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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衡:書法藝術(shù)美感試說

 


  美的東西,總是為人們所追求欣賞的。中國的書法藝術(shù),自從問世以來,一直為人們所喜愛。其普及面之廣,時代之久,影響之深,或許是其他藝術(shù)門類所不可企及的。

  中國的書法藝術(shù),何以能引起人們的美感呢?粗略說來,主要有下面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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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旋律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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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的漢字由點與畫(線)組成,畫是點的延伸,而在竹木簡、紙帛上留下點畫墨痕的工具,是一枝奇特獨到的毛筆,這種圓錐體的筆,由動物毛(狼、兔、雞、羊),或植物纖維(竹、茅、藤)制作而成,它柔軟而有彈性,有吸墨快速和吐墨自由的特色,對于它的妙處,漢代的蔡琶曾經(jīng)說過:“筆軟則奇怪生焉。”軟的毛筆和鋼筆、圓珠筆、鉛筆、鵝毛筆這類硬筆不同。硬筆只能運用筆尖,寫出的點畫就粗不得,細不得;潤不得,枯不得;出墨如一,缺乏變化。


  柔軟的毛筆就迥然不同,它既能運用筆鋒,又能調(diào)遣筆肚,不妨也可偶用筆根,書寫可按可提,出墨可贍可容,墨色可濃可淡,且可在點畫運動中靈活調(diào)節(jié),盡性地表現(xiàn)點畫的粗細、潤枯、方圓、濃淡、重輕、起伏、正側(cè),產(chǎn)生出因人而異、因字而異、因筆而異的奇奇怪怪的獨異效果。一般而言,粗的線條有壯渾感,細的線條有靈秀感,中鋒線條有堅實圓潤感,側(cè)鋒線條有瀟灑超脫感,偏鋒線條有浮躁薄削感,藏鋒的線條有含蓄感,露鋒的線條有生辣感。


  試舉數(shù)例,如顏真卿書寫的線條,被譽為“屋漏痕”?!拔萋┖邸辈⒎且鈱贉\庸的比擬,它之所以被人們衍譽千古,奉為圭臬,就在于這個比喻形象而深刻地透露了書寫點畫的真諦妙理:雨水滲進壁墻,下淌的水珠,順著上墻往下延伸,土墻的表面是并不十分平正光潔的,倘使“放大”而言,則是凹凸坎坷、坑坑洼洼的,這就使水珠在行進中產(chǎn)生了或左而右,或右而左,直中見曲,似滯而流的水痕,這大自然里積點成線而內(nèi)具微波震蕩的水痕,正合契于或啟迪于書法線條的表現(xiàn),它“彈奏”的是一種凝重雄渾的旋律。


  懷素書寫的線條,被譽為“折釵股”,我們知道,在古代,金屬制成的發(fā)釵,是通體圓渾,富有質(zhì)感的,即是由直條而折成圓曲的形狀,形態(tài)劇變,而它依舊是圓渾的,決不會像空心的麥桿,在曲折處出現(xiàn)扁癟的病態(tài),這也正合契于或啟迪于書法線條的表現(xiàn),但它“彈奏”的是又一種流暢激越的旋律;此外,黃庭堅的線條,一波三折,恰如險水爭渡,槳擊水波,特具一科,爭抗沖突的意味,“彈奏”的是另一種矯健拗執(zhí)的旋律。當然,對這類旋律的體會,在音樂則是通過聽覺領(lǐng)會的,而在書法則是以視覺去感受的。但它們對于藝術(shù)心靈的沖動則是相一致的。

