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由于國學(xué)“熱”，以《論語》為代表的古代經(jīng)典正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重視。但從學(xué)術(shù)的層面看，《論語》研究的水平并沒有提高多少。原因就在于大家只注意宣傳，只注重代圣人立言，對《論語》本身的研究，特別是文獻(xiàn)學(xué)的研究，甚少措意?？梢哉f，在資料的搜集整理上，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一部書能超越四十年代程樹德的《論語集釋》；在譯注的信實上，也沒有一部書能比肩五十年代楊伯峻的《論語譯注》。人們都以為《論語》里并沒有多少搞不懂的東西，只要拿過來，或批判，或繼承就可以了。其實，問題并不如此簡單，《論語》里弄不明白的地方還很多。在誤讀的基礎(chǔ)上，侈談批判繼承，只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下面，試以自己給學(xué)生上課發(fā)現(xiàn)的幾個問題為例，來談?wù)劇墩撜Z》研究當(dāng)從古文獻(xiàn)學(xué)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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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以來，孔子最為先進(jìn)們所詬病的莫過于“愚民思想”，其根據(jù)就是《論語·泰伯》第九章的“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根據(jù)鄭玄、何晏、朱熹等大家的注解，今人楊伯峻將其譯為：“孔子說：‘老百姓，可以使他們照著我們的道路走去，不可以使他們知道那是為什么?！辈⒆⑨屨f：“這兩句與‘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史記 ·滑稽列傳補(bǔ)》所載西門豹之言，《商君列傳》作‘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意思大致相同，不必深求。后來有些人覺得這種說法不很妥當(dāng)，于是別生解釋，意在為孔子這位‘圣人’回護(hù)，雖煞費苦心，反失孔子本意?！?/span>
的確，后人有將《論語》此章標(biāo)點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也有標(biāo)點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其不通而做作處非常明顯。所以，人們認(rèn)定《論語》此章是在講“民”“不可使知之”，是典型的“愚民”政策。
但問題是，孔子是講教育的。所謂教育，就是要使無知成為有知。如果孔子認(rèn)定“民”“不可使知之”，那他還“教民”干什么？如果孔子不“教”，那孔子還是孔子嗎？所以，從鄭玄到楊伯峻以來的傳統(tǒng)解讀，盡管斷句沒有問題，但解釋上卻違反邏輯。如不“深求”，孔子就成了商鞅，儒家就成了法家了。
郭店楚簡《尊德義》篇簡21、22說：“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qiáng)也。我曾指出：簡文的“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與《論語·泰伯》“民可導(dǎo)也，而不可強(qiáng)也”語意非常接近。“民可導(dǎo)也”，從“民可使道之”出；“不可強(qiáng)也”，從“不可使知之”出。
但《論語》此章的“知”字郭店簡為什么要用“強(qiáng)”來解說呢？我考慮了很久，認(rèn)為要以“知”為本字來說通“強(qiáng)”字是不可能的，當(dāng)另求別解。因此，頗疑“知”非本字，當(dāng)為“折”字之借。
王引之云：“‘楔而舍之，朽木不知’，‘知’字宋、元本及明程榮本并同。自沈泰本始改‘知’為‘折’，而朱本、盧本、孔本皆從之。家大人曰：作‘知’者原本作‘折’者，后人依《荀子》改之也。《晉書·虞溥傳》‘而舍之，朽木不知’所引，即《大戴禮》文。《晏子·雜》篇‘夫不出于尊俎之間，而知沖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謂也’，‘知沖’即‘折沖’。是‘知’與‘折’古字通，故《荀子》作‘折’，《大戴》作‘知’?！?
