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來源：金陵晚報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秦淮河上尚存擺渡口。在老南京記憶中，除了古代留下的古擺渡口外，也有的是近代新建的擺渡口。過去南京城內(nèi)河溪縱橫，湖塘遍地，湖塘用于種菜澆地，河則用于水上木船交通運輸，而且擺渡口遍布，皆因過去建造木橋代價高，還需時不時地維修，不如擺渡船投資低。老南京有“文德橋的欄桿——靠不住”的歇后語，說的就是木欄桿年久失修會出事。

　　渡口渡人不渡狗

　　門東的武定門，是于1933年開辟的近代城門，但城門開了后，城門外的外秦淮河多年來一直沒建橋，現(xiàn)在的紅旗橋建于1958年。在25年的時間里，人們進出武定門都得需擺渡。我記得武定門外的擺渡口兩岸為木制碼頭，那渡船是條大木船，能載三四十人，船老大往返用竹竿撐船。船老大一家5口人都住在船上，一家人就靠擺渡過日子。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我曾在武定門和蓮子營小學(xué)念書。小時我很貪玩，城外七里街有玩雜耍唱小戲的草臺戲班子。放學(xué)后，我們膽大的娃兒就喜歡出城看雜?？赐婧镒拥?。娃兒看露天空場地雜耍不要錢，但過擺渡就麻煩。我們娃兒有時跟家長要不到零花錢，常常在過河人多時混上船，跟在一位大人身邊，充當人家的娃兒。因為大人可帶一個娃兒免費擺渡，有的大人同情娃兒，認娃兒為兒。但也有的大人不理睬，不肯帶娃兒。船老大就會說：“我一看就是個小混子，給一分錢。”這時，我們娃兒只好掏出一分錢。但給了一分錢后，我們就跟船老大“論理”，一分錢就要算上兩個娃兒的擺渡費。

　　有一年冬天，武定門擺渡船上因人多，一條小狗落水，狗主人不講理要賠錢。船老大說小狗又沒給擺渡費。但狗主人說這條狗價值一條船錢，非要船老大下水救狗，否則就要船老大賠錢。無奈的船老大冒著嚴寒，無奈跳下河救了小狗。

　　吸取教訓(xùn)，此后船老大在河兩岸豎了警示牌：“渡口渡人不渡狗”。所以后來武定門外秦淮河上常常出現(xiàn)這樣的景觀——不能隨主人進出城的狗，就坐立在河岸邊，靜靜地看著對岸，等待著主人辦完事返回。

　　擺渡碼頭曇花一現(xiàn)

　　過去，從水西門外到中華門，沿明城墻外與秦淮河間，是三四十米寬的空地，只有西干長巷有不多的平房草房人家，很荒涼。1989年，沿水西門城墻與外秦淮河之間的荒地上，改建成鳳臺路，并于當年在緊靠這段城墻邊的集慶路西頭位置，新開辟了集慶門。

　　集慶門建成后，但多年一直沒配套跨建秦淮河上的大橋，出城門洞后，只能左右拐彎。那時我在城南上班，家住在南湖小區(qū)，上班乘公交車最少要轉(zhuǎn)3次車，兩頭還要走十幾分鐘，很不方便，許多人多年來一直盼望能在此處建一座集慶門大橋。很快，有人在此設(shè)置擺渡口，方便騎車人和行人，收費是行人1角，騎車人2角。記得那是條無篷大木船，經(jīng)營者是姓王的溧水縣夫妻二人。他們還弄來磚石，在河岸兩側(cè)鋪成簡易的擺渡“碼頭”，準備長期經(jīng)營下去。