  然而,高明的畫家,面對重復(fù)的筆畫或形體接近的文字,抑揚頓挫,倏忽變化,仍然可以獲得跌宕、豐富的回腸蕩氣的韻律。諸如,米芾在《苕溪詩帖》中書寫的“山”字的三筆直畫,從筆道上剖析,自左至右表現(xiàn)為“上細下粗—上粗下細—上下圓渾”;從筆勢上講,自左至右表現(xiàn)為“順鋒而下—橫折向下—回鋒逆下”。如此表現(xiàn),就有重而不復(fù),同中見異的旋律感。諸如,米芾在《留簡帖》里,書寫有相連續(xù)的“迥避遂”三字,三字的末筆均是捺筆,倘使采用同一筆勢,難免有“捉襟見肘”之嫌,而素以天機迸發(fā)、技法高妙為能事的米芾,手段確實非凡,對這三字的末筆,倘使從起筆、中宮、收筆處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迥”字末筆處理為:“很重—更重—輕靈”;“避”字末筆處理為:“輕靈—微重—更重”;“遂”字末筆處理為:“微重—較重—微重”。一字一式,移步形換,旋律變幻,耐人咀嚼。


  此外,文字的點畫、旁偏,以至于文字之間的“牽絲”,也能制造出纏綿柔婉的旋律感。諸如,蘇軾的《寒食詩帖》中,書寫有“花泥”兩字,點畫之間,旁偏之間,上下字之間,敦厚的筆畫伴以輕靈的“牽絲”,節(jié)奏明快,對比強烈,真是敦厚而不戇拙,輕靈而不菲薄,跳躍著生命的活力。

蘇軾《寒食詩帖》局部


  此外,以書法作品的章法而言,也是注重于節(jié)拍和旋律的,這在狂草書中表現(xiàn)得尤為淋漓。不妨以相傳為唐人張旭所書的《古詩四帖》里的一節(jié)作一剖析。這四行文字是:

巖下一老公

四五少年贊

衡山采藥人

路迷糧亦絕


  倘使從字的形體大小上去剖析,則區(qū)別為:

大小小大小

小小大小大

大小大小小

小大大小大


  倘使從字的筆道的潤枯上去剖析,則區(qū)別為:

枯潤潤潤潤

潤枯枯枯潤

潤枯枯潤枯

潤枯潤潤枯


  倘使從字的筆道的輕重上去剖析,則區(qū)別為:

重重輕輕輕

重輕輕重重

重重重輕重

輕重重輕輕


  誠然,這種形體的大小,筆道的潤枯和輕重,是頗難作明確的界限劃分的,只是約略論之;經(jīng)過剖析而顯示出的旋律節(jié)奏,也不可能像音樂的節(jié)拍、律詩的平仄那樣填密工穩(wěn),這是因為樂章和律詩的創(chuàng)作,可以反復(fù)地、局部地加以揣摩和修飾,以達到盡可能完美的程度,而書法藝術(shù),特別是狂草書,是在相當自在隨意而又簡捷敏快的片刻之間一氣呵成的,是在容不得作絲毫修飾的條件下?lián)]灑的。盡管如此,好的書法作品,它在章節(jié)之間力圖抒發(fā)一唱三嘆、饒有變化的節(jié)奏感,旋律感,避免雷同感,簡單化方面則是異曲同工的,藝術(shù)門類不似,表現(xiàn)形式不似,而在內(nèi)在的規(guī)律性方面確是得不似之似的。


  文字由點線組合,字幅由文字組合,這種千差萬別的旋律感,也同樣反映在字幅的行氣和布局方面,格子布、方塊字般的均稱布局,給人以明朗規(guī)整的感覺;亂石鋪路的錯落布局,給人以靈變狂放的感覺。細讀張旭的《古詩四帖》,它似乎是以字作舞姿,以紙為舞臺,如欣賞公孫大娘舞劍器的精湛舞技;細讀王羲之的《蘭亭序》,典雅俊逸,宛如在傾聽著肖邦的鋼琴奏鳴曲;細讀顏真卿的《祭侄稿》,從那飽含忠烈剛貞氣勢的字里行間,猶如是朗誦一篇辛稼軒的悲壯沉雄的詞章……


