面報馬又到哩。
【前腔】〔丑扮報子上〕萬騎胡奴，他要塹斷長淮塞五湖。老爺快行，休遲 誤。小的先去也。怕圍城緩急要降胡。〔下〕〔老旦哭介〕待何如？你星霜滿鬢 當(dāng)戎虜，似這烽火連天各路衢。〔外〕真愁促，怕?lián)P州隔斷無歸路。再和你相逢 何處、相逢何處？夫人，就此告辭了。揚州定然有警，可徑走臨安。
【短拍】老影分飛，老影分飛，似參軍杜甫，把山妻泣向天隅。〔老旦哭介〕 無女一身孤，亂軍中別了夫主?！埠稀秤惺裁疵蛎鼖D，都是些鰥寡孤獨！生和 死，圖的個夢和書。
【尾聲】〔老旦〕老殘生兩下里自支吾?！餐狻嘲匙龅氖沁@地頭軍府?！怖?/span> 旦〕老爺也，珍重你這滿眼兵戈一腐儒。〔外下〕〔老旦嘆介〕天呵，看揚州兵 火滿道。春香，和你徑走臨安去也。
隋堤風(fēng)物已凄涼，（吳融）楚漢寧教作戰(zhàn)場。（韓偓） 閨閣不知戎馬事，（薛濤）雙雙相趁下殘陽。（羅鄴）
《第四十三出 御淮》
【六幺令】〔外引生、末、眾扮軍人上〕西風(fēng)揚噪，漫騰騰殺氣兵妖。望黃 淮秋卷浪云高。排雁陣，展《龍韜》，斷重圍殺過河陽道。〔外〕走乏了！眾軍 士，前面何處？〔眾〕淮城近了?！餐馔椤程旌?！〔昭君怨〕“剩得江山一半， 又被胡笳吹斷?！脖姟城锊菖f長營，血風(fēng)腥?！餐狻陈牭迷程潸Q怨，淚濕征袍如 汗?！脖姟忱蠣敽?！無淚向天傾，且前征?！薄餐狻潮娙?，俺的兒，你看咫尺 淮城，兵勢危急。俺們一邊舍死先沖入城，一面奏請朝廷添兵救助。三軍聽吾號 令，鼓勇而行?！脖娍迲?yīng)介〕謹如軍令。
【四邊靜】〔行介〕坐鞍心把定中軍號，四面旌旗繞。旗開日影搖，塵迷日 光小?！埠稀澈鴼怛?，南兵路遙。血暈幾重圍，孤城怎生料！〔外〕前面寇兵 截路，沖殺前去?！埠舷隆?/span> 【前腔】〔凈引丑、貼扮眾軍喊上〕李將軍射雁穿心落，豹子翻身嚼。單尖 寶鐙挑，把追風(fēng)膩旗兒裊?！埠锨啊场矁粜椤衬憧窗沉锝鹜跏窒拢郾f余， 把淮陰城圍了七周遭。好不緊也！〔內(nèi)擂鼓喊介〕〔凈〕呀，前路兵風(fēng)，想是杜 安撫來到。分兵一千，迎殺前去?！蔡撓隆场餐狻⒈姵昂锨啊鄙?，凈眾上打話， 單戰(zhàn)介〕〔凈叫眾擺長陣攔路介〕〔外叫“眾軍，沖圍殺進城去”介〕〔凈〕呀， 杜家兵沖入圍城去了。且由他。吃盡糧草，自然投降也?！埠锨啊场蚕隆?/span> 【番卜算】〔老旦、末扮文官上〕鎮(zhèn)日陣云飄，閃卻烏紗帽?！矁?、丑扮武 官上〕〔凈〕長槍大劍把河橋?！渤蟆彻慕侨琮埥?。〔見介〕請了。〔更漏子〕 〔老旦〕“枕淮樓，臨海際?！材硽怛v天震地。〔丑〕聞炮鼓，使人驚。插 天飛不成。〔凈〕匣中劍，腰間箭，領(lǐng)取背城一戰(zhàn)?！埠稀吵畹氐?，怕天沖。幾 時來杜公？”〔老旦〕俺們是淮安府行軍司馬，和這參謀，都是文官。遭此賊兵 圍緊，久已迎接安撫杜老大人，還不見到。敢問二位留守將軍，有何計策？〔丑〕 依在下所見，降了他罷?！材吃跽f這話？〔丑〕不降，走為上計?！怖系匙?/span> 的一個，走不的十個?！渤蟆尺@般說，俺小奶奶那一口放那里？〔凈〕鎖放大柜 子里?！渤蟆宠€匙哩？〔凈〕放俺處。李全不來，替你托妻寄子?！渤蟆忱钊珌?/span> 哩？〔凈〕替你出妻獻子。〔丑〕好朋友，好朋友！〔內(nèi)擂鼓喊介〕〔生扮報子 上〕報，報，報。正南一枝兵馬，破圍而來。杜老爺?shù)揭病！脖姟晨扉_城門迎接 去?！疤斓厝樟餮?，朝廷誰請纓?！薄脖姴⑾隆?/span> 【金錢花】〔外引眾上〕連天殺氣蕭條，蕭條。連城圍了周遭，周遭，風(fēng)喇 喇，陣旗飄。叫開城，下吊橋?！怖系┑壬稀场埠稀澄暮臀?，索迎著?！怖系┑?/span> 跪介〕文武官屬，迎接老大人?！餐狻称饋恚瑪硺窍嘁??！怖系┑葢?yīng)，起下〕 【前腔】〔外〕胡塵染惹征袍，征袍。血花風(fēng)腥寶刀，寶刀?！矁?nèi)擂鼓介〕 淮安鼓，揚州簫。擺鸞旗，登麗譙?！埠稀撑叛昧?，列功曹?！驳浇椤场操N扮辦 事官上〕稟老爺升堂。
【粉蝶兒引】〔外〕萬里寄龍韜，那得戍樓清嘯？〔貼報門介〕文武官屬進。
〔老旦等參見介〕孤城累卵，方當(dāng)萬死之危；開府弄丸，來赴兩家之難。凡俺官 僚，禮當(dāng)拜謝?！餐狻潮h四起，勞苦諸公，皆老夫遲慢之罪，只長揖便了。
〔眾應(yīng)起揖介〕〔外〕看來此賊頗有兵機。放俺入城，其中有計。〔眾〕不過穿 地道，起云梯，下官粗知備御?！餐狻撑碌氖擎i城之法耳?！渤蟆掣覇柡沃^鎖城？ 是里面鎖，外面鎖？外面鎖，鎖住了溜金王；若里面鎖，連下官都鎖住了?！餐狻?/span> 不提起罷了。城中兵幾何？〔凈〕一萬三千。〔外〕糧草幾何？〔未〕可支半年。
