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我在故鄉(xiāng)的小鎮(zhèn)讀中學(xué)。初三那年春天，面臨著升學(xué)的壓力，緊張而煩躁。班主任想了一個晨跑的辦法，既增強體質(zhì)，又放松身心。晨跑的地點在校外，一條梨花如雪的路上。隔幾日，班里和我要好的女孩神秘兮兮地送了塊糕點給我，味道特別，綿軟芬芳。她說那是梨花糕，用我們晨跑時看到的梨花做的。鄰班女孩給她的，那片梨園是那個女孩家的。
半年后，我和那鄰班女孩升入同一所高中，并且同班。閑聊時說起味道獨特的梨花糕，女孩說那是她祖母做的，只有春天的時候才能吃得到。那片梨園飽含她祖父祖母的深情。祖父年輕時家貧，而祖母則是豐厚人家的一塊碧玉。祖父一次出外干活，回來的路上又累又饑。路過祖母家門口時，實在走不動了。祖母家門口有一棵梨花樹，嬌小玲瓏的祖母正在摘梨花瓣。祖父鼓起勇氣很委婉地向她討吃的，祖母不說話，轉(zhuǎn)身回去端了一個盤子出來，是一盤梨花糕。祖父從來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食物。那味道和祖母梨花般的笑顏一樣讓他不能忘懷。那以后，他們竟又奇妙地在祖母家的門口遇到過幾次。祖父心里怦怦跳，面上卻故作鎮(zhèn)定很文雅地與祖母搭訕。問祖母的名字，祖母不回答，卻讓祖父看門前的梨花樹。
對，祖母的閨名叫梨花。祖母是有意于祖父的，要不然也不會把閨名告訴他。祖父那一路是狂跑著回家的。他想好了，要去祖母家提親。結(jié)果很明顯，誰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呢？可是想不到祖母跟隨祖父的意志堅定得很，沒有人攔得住。她的父母也只好勉強應(yīng)允了，但條件是絕不能讓祖母受委屈。
祖父雖然家窮，而祖母來了，那是手心里的寶。祖母喜歡梨花，祖父就在門前種了梨花樹。梨樹開花的時候，祖母就摘下花瓣，為家人制作好吃的梨花糕。那是祖父最幸福的時候。日子在祖母的打理下，漸漸好起來，祖父便把一塊田地空出來，種上一排排梨花樹。他和祖母更忙了，每天在梨園里打理，心卻是舒朗喜悅的。原以為可以這樣平淡溫暖地相守到白頭，可是那一年祖父卻先走了。柔弱的祖母擦擦淚，挑起了家的重?fù)?dān)。祖父留下的梨園，還能陪她。祖母從來不以為祖父離開了，每年都會摘下梨花瓣，做祖父最愛吃的梨花糕。
轉(zhuǎn)眼間很多年過去，女孩告訴我她家的梨園還在，她祖母的身體健朗，每年依然要做梨花糕。正趕上梨花綻放的時節(jié)，她邀我回故鄉(xiāng)的小鎮(zhèn)看梨花，吃梨花糕。見到女孩祖母的時候是在梨園，女孩扶著滿頭銀發(fā)的她正顫巍巍地伸出手采摘雪白的梨花瓣。那一幕，真美，看到的人無不心動。
耿艷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