  如前所述,節(jié)奏旋律因人因書有別,卻總得以具備力感方佳,有了這力感,才能使節(jié)奏旋律神采奕奕,創(chuàng)造出人木三分,繞梁三日的藝術(shù)魅力。諸如,以雄乃見稱的顏真卿書法,就有“碧海掣鯨魚”(王文治語)般的力感;而以恬和見稱的虞世南書法,卻也有“遒媚不凡”(項穆語)的力感。力感來自筆的剛?cè)峄ビ茫瑹o剛用柔則柔必致弱;無柔用剛則剛必致脆。歷來有大成就的書家,對于剛?cè)岬倪\用只存在側(cè)重點的不同,而決不存在剛?cè)岬膶α⒑透盍眩匆灶佌媲浜陀菔滥媳容^而言,顏書是剛?cè)岵⑹?,外剛?nèi)柔;虞書則是以剛?cè)嵯酀馊醿?nèi)剛。


  誠然,書法作品的力感的測定標準,不在于看誰寫字時使勁的大小強弱,而是看寫出的字所具有的力量,這力感是難以用儀器掂量的,但卻又是為識者所能辨察的。書法的力感是由作者的大腦思維驅(qū)使力量通過臂、腕、指,傳遞到柔軟的筆鋒來實現(xiàn)的,是將剛硬之力巧妙成功地轉(zhuǎn)化為柔婉之力—即以身上的氣力轉(zhuǎn)化為筆力,是一種對臂、腕、指的肌肉,神經(jīng)作長時期的嚴格、特殊的訓(xùn)練,才能獲得的“柔中寓剛,綿里藏針”的力感—軟綿綿的筆毫著紙,猶如尖硬的鋼錐劃土般的力感。


  不能嫻熟精當?shù)匕盐者@種技法,氣壯力強的血性漢子毛筆在握,也休想會點畫遒勁,產(chǎn)生力感;而一旦駕馭了這技能,即使是衰弱的老人信手揮毫,也能筆力彌滿,出現(xiàn)人漸老,力愈弱,而書寫的字往往更見壯健發(fā)力的有趣現(xiàn)象?!叭藭憷稀?,孫過庭的這句名言,似乎也包涵著這層意思在!


  一件精湛的書法作品,與樂章、舞蹈、詞章的旋律是一脈相通,異曲同工的。美的旋律,旋律的美,使人沉醉于彼時而回味于無窮。

張旭的《古詩四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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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形體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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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西方繪畫精意刻畫人體是為了歌頌大自然造物的形體美的話,那末,中國書法運用點畫組合成的文字結(jié)構(gòu),表現(xiàn)的是一種近乎抽象,近乎概念,而實在是能夠塑造多姿多式的以實帶虛的形體美。


  古代的象形文字(俗稱篆字),其形體是由畫繹而成,如‘日”、“月”、“山”、“川”、“虎”、“猴”、“鹿”、“龜”,文字的社會作用不同于畫,這決定了象形的字是十分概括、極度精煉的畫,對物象力求刪繁就簡的特征,使象形文字的形體,較之物象又似是而非,似非實是,罩上了一層朦朧、迷惘的色彩,具有耐人揣摩、發(fā)人想象的變形美。


  中國漢字的幾經(jīng)變革,使象形文字成了象形漸失,而僅存以點畫間架、搭配成形的楷書(包括草書、行書之類)。這類楷書,以表象論,好似不具形象而只具形式,但在識者的慧眼里,它依然有著內(nèi)在不更的可以作為圖畫觀賞的形體美。如明人王世貞稱:“石室先生(文同)以書法畫竹;山谷道人(黃庭堅)乃以畫竹法作書,其風(fēng)枝雨葉則可偃蹇側(cè)斜;疏棱勁節(jié)則亭亭直上。”


  又如揚州八怪中的鄭板橋,也正是從黃庭堅的行楷書法里,領(lǐng)悟借鑒到畫墨竹的妙諦的。誠然,初學(xué)書法的人,是很難從楷書里體會到畫書般的形體美的,可是,具備了相當?shù)拿缹W(xué)修養(yǎng)和豐富的藝術(shù)聯(lián)想,一旦接觸到書林的名跡絕作,就不難油然生發(fā)出這種饒有跨度的欣賞力和理解力,而且是那樣地自然,一無附會牽強。


