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支隊傳奇（4）
第三十一章 “十月大掃蕩”
自運河支隊建立到春夏之交，僅僅數(shù)月，孫伯龍率運河支隊的健兒們，在蘇魯支隊和嶧縣大隊的配合下，經過大小戰(zhàn)斗數(shù)十次，給日軍以重創(chuàng)，大量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運河支隊的勝利和發(fā)展，直接威脅著津浦、隴海兩條交通要道，引起日軍的極大恐慌，便加緊對運河兩岸地區(qū)的掃蕩?！?/span>
1940年9月，運河支隊第一大隊配合蘇魯支隊第三營和嶧縣支隊一部發(fā)起攻殲叛軍孫茂墀部的戰(zhàn)斗。在這次戰(zhàn)斗中，一、二中隊攻取顏莊，劉金標英勇犧牲在進攻的陣地上，時年40歲。
運河支隊第一大隊第二中隊副中隊長劉金標，山東省滕縣第八區(qū)郗山村人，1900年出生于貧苦農民家庭，家有湖地七畝，草屋四間，土地十年九淹，幼時隨父母在外討飯，沒上一天學，成年后跟長兄劉金忠以販賣鮮魚為業(yè)，難以溫飽，遂棄家出走，到舊軍隊當兵，直至當班長，在多年的行伍生涯中，經過士兵和軍士的嚴格軍事訓練，對姿式教練、隊列教練、步槍射擊，刺殺，土工作業(yè)、軍體訓練中的單雙杠、跳馬等項都很精通?？箲?zhàn)前數(shù)年棄軍回家，仍操賣魚舊業(yè)?！捌咂?/span>"事變，爆發(fā)全面抗戰(zhàn)，1938年春日軍占領沙溝臨城，家鄉(xiāng)淪陷，他出于愛國之心，聯(lián)絡本村一些不愿當亡國奴的青年，到愛國人士邵子真的抗日游擊隊參加抗日，因他年長，又)行軍事知識，開始就當班長，他打仗又很勇敢，不多久當了排長。1939年年底，部隊改編為運河支隊，他任第一大隊第二中隊副中隊長。
賈汪戰(zhàn)斗后，運河支隊和蘇魯支隊三營在澗頭集召開軍民聯(lián)歡會，軍民一直歡樂到深夜才散。
然而就在此時，日寇蓄謀已久的“十月大掃蕩“開始了。1940年10月，日軍策劃對嶧、滕、銅、邳地區(qū)南北合圍掃蕩。
徐州中共情報站得知了敵人的陰謀后，想派人把情報送去已經來不及了，徐州的日軍正向賈汪開進。無奈的情況下，張金濤在徐州通過明碼電臺向利國的王金鳳傳遞信息，當王金鳳正要找人到澗頭集送信時，齊藤已經命令賈汪和利國兩礦實行戒嚴。部分日軍、特務隊和偽礦警隊見到可疑的人就立即抓起來，有幾名礦工身份的地下黨員還沒來得及活動就被抓了起來，而且賈汪和利國的大部分日軍已經開始向澗頭集推進。
不要說王金鳳無法送出情報，即便此時送去也為時已晚。日軍糾集7000多兵力，東起連云港，西到徐州，南自邳縣，北至兗州，向大運河南北的抗日根據(jù)地發(fā)動了梳篦式的大掃蕩，妄圖將活動在這一帶的八路軍運河支隊、蘇魯支隊、嶧縣支隊一舉消滅。敵駐徐州21師團2000余日軍，在田中師團長的親自指揮下，已于10月10日夜，由徐州乘火車到達賈汪，緊接著向運河支隊駐防在庫山周圍的部隊逼近。其一路經宗莊，上黃邱，于拂曉前到達庫山南頭，與運支三中隊接上了火。其二路經侯孟進至鄭莊、后樓，與運支二大隊相遇，雙方展開激烈攻擊。
這兩處戰(zhàn)斗打響后，張光中、孫伯龍等即率蘇魯支隊三營和運河支隊主力上了庫山，準備利用有利地形，狠狠地打擊敵人。
第三十二章 庫山戰(zhàn)斗
就在這天晚上，敵駐徐州21師團2000多人和偽軍3000多人在板本師團長的指揮下由賈汪兵分兩路直撲澗頭集，一路于拂曉進入庫山腳下的后樓、鄭莊，與運河支隊二大隊一中隊接上火，蘇魯支隊第三營立即前去支援；另一路敵人在澗頭集外圍與運河支隊第一大隊三中隊展開了激戰(zhàn)。
此時，臺、棗和隴海鐵路線上的2000多名鬼子在黑木指揮下，由東、南兩個方向圍了過來。運河支隊、蘇魯支隊和嶧縣支隊同時處在敵人的三面包圍之中，情況十分危急。原來，日寇自從利國驛鐵礦和賈汪煤礦兩個“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據(jù)點接連被打后，就秘密策劃了對抗日游擊區(qū)的大掃蕩。敵人改變了以前的作戰(zhàn)方式，用夜奔偷襲和鐵壁合圍來對付抗日部隊。
由于運河支隊賈汪情報站被破壞，身在利國的王金鳳又無法送出情報。對敵情毫無覺察，加上盲目樂觀、驕傲輕敵，在倉促應戰(zhàn)中，部隊傷亡較大，運河支隊第一大隊二中隊的排長王華堂、班長楊家才等30多名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開始不久就壯烈犧牲。
敵人仗著人多，炮火猛，步步緊逼。
天亮以后，日軍在強大炮火的掩護下，分兩路向庫山南坡發(fā)起一次又一次沖鋒，都被據(jù)守在這里的運河支隊三中隊打退。
戰(zhàn)斗打響以后，駐在徐樓的蘇魯支隊三營和運河支隊部帶特務隊也上了庫山。庫山高不過200米，山勢比較陡，日本兵腳穿大皮靴，由下向上攻擊是比較困難的。另一路經由侯孟東進到鄭莊、后樓與運支二大隊接上了火，看來這路敵人不是主攻方向。二大隊以一小部狙擊敵人，有的部隊也上了庫山。
上午10時左右，由隴海路大許家據(jù)點北進的千余日軍也進到庫山、東側的山腳下，這路敵人也開始了進攻，幾個方向的戰(zhàn)斗都還是在主峰下小山頭上進行，敵人并未取得多大進展。
戰(zhàn)斗非常激烈。在上午的戰(zhàn)斗中，敵人發(fā)起的幾次沖鋒都被打了下去。戰(zhàn)士有些傷亡，輕傷較多，三中隊的一排長王華堂犧牲了，但戰(zhàn)士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呻吟，因此戰(zhàn)斗力沒有絲毫減弱。
