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民窯青花：雄視一代
清代初期，景德鎮(zhèn)瓷業(yè)一度處于停滯狀態(tài)，即使官窯的生產(chǎn)也不例外。康熙登基之初，面對的是一個百廢待興的局面，素有大志的他在賢臣良將的輔佐下，一方面積極平定內(nèi)憂外患，一方面與民休息、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很快，繁榮安定的盛 世出現(xiàn)了，景德鎮(zhèn)瓷業(yè)也在康熙的大力提倡下得以復興。
康熙一朝的官窯青花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成就，反倒是民窯青花成了當朝乃至有清一代的典型代表，這與當時實行的“官搭民燒”的制度關系密切。所謂“官搭民燒”，就是官窯器委托民窯代為燒制，這種制度在明代晚期即已出現(xiàn)，康熙在平定了吳三桂的叛亂后，恢復了景德鎮(zhèn)窯業(yè)，遂將這一制度固定下來。
從廢到興，長久以來受到壓抑的景德鎮(zhèn)陶瓷匠人，在此時迸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造力，并積極投身于陶瓷創(chuàng)作。一方面，民間匠人高超的技藝得以為官家所用；另一方面，憑借“官搭民燒”的合作關系，官窯瓷器的精益求精也推動了民窯瓷器質(zhì)量的飛速發(fā)展，甚至民窯生產(chǎn)的精品瓷若不細加辨識，與官窯瓷難分彼此。另外，官窯、民窯在工藝技術上難分伯仲，而民窯瓷器卻可展示出官窯瓷器所不具備的靈活性與多樣性，從某種程度而言，康熙時期的民窯青花瓷器，其藝術水準或許還要超過官窯。
康熙時期，景德鎮(zhèn)制瓷工匠已熟練地掌握了珠明料的呈色技術，燒出了“翠毛藍”、“寶石藍”，并能夠熟練運用多種濃淡不同的青料，有意識地繪出不同深淺層次的色調(diào)，甚至在一筆之中都能分出濃淡不同的筆韻。因此，康熙一朝的青花有“五彩青花”、“墨分五色”之美譽。
《浮梁縣志》中曾記載，昔日只有300座窯的景德鎮(zhèn)，到康熙時期窯數(shù)已達3000，每到夜晚，景德鎮(zhèn)便像是被火焰包圍起來的一座城市?？梢韵胍姡暗骆?zhèn)當時是多么的繁榮，而這種繁榮則主要歸功于民窯?？滴鯐r期，民窯青花不僅生產(chǎn)數(shù)量多，而且制作精美，裝飾特色鮮明，正如許之衡《飲流齋說瓷》中所言：“清初康熙青花亦足雄視一代?！?/p>
乾隆民窯青花：中規(guī)中矩
經(jīng)過康熙、雍正兩朝的勵精圖治，社會經(jīng)濟得到了穩(wěn)定而快速的發(fā)展，到了乾隆時期，大清帝國達到了鼎盛，社會安定，民豐物饒，物質(zhì)基礎非常穩(wěn)定。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瓷器生產(chǎn)空前繁榮，《古銅器考》更是稱贊當時的制瓷業(yè)是“有陶以來，未有今日之美備”。
這一時期，不僅官窯成就顯著，民窯也同樣興旺發(fā)達。乾隆初期，唐英在《陶冶圖說》中記載了當時的情況：“景德鎮(zhèn)袤延僅十余里……以陶來四方商販，民窯二三百區(qū)，工匠人夫不下數(shù)十萬，藉此食者甚眾。”乾隆一朝60年，青花瓷仍是當時景德鎮(zhèn)瓷器的主流產(chǎn)品，官窯青花和民窯青花的燒造量之大、遺存器物之豐，超過了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