  書法的形體美表現(xiàn)在許多方面。

  清人鄧石如對漢字結(jié)構(gòu)的書寫頗有高見:“字畫疏處可使走馬,密處不使透風(fēng),常計白以當墨,奇趣乃出?!弊忠v疏,疏處要能闊綽地跑馬;字又要講密,密處要緊結(jié)得不使透風(fēng)。這論說充滿了美學(xué)思想。不疏,就沒有空間美,不密,就沒有實體美。一個字的結(jié)構(gòu),跟一幢房屋的建筑一樣,實體空間,高低欹正的巧妙結(jié)合,才算得上形體美。五代大書家楊凝式的《韭花帖》里,有一個“實”字,在“宀”下故意留出一段空間,寫成形離氣貫,妙理解頤。


  在《韭花帖》里,這類字例頗多,如果說,“實”字是一幢饒有妙趣的建筑,那末,《韭花帖》的那幾十個字,堪稱是妙趣橫生的建筑群!再如,前人諺云:要“安”字好,寶蓋頭(指“宀”)要小。這也是機械的公式,同是“安”字,褚遂良就寫成大“寶蓋頭”,而歐陽詢則寫成小“寶蓋頭”,然而,他們熟諳于“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調(diào)節(jié)規(guī)律,故無論是大是小,都能獲得美好的形體。


  魏代的鐘繇批評他弟子寫的字:“平直相似,狀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齊平,此不是書,但得其點畫耳!”不懂得塑造形體美,就像是建造房屋沒有設(shè)計好理想的藍圖,點畫只是手頭上一堆用不上去的材料!形體的美是多姿多式的,富有變化的,“為書之體,須人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臥若起”。唐代歐陽詢書寫“充”字,七筆都是歪斜的點畫,組合為一個平正穩(wěn)重的形體,這似乎“若坐若行”;顏真卿書寫“鵬”字,“朋”的偏旁似跌倒,而以右偏旁的“鳥”字將“朋”支撐住,這形體近乎“若臥若起”;王羲之《蘭亭序》里先后書寫有二十個“之”字,形體各各不同,氣象萬千,這近乎“若飛若動”、“若往若來”。


  書法的形體,特別是篆體之外隸、楷、草諸字體,往往是不具擬畫形象的名符其實的字。我們知道,書法不同于繪畫,字的形態(tài)是不能也不可能從“對景寫生”中獲得全新的印象和作從主觀出發(fā)的表達,唯有從前人代代衍傳的約定俗成的基體形態(tài)上,作很有限的變動,諸如上述所談及的“安”、“實”、“充”、“鵬”等字。形體的變動過分則會令人莫辨,失去了文字作為傳遞思想信息的實用作用;一味因循守舊,抄襲前代書家塑造的形體,拾人牙慧,就有違于后來書家的天職。


  所以,面目獨具的書法形體美,是以點畫線條的粗細、剛?cè)帷⒎綀A、力度為實體;以固有的約定俗成的體態(tài)為依據(jù);以敬正、疏密、間距為空間的,近于繪畫變形的一門造形藝術(shù)。明代董其昌在《筆勢論》中稱結(jié)構(gòu)應(yīng)當:“乍滿乍缺、讓左讓右,或齊首斂足,或齊足空首,上下俱空,各所不宜。”他更敘說了自己轉(zhuǎn)輾反側(cè)才寫好“盥”字整體的過程,他說:“嘗考《石經(jīng)》作‘盥’,亦不甚雅,殫思不已,變文作,自謂可觀,然不免改作,近有童子謄寫一書,謬作直旁兩‘白’,始笑絕倒,既而爽然翻可取法,三人我?guī)?,今而益信。因言其得失,其義安在?即不過自相結(jié)構(gòu),兩‘白’自讓避,其鋒有歸耳?!边@就是出了解決一個“盥”字形體美的曲折不易的經(jīng)歷。