下午2時左右，戰(zhàn)斗更加激烈，陣地已被敵人炮火轟起一層厚厚的泥土，壓得戰(zhàn)士們抬不起頭來，各路日軍便趁機發(fā)起猛攻。這時部隊傷亡較大，但敵人因為在庫山南頭受阻，就一個勁地攻庫山。庫山后面還是安全地帶，蘇魯支隊三營沒有任何傷亡，庫山周圍東西、南北都不過3華里，也放不下大部隊，部隊多了反而會遭到敵人炮火的殺傷。
時至黃昏，陣地仍在蘇魯支隊三營控制下，敵人的進攻停止了，但都還集結在山腳下。
在蘇魯支隊張光中司令的指揮下，黃昏時撤下庫山，組織部隊向運河北轉移。
運河支隊的部分人員撤下庫山后，各隊干部召開緊急聯(lián)席會議，研究伺機突圍的辦法。
當時運河河水較深，都不能徒涉，各渡河點船只又少，因此渡河用去較多的時間。蘇魯支隊三營在運河南活動3個月，一直打仗，沒有很好的休整，在庫山戰(zhàn)斗后他們渡過運河，通過臺棗鐵路進到抱犢崮山區(qū)去了。
黃昏時分，蘇魯支隊第三營從庫山渡過運河，穿越臺、棗鐵路進入抱犢崮山區(qū)；運河支隊機關和一大隊沖出包圍圈奔向朱陽溝，擬在萬年閘過河北上。
運河支隊也連夜在澗頭集召開緊急會議，張光中、孫伯龍等研究決定，除留下胡大勛、胡大毅帶少數(shù)部隊在運河南堅持活動外，其他各部一律渡河北移。
第三十三章 巨梁橋迷霧
當陳誠一等28人最后過河時天已微明澗頭集周圍村莊硝煙彌漫，火光沖天，數(shù)百間房屋燃燒倒塌。
經過一天一夜的艱苦戰(zhàn)斗，終因敵我兵力懸殊，決定入夜后組織突圍。突圍戰(zhàn)斗中，有些中隊被打散了。
第二大隊沖出包圍向西北郭家湖一帶撤退，決定在巨梁橋過河北上。
黑夜中，二大隊在離運河邊不遠的徐家莊遭到埋伏在此的日偽軍襲擊。
激戰(zhàn)中，二大隊政治處副主任陳誠一和手槍隊隊長沙玉坤等30多人同大部隊失散。他們跑到巨梁橋附近稍事休息后，決定分頭去村里弄點吃的。
天快亮了，濃重的迷霧籠罩著四野，狂風扭著樹枝，發(fā)出尖利單調的嘯聲。
陳誠一和手槍隊長沙玉坤，帶著七、八名戰(zhàn)士脫離了大隊，來到了運河邊上。聽著這古老的運河在狂風中發(fā)出的雄獅般咆哮，陳誠一似乎又重新抖起了精神，但他畢竟年過40的人了，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戰(zhàn)滴水未進，難以掩飾疲憊之態(tài)。他心疼地看了看身邊的戰(zhàn)士，便和沙玉坤商量趕緊渡河，跟上部隊。
迷霧漸漸散去。
陳誠一等人來到了巨梁橋西北不遠的地方，前面的槍聲響了。他們隨著慌亂的人群退卻，突然遇上一伙巨梁橋的匪徒，隊員們措手不及……
戰(zhàn)士們從早晨到黑夜滴水未進，個個餓得精疲力盡。當他們三三兩兩摸進村里時，被張網以待的巨梁橋匪首劉善云的人捉住。
滕縣九區(qū)區(qū)長李彥召和幾個隊員從庫山撤下來后，與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他們渡過運河后也想填填肚子再轉移。在轉移途中，又遇上了劉善云的一群會匪。他們打倒了幾人，自己也有了傷亡。李彥召意識到不能戀戰(zhàn)；就叫王清雅、戴體正幾個同志先走，自己打掩護。
王清雅、戴體正急呼：“不行，區(qū)長帶著同志們快撤，俺掩護!”
李彥召頭也不回地說：“這是命令!”說完一舉槍，又一個匪徒應聲倒下。打光了子彈后，李彥召把僅有的一顆手榴彈投進涌上來的匪群，剛要轉身撤出戰(zhàn)斗，卻被旁邊小巷竄出來的幾個匪徒攔腰抱住，當他被押送到巨梁橋關在張興坡家里時，屋子里已監(jiān)禁了陳誠一等十多個人了。
天傍晌午，王清雅等5位同志也被另一伙匪徒押了進來。
風，仍在不停地刮著。云，像野馬一樣在天空奔馳。巨梁橋的惡魔也發(fā)瘋了。僅一天時間，劉善云就提審了運河支隊31人，其間有兩個戰(zhàn)士在巨梁橋有親戚關系，被親戚家保釋了，陳誠一、李彥召都是本地人，很快被認出來了。
天剛剛明，又一個匪徒匆匆忙忙跑進來說，有幾個支隊的人逃到了他們的村頭叫他抓住了。
原來陳誠一等沖出了日軍的重圍，不料卻又落入了劉善云這條地頭蛇的魔掌。
劉善云一看有油水可撈，就更加得意忘形起來，把部隊撤到駐地附近的運河兩岸，專門截捕被日軍打散的運河戰(zhàn)士。
當大批鬼子掃蕩澗頭集時，他派手下探到運河支隊被打散、向這里跑來的消息，便派人埋伏各個村口，專門捉拿失散的八路軍。
這次一下子捉了30多個，劉善云高興極了：“這回該我發(fā)大財了!”
劉善云匪窩殺氣騰騰，院里出出進進都是持槍荷彈的匪徒。
這時，劉善云坐在太師椅子上的他一拍桌子：“給我?guī)蟻?/span>!”
在一片吆喝聲中。陳誠一、沙玉坤和滕縣九區(qū)區(qū)長李彥召首先被押了進來。
“叫什么名字?”劉善云拍著桌上的短槍問。
陳誠一、沙玉坤和李彥召昂頭不語。
劉善云正要發(fā)怒，一個斜眼的土匪跑進來說：“報告隊長，我認得他們!”他分別指著三人說：“這個是運河支隊二大隊的主任，這個是手槍隊隊長沙玉坤，那個高個兒的是區(qū)長李彥召!他們都是俺鄰村的人?！?/span>
一聽捉住了運河支隊的大官兒，劉善云奸笑著說：“哈哈!這回我逮住大魚了，先把他們給我押下去關好，讓孫伯龍、邵劍秋、胡大勛、朱道南他們給老子送機槍和十萬大洋來換?！?/span>
接著，劉善云一個個審問戰(zhàn)士們，先弄清身份姓名好去勒索錢財。
當場有兩名本地戰(zhàn)士被親屬花錢保了出去。
“哈哈哈!老子該發(fā)大財了!把他們都給我關押好，沒有人來贖的，就交給皇軍!”