　　集慶門有了擺渡船，方便是方便，但每天上下班也增添了交通費，所以一般人不是遇急事不會乘擺渡船。而這里的擺渡船經(jīng)營一段時間后，突然雙倍漲價擺渡費，船老大說是收費低難經(jīng)營下去。我每天上下班無形中要掏4角錢交通費，干脆“舍近求遠”繞道了。后來我遇急事想乘擺渡船，卻發(fā)現(xiàn)經(jīng)營者已離去。擺渡船前后經(jīng)營半年，真是“曇花一現(xiàn)”。

　　后來，我不斷通過媒體呼吁在集慶門外建橋梁，方便城南人直線到河西，最終于十年后的1999年，集慶門大橋才建成，不過這是后話了。

　　靈活機動的“臨時渡船”

　　1975年，中華門外的長干橋維修加寬，橋梁停止使用，記得當時的2路公交車和32路、33路電車開到雨花臺總站，就是現(xiàn)在的集合村東側(cè)路口。因拓寬長干橋，所有電車、汽車此時都在中華門城堡（甕城）處掉頭。所有行人僅能行走長干橋西側(cè)的臨時“浮橋”。記得浮橋用毛竹捆綁扎成，最上面鋪有一層木板，橋浮在水面上。因橋面約三四米寬很堅固，并不顯得害怕。只不過經(jīng)過浮橋時，走在橋上的人密集，上下班高峰時行走得太慢，還需上下行走河兩側(cè)的斜坡，很麻煩。

　　因起大風時浮橋晃蕩，到了上下班時行人擁擠，曾有人被擠到河里。后來派管理人員在兩岸維持秩序，根據(jù)情況限制過浮橋人流量。于是為解決上下班擁擠，這里還調(diào)來了兩艘大木船作為“臨時渡船”，上下班高峰時來回擺渡，分流行人過河。記得擺渡碼頭就設(shè)在長干橋東側(cè)，借用當時燕翅口（已消失）的“古碼頭”。

　　燕翅口，是通往掃帚巷的一條窄而短的小鬧市口，舊時江寧、溧水運農(nóng)產(chǎn)品的貨船到燕翅口碼頭，貨物就卸在此。后因拓寬外秦淮河而消失。該碼頭河坡臺階保留雖不完整，但作為臨時客運擺渡碼頭還是很理想的。記得，那時這里的擺渡船每艘能載四五十人，完全是公益性的，不收一分錢擺渡費。

　　最后消失的城內(nèi)古擺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因建橋業(yè)發(fā)展，南京古擺渡逐漸消失，最后消失的是門東的長樂渡口，它經(jīng)營了600余年，于1993年初消失。長樂古渡口，又稱信府河渡口，位于門東。該古渡口河?xùn)|岸為大油坊巷、馬道街，河西岸為信府河、軍師巷。600年前，沈萬三在河?xùn)|建豪華住宅群，設(shè)油坊、豬場、馬圈、草倉，占去門東大片土地，隨后他又將生意做到秦淮內(nèi)河西邊，開酒坊、糧庫。為了方便，他在此專設(shè)擺渡船，供家人使用。沈萬三家業(yè)衰落后，專營擺渡船的船老大為生存，改為社會渡船，收取渡客擺渡費。從此，該處擺渡船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經(jīng)營，一直維持到上世紀90年代。

　　我20世紀80年代居住門東馬道街，那時門東地區(qū)不通汽車，小街背巷，只有到了長樂路、中華路才有公交線，有時為趕時間，到中華門乘公交，先花一分錢乘擺渡船直線到達中華門內(nèi)公交站。開始，渡船由船工劃雙槳，后來在兩岸拴上8號鐵絲，船老大拽著鐵絲，稍用力船便行走，不用船調(diào)頭了。后來因城里普及自行車，渡船生意清淡，只好歇業(yè)。當時在秦淮內(nèi)河西岸邊，市政府立了塊大青石碑，將兩岸青石臺階碼頭作為文物保護單位。2000年，這里因拓寬延伸馬道街而建了朱雀橋，河兩側(cè)的老字號長樂擺渡古碼頭石臺階全部拆除，最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