  可見,一個有真知灼見的書家,面對約定俗成的文字,缺乏主動權(quán)而只有很小機動權(quán)的情勢下,能精心別致地塑造出個性強烈,面目清新而又可辨可識,一目了然的形體來,誰不承認這是一種造型藝術(shù)上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董其昌探求“盥”字形體美的切身感受,也明確地告訴我們,造型是書法藝術(shù)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書法藝術(shù)要強調(diào)用筆的高明,忽視了它,就會喪其質(zhì);書法藝術(shù)要同樣強調(diào)造型的高明,忽視了它,就會喪其貌。用筆對于形體可互為補充,但決不可互相替代。


  南宋姜夔論述字形稱:“長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澤之癯,肥者如貴游之士,勁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敬斜如醉仙,端楷如賢士?!边@段文字從本人長期的社會生活的閱歷里,指示出長、短、瘦、肥、勁、媚、敬、正的形體,給人勾畫出各類人物的典型神態(tài)。論說雖近于概念化、程式化,而也包含著一般人習(xí)慣性的美學(xué)欣賞標準。修長的形體給人以清麗俊俏感,扁平的形體給人以敦厚穩(wěn)重感,寬綽的形體有坦達闊博感,緊結(jié)的形體有謹嚴機敏感,規(guī)正的形體有莊重感,奇特的形體有險絕感,稚拙的形體有天真感。


  書法藝術(shù)的結(jié)構(gòu)講究空間美,變幻美,法無常法,形無定形,這千姿百態(tài)的美的結(jié)體,好像是隨心所欲、信手拈來,實則不然,“一點失所,若美人病一目;一畫失節(jié),如壯士折一股”。在書法的結(jié)構(gòu)間架上,點不失所,畫不失節(jié),疏實相生,縱橫可象,才能絕緣于荒率,怪誕和板滯,塑造出或巧麗、或雄恣、或古拙、或悠閑的形體美。

王羲之《蘭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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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意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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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法藝術(shù)既近于繪畫這門形象藝術(shù),又近于音樂這門抽象藝術(shù)。筆者并無意于叫它硬性“插隊落戶”,只是認為書法跟繪畫、音樂,乃至于詩詞文賦一樣,是一門講究傳遞情感、追求意境的藝術(shù)。繪畫用墨彩,音樂用聲符,書法用點畫,要言之,是用繁多的技巧來傳遞情感,塑造意境,表現(xiàn)技巧和情感意境,在創(chuàng)作實施中它們是因果關(guān)系,在藝術(shù)塑造中它們則是肉體與靈魂的關(guān)系,技巧是肉體,意境是靈魂。

  沒有技巧,意境則無處依附,沒有意境,技巧則是一堆“肉”而已!當然,從根本上講開去,要加強書家自身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和陶冶氣質(zhì),從而保證技巧的嫻熟獨創(chuàng)和意境的清新深邃,蘇東坡的“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也含有這一層意思在。技巧為意境而用,意境由技巧而立,古往今來,概莫能外。總之,點畫、形體、布局諸多技法的交融匹配,綜合運用,和藝術(shù)修養(yǎng)等因素對諸技法的自然滲入,就組合成一張書法作品,乃至于一個書家的基調(diào),這基調(diào)抒發(fā)著作品和作者的意趣、性靈、情操、境界。


  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藝術(shù)欣賞上,當是意境為上的。正緣于此,歷來評論鑒賞家對書法藝術(shù)的評判,則重點也放在意境,包括情感、氣質(zhì)、格調(diào)上。諸如,獨具慧眼的唐代書法理論家孫過庭,能通過王羲之的不同書法作品,觀察出他傳遞的不同情感和意境。他說:“(羲之)寫《樂毅》則情多佛郁,書《畫贊》則意涉瑰奇;《黃庭經(jīng)》則怡懌虛無;《太師箴》則縱橫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超……”作品是心靈的櫥窗,作品也是作者一時一事意趣的內(nèi)心自白,不見心靈、不見意趣的作品是蒼白無力的,作猶不作的。