陳誠一、李彥召、沙玉坤等受到嚴刑審問，劉善云見審不出名堂，便去找日軍隊長鳩山匯報領賞。
見了鳩山，劉善云比待自己的親老子還要親，頭哈腰獻殷勤，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大太君辛苦了，皇軍辛苦了!”鳩山明知他是個漢奸，卻故意嚇唬說：“你的毛猴子的大大的!”
“大太君，我不是毛猴子!我給皇軍抓住幾十個八路哩!”劉善云驚出一身冷汗，忙討好說。
“啊!你的捉到了毛猴子?”鳩山半信半疑。
“是真的!還有土八路的官兒呢!”劉善云接著報告了抓住八路軍的經過。
翻譯王巴高得到過劉善云不少好處，忙又添油加醋地替劉善云吹噓了一通。
那鳩山笑著對劉善云說：“劉的，我要大大的獎賞你的!”
“謝謝大太君!’謝謝大太君!”劉善云說著，便像一條帶路的狗引著鬼子進了村……
鳩山手拄指揮刀坐在太師椅上親自審問。第一個被帶進來的是陳誠一。
劉善云忙說：“太君，他就是運河支隊的大官兒!”
鳩山審視陳誠一良久，笑瞇瞇地說：“運河支隊的，統(tǒng)統(tǒng)被消滅的有!你的投降!”
陳誠一昂首挺立，一言不發(fā)，兩眼怒視著鳩山。
“你的，帶我的去捉大毛猴子，我的大大的有賞!”
鳩山見陳誠一仍一言不發(fā)憤怒地瞪著他，就揚起刀抵住陳誠一的胸口：“不投降的，死了死了的!”
陳誠一面對狂怒的敵人仍一聲不吭。
鳩山瞪大眼珠子吼道：“打!皮鞭的打!”
隨著話音，兩個鬼子揚起皮鞭狠命地抽起來。
頓時，鮮血和汗水順著陳誠一被打成布條的衣服流到地上。這位1930年就入黨的老戰(zhàn)士在昏倒前沒吐出半個字。
接著，戰(zhàn)士們一個個被審問和毒打。他們和陳誠一一樣，大義凜然，視死如歸，始終不吭聲。
第七個被帶進來的是李彥召。李彥召被捕后在扣途中，匪徒們走一路打一路，一根棍子打斷成三截，直打遍體鱗傷，一瘸一拐。這次押進來，劉善云假惺惺地說：“佩服李區(qū)長是條硬漢子，有膽識，劉某愿與攜手共事。李區(qū)長若同意的話，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還沒等劉善云說完，李彥召便大吼一聲：“放你的狗屁！”一口吐去，連唾沫帶血吐了劉善云一臉。
鳩山氣得大吼：“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的!”
第三十四章 血染巨梁橋
13日，日軍把陳誠一、沙玉坤、李彥召等29名戰(zhàn)士押到巨梁橋上。
鳩山要在這里進行大屠殺。
戰(zhàn)士們面向東方一字排開，望著郁郁蒼蒼的群山，俯看橋下滾滾東流的大運河，他們明白為祖國獻身的時候到了。他們要像陳誠一說的那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閘下，運河水滾滾東流，在閘門起一串串浪花。
勁風呼呼，陳誠一迎風站立，高昂著頭顱，直射遠方。這目光，既有對壯麗山河的深情眷戀，也有對敵人的痛恨；既有笑傲死神的英雄氣概，也有對人生的無限摯愛! 是啊!又有誰不摯愛人生呢?何況這是些為了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為祖國美好的未來而出生入死的革命戰(zhàn)士他們知道，當祖國需要為她流血、為她犧牲的時候，他們將毫不猶豫，勇于獻身。
就是這個被敵人看作“大大的官”的陳誠一，強忍傷痛，撫慰那些受刑的戰(zhàn)士，激勵他們做好充分準備，與敵人頑強斗爭到底，使本來煉就鋼筋鐵骨的共產黨人、革命戰(zhàn)士，又淬了一遍火。
鳩山決定先拿陳誠一開刀。他用指揮刀向陳誠一一指，一個鬼子端著刺刀向陳誠一刺來。
陳誠一這位1929年入黨的老黨員，昂首挺胸，視死如歸，對著步步逼近的明晃晃的刺刀，意識到這是最后的斗爭，頭發(fā)一甩，猛地仰天高呼：“打倒小日本!”“共產黨萬歲！”聲音如海嘯，似山崩，群山應和，運河共鳴敵人把刺刀刺進他的肚子，還絞了三圈，陳誠一壯烈地倒在血泊中，被敵人踹進了運河。
又一個日軍端著刺刀朝李彥召撲來。李彥召怒眉直豎，雙眼圓瞪，刺刀捅進了他的腹部，李彥召上牙咬進了下唇，跟蹌了幾步，一頭栽進了河里……
戰(zhàn)士李明，自幼在運河里泡大，眼看陳誠一和李彥召二位同志的慘死，肺都氣炸了，他不露聲色暗暗盤算著。當輪到他時，只見他猛地晃開膀子，把擰著他雙手的日軍甩了個趔趄，大罵一聲：“狗日的，等著吧！”便縱身跳進了水里，一時把日軍驚呆了，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向河里亂放槍時，李明早在水下游得沒蹤影了。
鬼子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驚呆了，接著向河里亂放了一陣槍。
李明跳水逃走，激怒了鳩山。他命令日軍割下絞閘繩，把沙玉坤等26名戰(zhàn)士串綁在一起，在敵人串綁時，有的戰(zhàn)士高呼：
“小日本，我操你八輩子祖宗！”
“劉善云你個鱉孫不得好死!”