《周禮·地官司徒下》：“三曰孝德以知逆惡。”孔穎達(dá)疏：“以孝德之孝以事父母，則知逆惡不行也?！庇衢性疲骸啊鎼骸聼o取乎‘知’之，‘知’當(dāng)讀為‘折’?！c‘折’古音相近。《禮記·中庸》篇：‘既明且哲。’《釋文》曰：‘哲，徐本作知。’‘知’之通作‘折’，猶‘知’之通作‘哲’也?！⒌乱哉勰鎼骸?，言以孝德折其逆惡之心也?！邸q制也。《論語·顏淵》篇‘片言可以折獄者’，鄭注：‘魯讀折為制。’是‘折’與‘制’義通?！?/span>
《說文·矢部》：“知，詞也，從口，從矢?！毙戾|《系傳》：“《韻會》引作從口矢聲”。徐灝《說文解字注箋》：“知當(dāng)從矢聲。”苗夔《說文聲訂》也云：“當(dāng)從建首字（矢）聲例補(bǔ)‘矢亦聲’?！?案：“知當(dāng)從矢聲”說是?！吨芤住x》：“失得勿恤?！薄夺屛摹罚骸笆?，孟、馬、鄭、虞、王肅作矢，虞云：矢，古誓字?！薄抖Y記·表記》：“信誓旦旦?！薄夺屛摹罚骸笆?，本亦作矢?！薄爸弊謴摹笆浮钡寐?，“矢”可與“誓”互用，“知”自然也可與“折”互用。因此，“不可使知之”之“知”讀為“折”，從音理和文獻(xiàn)互用的習(xí)慣來看，是完全可能的。
《說文·艸部》：“折，斷也。”本義是以斧斷木，引申則有以強(qiáng)力阻止、挫敗、折服、制伏之意。《漢書·游俠傳》：“權(quán)行州域，力折公侯。”又《蒯通傳》：“折北不救。”顏師古注：“折，挫也?！薄稌涡獭罚骸安慕档?，折民惟刑?！标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折，馬云：智也?！笨追f達(dá)疏：“折斷下民，惟以典法?！庇郑骸罢苋宋┬獭！笨装矅鴤鳎骸把灾侨宋┯眯獭！蓖跻唬骸啊堋?dāng)讀為‘折’，‘折’之言制也?！苋宋┬獭?，言制民人者惟刑也。上文‘伯夷降典，折民惟刑’……《墨子·尚賢》篇引作‘哲民惟刑’。‘折’，正字也；‘哲’，借字也?！苋宋┬獭q云‘折民惟刑’耳?！逼湔f是?！罢勖瘛奔础爸泼瘛?，折就是制，就是用強(qiáng)力制伏、壓伏。
因此，簡文“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qiáng)也”當(dāng)讀作：“民可使導(dǎo)之，而不可使折之。民可導(dǎo)也，而不可強(qiáng)也?！笔钦f老百姓可以讓人引導(dǎo)他們，而不能讓人用暴力去阻止、折服他們；老百姓可以引導(dǎo)，但不能強(qiáng)迫?！皩?dǎo)”是引導(dǎo)，“折”是以強(qiáng)力阻止、挫敗、折服、制伏，其義正好相反。由于“強(qiáng)”與“折”義近，故簡文以“強(qiáng)”釋“折”。
懂得了這一點，我們就知道，《論語》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章，“由”當(dāng)讀為“迪”，“迪”，導(dǎo)也。而“知”當(dāng)讀為“折”，義為阻止、挫敗、折服?？鬃邮钦f：民眾可以讓人引導(dǎo)，而不能用暴力去阻止、挫折。這是正視民眾力量而得出的民本學(xué)說，又何來愚民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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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子路》篇第十八章：“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鬃釉唬骸狳h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苯鼇硪惨l(fā)了激烈的爭議。攻之者說“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是“典型的徇情枉法”、“無可置疑的腐敗行為”；辯護(hù)之者說這是“倫理常態(tài)”，“‘父子互隱’中恰恰包含著對人權(quán)的尊重與維護(hù)的因素。讓親人從親人的證人席上走開，恰恰具有現(xiàn)代性”。兩種意見雖然勢同水火，但其訓(xùn)詁學(xué)的基礎(chǔ)卻非常一致，都以“隱”為“隱匿”，因為這是自古以來的通訓(xùn)。
但最近上課學(xué)生周逸說，王弘治認(rèn)為這里的“隱”是“檃”的假借字?！盾髯印し窍唷窏顐娮?“檃栝,正曲木之木也?！毙戾|《說文解字系傳》云:“檃,即正邪曲之器也?！庇衷?“檃,古今皆借隱字為之?！庇直灰隇槌C治糾正的意思。《尚書·商書·盤庚下》：“嗚呼!邦伯師長,百執(zhí)事之人,尚皆隱哉。”據(jù)孔傳的解釋, “言當(dāng)庶幾相隱括共為善政”，此處“隱”的意義是相互矯正修正。《晏子春秋·內(nèi)篇雜上》：“晏子曰:今夫車輪,山之直木也,良匠揉之,其圓中規(guī),雖有槁暴,不復(fù)嬴矣,故君子慎隱揉。”《晏子春秋》此章與《荀子·大略》相仿,《荀子》中所用的“檃栝”,此處為“隱揉”?！稘h書·公孫弘傳》:“臣聞揉曲木者不累日?！鳖亷煿抛?“揉謂矯而正之也?！薄叭唷弊质且粋€單音節(jié)詞,此處充當(dāng)自由語素,因此隱揉不是一個聯(lián)綿詞,從而可以間接說明“隱”也可以單獨使用表示“矯正”的意思。在此基礎(chǔ)上，他對“父為子隱，子為父隱”作了新的解讀：如同檃栝可以使不規(guī)則的木料成為良匠手中的可用之材,父親是在潛移默化之中端正兒子行為的榜樣;又如同矯正曲木需要柔和的外力作用與相應(yīng)的施力時間,兒子也應(yīng)該采取不過火的行動來糾正父親的不當(dāng)行為。
