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楊家將的歷史傳奇,讓蕭太后這個人物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從兒時伴我成長的連環(huán)畫里,在戲曲評書里,我們知道楊家滿門的忠烈都慘死在蕭太后的手中。這樣一個傳奇的女性,讓人感嘆良久。
在遼國的歷史上,自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取了蕭家的小女兒述律平之后,自此皇后必出蕭家,由此可窺見此女非同一般。這是當時遼國政壇中的潛規(guī)則。所以遼國的太后都是蕭太后,但后來這成了一個人的專有代名詞。她就是遼景宗妻子蕭綽,小名燕燕。
從述律平到蕭綽,遼國已歷經(jīng)四代,燕燕出生的時候,述律平在宮內(nèi)寂然過世,蕭家兩個重量級的女人在生死之間擦肩而過。如果真有因果輪回,我愿意相信這是一種轉(zhuǎn)世的輪回。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圖治,開啟了蕭太后干政執(zhí)政的黃金時期。蕭太后這個稱謂在歷史上也就成了蕭燕燕享有的專權(quán)。
燕燕的父親是蕭思溫是燕國公主的駙馬,戰(zhàn)功赫赫,也野心勃勃。因出身于這樣尊貴顯赫的家族,注定了燕燕不平凡的一生。相傳燕燕還年幼的時候,父親見庭院落葉灰塵滿地,就叫三個女兒去打掃庭院,只有燕燕一絲不茍地完成任務(wù)。當時蕭思溫就暗自思忖,覺得此女將來必為蕭家?guī)順s耀功勛,自此對她另眼想看。這版本簡直就是東漢時期著名典故“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再版。
蕭思溫對女兒要求嚴格,親自教她們騎馬土射箭,燕燕總是比她的姐姐們出色很多。良好的家教讓燕燕精通琴棋書畫,蕭思溫也從不避諱在她們面前談軍政大事,燕燕本就是天資聰穎之人,從小耳聞目染,領(lǐng)略深悟了很多權(quán)謀之變。
待燕燕長到十六歲的時候,在父親的安排下嫁給了皇侄耶律賢。野心勃勃的蕭思溫早就胸有成竹,想有一天女婿能登上皇帝的寶座。公元969年,這對翁婿陪著皇帝出游打獵,好話說盡絕招使出,皇帝經(jīng)不起輪番的勸酒,終于醉倒在帳下。蕭思溫向左右使了下眼色,兩名前來進膳的御廚,拔出尖刀刺向皇帝的心臟。
女婿如愿當上了皇帝,十六歲的女兒被冊立為皇后,這是天大的喜事呀。蕭思溫愛女心切,春風(fēng)得意地安排女兒女婿蜜月出游,豈料這政治斗爭的血腥與恐怖,政敵與迅雷不及掩耳的態(tài)勢反撲上來,蕭思遭人暗殺。
喪失親人的疼痛讓燕燕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她擦干眼淚,把悲痛與恐懼深埋在心底。蛻變成一個果敢精明的女人,本就生在豪門大戶的她更懂得了宮廷生活中艱險與榮耀的并存。她使出渾身的招數(shù),只為求得皇帝的專寵。到皇長子隆緒的出生,蕭燕燕皇后的寶座終于定心穩(wěn)固了。
遼景宗面對當時朝野的混亂局面,他也曾想要勵精圖治。無奈他體弱病多,很多軍國大事都仰仗皇后與大臣們的決斷,所幸皇后是一個有殺伐決策的人。慢慢的贏得了朝中上下的認可,遼景宗曾對大臣說:在書寫皇后的言論時也應(yīng)稱“朕”或“與”,這可作為一條法令。這說明蕭燕燕可代行皇帝職權(quán),遼景宗把最高的贊許和權(quán)力給了妻子。
公元982年9月,遼景宗駕崩。蕭太后手握一張“皇后長子隆緒繼位”的遺詔,她深知這一紙詔書是保了不了新皇安穩(wěn)繼位的,隆緒年方十二,還不諳世事,想到自己孤兒寡母地面對著這一切,燕燕止不住眼淚。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女人,馬上想到應(yīng)該應(yīng)對的策略,幾番沉思后她召來大臣耶律斜珍、韓德讓,一句“我該怎么辦?”,淚珠還是止不住往下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神情,讓兩個七尺男兒當場伏地愿肝腦涂地。
韓德讓是漢人,本是皇家的奴隸,因祖上都立過戰(zhàn)功,到父親這代已是出將入相的榮耀之府了。他和燕燕年幼時曾有過婚約,但因皇帝的選妃而終止了這樁婚事。韓德讓有卓越的政治與軍事才能,先前就頗得皇帝與皇后的器重。韓德讓的父親不慎犯下過死罪,燕燕曾替他出面求情而免了死罪。
想到年少時的這一段舊緣,在此危難時刻,怎么能不想到他呢?在韓德讓與大臣的們的支持輔佐下,十二歲的隆緒即位,史稱遼圣宗。尊蕭燕燕為“承天皇太后”,自此,她以太后的身份總攝軍政大權(quán)。
蕭太后輔佐兒子一度使遼國達到了鼎盛時期,史書上對她贊揚有加。她勵精圖治,知人善任,重視農(nóng)業(yè)發(fā)展,大力發(fā)展蠶桑養(yǎng)殖,減輕農(nóng)民稅賦,朝野上下政通人和。她還消除對漢人的歧視,一視同仁地開科取士。無論是在經(jīng)濟還是文化方面都得到了空前高度的發(fā)展。這與武則天時期的政治謀略有得一比,誰說女子不如男?