“官搭民燒”的制度到了乾隆時期已經(jīng)成了最為普遍的瓷器生產(chǎn)方式，而且唐英主持景德鎮(zhèn)陶務期間，這一制度實行得更為穩(wěn)定、更為有效。所以說，乾隆民窯瓷器的燒造與官窯瓷器的燒造基本上是同步發(fā)展的。
這一時期，御廠所制的官窯器只供宮廷使用，除了帝王賞賜以外，即使是高貴的皇親國戚也不可能從御廠中直接獲得。一般而言，滿漢貴族所用的優(yōu)質(zhì)瓷器，都來自民窯中的“官古器”。所謂“官古器”，《景德鎮(zhèn)陶錄》中這樣記載：“此鎮(zhèn)窯之最精者，統(tǒng)曰官古……選諸質(zhì)料、精美細潤，一如廠官器，可充官用”。此外，還有稍次于“官古器”的“假官古器”、“上古器”等。這部分民窯燒制的瓷器，盡管在質(zhì)量上不能與嚴格監(jiān)燒的官窯瓷相提并論，但它們供應的對象顯然都是官宦和巨賈，可謂是介于官窯和普通民窯瓷之間，而水準更接近官窯的細路瓷，是乾隆時期民窯瓷器中最為人稱道的代表作品。
但遺憾的是，乾隆一朝的青花瓷，無論官窯還是民窯，其光芒似乎為當時絢麗多姿的彩瓷和層出不窮的新奇工藝瓷所掩蓋。這一時期，上至帝王，下至民間工匠，對青花瓷創(chuàng)作的重視程度遠遠不及新興的、更富于表現(xiàn)力的彩瓷，這就使得乾隆一朝的民窯青花瓷與康熙一朝相比，顯得中規(guī)中矩，并無太大突破。
康熙民窯青花：山水人物瀟灑
康熙青花瓷獨樹一幟的風格，在中國陶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尤其是民窯作品，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這一時期的民窯青花，裝飾題材廣泛，圖案布局巧妙合理，能與造型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同時又完全突破了歷代官窯圖案規(guī)格化的束縛，顯得更加生動活潑，充滿生活氣息。這種自然的民窯青花，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
最能體現(xiàn)康熙民窯青花特色的是山水人物題材的作品。在瓷器上繪畫山水早在金、元時期的磁州窯瓷器上就已出現(xiàn)，但廣為流行則始自明代晚期的青花瓷。到了康熙時期，青花瓷上的山水人物紋深受晚明以來浙派山水畫的影響，風格上模仿名家筆法，畫面精細，立體感很強。同時，“斧劈皴”的表現(xiàn)手法、“墨分五色”的韻致，給畫面賦予了更深層次的意境美，整體給人以疏朗清閑的感覺。
當然，青花山水人物在康熙一朝取得卓越成就，也與當時的社會背景關系密切?？滴鯐r期，剛剛經(jīng)過戰(zhàn)火洗禮的中國大地還是一片蕭條，清王朝要想鞏固政權并發(fā)展強大，迫切需要致力于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而老百姓也希望能夠安居樂業(yè)，過上太平的日子。耕織圖、漁家樂、漁樵耕讀、竹林七賢、飲中八仙等題材的大量出現(xiàn)，正是人們這種思想情緒的自然反映。
大多出現(xiàn)在民窯器物上的刀馬人物故事，也是康熙青花瓷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題材。這些刀馬人物多取材于明清之際廣泛流行的戲曲和文學作品，如《三國演義》、《隋唐演義》、《水滸傳》、《西廂記》等，比比皆是。這些人物多受陳老蓮畫派的影響，線條老辣，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充分體現(xiàn)了繪瓷匠師的高超技術，極具觀賞性。
