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直播的魔爪伸向了老人。
本應(yīng)該安度晚年的他們，卻被人推到鏡頭面前……
老人直播背后的陰霾
最近在抖音上，刷到越來越多老年人拍的小視頻。
他們有的很搞怪，學著社會精神小伙，搖頭晃腦跳拍灰舞。
他們有的很時尚，不愛粗布衫灰馬甲，就愛跟著年輕人玩潮流穿搭，
短視頻盛行的年代，給年近半百的老年人提供了“年齡只是限制，人生依舊澎湃”的可能。
他們優(yōu)雅有趣的日常，刷新社會群體對變老的認知。
大量美好而豐富的老年生活，似乎讓老去都不再是一件，憂心忡忡的糟心事。
如果人老了，可以像辰辰奶奶那樣穿自己喜愛的漢服，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以像諾敏·何爺爺一樣，駕駛飛機穿過沙漠和草原，一覽山河遼闊。
那年輕與年邁，本質(zhì)上并沒有區(qū)別。
年齡只是記錄歲月時長的數(shù)字，衰老也不過是順應(yīng)大自然法則的過程。
不足為懼。
問題是，當社會越加偏愛窺探老年人多姿多彩的養(yǎng)老生活，希望借此給年輕一代注入強心劑時，
人性欲望逐漸走向失控，嗅出商機的惡鬼，開始奴役老人為他們賺取金錢與流量。
ID名叫“吃貨鳳姐”的大媽，是一個走極端行為表演，博眼球博關(guān)注的老年網(wǎng)紅。
在她視頻列表里，你能看到很多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表演。
比如，吃電燈泡，吃仙人掌，生吞金魚等，自稱愛好是吃一般人不能吃的東西。
比如，往自己身上掛點燃的鞭炮，炸得自己四處逃竄。
徒手抓二響雷，直接炸到手流血。
又或者，拿棍子打自己，在鼻孔嘴巴里插滿點燃的香煙。
她的每一個視頻，幾乎都在挑戰(zhàn)身體極限，神情看起來還很享受。
每天評論區(qū)里，都提醒大伙雙擊666，求關(guān)注求送禮。
這種以傷害身體為代價的躥紅，讓疑心的網(wǎng)友開始懷疑，
出格的表演，到底是自愿，還是遭人強迫？
某次直播，有網(wǎng)友直接評論區(qū)里發(fā)問：
“如果是被脅迫就把眼鏡摘掉?！?/span>
沒想到，大媽真的把眼鏡摘掉了。
更難以置信的是，作案人正是她親兒子。
喪心病狂的兒子，逼著半百的老母親，拼著老骨頭當自殘的小丑給大眾取樂。
最后沒有絲毫悔過，甚至把調(diào)查結(jié)果，和稀泥成與母親聯(lián)手策劃，就此不了了之。
想想就覺得窒息難過。
這世上，不是所有老人，都有強烈的表達欲和展示欲。
可金錢是無底的海洋，榮譽、良心和真理，都可以淹沒其中。
多少老人看似歡樂享受的夕陽生活，不過是下半生的煎熬，拼著老命給年輕人謀利益。
鏡頭下，老年人歸園田居，寧靜致遠的美好，
很可能只是年輕人謀劃下的一場營銷騙局。
被困在鏡頭里的老年人
老年網(wǎng)紅的紅火，使得大眾對他們的稱呼換成了「銀發(fā)族」。
高貴獨特的稱呼背后，實質(zhì)是一種瘋狂營銷策略。
每個活在手機屏幕里的老人，或許背后都隱藏著急功近利的索取。
湖北65歲主播燕子姐，為圓兒子富二代美夢，做起了全職主播。
她沒什么一技之長，能播的就是煮飯唱歌。
從天亮的清晨，播到深夜的凌晨。翻來覆去地唱，唱到喉嚨沙啞，精神疲倦，
問她為什么要熬夜直播？
只因，“兒子說晚上看的人多，再說老年人也沒什么瞌睡。”
你看，老母親有多偉大，為幫身強體壯的兒子賺錢，連覺都可以不睡。
可即便如此賣力，換來的，也不過是零星打賞，與粉絲送來的一袋豆腐皮。
兒子嫌她沒本事，索性拉著母親化濃妝，穿上吊帶直播博眼球。
辛苦大半輩子的老人，后半生還得賣著老臉，穿得像風塵女子為兒賺錢，
“我這都65歲了，口紅擦得像吃了小孩，那個裙子都快垮到肚皮上了，就那么幾條評論，都在罵我裝嫩，人都笑話我。”
困在直播間里的老人，為了兒子荒唐的夢想，熬著體力，拼盡全力。
比起年輕網(wǎng)紅，老年網(wǎng)紅面臨體力上的致命劣勢。
為了突破重圍，迎向風口，站在素人老年網(wǎng)紅背后的親人，
開始像葛朗臺一樣，如擠奶似的，榨干老人身上剩余價值。
76歲滿頭銀發(fā)閆奶奶，近乎天天通宵直播14小時，凌晨2點到6點必定在線。
評論里的網(wǎng)友都睡一覺醒了，閆奶奶還撐著疲憊直播。
80多歲老爺爺，衰老到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每天凌晨扯著嗓子，咿咿呀呀唱歌。
有時直播還能看到他眼眶微紅，像是哭過的樣子。
多少古稀之年的老人，被迫下崗再就業(yè)當社畜，過007工作制。
熬的是時間，拼的是老命。
長時間直播，并沒有如期帶來高收益，
閆奶奶通宵在線，每天收入也僅個位數(shù)，每月收入不超過1000元。
如此燃燒生命，換微薄報酬，她能熬多久？
現(xiàn)如今，短視頻正在圍捕老人。
尤其是以親情之名綁架老人。
抖音上，有個叫做“肖劍彬”的男人。
他的關(guān)注列表、發(fā)布作品及喜歡視頻中，幾乎清一色全是老年人。
評論區(qū)里，他和很多老人互動親昵，當人兒子，喊人媽媽。
等時機成熟，會給人留微信和手機號碼，進一步拉近彼此關(guān)系。
他的朋友圈里，全是轉(zhuǎn)發(fā)老年主播的直播鏈接。