我覺得王弘治的意見值得重視?！案笧樽与[，子為父隱”之“隱”確實應(yīng)該讀為“檃”。“檃”本是“正邪曲之器”，引申而有檢查矯正義?！半[”的這種用法后世其實也常見?！逗鬂h書·安帝紀(jì)》：“刺使舉所部，郡國太守相舉墨綬，隱親悉心，勿取浮華?！崩钯t注：“隱親猶親自隱也；悉，盡也。言令三公以下各舉所知，皆隱審盡心，勿取浮華不實者。”“隱審”復(fù)詞同義，“隱”即“審”，也就是審查、檢查。《后漢書·孔融傳》：“辟司徒楊賜府。時隱核官僚之貪濁者，將加貶黜，融多舉中官親族。”《晉書·宣帝紀(jì)》：“時邊郡新附，多無戶名，魏朝欲加隱實。”此“隱”與“核”同義。又《張輔傳》：“故述辯士則辭藻華靡，敘實録則隱核名檢，此所以遷稱良史也?！庇帧垛妆鶄鳌罚骸坝蛛[實戶口，料出無名萬余人，以充軍實?！薄半[實”即“隱核”，“隱”也是“核”?！皺a括”復(fù)詞同義，可以互訓(xùn)。何休《〈春秋公羊傳〉序》：“往者略依胡母生條例，多得其正，故遂隱括使就繩墨焉。”“繩墨”猶如“條例”，“隱括”即“正”。晉葛洪《抱樸子·酒誡》：“是以智者嚴(yán)櫽括于性理，不肆神以逐物?！薄皺永ā痹谶@里應(yīng)是指矯正?！逗鬂h書·鄧訓(xùn)傳》：“訓(xùn)考慮隱括?！薄半[括”與“考慮”并稱，也應(yīng)是檢查之義。這些例證可以補(bǔ)充王說，證明“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就是“父為子正，子為父正”或“父為子核，子為父核”。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父親要替兒子檢查、糾正錯誤，兒子也要替父親檢查、糾正錯誤。
這一解讀從《論語》本章的語意來看完全是能成立的?？鬃优c葉公討論的是何者為“直”的問題。葉公以矛盾上交似的對外舉證為“直”，而孔子則以家庭內(nèi)部的互相矯正為“直”。兩者都是矯正錯誤，目的相同，但手段不一，所以都能稱之為“直”。只是此“直”不同于彼“直”而已。如果“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是相互隱匿錯誤的話，還稱之為“直”，那就不是“直”，而只能說是“曲”了。
其它早期文獻(xiàn)的記載也能支持這一解釋。《左傳·昭公十四年》：“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隱于親。三數(shù)叔魚之惡，不為末減。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孔子既然以“不隱于親”為“直”，又豈能以父子隱匿錯誤為“直”？《孝經(jīng)》載：“子曰：……‘父有爭子，則身不陷于不義。故當(dāng)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荀子·子道》也有：“孔子曰：‘父有爭子，不行無禮。’”正因為“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是父子相互檢查、矯正錯誤，所以孔子才肯定“爭子”，強(qiáng)調(diào)“當(dāng)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如果“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是父子相互隱匿錯誤，“爭子”說又從何說起？
由此可知，以“隱”的常用義“隱匿”解“父為子隱，子為父隱”之“隱”，是完全錯誤的。建立在這種錯誤訓(xùn)詁基礎(chǔ)上的對孔子思想的批判或維護(hù)，都只能是厚誣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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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為政》篇第三章“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解讀也有嚴(yán)重的問題。