此外，在瓷器上書寫整篇詩文、辭賦也是康熙青花瓷的一大特色。這類題材的作品官窯、民窯都不乏其數(shù)，多書寫在筆筒上，內(nèi)容則常見《赤壁賦》、《醉翁亭記》、《圣主得賢臣頌》、《滕王閣序》、《四景讀書樂》、《蘭亭序》、《歸去來辭》等著名作品。
從畫風上綜合來看，康熙時期的民窯青花和官窯青花有著顯著的區(qū)別。民窯器物畫法粗獷、瀟灑、自然，生活氣息濃郁。相比之下，官窯器物力求工細，下筆不肯茍率，絲毫不能逾越，則往往顯得太過細膩、死板。無怪乎寂園叟在《陶雅》中有言：“康窯彩畫，往往官窯不如客貨（民窯）?！?/p>
乾隆民窯青花：纏枝花卉絢爛
乾隆一朝的青花瓷器，既與清幽的康熙青花有別，又與淡雅的雍正青花不同，而是以紋飾繁密、繪畫工整取勝。從官窯到民窯，乾隆青花處處可見濃艷的色澤、繁縟的花朵，給人以華麗熱烈的感覺。
乾隆皇帝本人雖然和康熙皇帝一樣，也有著開拓進取的抱負，但他卻多了一份慕古之情。乾隆時期，世人對瓷器的鑒賞尤其推崇永宣青花，上至御窯廠，下至諸家民窯，無不熱衷模仿，雖水平高低迥異，但好古、擬古之情如一。或許也正因為此，康熙時期曾經(jīng)廣泛流行的山水人物紋飾，至此大為減少，而永宣瓷器上流行的花卉紋逐漸占據(jù)了主流地位。
乾隆青花中的花卉紋飾非常接近永宣時期的作品，而且對過去的紋飾風格進行了一定的改造，使之更加工整化、程式化，層次更加多樣，筆觸更加細密。多的時候，一件器物上甚至會出現(xiàn)6至8層紋飾。官窯如此，民窯也不例外，因為“官搭民燒”制度的普及，很自然會使得一些民窯瓷自覺或不自覺地沾染上一點官氣。
永宣時期的瓷器使用“蘇麻離青”所繪，燒成后有黑褐色斑點深入胎骨，乾隆時期則把這種黑褐色斑點視為美的特征而予以模仿。其辦法就是在認為該有斑點的地方使用青料重筆點染，雖然這樣刻意點染的效果與永宣青花的自然呈現(xiàn)明顯有別，但在氣韻上還是非常接近的。
在乾隆青花的形制上，也多見永宣的影子，最典型者當屬抱月瓶。這種瓶子形似扁葫蘆，頸部有對稱雙耳，腹圓若滿月，帶有濃濃的西亞風情。此器型盛行于永宣兩朝，此后便久不復現(xiàn)，直到乾隆時期才再次大規(guī)模出現(xiàn)。《陶雅》記載：“乾窯背壺式之瓶，多畫串枝蓮，及花鳥果品，亦殊可賞也?！?br> 民窯中大量出現(xiàn)纏枝花卉，以及類似抱月瓶這樣充滿異國風情的器物，與當時瓷器的外銷之風不無關系。景德鎮(zhèn)瓷器的外銷，自康熙中期開始興盛，至乾隆時最盛。據(jù)國外有關檔案統(tǒng)計，僅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銷往英國的瓷器就約40萬件，而乾隆十五年至四十六年（1750年至1781年）的32年間，銷往瑞典的瓷器則達到110萬件。
總體而言，同官窯器一樣，乾隆民窯青花素以“穩(wěn)定、渾厚、沉著”而著稱。但同時，青花器的題材也略顯單調(diào)，雖然以纏枝花卉為代表的紋飾繁復絢爛、工整細密，也難逃趣味不足的弊病。
康熙民窯青花：市場寵兒
早在2001年，康熙民窯青花就已經(jīng)開始在拍賣市場上露出了鋒芒。北京翰海秋季拍賣會上，一件康熙時期的青花秋聲賦筆筒以30.8萬元的成交價落槌。這件筆筒底部書寫的“文章山斗”款，正是康熙一朝最為經(jīng)典的民窯款識。在當時來說，民窯瓷器能拍出這樣的價格，令不少人大跌眼鏡。