〔外〕文武同心，救援可待。〔內(nèi)擂鼓喊介〕〔生扮報子上〕報，報，李全兵緊 圍了?！餐忾L嘆介〕這賊好無理也。
【刬鍬兒】兵多食廣禁圍繞，則要你文班武職兩和調(diào)?！脖姟逞渤菑鼗钑裕?/span> 這軍民苦勞?！矁?nèi)喊介〕〔泣介〕〔合〕那兵風(fēng)正號，俺軍聲靜悄?！餐獍萏欤?/span> 眾扶同拜介〕淚灑孤城，把蒼天暗禱。
【前腔】〔眾〕危樓百尺堪長嘯，籌邊兩字寄英豪?！餐狻辰次磻?yīng)小，君 侯佩刀?！埠锨啊场餐狻硰慕袢掌穑墓偈爻?，武官出城，隨機策應(yīng)。〔丑〕則 怕大金家兵來了?！餐狻辰鸨牵?/span> 【尾聲】他看頭勢而來不定交，休先倒折了趙家旗號。便來呵，也少不得死 里求生那一著敲。
〔凈〕日日風(fēng)吹虜騎塵，（陳標(biāo)）〔丑〕三千犀甲擁朱輪。（陳陶） 〔外〕胸中別有安邊計，（曹唐）〔眾〕莫遣功名屬別人。（張籍）
《第四十四出 急難》
【菊花新】〔旦上〕曉妝臺圓夢鵲聲高，閑把金釵帶笑敲。博山秋影搖，盼 泥金俺明香暗焦?！肮砘昵蟪鍪?，貧落望登科。夫榮妻貴顯，凝盼事如何？”俺 杜麗娘跟隨柳郎科試，偶逢天子招賢，只這些時還遲喜報。正是：“長安咫尺如 千里，夫婿迢遙第一人?！?/span> 【出隊子】〔生上〕詞場湊巧，無奈兵戈起禍苗。盼泥金賺殺玉多嬌，他待 地窟里隨人上九霄。一脈離魂，江云暮潮?！惨娊椤场驳沉?，你回來了。望 你高車晝錦，為何徒步而回？〔生〕聽俺道來： 【瓦盆兒】去遲科試，收場鎖院散群豪?！驳晨?，原來去遲了?！采诚?/span> 逢著舊知交?！驳晨稍a上？〔生〕虧他滿船明月又把去珠淘。〔旦喜介〕好 了。放榜未？〔生〕恰正在奏龍樓，開鳳榜，蹊蹺……〔旦〕怎生蹊蹺？〔生〕 你不知大金家兵起，殺過淮揚來了。忙喇煞細柳營，權(quán)將杏苑拋，剛剛遲誤了你 夫人花誥。〔旦〕遲也不爭幾時。則問你，淮揚地方，便是俺爹爹管轄之處了？ 〔生〕便是。〔旦哭介〕天也，俺的爹娘怎了！〔泣介〕〔生〕直恁的活擦擦、 痛生生，腸斷了。比如你在泉路里可心焦？〔旦〕罷了。奴有一言，未忍啟齒。
〔生〕但說不妨?！驳沉?，放榜之期尚遠，欲煩你淮揚打聽爹娘消耗，未審 許否？〔生〕謹依尊命。奈放小姐不下?！驳巢环?，奴家自會支吾?！采尺@ 等就此起程了。
【榴花泣】〔旦〕白云親舍，俺孤影舊梅梢。道香魂恁寂寥，怎知魂向你柳 枝銷。維揚千里，長是一靈飄?；厣律伲锖?，聽的俺活在人間驚一跳。平 白地鳳婿過門，好似半青天鵲影成橋。
【前腔】〔生〕俺且行且止，兩處系心苗。要留旅店伴多嬌……〔旦〕有姑 姑為伴。〔生〕陰人難伴你這冷長宵。把心兒不定，還怕你舊魂飄?！驳吃俨?/span> 飄了?！采嘲澄母咧懈撸乱粫r榜下歸難到。〔旦泣介〕俺爹娘呵！〔生〕你 念雙親舍的離情，俺為半子怎惜攀高。小姐，卑人拜見岳翁岳母，起頭便問及回 生之事了。
【漁家燈】〔旦嘆介〕說的來似怪如妖，怕爹爹執(zhí)古妝喬。〔想介〕有了， 將奴春容帶在身傍。但見了一幅春容，少不的問俺兩下根苗。〔生〕問時怎生打 話？〔旦〕則說是天曹，偶然注定的姻緣到，驀踏著墓墳開了?！采痴f你先到 俺書齋才好?！驳┬呓椤承輪?，這話教人笑。略說與梅香賊牢。
【前腔】〔生〕俺滿意兒待駟馬過門，和你離魂女同歸氣高。誰承望探高親 去傍干戈，怕寒儒欠整衣毛?！驳撑隼铣尚┎环痢t途路孤恓，使奴罣念。
〔生〕秋霄，云橫雁字斜陽道，向秦淮夜泊魂銷?！驳撤?，你去時冷落些，回 來報中狀元呵……〔生〕名標(biāo)，大拜門喧笑，抵多少駙馬還朝。〔凈上〕“雨傘 晴兼雨，春容秋復(fù)春?！卑び陚阍诖恕?/span>
【尾聲】〔拜別介〕〔旦〕秀才朗探的個門楣著?！采硤笾厣@歡聲不小。
〔旦〕柳郎，那里平安了便回，休只顧的月明橋上聽吹簫。
〔生〕不為經(jīng)時謁丈人，（劉商）〔旦〕囊無一物獻尊親。（杜甫） 〔生〕馬蹄漸入揚州路，（章孝標(biāo)）〔旦〕兩地各傷無限神。（元?。?/span>
《第四十五出 寇間》
【包子令】〔老旦、外扮賊兵巡哨上〕大王原是小嘍羅，嘍羅。娘娘原是小 旗婆，旗婆。立下個草朝忒快活，虧心又去搶山河。〔合〕轉(zhuǎn)巡羅，山前山后一 聲鑼。兄弟，大王爺攻打淮城，要個人見杜安撫打話。大路頭影兒沒一個，小路 頭尋去?！渤昂舷隆?/span> 【駐馬聽】〔末雨傘、包袱上〕家舍南安，有道為生新失館。要腰纏十萬， 教學(xué)千年，方才滿貫。俺陳最良為報