……
憤怒的吼聲，驚天動地。
一個年輕的鬼子竟嚇得呆在那里。
鬼子把剩下的26名戰(zhàn)士用刺刀一個一個捅死，然后將尸體拋進運河。運河水被烈士的鮮血染得透紅，大運河泛起一團團血霧。
這些烈士的姓名是：陳誠一、李彥召、沙玉坤、王清雅、戴體正、孫茂明、賀明謹、蔡敬啟、劉安松、孫景鳳、高文厚、王昌維、李玉銀、王成富、侯三、李正彥、徐生美、陳安生、武永法、王衍慶、王清印、王茂渭、張喻珊、王玉昭、戚成本、張志誠、王守良。
李明跳水之后，人們一直未找到，估計因被捆住手，即使水性再好也難活命，所以，加上他應是29名烈士。
二大隊向運北轉移途中與敵遭遇，受到重大損失，唯第八中隊在中隊長張友藩沉著指揮之下安全轉移未受損失。
張友藩，嶧縣第六區(qū)徐塘村人，1913年，出生于地主家庭，系張效源獨子，自幼在本村讀私塾，直至成年，他聰明好學，舊學功底甚佳，為人忠厚，性格豪放，雖然出生富門，但毫無富家子弟惡習，喜結有志青年關心國事，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家鄉(xiāng)淪陷，他為國家前途憂心如焚，極愿意走出他早已厭惡的家庭，能為抗戰(zhàn)事業(yè)作出有益貢獻。1938年底，張友藩經張喻鼎介紹參加中國共產黨，他隨即開始進行組織抗日武裝的活動。1939年夏，幾經周折，終于組織起四、五十人槍的部隊，是年秋，編為八路軍115師第十四區(qū)隊，他任第三中隊長。1940年6月，第十四區(qū)隊編為運河支隊第二大隊，他任第八中隊長。他從軍以后，處處以身作則，嚴格要求自己，與戰(zhàn)士同甘共苦，當時部隊沒有正常的糧食供應，駐防各地，均由就地村民送攤子飯，張友藩總是揀孬的吃，給戰(zhàn)士作出榜樣，故而得到戰(zhàn)士的敬佩和愛戴。在這次率領八中隊向運北轉移途中，沉著冷靜，使部隊安全轉移未受損失。
第三十五章 朱陽溝戰(zhàn)斗
運河支隊在蘇魯支隊三營配合下與敵人激戰(zhàn)一天，于夜間分二路渡河北移。一路是支隊領導機關，直屬部隊跟隨一大隊進到朱陽溝一帶宿營待機多另一路二大隊則在渡河后向西北進到郝家湖一帶宿營待機。
渡河中間，突然從東北方向傳來了隆隆的炮聲，孫伯龍就斷定面臨著會上估計的最壞的情況。
運河支隊隊部機關和一大隊沖出包圍后，于拂曉前趕到朱陽溝。就在這時，后面澗頭集的敵人也追上來了。
這時，大家才明白，敵人不僅是從賈汪來的，棗、滕、臺的日偽軍也同時出動了。
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為了變被動為主動，孫伯龍當機立斷找到邵劍秋，命他掌握運支一大隊迅速向西北方向撤離，繞道擺脫敵人，保護部隊主力，伺機過津浦路回運南。
孫伯龍和褚雅青帶領支隊機關和三中隊向朱陽溝撤退。
原來分駐棗莊、嶧城、韓莊等據(jù)點的日軍第10混成旅團2000余人，在運南庫山戰(zhàn)斗打響之際，就悄悄出動，于拂曉前隱蔽地埋伏在運北的曹莊、陰平、古邵一線，企圖和運南之敵南北對進合圍運河支隊，進而一舉殲滅之。
由于漢奸告密。運河支隊再度遭遇日軍的包圍。
在支隊長孫伯龍、邵劍秋的指揮下，運河支隊機關的特務隊和四中隊堅守大、小圩子，與敵展開激戰(zhàn)。
為了掩護其他部隊轉移，孫伯龍命令部隊立即還槍，吸引住各路敵軍。
當敵人聽到運河支隊的槍聲后，認為已經發(fā)現(xiàn)了運河支隊的主力，2000多日偽軍即從四面八方直向朱陽溝撲來。
孫伯龍命令三中隊集中火力向追來的敵人一陣猛打，敵人果然把他們當成運河支隊的主力而緊追上來。他們立即撤進了朱陽溝。
朱陽溝有幾十戶人家，是一個較大的村莊，有兩個獨立的一大一小的土圩子，四周有炮樓。
孫伯龍指揮三中隊迅速搶修工事，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
兩路敵軍完成對朱陽溝的合圍之后，就集中炮火向村內猛轟。
村內到處墻倒屋塌，燃燒彈引燃了草房，形成一片火海。
炮火猛轟之后，敵步兵開始進攻了。
運河支隊的戰(zhàn)士忍著煙熏火燎，依托疾速準備的工事，頑強抵抗。
“同志們，快鉆進炮彈炸過的地方!這樣安全?！睂O伯龍大喊。
戰(zhàn)士們按他的命令紛紛跑到彈坑躲避，果然有效。敵人轟了半天，除傷了兩名戰(zhàn)士外，無一死亡。
敵人的步兵進攻了，鬼子躬腰撅腚向前沖。最前面的已接近三中隊的陣地。
“別慌!等敵人靠近點用手榴彈炸他們?！瘪已徘啻舐暫暗?。
這時，兩個戰(zhàn)士慌忙要放槍，褚雅青生氣地喊：“慌個啥!要節(jié)省子彈，等敵人上來再拼，先叫他們嘗嘗手榴彈的厲害!”
敵人越來越近了，褚雅青喊了聲“打!”