2002年，同樣是落款“文章山斗”的康熙青花開光四季山水圖筆筒，在中國嘉德秋季拍賣會上以同樣的30.8萬元成交。由此，康熙民窯青花逐漸為藏家所重視，其價格軌跡開始一路攀升。
在2004年北京翰海春季拍賣會上，一件康熙青花竹林七賢筆筒以110萬元的成交價邁過了100萬元門檻。兩年之后的2006年，康熙民窯青花再次實現(xiàn)了突破。這一年的中國嘉德秋季拍賣會上，一件康熙青花封神榜人物圖大棒槌瓶的出現(xiàn)讓所有人震驚。此瓶高達76.5厘米，頸部繪三組開光人物故事，腹部則通體繪青花封神榜人物故事圖，氣勢磅礴，是康熙民窯罕見的大型陳設器。最終，220萬元的成交價創(chuàng)下了康熙民窯青花的拍賣記錄，而這一記錄至今仍未被打破。
緊接著，2007年北京華辰秋季拍賣會上，一件康熙青花四開光滕王閣序山水人物詩文大將軍罐以112萬元落槌；2008年北京保利春拍中，康熙青花人物故事棒槌瓶創(chuàng)下了179.2萬元的佳績。至此，康熙民窯青花的市場行情被推向了一個高峰。
近兩年，真正像人物故事大棒槌瓶這樣的康熙民窯青花稀世珍品鮮有出現(xiàn)，但如筆筒、鳳尾尊、將軍罐、觀音尊、花觚這樣的經(jīng)典品種始終不斷，雖然沒有再創(chuàng)出驚人的價格，但基本已把康熙民窯精品的價格維持在了七八十萬元，依舊是市場的寵兒。相信隨著市場的持續(xù)向好，隨著越來越多精品的出現(xiàn)，康熙民窯青花一定會再創(chuàng)新高。
乾隆民窯青花：值得期待
與康熙民窯青花市場受寵相比，乾隆民窯青花的光芒要黯淡了許多，用冰火兩重天來形容也并不為過。2004年，當康熙民窯青花已經(jīng)越過100萬元大關的時候，乾隆民窯青花還并未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中國嘉德秋季拍賣會上，一對廟前供器乾隆青花纏枝花紋花觚以36.3萬元成交，這已經(jīng)是當年乾隆民窯青花的最高拍賣價。同一場上，一件堪稱代表性精品的帶有永宣風格的乾隆青花纏枝花螭耳扁瓶，最終也僅以24.2萬元的價格成交。
之后的2005年，乾隆民窯青花也沒有什么起色。除了中國嘉德秋季拍賣會上一件堪稱上品的青花云龍紋大尊以38.5萬元的價格成交，尚算中規(guī)中矩外，當年出現(xiàn)的乾隆青花八仙祝壽洗口大瓶和乾隆青花纏枝花卉紋抱月瓶，則只落槌于16.5萬元和20.9萬元。
直到2007年，北京華辰秋季拍賣會上，一件乾隆青花暗刻山水風景燈籠大瓶的出現(xiàn)讓乾隆民窯青花有了重大突破。這件瓷器高達53厘米，通篇繪山水風景，氣勢恢宏，有人贊譽，嘗言“康窯山水如王石谷”，此器亦有此風。最終，89.6萬元的成交價得以讓乾隆民窯青花真正抬起了頭。然而從這次拍賣之后，乾隆民窯青花并沒有繼續(xù)輝煌，而是再次回到了30萬到40萬元的價格區(qū)間段。
這兩年，乾隆官窯異軍突起，價格一路飆升，幾千萬元甚至上億元的作品不斷出現(xiàn)。雖然青花一類并非乾隆官窯的頂級品種，然而幾千萬元者還是不乏其數(shù)。相對而言，乾隆民窯青花幾乎完全被官窯所掩蓋，上拍數(shù)量鳳毛麟角，堪稱精品者更是無從得見。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乾隆民窯青花在燒造質(zhì)量上多有與官窯接近者，這已經(jīng)開始為越來越多人所認可?；蛟S當這樣的精品之作真的出現(xiàn)在市場時，乾隆民窯青花也會創(chuàng)出值得期待的佳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