【粉蝶兒】〔外綁末上〕沒路走羊腸，天、天呵，撞入這屠門怎放！〔見介〕 〔外〕稟大王，拿的個南朝漢子在此?！矁簟呈莻€老兒。何方人氏？作何生理？ 〔末〕聽稟： 【大迓鼓】生員陳最良，南安人氏，訪舊淮揚?！矁簟吃L誰？〔末〕便是杜 安撫。他后堂曾設(shè)扶風(fēng)帳?！渤蟆衬阍瓉硭弥薪虒W(xué)。幾個學(xué)生？〔末〕則他甄 氏夫人，單生下一女。女書生年少亡?！渤蟆尺€有何人？〔末〕義女春香，夫人 伴房?！渤笮Ρ辰椤骋幌虿恢爬霞抑惺麦w。今日得知，吾有計矣?！不亟椤尺@ 腐儒，且?guī)г谵@門外去。〔眾應(yīng)，押末下介〕〔丑〕大王，奴家有了一計。昨日 殺了幾個婦人，可于中取出首級二顆。則說杜家老小，回至揚州，被俺手下殺了。
獻首在此。故意蘇放那腐儒，傳示杜老。杜老心寒，必?zé)o守城之意矣?！矁簟掣?/span> 見，高見?！矁羝鸬吐暦指督椤辰兄熊姟！采缟稀场矁簟嘲痴埬歉逯v話中間， 你可將昨日殺的婦人首級二顆來獻，則說是
〔凈〕你是個細作，不可輕饒?！渤蟆硠翊笸跛闪怂?，聽他講些兵法到好?！矁簟?/span> 也罷。依娘娘說，松了他。〔眾放末縛介〕〔末叩頭介〕叩謝大王、娘娘不殺之 恩?！矁簟称饋?，講些兵法俺聽?！材承l(wèi)靈公問陳于孔子，孔子不對。說道：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薄矁簟尺@是怎么說？〔末〕則因彼時衛(wèi)靈公有個夫 人南子同座，先師所以怕得講話?！矁簟乘蛉耸悄献?，俺這娘娘是婦人?！矁?nèi) 擂鼓，生扮報子上介〕報，報，報！揚州路上兵馬，殺了杜安撫家小，徑來獻首 級討賞?！矁艨唇椤硠t怕是假的?！采城д嫒f真。夫人甄氏，這使女叫做春香。
〔末做看認，驚哭介〕天呵，真?zhèn)€是老夫人和春香也?！矁簟硢t，腐儒啼哭什 么！還要打破淮城，殺杜老兒去。〔末〕饒了罷，大王?！矁簟骋埶?，除非獻 了這座淮安城罷?！材尺@等容生員去傳示大王虎威，立取回報?！渤蟆炒笸跛?/span> 你一刀，腐儒快走?！矁?nèi)擂鼓發(fā)喊，開門介〕〔末作怕介〕 【尾聲】顯威風(fēng)、記的這溜金王?！矁?、丑〕你去說與杜安撫呵，著什么耀 武揚威早納降。俺實實的要展江山、非是謊?！蚕隆场材┐蚬徒椤场驳鯃觥郴?/span> 強盜，活強盜。殺了
海神東過惡風(fēng)回，（李白）日暮沙場飛作灰。（常建） 今日山翁舊賓主，（劉禹錫）與人頭上拂塵埃。（李山甫）
《第四十六出 折寇》
【破陣子】〔外戎裝佩劍，引眾上〕接濟風(fēng)云陣勢，侵尋歲月邊陲?！矁?nèi)擂 鼓喊介〕〔外嘆介〕你看虎咆般炮石連雷碎，雁翅似刀輪密雪施。李全，李全， 你待要霸江山、吾在此?！布啤场罢l能談笑解重圍皇甫冉？萬里胡天鳥不飛高 駢。今日海門南畔事高駢，滿頭霜雪為兵機韋莊?！蔽叶艑氉缘交磽P，即遭兵亂。
孤城一片，困此重圍。只索調(diào)度兵糧，飛揚金鼓。生還無日，死守由天。潛坐敵 樓之中，追想靖康而后。中原一望，萬事傷心。
【玉桂枝】問天何意：有三光不辨華夷，把腥膻吹換人間，這望中原做了黃 沙片地？〔惱介〕猛沖冠怒起，猛沖冠怒起，是誰弄的，江山如是？〔嘆介〕中 原已矣，關(guān)河困，心事違。也則愿保揚州，濟淮水。俺看李全賊數(shù)萬之眾，破此 何難？進退遲疑，其間有故。俺有一計可救圍，恨無人與游說?！矁?nèi)擂鼓介〕 〔凈扮報子上〕“羽檄場中無雁到，鬼門關(guān)上有人來。”好笑，城圍的鐵桶似緊， 有秀才來打秋風(fēng)，則索報去。稟老爺：有個故人相訪。〔外〕敢是奸細？〔凈〕 說是江右南安府陳秀才?！餐狻尺@迂儒怎生飛的進來？快請見。
【浣溪沙】〔末上〕擺旌旗，添景致，又不是鬧元宵鼓炮齊飛。杜老爺在那 里？〔外出笑迎介〕忽聞的千里故人誰？〔嘆介〕原來是先生到此。教俺驚垂淚。
〔末〕老公相頭通白了?！埠稀嘲资紫嗫窗撑c伊，三年一見愁眉?！舶萁椤场材?/span> 〔集唐〕“頭白乘驢懸布囊（盧綸），〔外〕故人相見憶山陽（譚用之）?！材?/span> 橫塘一別千馀里（許渾），〔外〕卻認并州作故鄉(xiāng)（賈島）?！薄材彻д敼?， 又苦傷老夫人回揚州，被賊兵所算了?！餐怏@介〕怎知道？〔末〕生員在賊營中， 眼同驗過老夫人首級，和春香都殺了?！餐饪藿椤程旌?，痛殺俺也！ 【玉桂枝】相夫登第，表賢名甄氏吾妻。稱皇