郭店楚竹書《緇衣》簡23至24有：“子曰：長民者，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歡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免心?！鄙虾２┪镳^藏楚竹書《緇衣》簡十三同，只是“歡”寫作了“”。今本《禮記·緇衣》則作：“夫民，教之以德，齊之以禮，則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有遯心。”
我們知道，《論語》此章的“有恥且格”相當(dāng)于《緇衣》的“有格心”，“免而無恥”相當(dāng)于《緇衣》的“有遯心”?！案瘛迸c“免”的問題好說，因為在《緇衣》篇已經(jīng)得到了印證。但“有恥”和“無恥”不僅在今本《緇衣》篇里，就是在兩種楚簡《緇衣》篇里也見不到蹤影。這一點人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其實是可以存疑的。“有恥且格”，“且”表示遞進(jìn)。但“有恥”與“格”能構(gòu)成遞進(jìn)關(guān)系嗎？楊伯峻譯成“不但有廉恥之心，而且人心歸服”，實在有點勉強(qiáng)。
我頗疑“恥”當(dāng)讀作“止”。“恥”古音為之部透母，“止”為之部章母，韻同聲近?！秶Z·晉語八》：“文子曰：‘止。為后世之見之也：其斲者，仁者之為也；其礱者，不仁者之為也?！彼吴员局爸埂保鞯辣咀鳌皭u”。而“恥”、“恥”為一字之異體，足證“恥”、“止”可互用。
“無恥”、“有恥”在先秦文獻(xiàn)中固然是成詞，但“無止”、“有止”的用法也很通行。如《詩·墉風(fēng)·相鼠》：“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逸周書·周?！罚骸袄鵁o方，行而無止?！薄独献印返诙拢骸板Ｙ馄淙艉＃f兮若無止?！薄肚f子·則陽》：“知而所行恒無幾時，其有止也若之何！”《管子·權(quán)修》：“故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國雖小必安；取于民無度，用之不止，國雖大必危?！?/span>
由此可見，《論語》此章的“民免而無恥”當(dāng)讀作“民免而無止”，意思是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用“政”、“刑”來管治百姓，“則民有遯心”，就會逃離而不止?！懊衩舛鵁o止”是說逃離的程度，而《緇衣》篇的“民有遯心”或“民有免心”是說有逃離之心，基本意思還是相同的。
同理，《論語》此章的“有恥且格”當(dāng)讀作“有止且格”，就是說“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對百姓施以仁政，自己原來的百姓就不會逃離，就會安居樂業(yè)，這就是“有止”；而且別國的百姓也會被招徠過來，這就是“格”。自己的百姓“有止”，別國的百姓“格”至，也被吸引過來，顯然是遞進(jìn)關(guān)系，故中間用“且”表示。
《大戴禮記·禮察》：“導(dǎo)之以德教者，德教行而民康樂；驅(qū)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哀戚?！薄皩?dǎo)之以德教”即《論語》“道之以德，齊之以禮”，“驅(qū)之以法令”即《論語》“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德教行而民康樂”，即《論語》“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止且格”，民“有止且格”就是因為“康樂”?！胺顦O而民哀戚”即《論語》“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免而無止”。“民免而無止”，逃離而不止，就是因為“哀戚”所致。所以，從《大戴禮記·禮察》來看，也看不出《論語》此章“有恥”、“無恥”的痕跡。
由此看來，將《論語·為政》篇第三章視為講羞恥心、廉恥心的道德論，實在是誤讀。它實際講的是治國論，是比較霸道與王道、法家與儒家兩種治國方法的優(yōu)劣。用法家的霸道治國，“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就會“民免而無止”，老百姓就會逃離而不止。用儒家的王道仁政治國，“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不但自己的百姓“有止”，別國的百姓也被吸引過來。這才是《論語·為政》篇第三章的本義。
《論語》的問題還有很多，限于篇幅，在此就不贅述了?？傊辉谖墨I(xiàn)學(xué)上下功夫，是讀不懂《論語》的。清人張之洞說：“由小學(xué)入經(jīng)學(xué)者，其經(jīng)學(xué)可信?！弊x《論語》如此，讀其它經(jīng)也當(dāng)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