十幾顆手榴彈飛出去在敵群炸開了花。鬼子丟下20多具尸體滾了回去。
不一會兒，敵人又嚎叫著沖過來。
“噠、噠、噠! ……”三中隊的兩挺機槍一陣怒吼，鬼子又丟下30具尸體縮了回去。
進攻大圩子的敵人，幾次都被打退了。
但是，村西北的小圩子，卻被敵人突破占領了，日軍小隊長小野慌忙命令用密集的炮火向村內轟炸，小圩子被炸開了三道缺口。
孫伯龍命令四中隊一個排撤進了大圩子。
正午時分，由于運河支隊的頑強抵抗，大圩子久攻不下，敵人只好再次施展火力，炮彈高度密集，開花彈在圩子上空連連爆炸。
第三十六章 突圍
運河支隊雖有傷亡，卻暴露了敵人用炮火開路，步兵隨后進攻的老一套戰(zhàn)術。孫伯龍支隊長指示作戰(zhàn)參謀褚雅青，命令戰(zhàn)士們充分利用地形地物，以彈坑為掩護，避開敵炮火轟擊，待在敵炮擊延伸或轉移時，迅速搶占并依托適才的彈坑與圩墻迎擊敵步兵，盡量等敵人接近，沉著應戰(zhàn)，給敵人以更大殺傷。就這樣，激戰(zhàn)了一整天，敵炮火雖然一直不間斷地猛烈轟擊，但敵步兵同時進攻的地方并不多。
戰(zhàn)士們除一二處迎戰(zhàn)的以外，大都輪流監(jiān)視敵人和小作戰(zhàn)間憩息。
有作戰(zhàn)經驗的褚雅青隨著敵人的進攻更換指揮位置，命令戰(zhàn)士們奮勇殺敵，打退了敵人的一次次進攻。
運河支隊政治處宣傳股長梁巾俠是隊伍中唯一的女同志，人稱“運河女俠”，她最擔心宣傳股那匹馱著油印機的騾子受驚亂跑。她讓馴馬員大老徐把孫伯龍那匹訓練有素的大紅馬牽來和大青騾呆在一起。
果然，大青騾順從地和大紅馬趴臥在墻角一動不動。梁巾俠讓劉玉珍、朱玉花和大老徐一起看管好它們，便勇敢地向前沿陣地跑去……
梁巾俠初次遇到大戰(zhàn)，心里有點害怕，但為了鼓勵戰(zhàn)士們，她努力鎮(zhèn)靜下來和戰(zhàn)士們趴在工事里。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土說：“同志們，不要怕，咱們不是唱過《生死已到最后關頭》這支歌嗎?要堅……堅決消滅鬼子!”她說著便唱了起來：
“向前走，
別后退，
生死已到最后關頭。
同胞被屠殺，
土地被強占。
我們再也不能忍受……”
“別唱這個了，還沒到最后關頭哩!哈哈!”一個戰(zhàn)士緊握鋼槍說。
“這里危險!快到后邊去！”有人對梁巾俠喊。
梁巾俠顧不了許多，她見戰(zhàn)士們對這支歌不感興趣，靈機一動，順調兒唱出了現(xiàn)編的詞兒：
“上好子彈，
沉住氣兒，
三點一線，
一槍撂倒一個敵人。
我們是鐵打的抗日隊伍，
我們是打不垮的八路軍……”
這回戰(zhàn)士們都興奮地跟梁巾俠唱了起來，殘酷的戰(zhàn)場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喂!梁股長過來，我教你打槍。”一個戰(zhàn)士把槍遞給爬過來的梁巾俠。
梁巾俠端起槍瞄準槍眼外墳頭上的一個鬼子放了一槍。不料想后座力把她的肩膀一振，就打脫了靶。
戰(zhàn)士反復教了她多次后，她屏住呼吸，穩(wěn)住肩輕輕一扣。就打中了一個剛露頭的鬼子。
“我打死一個鬼子啦!打死一個鬼子啦!”梁巾俠高興地喊。此刻，她真正感覺到自己和戰(zhàn)士們融合在一起……
從早晨到傍晚，敵人發(fā)動的十幾次進攻都被打退了。
朱陽溝大圩子外橫七豎八躺滿了鬼子的尸體。
三中隊犧牲了21位同志。
天很快就要黑下來。褚雅青對孫伯龍說：“支隊長，我仔細觀察后發(fā)現(xiàn)西北角敵人少，天一黑咱們突圍吧!”
“咱倆想到一塊了，告訴戰(zhàn)士們準備突圍!”孫伯龍抖了抖滿身的灰土說。
二人很快調集好了隊伍。
第三十七章 隱蔽郗山
傍晚時分，西北從鐵佛溝方向傳來緊密的槍聲。
孫伯龍一聽興奮地喊：“同志們，咱們的人來了!向西北角沖啊!”
原來，邵劍秋得知孫伯龍被圍，急忙帶領一大隊的一隊戰(zhàn)士趕來支援了。
支援的戰(zhàn)士們卷起褲腿和袖子，胳膊上系著白色布條作為標記，在敵人的背后發(fā)起攻擊，迎接從圩子里沖出的運河支隊人員。
在一片喊殺聲中，三中隊戰(zhàn)士猛打猛沖，終于突破西北角門，沖了出去。
戰(zhàn)斗直到天黑，敵人的20余次進攻都被擊退，圩子始終未被敵人突破。
天黑之后，邵劍秋及時增員，與孫伯龍內外夾擊，打開了一個缺口。孫伯龍組織了20多支短槍在前面開路，率領戰(zhàn)士們成功突圍。
敵人因天黑不敢戀戰(zhàn)，又懷疑是八路軍115師來支援，就只好丟下600多具尸體滾回了老窩。
此次戰(zhàn)斗，運河支隊以傷亡50人的代價，換取了日軍傷亡400余人的勝利。
孫伯龍、褚雅青帶領的三中隊和一大隊主力會合后，趕到上屯村暫息。
這時，二大隊的兩個中隊也來到這里。
在清點人員時才發(fā)現(xiàn)一個叫龍西樹的排長和他的幾個心腹不見了。
原來龍西樹早暗藏投敵之心，他在運河支隊開始被打散時，趁混亂之機投奔了敵酋黑木。
“上次捉回來就該宰了他!”褚雅青說。
“為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咱們給了他重新做人的機會，哪想這漢奸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span>
“再逮住他不能槍崩，得一刀一刀剮了他!”
孫伯龍說：“同志們，咱們先不談這個漢奸，現(xiàn)在研究一下部隊如何分散活動的問題。敵人還在尋找咱們決戰(zhàn)，咱們要保存有生力量!”