歷史從不否認她們執(zhí)政時期非凡杰出的功績,只是對她們私密的生活總有不同的褒貶。千古帝王們享受著至高的權(quán)力,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在常人眼里這都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女人一旦站在權(quán)力的高峰,而這樣的高峰通常是以她們失去丈夫或是夫君身體欠佳為前提的,別說是享受帝王的待遇,哪怕是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也是瞞不過朝臣的耳目,不是這個上書就是那個告密的,引得眾人非議。封建思想中的男女不平等,決定了大環(huán)境下女人所受的不平等待遇。
其實在皇帝們稱孤道寡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們高處不勝寒的孤獨與寂寞。男人們尚且可以從嬪妃們的身上找些寄托,而女人就不能了??墒窃賵詮姷呐耸且彩切枰粋€有力的依靠呀,那種依靠不是宮娥仕女們所代替的,它是一種心靈港灣的歸屬感,是一種安全心理的依賴。武則天先后有過很多男寵,在歷史上倍受爭議,聰明絕世的武皇死后留下一塊無字碑,是非功過任人評說,她永遠是一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
蕭太后也不例外,遼景宗駕崩的時候,她才29歲,風(fēng)華正茂。人們常常誤會了太后的本來意思,以為會是老態(tài)龍鐘樣子。其實歷史上很多被尊為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的女人都還很年輕,如西漢昭帝劉弗陵皇后上官氏,被尊為太皇太后時年僅十五歲?;蕶?quán)的斗爭或是福禍的人生造就了這些看似榮耀實則痛苦的女性。而蕭太后絕對是非同一般的女人,她在失去丈夫的時候在悲痛之余不忘了在第一時間尋求援助,找到自己最好的出路。
蕭太后與韓德讓的緋聞在宮廷慢慢多了起來,其實她也是不避諱的,有內(nèi)侍在酒醉時談?wù)撍娜e,她聽到后也只是杖責了事。若是放在武皇的手里,定是死罪難逃,試想她連自己的親孫女永泰公主的閑談都不肯大度一些,別說是外人了。蕭太后這樣坦然泰然輕處的態(tài)度,一個敢愛敢恨的形象躍然紙上。
她曾在私下里對韓德讓說:“愿諧舊好,則幼主當國,亦汝子也。”“自是,得讓出入帷帳,無間然也。”由此看來,她是愿意與韓德讓重續(xù)前緣重修舊好的。按當時契丹族的風(fēng)俗這也是被允許的事情。據(jù)說蕭太后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秘密派人鳩殺韓德讓的妻子李氏。這樣心狠手辣的作派又讓人心生恐懼,是不是每個掌權(quán)的女人都必須以鐵的手腕和不齒的手段,去處理應(yīng)對一些非常之事,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我這樣悲天憫人的情懷是不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婦人之仁”?