我怎為他亂了方寸，灰了軍心？身為將，怎顧的私？任恓惶，百無悔。
左右，取過書儀來。倘說得李全降順，便可歸奏朝廷，自有個出身之處?！搽s取 書禮介〕“儒生三寸舌，將軍一紙書。”書儀在此?！材惩举M謹領(lǐng)。送書一事， 其實怕人?！餐狻巢环?。
【榴花泣】兵如鐵桶，一使在其中。將折簡、去和戎。
〔外〕隔河征戰(zhàn)幾歸人？（劉長卿）〔末〕五馬臨流待幕賓。（盧綸） 〔外〕
《第四十七出 圍釋》
【出隊子】〔貼扮通事上〕一天之下，南北分開兩事家。中間放著個蓼兒洼， 明助著番家打漢家。通事中間，撥嘴撩牙。事有足詫，理有必然。自家溜金王麾 下一名通事便是。好笑，好笑，俺大王助金圍宋，攻打淮城。誰知北朝暗地差人 去到南朝講話！正是：“暫通禽獸語，終是犬羊心?！薄蚕隆?/span> 【雙勸酒】〔凈引眾上〕橫江虎牙，插天鷹架。擂鼓揚旗，沖車甲馬。把座 錦城墻、圍的陣云花。杜安撫、你有翅難加。自家溜金王。攻打淮城，日久未下。
外勢雖然虎踞，中心未免孤疑。一來怕南朝大兵兼程策應(yīng)，二來怕北朝見責(zé)委任 無功：真?zhèn)€進退兩難。待娘娘到來計議?！渤笊稀场膀?qū)兵捉將蚩尤女，捏鬼妝神 豹子妻?！贝笸?，你可聽見大金家有人南朝打話，回到俺營門之外了？〔凈〕有 這事？〔老旦扮番將帶刀騎馬上〕 【北夜行船】大北里宣差傳站馬，虎頭牌滴溜的分花。〔外扮馬夫趕上介〕 滑了，滑了?！怖系衬枪爬镎l家？跑番了拽喇。怎生呵，大營盤沒個人兒答煞。
〔外大叫介〕溜金爺，北朝天使到來?！蚕隆场矁?、丑作慌介〕快叫通事請進。
〔貼上，接跪介〕溜金王患病了。請那顏進。〔老旦〕可才、可才道句兒克卜喇。
〔下馬，上坐介〕都兒都兒?！矁魡栙N介〕怎么說？〔貼〕惱了?！矁?、丑舉手， 老旦做做惱不回介〕〔指凈介〕鐵力溫都答喇?！矁魡栙N介〕怎說？〔貼〕不敢 說，要殺了。〔凈〕卻怎了？〔老旦做看丑笑介〕忽伶忽伶?！渤髥栙N介〕〔貼〕 勸娘娘生的妙。〔老旦〕克老克老。〔貼〕說走渴了。〔老旦手足做忙介〕兀該 打剌。〔貼〕叫馬乳酒。〔老旦〕約兒兀只?！操N〕要燒羊肉?！矁艚薪椤晨烊?/span> 羊肉、乳酒來?！餐獬志迫馍稀场怖系⒕?，取刀割羊肉吃，笑，將羊油手擦胸 介〕一六兀剌的?！操N〕不惱了，說有禮體?！怖系┳髯斫椤虫i陀八，鎖陀八。
〔貼〕說醉了?！怖系┳骺闯蠼椤车估估??！渤笮椤吃跽f？〔貼〕要娘娘唱 個曲兒?！渤蟆呈沟谩?/span>
【北清江引】呀，啞觀音覷著個番答辣，胡蘆提笑哈。兀那是都麻，請將來 岸答。撞門兒一句咬兒只不毛古喇。通事，我斟一杯酒，你送與他?！操N作送酒 介〕阿阿兒該力。〔丑〕通事，說什么？〔貼〕小的稟娘娘送酒?！渤蟆持?。
〔老旦作醉，看丑介〕孛知，孛知?！操N〕又央娘娘舞一回?！渤蟆呈沟茫∥?/span> 梨花槍過來。
【前腔】〔持槍舞介〕冷梨花點點風(fēng)兒刮，裊得腰身乍。胡旋兒打一車，花 門折一花。把一個脧啜老那顏風(fēng)勢煞?！怖系┓幢?，拍袖笑倒介〕忽伶忽伶。
〔貼扶起老旦介〕〔老旦擺手倒地介〕阿來不來。〔貼〕這便是唱喏，叫唱一直。
〔老旦笑點頭招丑介〕哈<口散>哈<口散>?！操N〕要問娘娘?！渤笮椤硢柺裁?？ 〔老旦扯丑輕說介〕哈<口散>兀該毛克喇，毛克喇?！渤笮栙N介〕怎說?！操N作 搖頭介〕問娘娘討件東西?！渤笮椤秤懯裁?？〔貼〕通事不敢說?！怖系┬Φ?/span> 介〕古魯古魯?！矁舯辰匈N問介〕他要娘娘什么東西？古魯古魯不住的?！操N〕 這件東西，是要不得的。便要時，則怕娘娘不舍的。便是娘娘舍的，大王也不舍 的。便大王舍的，小的也不舍的?！矁簟成鯑|西，直恁舍不的？〔貼〕他這話到 明，哈<口散>兀該毛克喇，要娘娘有毛的所在?！矁糇鲪澜椤硽庖?，氣也。這臊子 好大膽，快取槍來?！矁糇鞒只屭s殺介〕〔貼扶醉老旦走，老旦提酒壺叫“古 魯古魯”架住槍介〕 【北尾】〔凈〕你那醋葫蘆指望把梨花架，臊奴，鐵圍墻敢靠定你大金家。
〔搦倒老旦介〕則踹著你那幾莖兒苫嘴的赤支砂，把那咽腥臊的<口爽>子兒生揢 殺?！渤蟪蹲簦爬系┙椤场怖系骋防防??！仓竷艚椤沉浼∧肛?/span> 失，力婁吉丁母剌失?！沧鏖W袖走下介〕〔凈〕氣殺我也。那曳喇哈的什么？ 〔貼〕叫引馬的去?！矁簟吃踔钢伊浼∧肛菔?？〔貼〕這要奏過他主兒， 叫人來相殺?！矁糇鲪澜椤场渤蟆忱洗笸?，你可也當(dāng)著不著的。〔凈〕啐，著了 你那毛克喇哩?！渤蟆潮阍S他在那里，你卻也忒捻酸?！矁舨徽Z介〕正是我一時 風(fēng)火性。大金家得知，這溜金王到有些欠穩(wěn)?！渤蟆潮闶欠鼓铣?，未必其 中有話?！矁簟衬锬锔咭姾稳纾俊渤蟆橙菖掖胨??！矁?nèi)擂鼓介〕〔貼扮報子上〕 報，報，報！前日放去的秀才，從淮城中單馬飛來。道有緊急，投見大王。〔丑〕 恰好，著他進來。