接著大家研究決定：二大隊隱蔽在澗頭集一帶，繼續(xù)尋找失散的戰(zhàn)士；孫伯龍、褚雅青等和一大隊連夜越過津浦路去微山湖東岸的郗山隱蔽休整；因行動不便，由梁巾俠等帶著大紅馬和騾子去龍門山套隱蔽。
在茫茫夜色中，他們各自向目的地奔去。
是夜，運河支隊機關跟一大隊從劉家河口轉移到牛山、石門、張莊、黃風口一帶。
這時，敵二十一師團、第十混成旅團和汪偽徐州的和平救國軍、山東皇協(xié)軍及警備隊，在運河南北展開了全面的“清剿”。
敵人踏遍大大小小村莊。奸淫婦女，燒毀房屋，殘殺無辜，實行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處處槍聲，處處火光，處處都有撕人肺腑的慘叫。
支隊領導召開緊急會議，針對當時情況，采取了緊急措施。
在日軍掃蕩前，朱道南政委進抱犢崮山區(qū)開會了。孫伯龍支隊長主持會議，會議決定：由孫伯龍支隊長帶一支便衣短槍隊留在原地區(qū)活動，籌集子彈，觀察敵人的動態(tài)。副支隊長邵劍秋和政治處主任文立正、帶運支主力第一大隊和支隊部警衛(wèi)都隊、教導隊共600余人，越過津浦鐵路，進入微山湖東岸郗山隱蔽休息，同時嚴密封鎖消息，伺機襲擊敵人。
15日夜，運河支隊主力在副支隊長邵劍秋率領下，跳到津浦路西郗山隱蔽。
郗山是一座不高的孤山，位于山東省內微山縣城南韓莊鎮(zhèn)境內，是一個海拔 66.3 米的獨立丘嶺，與微山島隔水相望。郗山的西邊有及其罕見的名礦——郗山稀土礦。
戰(zhàn)士們望著山上有一座好大的墳墓，有人說叫“郗公墓”。
邵劍秋說：“郗公墓前有一統(tǒng)石碑，上書東晉太尉郗鑒之墓，是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的手筆?！?/span>
有個戰(zhàn)士問：為什么叫郗山？
于是，大伙讓邵劍秋講起郗山的故事——
郗鑒是金鄉(xiāng)縣人，少年時家中貧寒，而為人聰慧好學，以儒雅著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想讓他成才成名，就自愿獻糧獻錢資助他，于是他便刻苦地習文練武，奮進不息，不久就文武全才了。東晉元帝司馬睿時，郗鑒被詔為龍驤將軍兼兗州刺史，司馬紹登基又升他為東騎大將軍，督都徐、兗、青三州軍事。咸和年間，郗鑒奉旨平叛叛黨，立了大功，又加封他為太尉。郗鑒有個女兒，年長二八，視為掌上明珠。女兒尚未婚配，要為女擇婿。郗鑒與丞相王導情誼深厚，又同朝為官。一天早朝后，郗鑒就把自己擇婿的想法告訴了王丞相。王丞相說，那好啊，我家里子弟很多，就由您到家里任意挑選吧，凡你相中的，不管是誰，我都同意。郗鑒就命管家?guī)现囟Y到了王丞相家。王府子弟聽說郗太尉派人覓婿，都仔細打扮一番出來相見。尋來覓去，一數(shù)少了一人。王府管家便領著郗府管家來到東跨院的書房里，就見靠東墻的床上一個袒腹仰臥的青年人，對太尉覓婿一事，無動于衷。郗府管家回到府中，對郗太尉說：“王府的年輕公子二十余人，聽說郗府覓婿，都爭先恐后，唯有東床上有位公子，袒腹躺著若無其事。”郗鑒說：“我要選的就是這樣的人，快領我去看!”郗鑒來到王府，見此人既豁達又文雅，才貌雙全，當場下了聘禮，擇為快婿。這“東床快婿”就是后來被人稱為“書圣”的書法家王羲之。郗鑒晚年病重時囑咐家人道：“吾一向崇敬仁者的微子，智者的張良和軍家之杰的目夷，離他們的墓地不遠有一風景秀麗的小山丘，地處徐兗之間，歷為吾供職轄區(qū)，吾死后就葬于此。” 王羲之還為其岳父撰寫了流傳千古的碑文。因此，這座無名的小山丘就被命名為“郗山”了。
第三十八章 打回運南去
郗山離沙溝車站僅五里多路。山下有400多戶人家，漁民居多，以前是運河支隊?；顒拥牡胤?。在這遍地敵偽的狹小地帶，背水扎營，雖是兵家之忌，但時值臨城、沙掏、韓莊的日、偽軍被抽調去運河南北地區(qū)掃蕩，敵后兵力空虛之際，這次運河支隊一大隊突然來此隱蔽是敵人沒想到的。果然，他們來到郗山休息了兩天，敵人才聞到了一點味道。
敵人開始調兵了。
根據(jù)幾路偵察員的報告，敵人企圖合擊郗山，有包圍運河支隊的態(tài)勢。
孫伯龍立即主持召開緊急會議，讓大家出謀獻策。
開始，屋內鴉雀無聲，大家都在沉思。
邵劍秋首先介紹了嚴重的敵情。
與會者皺著眉頭，作戰(zhàn)參謀褚雅青和華新乙等幾個煙癮大的不斷抽煙，像是要從小小的煙鍋里抽出一個絕妙的計策，嗆人的煙霧在人們頭頂繚繞，空氣十分沉悶。
有人打開窗戶，一股爽心清神的氣流讓大家活躍起來。
“我們今夜應離開郗山?！币粋€同志急切地說。
大家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望著邵劍秋。
邵劍秋咽了口唾沫，默不作聲思考著。
大家不禁失望地嘆了口氣。
孫伯龍考慮：部隊當夜必須離開郗山，不然就有被敵消滅的危險。
是呵，今夜應當離開郗山是肯定無疑的。眼下三面重兵壓境，一面背水的郗山，定然不是久留之地。
可是，怎么個離開法呢？
“回運南吧!”坐在角落里埋頭苦思了半天的一個同志說：“敵人掃蕩是先從運南開始的，今天已是第五天了，運南已無我們的部隊，我估計敵人找不到咱們必然會離開那里。敵人在運南的掃蕩可能已告一段落……”
“我同意!”華新乙掐滅煙說。
“回去?怕的是回不去呀!”挨著華新乙坐的一個同志掃興地說：“去運南要沖過津浦鐵路和運河，現(xiàn)在鐵路、運河已被敵人封鎖，這么長的路程，一個夜行軍怎么也過不了運河；搞得不好，又鉆進了敵人的合擊圈呵!與其被敵人堵住，倒不如死守郗山，多消滅幾個敵人。”
“要是回不了運南，不如死守郗山同鬼子拼了!”三中隊隊長丁瑞庭甕聲甕氣地說。
“不行!不能和敵人硬拼。咱們要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保存自己也是消滅敵人?！?/span>
孫伯龍揮了揮手：“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現(xiàn)在咱們是‘敵進我退’的時候，咱們要想盡辦法同敵人捉迷藏?！?/span>
這時，人稱“猛張飛”、“黑煞神”的褚雅青把大腿一拍站了起來：“有啦!咱們坐船過湖到韓莊南垅子上岸，再回運南。這就叫鬼子有堵門計，咱自有跳墻法兒!”
大家都知道褚雅青頭腦精明，作戰(zhàn)勇敢，他的“跳墻法”立即得到多數(shù)同志的認可。
這時一貫辦事老成穩(wěn)重的三中隊長丁瑞庭發(fā)言了，他說：“我們是陸地部隊，不熟悉湖上的情況，我是韓莊人，聽說韓莊湖口閘停有鬼子的汽艇，萬一在水上碰到鬼子的汽艇咋辦?”