韓德讓憑著自己杰出的才能輔助蕭太后和遼圣宗,政績卓著,對遼國的強盛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和貢獻。同時他也贏得了包括皇帝在內(nèi)的契丹貴族的承認和接納,成為遼朝眾番漢臣僚第一人,加官拜爵,官至極品。遼圣宗與韓德讓行持父子之禮,在韓德讓病重之時,遼圣宗也親臨府邸,端藥送水,盡子孝之禮。
韓德讓的一生從來沒有讓蕭太后失望過,可以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來形容。他的才華都灑在了大遼的土地上,哪里有子民對他的愛戴和祝福。他的愛情都奉獻給了文武雙全美貌絕世的蕭燕燕。這樣強強聯(lián)手的組合,給遼朝的歷史留下了動人的篇章。
遼宋長達二十五年的戰(zhàn)爭中,最為被人們熟悉的就是有關(guān)楊家將的故事。說起蕭太后,楊老令公是不得不提的人物。楊業(yè)因用奇兵之計而得雁門關(guān)之戰(zhàn)大捷,擊敗遼軍十萬大軍一戰(zhàn)成名,同時也贏得了“楊無敵”的美名,在宋遼都極負勝名。后又生擒遼國大將大鵬翼,吃掉蕭太后再派出的三萬遼軍。自雍熙北伐后,楊業(yè)所在的西路軍沒吃過敗仗,節(jié)節(jié)勝利打得遼軍攻守自難。楊業(yè)作為西路軍的副統(tǒng)帥,聲名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
蕭太后對楊業(yè)是恨得咬牙切齒,當然最恨的是不能為自己所用。幾次派出遼軍前與宋軍交戰(zhàn),臨行前都有交待,如有機會,定活捉楊業(yè)。楊業(yè)的一生充滿了坎坷,先是被父親送往敵國北漢當人質(zhì),為感激北漢皇帝的知遇之恩和不殺之恩,效忠于北宋長達29年,后因太原城池一方淪陷,北漢皇帝向宋朝投降并招降了他。降臣的的名聲一度影響著他安家立世的情懷,后因宋朝與遼國的戰(zhàn)事吃緊,才得到重用,但也只是一個副統(tǒng)帥的位置。蕭太后對楊業(yè)的出身自然是十分清楚,她希望楊業(yè)對主人的“忠”可以在遼國大放異彩。
遼國派出三十萬重軍與宋軍交戰(zhàn),戰(zhàn)事失利,監(jiān)軍王侁又不肯聽楊業(yè)的作戰(zhàn)計劃,一句懷疑楊業(yè)有外心的言語,激得老將軍面紅耳赤,誓死要效忠宋朝。他滿懷悲壯地帶著五千人,采取誘敵的策略連戰(zhàn)連退,為的是誘敵進入埋伏圈。楊業(yè)的兒子楊延玉被敵軍的亂箭射死,面對黑壓壓數(shù)不清的遼軍,楊業(yè)來不及傷心。無奈到了埋伏的地點,空谷無人。此時,楊老將軍身邊只剩幾十個人馬,殘陽如雪,血馬血人,楊業(yè)白發(fā)如銀,戰(zhàn)場上一片慘烈的場面。楊老將軍放聲痛哭,坐騎也身中數(shù)箭,托著他向一片樹林奔去。敵軍的將領(lǐng)耶律悉達一箭射去,楊老將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敵軍一轟而上,活捉了楊業(yè)。
身負重傷的楊業(yè)拒絕治療,拒絕進食,三天后氣絕身亡。將星隕落,山河含悲。消息傳到宋朝,舉國上下一片悲痛。而評書戲劇上總說楊業(yè)是撞死在李陵碑上的,而事實上并非是這樣,這是文學(xué)虛構(gòu)與真實歷史的不吻合。
蕭太后聽說楊業(yè)被活捉以后,大喜過望,幾天后卻送了錦盒里裝著的楊業(yè)的首級,這令她十分不爽。在獎勵三軍的時候,所有人都得到了封賞,唯有倒霉蛋耶律悉達不僅沒有受到賞賜,還受到了處分。足見蕭太后不一般的愛才之心。
公元1004年,蕭太后與遼圣宗親率大軍,以收復(fù)瓦橋關(guān)(今河北雄縣舊南關(guān))為名,深入大宋的境內(nèi),一路直逼都城開封。遼軍主帥蕭撻凜攻破遂城,生擒宋將,驚動了朝野上下,宋真宗嚇得想戰(zhàn)戰(zhàn)兢兢,欲想遷都南逃。被當時的宰相寇準押至澶州(今河南濮陽)督戰(zhàn)。
宋真宗親臨北門城樓督站,那一襲黃袍頓時讓宋軍士氣高漲。兩軍對峙,后因遼國后院起火,部落叛亂,蕭太后無心戀戰(zhàn),雙方休戰(zhàn)議和。蕭太后作為談判桌上的高手,一邊與宋朝議和,一面掩護自己的軍隊撤回國內(nèi)。這是氣度與膽量的較量,紅妝下英武的女子是蕭太后,而宋軍尚不知敵人的真實情況。蕭太后把籌碼一放,一副你宋朝不賠償我黃金白銀土地我就率軍再往死里打的樣子。宋朝自楊老令公死后,已今非昔比了,真宗皇帝比起他善戰(zhàn)的爺爺老爹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最后簽訂了“澶淵之盟”,宋朝每年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這是蕭太后政治生涯的鼎盛時期。盟約締結(jié)后,宋、遼之間百余年間不再有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雖然當時應(yīng)該算作宋朝的不平等條約,但從整個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史來看有積極的作用和深遠的影響。
統(tǒng)和二十四年(1006)十月,遼圣宗率群臣給蕭燕燕上尊號為“睿德神略應(yīng)運啟化法道洪仁圣武開統(tǒng)承天皇太后”。這一德名品性兼濟的尊號,其實也囊括了她不平凡的一生。統(tǒng)合二十七年十一月,蕭太后把軍政大權(quán)交給遼圣宗,不再攝政。同年十二月,蕭燕燕因病崩于行宮,享年五十七歲。一年后,韓德讓也追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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