【縷縷金】〔末上〕無之奈，可如何！書生承將令，強嘍羅?！矁?nèi)喊，末驚 跌介〕一聲金炮響，將人跌蹉?？蓱z、可憐！密札札干戈，其間放著我。〔貼唱 門介〕生員進?！材┮娊椤橙f死一生生員陳最良百拜大王殿下，娘娘殿下?！矁簟?/span> 杜安撫獻了城池？〔末〕城池不為希罕，敬來獻一座王位與大王。〔凈〕寡人久 已為王了?！材痴枪偕霞庸伲毶咸砺殹６虐矒嵊袝噬稀！矁艨磿椤?/span> “通家生杜寶頓首李王麾下”。〔問末介〕秀才，我與杜安撫有何通家？〔末〕 漢朝有個李、杜至交，唐朝也有個李、杜契友，因此杜安撫斗膽稱個通家?！矁簟?/span> 這老兒好意思。書有何言？ 【一封書】〔讀書介〕“
【前腔】〔凈〕歸依大宋朝，怕金家成禍苗。〔丑〕秀才，你擔(dān)承這遭，要 黃金須任討?！材炒笸?，你鄱陽湖磬響收心早，娘娘，你黑海岸回頭星宿高。
〔合〕便休兵，隨聽招。免的名標(biāo)在叛賊條?！矁簟承悴?，公館留飯。星夜草表 送行?！才e手送末，拜別介〕 【尾聲】〔凈〕咱比李山兒何足道，這楊令婆委實高?！材硯Я四氵@一紙 降書，管取那趙官家歡笑倒?！材┫隆场矁?、丑吊場〕〔凈〕娘娘，則為失了一 邊金，得了兩條王。人要一個王不能勾，俺領(lǐng)下兩個王號。豈不樂哉！〔丑〕不 要慌，還有第三個王號?！矁簟呈裁赐跆枺俊渤蟆辰凶鳊R肩一字王?！矁簟吃趺?？ 〔丑〕殺哩?！矁簟畴S順?biāo)?，又殺什么？〔丑〕你俺兩人作這大賊，全仗金韃子 威勢。如今反了面，南朝拿你何難?！矁糇鲪澜椤嘲眩秤腥f夫不當(dāng)之勇，何 懼南朝！〔丑〕你真是個楚霸王，不到烏江不止?！矁簟澈f！便作俺做楚霸王， 要你做虞美人，定不把趙康王占了你去?！渤蟆沉T，你也做楚霸王不成，奴家的 虞美人也做不成。換了題目做。〔凈〕什么題目？〔丑〕范蠡載西施?！矁簟澄?/span> 湖在那里？——去做海賊便了?！渤笞鞣指督椤潮娙?，俺已降順了南朝。暫解 淮圍，海上伺候去?！脖姂?yīng)介〕解圍了?！矁?nèi)鼓介〕船只齊備了，稟大王起行。
〔眾行介〕 【江頭送別】淮揚外，淮揚外，海波搖動。東風(fēng)勁，東風(fēng)勁，錦帆吹送。奪 取蓬萊為巢洞，鰲背上立著旗峰。
【前腔】順天道，順天道，放些兒閑空。招安后，招安后，再交兵言重。險 做了為金家傷炎宋。權(quán)袖手，做個混海癡龍。〔眾〕稟大王娘娘，出海了?！矁簟?/span> 且下了營，天明進發(fā)。
〔凈〕干戈未定各為君，（許渾）〔丑〕龍斗雌雄勢已分。（常建） 〔凈〕獨把一麾江海去，（杜牧）〔眾〕莫將弓箭射官軍。（竇鞏）
《第四十八出 遇母》
【十二時】〔旦上〕不住的相思鬼，把前身退悔。土臭全消，肉香新長。嫁 寒儒客店里孤棲?！矁羯稀秤种矢咧]貴?！蹭较场场啊驳臣拍锎袄漪?/span> 紋，〔凈〕明珰玉枕舊香塵，〔旦〕斷潮歸去夢郎頻?！矁簟程覙淝煞昵岸瓤?， 〔旦〕翠煙真是再來人，〔合〕月高風(fēng)定影隨身?！薄驳彻霉茫蚁驳弥厣?， 嫁了柳郎。只道一舉成名，回去拜訪爹娘。誰知朝廷為著淮南兵亂，開榜稽遲。
我爹娘正在圍城之內(nèi)，只得赍發(fā)柳郎往尋消耗，撇下奴家錢塘客店。你看那江聲 月色，凄愴人也?！矁簟承〗?，比你黃泉之下，景致爭多?！驳尺@不在話下。
【針線廂】雖則是荒村店江聲月色，但說著墳窩里前生今世，則這破門簾亂 撒星光內(nèi)，煞強似洞天黑地。姑姑呵，三不歸父母如何的？七件事兒夫家靠誰？ 心悠曳，不死不活，睡夢里為個人兒。〔凈〕似小姐的罕有。
【前腔】伴著你半間靈位，又守見你一房夫婿?！驳彻霉茫且顾褜ば悴?， 知我閃在那里？〔凈〕則道畫幀兒怎放的個人回避，做的事瞞神諕鬼?！驳?/span> 昏黑了，你看月兒黑黑的星兒晦，螢火青青似鬼火吹。〔旦〕好上燈了?！矁簟?/span> 沒油，黑坐地，三花兩焰，留的你照解羅衣?！驳骋归L難睡，還向主家借些油 去?！矁簟衬阍鹤永镒?，咱去借來?！昂现推可w，踏碎玉蓮蓬?！薄蚕隆?/span> 〔旦玩月嘆介〕 【月兒高】〔老旦、貼行路上〕江北生兵亂，江南走多半。不載香車穩(wěn)，趿 的鞋鞓斷。夫主兵權(quán)，望天涯生死如何判。前呼后擁，一個春香伴。鳳髻消除， 打不上揚州纂。上岸了到臨安。趁黃昏黑影林巒，生忔察的難投館?！操N〕且 喜到臨安了?！怖系晨?，萬死一逃生，得到臨安府。俺女娘無處投，長路多孤 苦。〔貼〕前面象是個半開門兒，驀了進去?！怖系┻M介〕呀，門房空靜，內(nèi)可 有人？〔旦〕誰？〔貼〕是個女人聲息。待打叫一聲開門。
