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孟
比最奇怪的科學概念和理論還要奇怪、還要重要的是：在二十世紀晚期科學的理智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上帝。現(xiàn)代科學的先驅和巨人如愛因斯坦、普朗克和海森堡等人對科學的“嚴格事實”和神學的構架，都感到親切自然，都需要上帝，以便解釋宇宙。
愛因斯坦說：“我找不到比'宗教的’這一術語更好的術語來表達對實在及其可以技人類心智認識的合理本性的信賴了。缺乏這種信賴，科學就會墮落為庸碌的過程?！?/span>
普朗克說：“宗教與科學之間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沖突，因為它們彼此互為補充。”這一悖論一直存在到今天。霍金在《時間簡史》中宣稱，我們的目的應當是“了解上帝的思想”?！爸钡浆F(xiàn)在，大多數(shù)科學家一直過分地醉心于提出描述宇宙的面目的新理論，以致不關心'為什么’的問題……如果我們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將是人類理性的最后凱旋——因為這樣我們就了解了上帝的思想?！?/span>
天體物理學家查斯特魯（Robert Jastrow）在《上帝和宇航員》（現(xiàn)代宇宙論著名著作）中一開始就說：“僅靠相信理性力量為生的科學家們，他們的事業(yè)以噩夢告終。他攀登了一座無知的山峰；他正要征服最高峰，當他翻越最后一塊巖石后，他發(fā)現(xiàn)迎候他的是一群神學家，這些神學家坐在那里，等了他們好幾個世紀”。
越來越多的大爆炸證據(jù)使無神主義宇宙論感到棘手。相對論和量子理論使科學從嚴肅的、可理解的活動進入神秘和悖論的領域，這同常識唯物主義正相反。生物學的進步只能使我們對生命的起源和本質(zhì)感到困惑。
卓越的科學家以理性為基礎肯定上帝的存在，這一觀念至少激發(fā)了一種好奇心——特別是對關于“宗教信仰在科學時代是不合時宜和神經(jīng)錯亂”的普遍假定感到懷疑。對科學與宗教相互作用的探究，是近認科學的偉大先驅者們所開始的探究的繼續(xù)。近代不少科學家和科學理論對宗教問題出乎意料地表示同情?？茖W的近代發(fā)展的元科學意義，促進了當代科學家們的通俗的準神學著作。例如，霍金的《時間簡史》、戴維斯（PauL Davies）的《上帝與新物理學》和《宇宙藍圖》、萊斯列（Johnleslie）的《宇宙》、查斯特魯?shù)摹渡系叟c宇航員》等。
從根本上說，科學事業(yè)是根據(jù)聯(lián)系、規(guī)律、原理和模式來探討對現(xiàn)存事物的解釋?！敖忉尅痹谶@里指的是什么、如何和為何發(fā)生?？茖W探究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發(fā)現(xiàn)和描繪世界上的事件與現(xiàn)象，而且更重要的是解釋為什么這些事件和現(xiàn)象如此這般地發(fā)生。
對現(xiàn)在事物的解釋的尋求，并不僅僅包含對科學探究的對象的解釋，而且還包含著：一、實在是可以理解的，可以被人類心智認識；二、實在是合理的，至少服從于某些先驗的合理性概念。
在不斷地追尋解釋（它為基礎是可理解性和合理性的概念）的過程中，人類的心又碰到一個挑戰(zhàn)，即解釋宇宙的存在?！盀槭裁从心澄锒皇翘摕o？”萊布尼茨這樣問。“為什么？”這個問題既是終極目的問題，也是終極起源問題。要么，宇宙具有億兆個銀河系，要么，所有存在著的都是沙粒。這兩個問題同樣咄咄逼人。銀河系或沙粒是如何產(chǎn)生的？它現(xiàn)在存在著，它為什么及怎么樣出現(xiàn)的？它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還是它從來就存在于此，沒有開端，也沒有終結？但是，說它一直存在，這并不是對它的存在的解釋。相反，這是一種推斷的、高度思辨性的描述，這種描述不可能接受科學驗證——怎么可能證明為質(zhì)和能量沒有開端和終結呢？描述不是解釋。斷言宇宙一直存在，并不是對這一理由的解釋：即使我們承認永恒存在的宇宙，我們也不能解決對永恒存在的宇宙現(xiàn)象的解釋和說明這個難題。
科學和科學家并沒有忽視這個謎，現(xiàn)代科學的許多輝煌發(fā)現(xiàn)和理論都是尋求對宇宙的存在的解釋的副產(chǎn)品。作為副產(chǎn)品，它們并不是最終產(chǎn)品。數(shù)學和力學一直是合理而有效的思辨的對象。但是，終極起源的問題——對數(shù)學和力學的終極解釋——仍舊使最有才華的理論家感到困惑，感到難堪。
任何科學理論都不能解決絕對虛無與充實的宇宙之間的鴻溝。這個終極起源的問題是一個元科學問題——科學可以提問，但卻回答不了的問題。湯恩斯 （Charles Townes）說 ：“確實，物理學家希圖透過'大爆炸’來解釋我們宇宙的起源，把它看作是振動……在我看來，如果僅僅從科學觀點來看問題，起源的問題總是得不到解答，因而我相信，必須有宗教的或形而上學的解釋，我們才能得到一個答案?！?/span>
覺真薦自《讀書》2000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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