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雖少，把盞為樂
演播：衛(wèi)東
供稿：「為你讀詩」文藝學堂
《人生如逆旅，幸好還有蘇軾》一共八集，已經(jīng)全部更新完畢。其中一集，是講蘇軾品茶。其實蘇軾也愛喝酒，他的生活里離不開酒，詩詞里也時常有“酒”。 蘇軾孤獨時，最愛喝酒。有一年中秋節(jié)，蘇軾喝得酩酊大醉，想起弟弟不在身邊，分外思念。他說：“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钡嗵觳⒉换卮鹚?。 蘇軾到處漂泊無定，在異地思念故鄉(xiāng)時，也借酒澆愁?！昂澈?，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蘇軾喝酒時，有一股英雄氣。四十歲，他在密州喝酒，喝得耳酣臉熱去打獵。“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碧K軾打獵是假，想匡扶社稷是真，“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section> 蘇軾想做英雄，也崇拜英雄，用酒來表達對英雄的敬佩。 在黃州的長江某段，有一處風景叫做赤鼻磯，很多人把它當作三國時期的古戰(zhàn)場赤壁。蘇軾想起少年得志、雄才大略的周瑜，不再飲酒，而是把酒灑入江中，憑吊英雄?！?strong>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赤壁圖》，仇英 [明] 蘇軾與酒有不解之緣，但有意思的是，他并不善飲酒。 據(jù)宋代彭乘的《墨客揮犀》記載：“子瞻嘗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謂著棋、吃酒、唱曲也?！碧K軾自己也說：“吾少時望見酒盞而醉，今亦能飲三蕉葉矣?！薄敖度~”是一種淺底酒杯，容量不大，況且宋朝的酒比不得今天，都是低度酒。而那時的蘇軾，已經(jīng)五十歲了。 蘇軾不求酒量，但求酒趣，“偶得酒中趣，空杯亦常持?！彼麑戇^因為喝酒進不了家門，但還不生氣：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yīng)，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 蘇軾也反對喝酒喝得爛醉如泥。他認為，很多事情不能通過喝酒去逃避，而應(yīng)該用理智承擔起生命的苦難。 于是，蘇軾常常喜歡寫酒醒的時候：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節(jié)選 蘇軾也喜歡寫自己喝醉了，不打擾人，只靜靜地找一處風景躺下，與自然山水融為一體。 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 一溪風月太迷人！月光灑滿原野和清澈的溪水，水月交輝，好像綴滿晶瑩的珠玉。喝醉了的蘇軾被眼前的景色陶醉，擔心如果策馬前行，馬蹄將踏碎珍奇的瓊瑤。他解鞍下馬，躺在橋邊，睡著了。醒來時，已經(jīng)是早晨，杜鵑鳥在他頭頂啼叫。 蘇軾是一個性情中人。不論是醉還是醒，他都對美充滿憐愛。而他的飲酒觀在《和陶飲酒二十首》的序言里，都表現(xiàn)了出來： 吾飲酒至少，常以把盞為樂。往往頹然坐睡，人見其醉，而吾中了然，蓋莫能名其為醉為醒也。 在世俗沉沉的醉夢里，蘇軾是了悟人生真諦的清醒者。他雖然喝得不多，但尤其喜歡與朋友一起飲酒。 被貶惠州時，蘇軾結(jié)交了很多朋友。朋友來，一定邀請喝酒，所以蘇軾家里的酒消耗量很大。廣州知府章質(zhì)夫久聞蘇軾大名，每月派人送六壺酒給他，但這還不夠招待蘇軾的朋友。蘇軾便釀酒，不僅給自己喝，更為了與朋友一起分享。 蘇軾釀過桂酒，這是一個隱士傳授給他的，用桂花做配料，酒香四溢，香味超然。蘇軾認為這是天神的甘露，非人間之物。他還釀了“真一酒”，這是一個道士傳給他的方子，用白面、糯米、清水各三分之一釀造，呈玉色，有自然的香味。 好酒釀成，好友相聚，每人一杯酒在手，便是蘇軾最快樂的時刻。他高興看到朋友在喝他釀的酒時的那份快樂。一旦朋友快樂，蘇軾便也由衷地快樂，甚至比喝到他酒的人更快樂。
蘇軾自言：“余飲酒終日，不過五合，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余下者。然喜人飲酒，見客舉杯徐引，則余胸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于客。閑居未嘗一日無客，客至未嘗不置酒，天下之好飲，亦無在吾上者?！?/p>
蘇軾的飲酒哲學，正應(yīng)了孔子的那句傳誦千古的老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蘇軾被貶海南，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來看他。蘇軾連釀酒的心思都沒了。直到元符二年過年前，他才釀了一次天門冬酒。蘇軾沉浸在酒香的喜悅中，且漉且嘗，思緒飄渺。本來沒有酒量的老人，不知不覺大醉。醒來后，他寫了兩首詩：
自撥床頭一甕云，幽人先已醉濃芬。天門冬熟新年喜，曲米春香并舍聞。
菜圃漸疏花漠漠，竹扉斜掩雨紛紛。擁裘睡覺知何處，吹面東風散纈紋。
載酒無人過子云，年來家醞有奇芬。醉鄉(xiāng)杳杳誰同夢，睡息齁齁得自聞。
口業(yè)向詩猶小小，眼花因酒尚紛紛。點燈更試淮南語，泛溢東風有縠紋。
——《庚辰歲正月十二日，天門冬酒熟，予自漉之，且漉且嘗，遂以大醉，二首》
蘇軾的一生，命途多舛，血雨腥風。酒給了他溫暖，也給了他力量，但他還常被剝奪喝酒的權(quán)利，甚至某些時刻連生命都堪憂。
而蘇軾總是歡樂多于憂愁，這除了他的心胸曠達、天性樂觀之外，還因為他有一顆愿意與人分享的心。獲得是一種滿足，給予更是一種快樂，蘇軾得以擁有一種更快樂的人生。
撰文 | 湘人彭二 校對 | 西格瑪
配圖 | 齊白石 [中國]
配樂 | 龔一，《酒狂》；成公亮，《醉漁唱晚》
李祥霆 Lilac Dreams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The Music For You
疫情尚未結(jié)束，人世有悲苦，也有希望。將蘇軾作詞，王菲演唱的《但愿人長久》送給大家，各位保重。
春天讀詩人
朱衛(wèi)東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音指導、新聞主播
「為你讀詩」首席語言藝術(shù)指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