【不是路】〔旦驚介〕斜倚雕闌，何處嬌音喚啟關(guān)？〔老旦〕行程晚，女娘 們借住霎兒間?！驳陈犓?，聲音不似男兒漢，待自起開門月下看。〔見介〕 〔旦〕是一位女娘，請里坐?！怖系诚嗵崤?，人間天上行方便?！驳弛呌t 慢。趨迎遲慢?！泊蛘彰娼椤场怖系┳黧@介〕 【前腔】破屋頹椽，姐姐呵，你怎獨坐無人燈不燃？〔旦〕這閑庭院，玩清 光長送過這月兒圓?！怖系┍辰匈N〕春香，這像誰來？〔貼驚介〕不敢說，好像 小姐?！怖系衬憧烨品績豪锩妫€有甚人？若沒有人，敢是鬼也？〔貼下〕 〔旦背〕這位女娘，好像我母親，那丫頭好像春香?！沧骰貑柦椤掣覇柪戏蛉?， 何方而來？〔老旦嘆介〕自淮安，我相公是淮揚安撫、遭兵難，我避虜逃生到此 間?！驳┍辰椤呈俏夷赣H了，我可認他？〔貼慌上，背語老旦介〕一所空房子， 通沒個人影兒。是鬼，是鬼！〔老旦作怕介〕〔旦〕聽他說起，是我的娘也。
〔旦向前哭娘介〕〔老旦作避介〕敢是我女孩兒？怠慢了你，你活現(xiàn)了。春香， 有隨身紙錢，快丟，快丟?！操N丟紙錢介〕〔旦〕兒不是鬼?！怖系巢皇枪恚?/span> 我叫你三聲，要你應(yīng)我一聲高如一聲?！沧鋈腥龖?yīng)，聲漸低介〕〔老旦〕是鬼 也。〔旦〕娘，你女兒有話講?！怖系硠t略靠遠，冷淋侵一陣風(fēng)兒旋，這般活 現(xiàn)。〔旦〕那些活現(xiàn)？〔旦扯老旦作怕介〕兒，手恁般冷?！操N叩頭介〕小姐， 休要捻了春香?！怖系硟海辉鴱V超度你，是你父親古執(zhí)?！驳┛藿椤衬?，你 這等怕，女孩兒死不放娘去了。
【前腔】〔凈持燈上〕門戶牢拴，為甚空堂人語喧？〔燈照地介〕這青苔院， 怎生吹落紙黃錢？〔貼〕夫人，來的不是道姑？〔老旦〕可是?！矁趔@介〕呀， 老夫人和春香那里來？這般大驚小怪?？此虮P旋，
【前腔】腸斷三年，怎墜海明珠去復(fù)旋？〔旦〕爹娘面，陰司里憐念把魂還。
〔貼〕小姐，你怎生出的墳來？〔旦〕好難言?！怖系呈窃跎鷣?？〔旦〕則感 的是東岳大恩眷，托夢一個書生把墓踹穿。〔老旦〕書生何方人氏？〔旦〕是嶺 南柳夢梅?！操N〕怪哉，當(dāng)真有個柳和梅?！怖系吃跬麃泶?？〔旦〕他來科 選。〔老旦〕這等是個好秀才，快請相見?！驳澄已胨椿磽P動靜去把爹娘探， 因此上獨眠深院，獨眠深院?！怖系┍撑c貼語介〕有這等事？〔貼〕便是，難道 有這樣出跳的鬼？〔老旦回泣介〕我的兒呵！ 【番山虎】則道你烈性上青天，端坐在西方九品蓮，不道三年鬼窟里重相見。
哭得我手麻腸寸斷，心枯淚點穿。夢魂沉亂，我神情倒顛。看時兒立地，叫時娘 各天。怕你茶飯無澆奠，牛羊侵墓田?！埠稀辰裣文?？今夕何年？咦，還怕這 相逢夢邊。
【前腔】〔旦泣介〕你拋兒淺土，骨冷難眠。吃不盡爺娘飯，江南寒食天。
可也不想有今日，也道不起從前。似這般糊突謎，甚時明白也天！鬼不要，人不 嫌，不是前生斷，今生怎得連！〔合前〕〔老旦〕老姑姑，也虧你守著我兒。
【前腔】〔凈〕近的話不堪提咽，早森森地心疏體寒?？蘸退銎咦鲋性?， 怎知他成雙成愛眷？〔低與老旦介〕我捉鬼拿奸，知他影戲兒做的恁活現(xiàn)？〔合〕 這樣奇緣，這樣奇緣，打當(dāng)了輪回一遍。
【前腔】〔貼〕論魂離倩女是有，知他三年外靈骸怎全？則恨他同棺槨、少 個郎官，誰想他為院君這宅院。小姐呵，你做的相思鬼穿，你從夫意專。那一日 春香不鋪其孝筵，
想象精靈欲見難，（歐陽詹）碧桃何處便驂鸞？（薛逢） 莫道非人身不暖，（白居易）菱花初曉鏡光寒。（許渾）
《第四十九出 淮泊》
【三登樂】〔生包袱、雨傘上〕有路難投，禁得這亂離時候！走孤寒落葉知 秋。為嬌妻思岳丈，探聽揚州。又誰料他困守淮揚，索奔前答救?！布啤场澳?/span> 能得計訪情親李白？濁水污泥清路塵韓愈。自恨為儒逢世難盧綸，卻憐無事是家 貧韋莊?！卑沉鴫裘逢柺篮?，
【錦纏道】早則要、醉揚州尋杜牧，夢三生花月樓，怎知他長淮去休！那里 有纏十萬順天風(fēng)、跨鶴閑游！則索傍漁樵尋食宿、敗荷衰柳，添一抹五湖秋。那 秋意兒有許多迤逗！咱功名事未酬，冷落我斷腸閨秀?？盎厥祝克憬辖庇惺?/span> 分愁。一路行來，且喜看見了插天高的淮城，城下一帶清長淮水。那城樓之上， 還掛有丈六闊的軍門旗號。大吹大擂，想是日晚掩門了。且尋小店歇宿。〔丑上〕 “多攙白水江湖酒，少賺黃邊風(fēng)月錢?！毙悴磐端廾?？〔生進店介〕〔丑〕要果 酒，案酒？〔生〕天性不飲?！渤蟆巢衩资且?？〔生〕吃倒算。〔丑〕算倒吃。