他就像房產(chǎn)中介，廣撒網(wǎng)撈小魚，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只要引導(dǎo)老人開播成功，他就會從中獲利，得到平臺獎勵。
接著，就是割韭菜的培訓(xùn)機構(gòu)登場，以“培訓(xùn)完就能成為網(wǎng)紅”為由，掏空老人錢包。
據(jù)傳，網(wǎng)上某老年網(wǎng)紅培訓(xùn)學校，已有差不多1000多個老年人報名。
可憐老人躲過電話詐騙，躲過保健品傳銷，卻依舊躲不過，短視頻時代的重重套牢。
在販賣銀發(fā)族的大量需求之下，種種畸形亂象層出不窮。
打著展示「銀發(fā)族」生活日常的旗號，把他們當成財源滾滾的搖錢樹，不斷壓榨老人的晚年。
多數(shù)所謂的老年網(wǎng)紅，不過是被親情和市場綁架的廉價勞動力，淪為金錢流量下的獻祭品。
新一輪隱形違法犯罪
據(jù)《中國發(fā)展報告2020》稱：
截至2022年左右，中國65歲以上人口占比將達到14%，實現(xiàn)向老齡社會轉(zhuǎn)變，
預(yù)計2050年，中國老齡化將達到35%的峰值，65歲以上人口占比將達到27.9%。
這就表示，越往后，中國老年人口消費潛力將急劇上升。
2050年，將達到106萬億元左右，成為全球老齡產(chǎn)業(yè)市場最具潛力國家。
老年人就相當于一塊待價而沽的大餅，擺在一群年輕餓狼的中央。
資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
在市場巨大利益裹挾下，時代沒有拋棄老年人，因為他們身上還有利可圖。
去年快手上，看到一個生活在俄羅斯，名叫海哥的中國男人，
他的人設(shè)，是給孤寡老人送愛心的中年好大哥形象。
尤其愛給身體狀況很不好的老人，送高濃度烈酒，說是老人好酒。
或許出于對弱勢老人的同情憐憫，他的直播間總會擠滿了看熱鬧的粉絲。
畫面里的老人，落魄瘦弱，住在破舊透風的房子里，茍延殘喘。
他抖抖索索地接過男人手里的烈酒，感激地朝對方微笑致謝。
老人不知，站在他面前的，壓根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圖的，是他夠窮夠老夠有看點，他活得越是凄慘，越是換來流量爆棚。
就連老人看起來時日無多的命，都是設(shè)計好拿來當噱頭的工具。
一群粉絲和男人在競猜，何時能用酒精把老人送走。
評論區(qū)里，大批人叫囂著火化爐預(yù)定，為老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狂歡。
魯迅說：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
誰能想到，1918年《狂人日記》里寫滿的吃人怪象，2020年里還披著仁義道德的皮在上演。
當資本對老年群體發(fā)起圈地運動，當老年人被流量明碼標價，
越盤越大的銀發(fā)網(wǎng)紅市場，出現(xiàn)紅眼人突破法律道德底線，以博取巨額利益，
還真不是杞人憂天的事。
2017年，快手“杰哥”和快手“黑叔”，因網(wǎng)絡(luò)詐騙罪被判三年多刑牢。
同樣是看好銀發(fā)族市場，比起費力捧老人出道賺錢，他們選擇了更加方便快捷的方式。
利用貧窮瘦弱的老人，來做慈善騙錢。
鏡頭里，一群老人躺倒在地，鏡頭外，一群看客默默淚流。
積貧積弱的山里，一位百歲孤寡老人，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嘗過肉是什么滋味了。
當年輕人進山，給他們錢，送他們生活品，老人們天真以為是天降好運。
實際上，是用200元價值的物資，3萬元的假意捐款，換回20多萬元的巨額打賞。
汲汲營營的牟利者，考慮的永遠是荷包里的錢，而不是站在眼前的老年人。
更不幸的是，如今像他們這般踩著紅線，借助老人圈錢的人，已越來越多。
甚至于，他人家庭里走失的老人，都會成為陌生人鏡頭里圈粉的常客。
在他們眼里，老年人的存在，大概只是一張好拿捏的人型鈔票，等著被人寫上價值。
每每想到這，我就不寒而栗。
有時候，我總在想，短視頻時代，于老人而已，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雖說他們借此打開一扇展示自我的舞臺，但并不是所有老人都喜歡如此生活。
更何況，零風險高利益的拍攝，自然而然催生貪婪欲望，平臺管理如果不到位，受苦受累的只有老人。
現(xiàn)如今，在主流吹捧銀發(fā)族出鏡的語境中，已經(jīng)聽不到他們真實的聲音。
只要畫面足夠有趣，還有誰會在乎他們自由快樂與否？
與時代脫節(jié)的老人，如果只是為了自身殘余價值，
被親情市場捆綁著，用不健康，甚至傷害身體的方式去追趕世界舞臺的話。
我希望鏡頭前的每個人，都堅決說聲不，不看不聽不打賞。
我們可以欣賞積極真實的老年生活，同時不要縱容壓榨老人博噱頭的視頻。
這是身為觀眾的我們，對屏幕后受苦的老人，有且能做的最大善意了。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這座山下，壓著許多煎熬的老年網(wǎng)紅。
點個贊吧，求新時代的殘酷資本，放過垂垂老矣的老年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