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入詩
《紅樓夢》里,曹雪芹究竟是抑釵仰黛?還是抑黛仰釵?
第五回夢幻景指迷十二釵里,賈寶玉在警幻仙子的帶領下進了薄命司??吹搅私鹆晔O的正副冊。
正冊首頁,就是釵黛合一的判詞。
再去取“正冊”看,只見頭一頁上便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詞,道是: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
由這首判詞來看,作者是說自從有林就有薛(雪)。
這里的“停機德”與“詠絮才”出自兩個典故。一個是晉朝謝道韞,一個出自《后漢書·列女傳·樂羊子妻》。
“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與賈雨村的“玉在櫝中求善價,釵于奩內(nèi)待時飛”。異曲同工。
這里不是指林黛玉在樹林里吊死了,薛寶釵被大雪埋進去,最后都死光光了。
曹公是指那些懷才不遇之士,時不濟時的無奈。
咱們再來看,判詞上方的一幅畫,是何喻意: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
這副畫里,用兩株枯木上懸掛一圍玉帶 傳遞的信息非常多。但絕不是指林黛玉上吊。
一個人能吊死在兩棵樹上嗎?顯然不合邏輯。這是說林黛玉父母雙亡,她寄人籬下岌岌可危的命運。大家想想看,玉帶在枯木上懸掛著,危不危險?
枯木隨時都可能倒塌,況且玉帶又不同于金銀之器物,是比較容易破碎的。經(jīng)不起任何風吹草動。
玉帶不要說掛在樹上的高度,就是稍微有點高度,墜落下來也是粉身碎骨。
玉又是古人用來形容君子之德的物品。那么,枯木上的玉帶,在這里是代表林黛玉如同謝道韞一樣品德高潔嗎?
曹雪芹在判詞里是說林黛玉的“詠絮才”,堪比謝道韞。但是并沒提到德。我們這么理解就還為時尚早。
這也是《紅樓夢》如同多棱鏡的奧妙所在。從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同玄機。
“君子溫潤如玉”,但是這里的“玉”,不是林黛玉的“玉”?!镑臁薄1娝苤呛谏氖^。代表君子溫潤如玉的石頭,應該不是“黛”色的。
我們再來看《紅樓夢》里的“黛玉”,是出自哪里?
在第二十六回里,賈寶玉給林黛玉講了一個“黛山”林子洞里一群老鼠開會“偷果”的故事,果是就是國的諧音。雞鳴狗盜之徒,有竊國的能力嗎?肯定沒有。
那么林如海,有沒有加入竊國大盜行列?《紅樓夢》里并沒有交代。
但是這里說的,老鼠的老巢林子洞,就是在黛山。曹雪芹為什么虛構出來這么一座山,值得令人深思!
那么林黛玉名字中的“黛”字,與這座山的“黛”是相同的。這里有沒有暗指,黛玉就是出自這座“黛”山上的石頭?
同一個人物,曹雪芹用正邪兩賦的手法,看的我們眼花繚亂。
我們再來看薛寶釵。薛家是處于四大家族之列 。與一門雙候的候門史家,一門雙公的國公府賈府、還有金陵王四家組成鐵壁銅墻官商結合的攻守聯(lián)盟。
畫中形容薛寶釵是:“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边@里既有用“夜來寒天一尺雪,曉駕碳車攆冰轍”的窮苦人與富可敵國的薛家對比的無奈。又有對薛寶釵,生不逢時的感嘆。
無論是林黛玉,還是薛寶釵,她們都是出身就自帶標簽。
咱們前邊說過,林黛玉的“黛玉”兩個字,是來自“黛山”之意。那么這座黛山又是指什么?
林家顯然不能稱為黛山,林如海勢力遠沒有那么大。林黛玉的母親賈敏,就是國公府出身,“黛玉”這塊黑色的石頭,顯然就是來自四大家族之一的國公府。
這只不過是曹雪芹給林黛玉的標簽之一。還有很多標簽,我們以后再講。
再來說薛寶釵,林黛玉被曹雪芹如此黑化。是不是薛寶釵就能代表正能量?
第四回里,薛蟠買香菱,書中就說薛家是金陵一霸。欺男霸女買賣人口,都是家常便飯。
大家看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家族。簡直可以用惡貫滿盈,來形容都不為過。
而寶釵的名字,就是出自南宋官員詩人蔣捷的《女冠子·元夕》
“春風飛到,寶釵樓上,一片笙簫,琉璃光射。”
這闕詞是嘲諷“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南宋官員們,個個長袖善舞明哲保身,沒有擔當,最終引發(fā)的亡國之痛。
也是薛寶釵這個人物,左右逢源的處事風格。
曹雪芹是一邊把林黛玉、薛寶釵美化成才貌雙全的絕代雙驕。一邊又批的狗血淋頭體無完膚。
咱們再來說判詞里的,停機德.,詠絮才。
名將謝安,寒雪日內(nèi)集,與兒女輩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道韞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
《晉書·王凝之妻謝氏》記載,謝道韞還有很強的思辨能力。一日小叔子王獻之,在會客廳與別人“談議”。
謝道韞一聽王獻之思路不清,被對方問的磕磕巴巴。就著急的不行。馬上想沖出去替他答辯。
但又被古代的“男女授受不親”禮教約束著,讓她無法出去參與論戰(zhàn)。就想出個主意拉上一個簾子,她躲在其后旁征博引,把對方辯的理屈詞窮。
謝道韞的公爹就是《蘭亭序》的作者,被奉為書圣的王羲之。王羲之七個兒子,唯獨謝道韞的老公王凝之資質(zhì)平庸。在這里曹雪芹也是對腹內(nèi)盡草莽的賈寶玉的嘲諷。
用詠絮才比喻林黛玉,也是指明朝的“無林不開榜”。說明林家與王羲之家族難分伯仲。
停機德是《后漢書·列女傳·樂羊子妻》勸丈夫求學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說,樂羊子一日在路途中撿到一塊黃金,他老婆就告訴他“妾聞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況拾遺求利,以污其行乎!”樂羊子就把黃金還送到了原來撿拾的地方。
又出去拜師學藝,學一年,就開始想老婆想家。回到家中,他老婆把眼看就要成布的線,用剪刀都剪短,勸戒他什么就叫半途而廢。這里是贊美薛寶釵的賢德。
單從書面字意看,這首判詞的前一句就是指林黛玉有才,薛寶釵有德。
后一句就是說無德的才華,猶如懸在枯木上的玉帶,隨時都有碎身碎骨的風險。
而雪下怎么可能埋的住寶釵?這里是說,有才華早晚會出頭,冰雪是埋不住的。
曹雪芹一直用春秋筆法,虛實相間正邪兩賦,矛盾叢生善惡并舉的手法,寫這兩個人物。
這二人身上也穿插很多重大歷史事件,名人軼事典故。她們并不是代表的自己,都是指的很多人與事。
曹公嬉笑怒罵,一會仰一會貶寫的妙趣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