〔生〕花銀五分在此?！渤蟆掣咩y散碎些，待我稱一稱。〔稱介，作驚叫介〕銀 子走了?！矊そ椤场采吃醯拇篌@小怪？〔丑〕秀才，銀子地縫里走了。你看碎 珠兒。〔生〕這等還有幾塊在這里?！渤蠼鱼y又走，三度介〕呀，秀才原來會使 水銀？〔生〕因何是水銀？〔背介〕是了，是小姐殯斂之時，水銀在口。龍含土 成珠而上天，鬼含汞成丹而出世，理之然也。此乃見風(fēng)而化。原初小姐死，水銀 也死；如今小姐活，水銀也活了。則可惜這神奇之物，世人不知?！不亟椤骋擦T 了。店主人，你將我花銀都消散去了，如今一厘也無。這本書是我平日看的，準 酒一壺。〔丑〕書破了?！采迟N你一枝筆，〔丑〕筆開花了?！采炒酥惺箍?/span> 往來，你可也聽見“讀書破萬卷”？〔丑〕不聽見。〔生〕可聽見“夢筆吐千花”？ 〔丑〕不聽見。
【皂羅袍】〔生作笑介〕可笑一場閑話，破詩書萬卷，筆蕊千花。是我差了， 這原不是換酒的東西?！渤笮椤场吧裣闪粲衽?，卿相解金貂?！薄采衬阏f金 貂玉佩，那里來的？有朝貨與帝王家，金貂玉佩書無價。你還不知道，便是千金 小姐，依然嫁他。一朝臣宰，端然拜他?！渤蟆骋麆t甚？〔生〕讀書人把筆安 天下。〔生〕不要書，不要筆，這把雨傘可好？〔丑〕天下雨哩。〔生〕明日不 走了?！渤蟆仇I死在這里？〔生笑介〕你認的淮揚杜安撫么？〔丑〕誰不認的！ 明日吃太平宴哩。〔生〕則我便是他女婿來探望他?！渤篌@介〕喜是相公說的早， 杜老爺多早發(fā)下請書了?！采痴垥抢铮俊渤蟆澈拖喙迫??！渤笳埳薪椤?/span> 待小人背褡袱雨傘?！残薪椤场采痴垥抢铮俊渤蟆池５牟皇?！〔生〕這是告 示居民的?！渤蟆潮闶?。你瞧！ 【前腔】“禁為閑游奸詐?！倍爬蠣斒前蜕仙模骸白匀偷酱?，萬里為家。
不教子侄到官衙，從無女婿親閑雜。”這句單指你相公：“若有假充行騙，地方 稟拿?！毕旅嬲f小的了：“扶同歇宿，罪連主家。為此須至關(guān)防者。右示通知。
建炎三十二年五月日示?！蹦憧春竺姘矒崴径糯蠡ㄑ骸Ｉ厦嫔w著一顆“欽差安撫 淮揚等處地方提督軍務(wù)安撫司使之印”，鮮明紫粉。相公，相公，你在此消停， 小人告回了?！案魅俗話唛T前雪，休管他家屋上霜。”〔下〕〔生哭介〕我的妻， 你怎知丈夫到此凄惶天地也。〔作望介〕呀，前面房子門上有大金字，咱投宿去。
〔看介〕四個字：“漂母之祠。”怎生叫做漂母之詞？〔看介〕原來壁上有題： “昔賢懷一飯，此事已千秋?！笔橇?，乃前朝淮陰侯韓信之恩人也。我想起來， 那韓信是個假齊王，尚然有人一飯，俺柳夢梅是個真秀才，要杯冷酒不能夠！像 這漂母，俺拜他一千拜。
【鶯皂袍】〔拜介〕垂釣楚天涯，瘦王孫，遇漂紗。楚重瞳較比這秋波瞎。
太史公表他，淮安府祭他，甫能夠一飯千金價?？垂艁韹D女多有俏眼兒：文公乞 食，僖妻禮他；昭關(guān)乞食，相逢浣紗。鳳尖頭叩首三千下。起更了，廊下一宿。
早去伺候開門。沒水梳洗。〔看介〕好了，下雨哩。
舊事無人可共論，（韓愈）只應(yīng)漂母識王孫。（王遵） 轅門拜手儒衣弊，（劉長卿）莫使沾濡有淚痕。（韋洵美）
《第五十出 鬧宴》
【梁州令】〔外引丑眾上〕長淮千騎雁行秋，浪卷云浮。思鄉(xiāng)淚國倚層樓。
〔合〕看機遘，逢奏凱，且遲留?！舱丫埂场叭f里封侯岐路，幾兩英雄草履。
秋城鼓角催，老將來。烽火平安昨夜，夢醒家山淚下。兵戈未許歸，意徘徊?！?/span> 我杜寶身為安撫，時值兵沖。圍絕救援，貽書解散。李寇既去，金兵不來。中間 善后事宜，且自看詳停當(dāng)。分付中軍門外伺候。〔眾下〕〔丑把門介〕〔外嘆介〕 雖有存城之歡，實切亡妻之痛?！矞I介〕我的夫人呵，昨已單本題請他的身后恩 典，兼求賜假西歸。未知旨意如何？正是：“功名富貴草頭露，骨肉團圓錦上花?！?/span> 〔看文書介〕 【金蕉葉】〔生破衣巾攜春容上〕窮愁客愁，正搖落雁飛時候。〔整容介〕 帽兒光整頓從頭，還則怕未分明的門楣認否？〔丑喝介〕什么人行走？〔生〕是 杜老爺女婿拜見。〔丑〕當(dāng)真？〔生〕秀才無假?！渤筮M稟介〕〔外〕關(guān)防明白 了。〔問丑介〕那人材怎的？〔丑〕也不怎的。袖著一幅畫兒?！餐庑椤呈莻€ 畫師。則說老爺軍務(wù)不閑便了?！渤笠娚椤忱蠣斳妱?wù)不閑。請自在?！采辰?/span> 我自在，自在不成人了。