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兒時年滋味
文字 / 巴依草
圖片 / 網(wǎng)絡(luò)
跟兒巴，門兒巴，一巴巴到三十丫，花生米子盡你抓，魚呀肉的盡你叉，不挨打不挨罵。。。
這是六、七十年代東臺街上孩童耳熟能詳?shù)耐{。每年一到臘月，放寒假，學校大門一開，一撥一撥的孩子，脖子上吊只小書包，左手成績單，右手爬爬凳，似自由放飛的鴿子，更像翻身農(nóng)奴奔向朗朗解放區(qū)。
接下來，扳著指頭倒數(shù)，臘月頭，十幾丫，二十丫，直至天天盼時時巴的三十丫。
愛美的丫頭小伙們新美美肯定要做的。再節(jié)儉的人家，孩子生得再多，至少一人一件棉襖罩衣，東臺話棉凳子加褂子。我跟爺爺過，老人每月十塊錢的退休工資，再難也要纏著他剪張布票，扯上二尺四的花布，泡水晾曬在門口麻繩上，陽光下，鮮艷的花布迎風招展，嘩啦啦的呼聲迎合著小伙伴們艷羨的眼神，很是過癮。新美美做好了，紐扣要自己訂的，或者盤桃紐，或者電光紐，有順口溜云：格子褂子電光紐，尼龍襪子松井口，算是當年最時髦的穿著。
跟著大人備年貨。劃糕，做團，賀包子，視各家經(jīng)濟狀況而為。兒時弄不懂爺爺為啥總喜歡吃那不甜不咸無滋無味的方糕。劃糕多復雜啊，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將糯米淘凈泡水，收拾干凈的糯米躺在腳籮里排隊，跟著腳籮排隊當仁不讓的是放寒假的我，從石臼杵米，到擦水花（怎么也弄不懂，杵過的米經(jīng)篩子過叫擦水花，未見大河，何來水花？），上大籠，洗籠布，最后將塊塊方糕碼齊，放進腳籮，總要到半夜。最怕洗籠布，蒸糕的籠布不洗會發(fā)粘，小手伸進刺骨的水里，清水鼻涕滴進大桶，那叫一個顫抖啊。整個過程全都結(jié)束，稚楞的肩膀抬著沉甸甸的一筐糕吭哧吭哧的回家，已經(jīng)是一彎寒月幾點星的深夜了。
有錢沒錢洗洗過年，不管家境如何，過年了，塵要撣，大披大帳要洗（東臺人把被子說成披單，我的理解是躺可蓋，坐可披，貌似功能更全面）。在家家都有洗衣機的今天，童年時寒冬臘月冰天雪地洗被子就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一只長木桶，一塊搓衣板，小雞啄米一樣洗半天，手凍得哈氣，怎么也擠不干水，必定要找人幫忙，一人一頭拽著濕漉漉被子的兩邊，一方順時針，一方逆時針的轉(zhuǎn)動，被子擰成一根粗繩，瀝干水分，一根竹子搭在小巷兩邊的房檐下，晾上被單，顏色各異的被子在太陽下散發(fā)出好聞的大運河肥皂香，我們在陽光里，被單下穿梭捉迷藏，總聽得大人們不時的吆喝：“都死噶去，披單弄呃臟額，馬你徠頭殼格扁額?！薄班捺捺蕖薄?。。孩子們嘴里齊聲嚷嚷著，一窩蜂如鳥獸散。
撣過塵，再貼上一年一度的新年畫，新年，便長成妖嬈的樣子啦！
年畫，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改變。那年，我和爺爺小屋的參板上貼的是樣板戲《紅燈記》中李鐵梅咬牙切齒揪大辮子的畫兒，鐵梅身穿紅底白花斜肩小襖，肩頭一塊灰色補丁，紅臉龐，濃眉眼；又一年，換了張喜笑顏開的花姑娘，手捧比嬰兒大的活蹦亂跳大鯉魚，畫兒名喚《人歡魚躍》；再過了些年，張貼了明星畫，頭戴草帽的陳沖，青澀飽滿的臉，眼睛笑成一彎新月，情竇初開的小伙伴們，圍著畫兒，指指戳戳，興奮不已，猜測議論著當紅明星陳沖和奶油小生唐國強不清不楚的戀情。
及至炸肉圓，泡肉皮，做雜燴，燙大蒜，敲變蛋，弄拼盤；炒瓜子，炒花生；京果，柿餅；桃酥，麻切；寸金糖，芝麻糖；貼對聯(lián)，貼花錢兒。。。年，終于勢不可擋，緊鑼密鼓轟隆隆的來了。
我們是孩子，我們沸騰，我們歡欣，我們快樂 ，我們巴望年，我們等待年，放鞭炮，拿紅包，走親訪友去拜年，喊人，說吉利話，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滿的喜氣，年復一年，在年來年去中，追趕著年，我們小小的身體，終于長成根，日益茂密葳蕤。
轉(zhuǎn)眼經(jīng)年，再回首，童年的那條小船已蕩出很遠很遠，消失得無影無蹤，遠得我夢里怎么呼喊，也夠不到它的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