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戈野
孔戈野；1962 生于甘肅酒泉，祖籍遼寧營口。號老萸，現(xiàn)居北京。四川美術(shù)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企劃總監(jiān)，《藏畫》雜志主編。出版作品有《水圍留痕集》《中國畫23 家·孔戈野卷》《中國畫名家書系·孔戈野卷》《中國畫名家刻紫砂藝術(shù)·孔戈野卷》《閑庭信步集》《中國畫藝術(shù)年鑒·孔戈野卷》等。
山空碧水流·之四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山空碧水流·之五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山空碧水流·之七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山空碧水流·之八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7月15日的下午，約到多日未見的“云在山房”主人孔戈野，如今他以職業(yè)畫家身份，生活閑散慵懶，似民國時代公子哥，萬事不操心，一切順其自然，養(yǎng)出這樣的心態(tài)，這其中的緣由，是因為他的經(jīng)歷不一般，讓人感覺到有一種褪盡鉛華的單純或者又是閱盡滄桑的那份淡然，恰如他的畫一樣，樸樸的，渾渾的，以筆墨勝，綿柔間積蓄能量，溫頓悠然，形式上的不經(jīng)意，卻能氣息寬闊而豐富，又能凸顯精神內(nèi)涵。
他的寓所在京北森林公園邊上。樓很高，取了個云在山房還挺貼切。那日傍晚，我們先在小區(qū)邊上的“邊爐燒烤”店喝了一頓好酒，然后造訪寓所，之前也來過N次，有記憶，進門迎面墻上掛有“云在山房”的匾，是畫家吳藕汀題的?？蛷d里西側(cè)是書柜，書籍和古董有不少?？磕厦媸顷柵_，雖是夏日，陽臺的春意還在，植被花木綠油油，但每年替換不少?？蛷d沙發(fā)茶幾是主要接待場所，我每次來都在這里喝茶，有些茶器也是從深圳他開茶館時置辦的，器型古樸大象，都是粗陶制品，有北方人喜歡的粗放美，沙發(fā)邊還有幾件高古器，又配上實木家具做映襯，顯得整個客廳有古意，不趕時髦，文氣而不失品位。
廚房邊的北屋是書房，其實他畫畫玩古董，也只能在此，其他兩間是臥室，平日里大多時間書房成了他的個人空間，可以常跟心儀的董其昌、石濤、黃賓虹、張大千、賴少其等之間來往，若神仙般游暢于其中，他的把玩擺件也多樣，珠串五花八門、硯臺、印章、碑帖、古籍善本、扇骨木器等等，加上一些供養(yǎng)人的禮物，小房間只能容二三人站著說話，時間久了也就回客廳里聊天了，而他自已卻能宛如半個神仙在人間，寫字畫畫至凌晨四五點，上午基本上不見客。屋里的家什一直沒怎么變，只有沙發(fā)換過幾次，書籍清理過幾次，每次都是斷舍離，古代的，西方的，現(xiàn)在的，有用的，沒有的東西，舍為上，不思其用，而是精簡后暢快，不貪念于物和眼前之事，其實他過得還是很安逸，也不折騰。
相處久了就知道戈老頗有一番經(jīng)歷。早年他從甘肅到北京中國畫研究院進修，而后順時南下廣東海南，辦藝術(shù)公司，搞策劃開茶館也是風生水起。
戈老在深圳近十年的商人生活，物質(zhì)上也收獲財富，也收獲了婚姻。也體會了世俗百態(tài)。終究懷揣著藝術(shù)夢想。毅然決然地選擇舉家遷居北京。
有一回，他約了一幫畫家朋友去他老家甘肅隴南寫生，一群人的吃住行，他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我也一同參與，當時我還不太會畫畫，作為朋友參與拍攝，隴南與四川九寨溝交界，有隴上江南的美譽。戈老他出生在酒泉戈壁灘上，所以取名為戈野，意在遼闊，有自由的生活，如此看來，他從大漠戈壁隴上江南。再往北京、深圳，又回到北京，生活似乎是一種必然。
前幾日，我去濟南參與了“水墨品質(zhì)——2022年當代水墨年度邀請展”現(xiàn)場，本來戈老也會同去，剛好他的健康碼彈窗被強制14天住居家，此事便耽擱了。平常的戈老，經(jīng)常性的天馬行空，只要有個理由就出京，他也不太講條件，一系列的活動，他是同道們到場幾率最高的一位，十余年下來，參加展覽見見朋友外，同時也享受各地游歷的機會，杭州西湖畫會，濟南鵲華間，西安南山畫社的活動少不了他的出席，然后是在景德鎮(zhèn)、宜興、南京、無錫、蘇州、石家莊、常德、懷化等地，我倆也經(jīng)常玩在一起。
戈老選擇寫意山水畫，之前許多年也畫過大量的焦墨山水畫，圖式也很沉重，滿紙構(gòu)成，追求蒼?；暮?，學得一手賴少其和張仃先生的焦墨畫法，但到了北京生活后，便對之前的這些方法進行了改變，直追董其昌的筆法以及以董其昌為核心的明末清初畫家圈的藝術(shù)品位和手法，以主觀的見識來造自己的意境，一筆一畫都由心而造
。其實，從中國畫的發(fā)展角度看，我們這一代，更多地還是受到了時空的局限，無論是先天的環(huán)境還是后天的滋養(yǎng)都不夠，之前的黃賓虹、齊白石、傅抱石、潘天壽、張大千等，他們對中國畫發(fā)展都有各自的貢獻，成為歷代中國畫發(fā)展最重要的一個階段，也是一個天花板級的時代，傳統(tǒng)型的中國畫家，隨著李可染、陸儼少他們的仙逝，具備綜合素養(yǎng)的中國畫家就稀有了，而是更多受限于學識和社會公共藝術(shù)氛圍以及價值觀對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影響，形成了一個藝術(shù)多元化的格局，是一個沒有大師的時代，也可以說，是一個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大師的時代。