〔丑〕等你去，成人不自在?！采忱蠣斂砂菘腿ッ?？ 〔丑〕今日文武官僚吃太平宴，牌簿都繳了?！采炒蟾?，怎么叫做太平宴？ 〔丑〕這是各邊方年例。則今年退了賊，筵宴盛些。席上有金花樹，銀臺盤，長 尺頭，大元寶，無數(shù)的。你是老爺女婿，背幾個去。〔生〕原來如此。則怕進見 之時，考一首《太平宴詩》，或是《軍中凱歌》，或是《淮清頌》，急切怎好？ 且在這班房里等著打想一篇，正是“有備無患”。〔丑〕秀才還不走，文武官員 來也?！采隆?/span> 【梁州令】〔末扮武官上〕長淮望斷塞垣秋，喜兵甲潛收。賀昇平、歌頌許 吾流?！矁舭缥涔偕稀臣嫖奈?，陪將相，宴公侯。請了?！材辰袢瘴椅奈涔賹?/span> 太平宴，水陸務(wù)須華盛，歌舞都要整齊?！材?、凈見介〕圣天子萬靈擁輔，老君 侯八面威風(fēng)?？鼙N咫尺之書，軍禮設(shè)太平之宴。謹已完備，望乞俯容?！餐狻?/span> 軍功雖卑末難當(dāng)，年例有諸公怎廢？難言奏凱，聊用舒懷。〔內(nèi)鼓吹介〕〔丑持 酒上〕“黃石兵書三寸舌，清河雪酒五加皮?！本频?。
【梁州序】〔外澆酒介〕天開江左，地沖淮右。氣色夜連刁斗?！材暨M 酒介〕長城一線，何來得御君侯！喜平銷戰(zhàn)氣，不動征旗，一紙書回寇。那堪羌 笛里望神州！這是萬里籌邊第一樓。〔合〕乘塞草，秋風(fēng)候，太平筵上如淮酒， 盡慷慨，為君壽。
【前腔】〔外〕吾皇福厚。群才策湊，半壁圍城堅守?！材簟撤置鬈娏?， 杯前借箸題籌?！餐狻澄翌}書與李全夫婦呵，也是燕支卻虜，夜月吹篪，一字連 環(huán)透。不然無救也怎生休！不是天心不聚頭?！埠锨啊场矁?nèi)擂鼓介〕〔老旦扮報 子上〕“金貂并入三公府。錦帳誰當(dāng)萬里城？”報老爺奏本已下，奉有圣旨，不 準致仕。欽取老爺還朝，同平章軍國大事。老夫人追贈一品貞烈夫人?！材?、凈〕 平章乃宰相之職，君侯出將入相，官屬不勝欣仰。
【前腔】〔末、凈送酒介〕攬貂蟬歲月淹留，慶龍虎風(fēng)云輻輳。君侯此一去 呵，看洗兵河漢，接天高手。偏好桂花時節(jié)，天香隨馬，簫鼓鳴清晝。到長安宮 闕里報高秋，可也河上砧聲憶舊游？〔合前〕〔外〕諸公皆高才壯歲，自致封侯。
如杜寶者，白首還朝，何足道哉！ 【前腔】每日價看鏡登樓，淚沾衣渾不如舊。似江山如此，光陰難又。猛把 吳鉤看了，闌干拍遍，落日垂回首。此去呵，恨南歸草草也寄東流，〔舉手介〕 你可也明月同誰嘯庾樓？〔合前〕〔生上〕“腹稿已吟就，名單還未通?！薄惨?/span> 丑介〕大哥替我再一稟?！渤蟆忱蠣斦蕴窖?。〔生〕我太平宴詩也想完一首 了，太平宴還未完?！渤蟆痴l叫你想來？〔生〕大哥，俺是嫡親女婿，沒奈何稟 一稟?！渤筮M稟介〕稟老爺，那個嫡親女婿沒奈何稟見。〔外〕好打！〔丑出作 惱，推生走介〕〔生〕“老丈人高宴未終，咱半子禮當(dāng)恭候。”〔下〕〔旦、貼 扮女樂上〕“壯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能歌舞?！睜I妓們叩頭。
【節(jié)節(jié)高】轅門簫鼓啾，陣云收。君恩可借淮揚寇？貂插首，玉垂腰，金佩 肘。馬敲金鐙也秋風(fēng)驟，展沙堤笑拂朝天袖。〔合〕但卷取
〔外惱介〕可惡。本院自有禁約，何處寒酸，敢來胡賴？〔末、凈〕此生委系乘 龍，屬官禮當(dāng)攀鳳?！餐狻骋话l(fā)中他計了。叫中軍官暫時拿下那光棍。逢州換驛， 遞解到臨安監(jiān)候者?！怖系┌缰熊姽賾?yīng)介〕〔出縛生介〕〔生〕冤哉，我的妻呵！ “因貪弄玉為秦贅，且戴儒冠學(xué)楚囚?！薄蚕隆场餐狻持T公不知。老夫因國難分 張，心痛如割。又放著這等一個無名子來聒噪人，愈生傷感?！材?、凈〕老夫人 受有國恩，名標(biāo)烈史。蘭玉自有，不必慮懷。叫樂人進酒。
【前腔】〔末、凈〕江南好宦游。急難休，樽前且進平安酒。看福壽有，子 女悠，夫人又?！餐狻硰阶硪?。〔旦、貼作扶介〕〔外淚介〕閃英雄淚漬盈盈袖， 傷心不為悲秋瘦。〔合前〕〔外〕諸公請了。老夫歸朝念切，即便起程。〔內(nèi)鼓 樂介〕 【尾聲】明日離亭一杯酒?！材?、凈〕則無奈丹青圣主求?！餐庑椤撑庐?/span> 的上麒麟人白首。
〔外〕萬里沙西寇已平，（張喬）〔末〕東歸銜命見雙旌。（韓偓） 〔凈〕塞鴻過盡殘陽里，（耿湋）〔眾〕淮水長憐似鏡清。（李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