“據(jù)可靠情報，鬼子集中人馬去了運北，湖里暫時放松了，我看可以從水路走?！奔易≡诤呏旒f的一中隊長華新乙附和說：“從郗山到南垅子的水路約40華里，帆船正常行駛每小時六、七里，今晚9時出發(fā)，明天凌晨可到達目的地，這樣，天亮前就可越過津浦路回到運南。當然，要是天氣反常，遇到大風就不好說了?！?/span>
接著，大家對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進行了討論分析，最后，大家把期望的目光集中到了一直靜聽大伙發(fā)言的邵劍秋身上。
根據(jù)情況的分析，大家認為部隊有兩處可去：一是去運河南，一是去運河北。運河北地區(qū)日軍掃蕩部隊仍在到處進行搜索，如果發(fā)現(xiàn)運河支隊的住處，在鐵路線上采取數(shù)點對進合擊的辦法，幾小時即可包圍我們，這種情況，部隊如轉移到運河北地區(qū)則是下策，另外，日軍掃蕩運河南已經是第七天，運河支隊主要兵力早已離開運河南，日軍主要兵力可能已經撤出這個地區(qū)，此時去運河南可算是上策。
孫伯龍又分析道:“從郗山東過津浦路，再南下渡過運河，通過這兩道封鎖線，一夜行軍到不了運河南。怎么辦？”
文立正說：“風險肯定是有的，不試試怎么知道？”
孫伯龍用眼光掃視著每一個人，是呵，當他習慣地問每一個同志“怎么辦”的時候，就堅信著將有一個新的計策從群眾中誕生。而今，嚴峻的情況已不允許再三的考慮了。
文立正說：“出奇制勝——夜渡微山湖，打回運南去！”
大家都點點頭，最后決定，從微山湖渡水南下，再東過津浦路進入運河南。
孫伯龍一揮手堅定地說：“好！就這么辦！”
孫伯龍當時下這個決心確實是大膽的，也有冒險成份，所以也作了在湖上打兩天游擊的準備。
接著，文立正進行了夜渡微山湖的政治動員和水上行軍的鼓動工作。
時過中午，運河支隊以運糧的名義，向郗山湖邊的漁民動員來20只帆船。為了船只在水上行軍指揮的便利，確定把20只船分編為5個排，每排用繩索把船連在一起。
每人帶兩天的熟食，做好夜渡微山湖和在湖上打游擊的兩手準備。
第三十九章 夜渡微山湖
夜幕降臨，湖面顯得特別靜謐，晚9時從郗山啟航，沿著微山島東側魚貫南駛，指揮船航行在船隊的最前列。
一勾彎月靜悄悄地沉在微山湖底。夜幕下的湖水顯得特別寧謐，蒸騰的水霧籠罩水面，更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水天相連處，五排大小拴在一塊的帆船，夜9時從郗山起航沿著微山島東側魚貫駛去。老遠就能聽見“嘩——嘩——”的漿聲。
邵劍秋和文立正、褚雅青坐在第一排船的船頭上，掌握著航船的方向，不時地注視著韓莊方向敵人的動靜。
褚雅青這個土地革命時期就參加黨的地下工作的老同志，生就一副粗魯莽撞的脾氣。在這么緊張的行軍途中，他竟有情緒講開了三國：“話說曹孟德百萬人馬下江南，一路取州過縣，銳不可擋。渡江的時候，曹操妙用連環(huán)計，把戰(zhàn)船連在一起，結果……”說到這里，褚雅青不說話了，他知道說漏了嘴。曹操采用連環(huán)計落了個一敗涂地，如今……不吉利。他從兜里摸索出一支皺得不成樣子的紙煙。
“后來呢?’幾個同志故意追問。
“敗了唄?！?/span>
幾個人不無愜意，哈哈笑了。
“笑什么?”褚雅青逮著理了：“酸棗子只能孫悟空吃!豬八戒一吃就倒牙。時代不同了，有了共產黨、毛主席領導，憑著這個連環(huán)計，咱們準能勝利?！?/span>
指戰(zhàn)員們聽后都會心地笑了。
褚雅青得意地把那像是支紙煙的東西，小心翼翼地裝進了兜里。
東風漸大，深邃的夜空里，一行大雁由北向南徐徐飛過，發(fā)出一陣陣凄涼的叫聲。
“大雁叫一聲，窮人吃一驚?！鄙碇鴨我碌目谷諔?zhàn)士的確感到了深秋的寒意。
病號和體弱的同志被逼著睡到了船艙里，留下的人互相倚偎著坐在船頭，借助各自的體溫抵擋夜露的侵襲。
邵劍秋站在船頭，夜風襲來一次次掀起單薄的衣角。他考慮：秋去冬來，敵人掃蕩頻繁，部隊的棉衣怎么辦?
夜，更凝重了。單調的劃水聲越發(fā)顯得清脆，似乎要沖破渾沌的夜幕，喚來東方的曙光。
這時，船隊行進到微山島東南約10華里，距山頭村不遠的湖面時，東南方向忽然傳來槍聲，大家為之一震，順手抓起槍支，緊張地注視著響槍的方向。
船老大王大順沉著地側耳聽了聽動靜，從熟悉水面情況的船老大王大順處得知，這是韓莊偽軍到湖上搶船，便安慰大伙說：“沒事，這是韓莊的二鬼子到湖上搶船，咱們偏西走吧，大家不要吸煙，這些家伙見亮就奔?！?/span>
這時，大家才知道船已駛到湖中心了，睡意立刻被緊張所代替。
邵劍秋傳令大家絕對禁止抽煙，因為偽軍見亮就往這奔，萬一與偽軍的船遭遇，就非打不可了。如果這樣，水上突圍這著棋就遇到麻煩了。
船隊在夜幕掩護下安全地通過了湖心。
大伙心里明白，夜渡微山湖這盤棋的輸贏，這里是關鍵的一步。如果此時和敵人相遇，后果將不堪設想。
船老大王大順告訴大家：“離留城不遠啦。”
“留城，什么留城？”一個同志不解地問。
“漢代的名城嘛！劉邦定鼎后封張良為留侯，呂后大誅功臣，張良看劉邦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安樂，乃隱居留城不遠的微山。”
“后來怎么啦?”不了解這段歷史的同志問。
“大概是在隋唐時代，這個留城就沉到湖中了。如今微山島山坡下還有漢留侯張良墓的遺跡碑記?！蹦俏皇煜で闆r的同志繼續(xù)說。
這時，政治處主任文立正聽了同志們的對話，感嘆地說：“張良真算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戰(zhàn)略家呵，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他輔助劉邦，滅秦楚，定漢室，以弱勝強。咱們只要堅持毛主席持久戰(zhàn)的戰(zhàn)略方針，堅持游擊戰(zhàn)術，就一定會取得勝利?！?/span>
聽完這些，大伙又一次感到壓在自己肩上的千斤重擔。壯大我們的民族，建立一個嶄新的國家，不正是我們的一個宏偉目標嗎?