山空碧水流·之二 178cm×48cm 紙本水墨 2021年
記得徐復觀先生在《中國藝術(shù)精神》中有言“中國藝術(shù)精神的自覺，主要表現(xiàn)在繪畫與文學兩方面。而繪畫又是莊學的“獨生子””在繪畫中?！彼J為“山水畫是中國藝術(shù)精神最適合的歸宿：“自然，尤其是自然的山水，才是莊學精神所不期然而然的歸結(jié)之地?！边@其中說明，我們真正要研究和體悟的是精神價值，越糟的時代，就越能體現(xiàn)藝術(shù)人文背后的價值，而當下傳統(tǒng)人文價值的缺失，或者站在改變的力量面前的當代中國畫發(fā)展，尤其寫意畫的藝術(shù)家，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如何突破自己，突破壁壘，突破思維就顯得尤為重要。
戈老，他善于思考，選擇深入傳統(tǒng)，沉浸于自我的覺悟里，選擇意象造形，與當下流行的對景造境方法不同，選擇黃賓虹倡導的“渾厚華滋”藝術(shù)理念，守寂寞于京城，游弋于自然山川，通達于釋道學理間，以退為進，放浪形骸，游目聘懷，喜于莊學處事之道，散淡無為，逍遙自在的人生哲學，心歸樸厚之品性，是以超于世俗之上的虛靜之心的山水，與人的生命融為一體，由相化而相忘，成為美的對象。
山空碧水流·之六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比如從此次“水墨品質(zhì)——2022年當代水墨年度邀請展”作品《山空碧水流之系列》來看，其中《之六》作品中，構(gòu)圖上下以云水穿插，來將山石樹木融合在整體的畫面里，遠處的云層沉郁而悠然，筆法的勾勒，有推拿之功，寫得一縷一縷云煙，加上點苔的疏密節(jié)奏，使畫面淳樸沉雄又不呆板，是幽境，是空谷，溪水潺潺，修竹茂林之自然清氣，充盈之地也可是修行勝景，與山、與水、與云便是好心情，題跋：“浮云高士節(jié)，拙木道入心?！薄吨穬砂秾τ。捎性屏诛L尚，確繁于倪瓚清幽，顯得蒼潤之感，云水悠悠自然，遠與近的節(jié)奏，濃與淡的施然，虛與實的交匯，疏與密的搭錯，筆筆生發(fā)，清新碧水意暢，若感荒寒妙境之所在。其一、三、四、五圖，也各有所思，相配于以上二圖、六圖均得佳構(gòu)。
山空碧水流·之一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山空碧水流·之三 178cm×48cm 紙本設(shè)色 2021年
其實，戈老平日里的寫意小品，略簡于筆墨卻生機勃勃，那山石樹木、云水、亭臺等，時而空蒙雨境，時而蒼嚴峻峰，時而田園鄉(xiāng)愁，時而瀟湘意遠，仿佛只有筆與墨是他心里的交響樂，悠哉悠哉，畫與人都挺合拍的。
戈老讀書寫文章，也常以散文注風韻，似周作人、董橋、汪曾祺等先生之文字方能入其法眼。但在身邊的師長里，他因受黃永厚先生所感染，黃先生善文弄墨，得天趣，卻文心獨到，文采自彰。而戈老與黃永厚先生相識在中國畫研究院，耳濡目染，亦顯個人文風。據(jù)他自己講，幾年前，黃永厚先生邀他陪同去趟湘西鳳凰探親，卻被別的事給耽擱了，未能前往，沒多久，黃永厚先生千古，事情再難隨愿，此頗感遺憾。2020年，我邀戈老和雨石往湘西游玩，他提到此事，感恩先生之心尤在，此導師黃永厚先生故里之行，可以隔空念及，又得湘西好景色，此一游，當不負黃先生當年之教誨，有感于人生諸多憾事，亦不能一一補上。
我感覺，戈老的藝術(shù)人生機遇良多，卻又一路走來不容易。常憶往昔青春少年時，也曾有風華義氣在胸，經(jīng)歷多有宕蕩，也養(yǎng)出沉雄渾然之氣格，又復歸于平正，今臨近花甲，雖不能大顯，卻能隨心愿而活，雖有沉郁悠然心態(tài)，卻也要面對現(xiàn)實，試想，那《金剛經(jīng)》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边@其中卻蘊含著人生大智慧，無論是現(xiàn)實的殘酷，還是理想的遙遠，無論是物質(zhì)的多樣，還是精神的一往情深，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不可重復，也不可輕蔑，自我的選擇是最好的安排，自我的喜悅與悲傷，只能是暫時瞬間的閃現(xiàn)，當變化在每一刻成為日常與永恒的價值時，你所有的經(jīng)歷都是你最值得的人生。
戈老與我交往雖不算深，但也一起經(jīng)歷了不少事情，在漫漫長夜尋找人生的旅途中，能遇見戈老也算此生之幸會事，也是彼此的緣分吧。如今的戈老，看上去有幾分頹廢和消沉，卻隱含著較多的因素在其中，但至少他可以應對，他也不愿意隨波逐流，他也不人言附會，按照自己的觀念在生活。當然，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其能安穩(wěn)度日，以心意自然來凸顯自我，這就是境界。
此刻，最好是來一杯，解解悶，最好是只有咱倆！
2022年7月25日
子游于北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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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孔戈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