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社會,出身豪門大族是一種幸運,含著金鑰匙,錦衣玉食,萬人羨慕,何等快意自在。但倘若生在亂世,便是一種不幸,不僅朝不保夕,還會連累家人。漢末時期便有這么一位名士,早期一度靠給人牽驢拉磨混日子,后來輾轉(zhuǎn)大半個漢朝,先后投靠各方勢力,顛沛流離,最終居然官至司徒。此人便是汝南名士許靖。
當時朝堂仕途都被宦官掌握,許多太學生及士族都從政無門,在民間形成了大量點評時政的小團隊。其中,許靖和許劭組織的“旦月評”尤為出名,定期點評天下英才,有“得許劭、許靖一言,可為太守”的傳言。許靖也因此名滿天下。
許靖有士族的身份,卻無士族的地位。因其性格原因,連族弟許劭都要打壓他。當時許劭在地方任功曹,不許許靖出仕。許靖無奈之下,一度靠給人趕驢拉磨養(yǎng)家糊口,日子過得可謂凄慘暗淡不景氣。
后來劉翊到地方任職,知道許靖的名氣很大,很敬重他,于是舉薦他入仕。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痹S靖就此踏入官場,因為名氣太大,很快就調(diào)到京都洛陽任尚書郎,掌管官員調(diào)動,可謂平步青云。
許靖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便卷入到漢末風云跌宕的朝堂斗爭之中。汝南平輿許閥本為漢末著名豪門大族之一,但因為擔任三公之一的許相父子兩代長期跟宦官同流合污,一直受到士族的不齒。漢靈帝死后,宦官殺了大將軍何進,以袁隗為首的袁閥帶著士族趁機黨同伐異,大力鏟除對手,不但斬殺何進家人,對宦官更是意欲斬盡殺絕。于是許閥就倒了大霉,許相被袁紹假傳圣旨騙到宮里,趁機把他殺了。要說他們可都是汝南人啊,但關鍵時候,一點同鄉(xiāng)面子都不給。
許相一死,許閥因為被劃到宦官一系,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許相生前,許靖沒沾上什么光;許相死后,許靖卻跟著倒了大霉。
沒想到這時候的朝堂局勢風云變幻,袁紹等士族在京城大開殺戒之際,京城之外的武人董卓卻撿了便宜,帶兵殺進洛陽,奪了大權(quán)。許靖僥幸逃過一劫,在董卓執(zhí)政初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周毖繼續(xù)擔任尚書。
這一時期,許靖跟著上司周毖,在太傅袁隗授意下,提拔任用了荀爽、韓融、陳紀等為公卿、郡守,任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張咨為南陽太守,孔伷為豫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許靖本人也被提升為兩千石大員,擔任巴郡太守,但他未到任,被改任為御史中丞,距離權(quán)力核心又近了一步。
起初,董卓并未意識到這些人事任免其實是袁隗下的一盤大棋。等到這些人到了地方任職以后,紛紛舉兵反叛。像冀州牧韓馥這些人本就是袁隗門生子弟,他們共同推選袁紹為首,組織了一個討董聯(lián)盟,誓言殺掉董卓。這時董卓才反應過來。他十分后悔,勃然大怒,將袁隗等袁閥數(shù)百人全部殺死,又下令將周毖拉到城外殺死,暴尸荒郊野外。
董卓的殘暴讓許靖十分恐懼,因為許靖的堂兄許瑒為陳國國相,又與孔伷共同謀劃進攻董卓,所以許靖很害怕董卓誅殺自己。連夜逃離洛陽,開始了自己輾轉(zhuǎn)大半個漢朝的奔跑逃亡之路。
許靖先是逃奔到孔伷那里。孔伷死后,又投靠揚州刺史陳祎。陳祎死后,吳郡太守許貢、會稽太守王朗向來與許靖交情深厚,因而又先后接納了許靖。
這時候的許靖,早已沒了追求名利之心,只想活著。出于仁厚之心,他千方百計收養(yǎng)撫恤親族鄉(xiāng)鄰,經(jīng)常照料并接濟他們,為許閥保留了最后一絲元氣。
生逢亂世,這樣的安穩(wěn)也很難長久。興平二年(195年),孫策東渡長江,人們紛紛逃往交州躲避戰(zhàn)亂。許靖自己坐在江岸上,讓隨從人員乘船先走,親屬族人都出發(fā)后,許靖才坐上了最后一條船,當時看到這一場景的人莫不贊嘆。到了交趾郡,許靖受到了交趾太守士燮的格外敬重厚加款待。
當時袁徽也逃難在交州,他給尚書令荀彧寫信說:“許文休是英才偉士,智謀策略足以參與國家大事。自他流落交州以來,與眾人生活在一起,每當遇到憂患危急之事,他總是先人后己,與親族內(nèi)外的人同饑共寒,稱得上仁義寬厚啊……”
再后來,劉璋專門派遣使者征召許靖。許靖由此入蜀,先后擔任巴郡、廣漢太守。劉備奪了益州之后,許靖又投靠了劉備,先后擔任太傅、司徒,終老蜀漢。
許靖的一生,可謂一段跑路史,先后仕于孔伷、陳祎、許貢、王朗、劉璋、劉備等人。有意思的是,他雖然是逃難,卻越跑官越大,最后位極人臣。因此,有人戲稱許靖為三國第一跑男。也有人因為其跟從多人為官,缺乏忠誠,被很多人鄙視。其實這樣苛求許靖并不客觀,許靖一生忠厚仁義,助人無數(shù),至始至終保留了厚道善良的人性光輝。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基本上都在士族里的好友這個圈子里。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多次拒絕一些品行不端之人的征辟。他的顛沛流離,只是那個時代不幸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