偏東風越刮越大，船遇頂風。
“如果今夜不能過微山湖……”難道華新乙同志說的那個境況真要發(fā)生，同志們都很著急，心里火燒火燎。
“怎么辦？”邵劍秋把熱切和信任的目光投向船老大王大順臉上。
“船使八面風，咱們折嗆行駛?！蓖醮箜樌潇o地觀了觀風向，果斷地說。于是各排船都調正了船桅，利用偏風偏向，折嗆 (即S形)迂回前進了。
由于各排船采取的角度不同，最后一排船恰在這時迷失了方向，掉隊了。
“停船尋找！”指揮船上下達了命令。
人們忐忑不安，計算著到天明的時間。
派出的小劃子在不到半小時的光景，用口哨與失掉聯(lián)絡的船只取得了聯(lián)系。指揮員心上的石頭落地。
船隊繼續(xù)南駛。
越過日偽軍據(jù)點韓莊，霜霧茫茫中透出了微山湖南部龜山的陰影，目的地就要到了。
第四十章 夜宿灣槐樹
此刻，敵人正做著開往郗山、圍殲運河支隊的美夢哩！看著敵人一隊一隊地由東向西在萬莊旁邊的大路上走過，隱蔽在莊內的運河支隊的戰(zhàn)士，先是緊張，繼而感到分外的愜意。
一大隊副大隊長王默卿幽默地說：“嘿，鬼子和我們換防啦!”
此時天已近黎明，一隊隊掃蕩運南結束的日軍由東向西經過萬莊村邊的大路去利國驛。
日軍合擊郗山，消滅運河支隊主力的圖謀落空了。
主力部隊在萬莊休息了幾個小時，同志們一顆心徹底地放了下來，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了。
吃過早飯，就行軍東進。戰(zhàn)士們看到每一個村都還有敵人放火留下的裊裊余煙，還有那無人收殮的死尸，男人的、小孩的、女人的，慘不忍睹呵!
“烈火燃燒在黃邱山上，
憤怒充滿每個人的胸膛，
鬼子兵各路進兵來掃蕩，
山川震驚，
林木動蕩……”
歌聲在由萬莊一路到澗頭集的上空飄蕩，而這次，再也沒有節(jié)日的歡樂了，唱出來的，字字都是燃燒的烈火。
當天下午，部隊進駐運南重鎮(zhèn)澗頭集。
“我們的部隊回來了!”
這個動人的消息，在受盡苦難的百姓中間傳送著。是呵，八路軍運河支隊又回運南了。
日軍掃蕩運南之后，活動在燕子埠一帶的邳縣偽軍梁廣潔部不斷到小山子一帶騷擾，趁其不意，運河支隊在白天向進到小山子村的梁廣潔部百余人出擊，敵人發(fā)現(xiàn)運河支隊部隊較早，自知不是運河支隊的對手，倉惶東撤。
在朱陽溝戰(zhàn)斗以后，龍希貞投奔了日軍，被當即委任為偽警備第八大隊長，在澗頭集發(fā)展偽軍。當他知道八路軍運河支隊大隊人馬向澗頭集前進時，就帶著十多個偽軍逃之夭夭了。
二大隊長孫斌全在朱陽溝戰(zhàn)斗的當夜，就渡河回到澗頭集以南地區(qū)，集結他跑散的隊伍，六七天的時間收攏了200余人，就在東西于溝一帶活動，支隊機關和一大隊回到澗頭集，他們會合了。
部隊在灣槐樹村集中住在村子南頭的一片宅院里，一中隊住在西邊，孫怡然帶嶧縣支隊一部住在東邊。
孫倚亭，原名孫景興，山東省原嶧縣西棠陰村人(現(xiàn)屬棗莊市嶧城區(qū))。1900年出生于地主家庭。孫倚亭生在書香人家，自幼進私塾。舊學功底甚厚，詩詞書法均佳。 “九．一八”事變后，他激于愛國熱情，獨自創(chuàng)辦棠陰小學，并親自任教。1939年初冬，嶧縣抗日民主政府成立。翌年2月，孫倚亭毅然離開家庭參加抗戰(zhàn)行列，任第四區(qū)蛟山鄉(xiāng)鄉(xiāng)長，并組織蛟山大隊。其后部隊改屬嶧縣支隊第二區(qū)隊，他任區(qū)隊長。
華新乙進村后便立即帶領班排干部觀察地形，布崗設哨，并命令各班排在自己的防地挖掩體、筑工事，以防敵人偷襲。
指導員鄭林昌也拖著虛弱的病體深入各班排，了解情況，慰問病員。連日來他們與日軍周旋，連續(xù)作戰(zhàn)，吃不好，睡不寧，鄭指導員尤其辛苦，臉面又黃又瘦，兩只眼睛盡管布滿了血絲，卻仍然閃耀著堅強而樂觀的光澤。他知道，此刻雖然很平靜，但是瘋狂的敵人隨時都有可能來犯。因此他特別囑咐值勤站崗的戰(zhàn)士：“要格外警惕?！?/span>
夜靜更深，勞累了一天的戰(zhàn)士們香甜地睡著了，支隊部里卻燈火未熄，人影憧憧。
梅花臺村是叛徒漢奸褚思杰的家，該村有不少人跟褚思杰當偽軍，而運河支隊卻從梅花臺直奔灣槐樹村宿營。
韓莊的日偽軍很快就得到我軍移住灣槐樹的情報。
雞叫三遍，正在值班的七班長賈成泉帶領著全班戰(zhàn)士正在黑暗中緊張地挖掩體，突然，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從陣地的側面?zhèn)鱽?，賈成泉一愣，急忙問道：“什么人?”
“同志，我是老鄉(xiāng)?！?/span>
跟著話音，一個背著糞箕子的老鄉(xiāng)從黑暗中跑了來，他氣喘吁吁地說：“鬼子進莊子啦！”
賈成泉忙走進老鄉(xiāng)跟前低聲說：“大爺，別慌，慢慢講?！?/span>
“我叫邵會起，住在村子最邊。今早起來拾糞就聽見鬼子闖進了邵性德家，逼問邵性德：你的快說，村里八路的有?邵性德故意大聲說：‘這里沒有八路，八路早就進山了?！碜硬恍啪投敬蛩?，他就大聲叫嚷。我一聽情況緊急，就悄悄摸出來給你們報信?！?/span>
賈成泉聽罷，一面派戰(zhàn)士到隊部報告，一面指揮戰(zhàn)士做好戰(zhàn)斗準備。
華新乙接到敵情報告，立即派人向支隊部報告情況，又讓鄭指導員派人傳令各排火速占領陣地，一邊急忙帶著通訊員平開月向村西奔去。
這時七班已與偷襲的敵人交火了。
在戰(zhàn)士們迎頭痛擊之下，敵人倉惶敗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