  一件作品有一件作品的情感意境,一個時期的作品有一個時期的情感意境,而統(tǒng)括地說,一個書家又有可以概括的總的情感和意境。諸如,梁武帝評王羲之的書法為“龍?zhí)扉T,虎臥鳳網(wǎng)”,著重贊頌了王羲之的書中寓有強烈的動、靜境界,它飛動處,如矯龍挾持風(fēng)雷,騰躍于蒼彎,盤旋于天門,是何等雄悠的意態(tài)!它沉靜處,如猛虎瞌睡于宮廷,雖進人夢酣,而依然有令人畏懾的姿態(tài)。這用栩栩如生的畫面所展示的評判是夠人玩味的。又如,前人論王獻之的書法“有若風(fēng)行雨散,潤色開花,筆法體勢之中,最為風(fēng)流”。


  這是說,王獻之的法書,流露的是翩翩少年英姿勃發(fā)的倜儻神情,是頗為合轍得體的。再如,朱熹評米芾的法書:“天馬脫銜,追風(fēng)逐電,雖不可范以馳驅(qū)之節(jié),要自不妨痛快?!边@是說,米芾用筆精能而如意,風(fēng)墻陣馬,進退裕如,不屑鞭勒,表現(xiàn)為一種無所不能,不可一世的狂顛而自矜的意態(tài)。


  此外,王世貞稱褚遂良的法書“有美女蟬娟,不勝羅綺之態(tài)”。這是說,褚遂良字里金生,行間玉潤,特有一種不可企及的雍容華貴氣象。然而,同是以秀俊為意趣的風(fēng)格,其間也有上下床之別,清代王文治的書法是習(xí)褚遂良、米芾、張即之等家而出于己意的,《履園叢話》論其書如“秋娘傅粉,骨格清纖,終不莊重”。辛辣地指出它缺少雍容華貴的氣象,而透露出一種寒儉的嫵媚輕薄神情。其格調(diào)意境是遠遜于前賢的。


  書法藝術(shù),注重于表現(xiàn)字外的境界,注重于表現(xiàn)內(nèi)心的世界,是不言而喻的。而要表現(xiàn)出這字外的境界,烘托出這內(nèi)心的世界,也是有跡可循的。書法,不同于繪畫,它不需要“寫生”,也無“生”可寫。但是,除了“字內(nèi)求字”,追求技巧外,加強藝術(shù)修養(yǎng)、知識積累,特別是對五彩紛呈、千奇百怪的生活的關(guān)注,處處做有心人,揭開生活賦于書法藝術(shù)新生命的內(nèi)在“通道”是至為重要的。王羲之的觀察白鵝習(xí)性,張旭的觀察公主與擔夫爭道,懷素的觀察夏云奇峰,黃庭堅的觀察舟子蕩槳……有作為的書法大家,總是以敏銳的觀察力和奇詭的轉(zhuǎn)化力,舉一反三,領(lǐng)悟并借鑒于書道之中的。反之,陳隋時的名書法家智永禪師,登樓不出四十年,單《正草千字文》就寫了八百通,然而,忽視了生活的熏陶和啟發(fā)作用,只是“字內(nèi)求字”,難怪乎李嗣真論其書:“精妙過人,惜之奇態(tài)?!狈号e數(shù)例,足見藝術(shù)修養(yǎng),知識積累,特別是生活感受,對于塑造意境,具有潛移默化而又歷歷可尋的作用。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非玄虛烏有的清談。

智永《正草千字文》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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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余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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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書法藝術(shù)固有美感的開挖和欣賞,是有規(guī)律的,有大致標準的,但又不是萬口合一,不無差異的。被世人譽為“書圣”的王羲之,對于他的草書,唐人張懷灌就尖刻地認為:“格律非高”,“有女郎材,無丈夫氣,不足貴也?!北皇廊斯J的顏真卿、柳公權(quán)的楷書,米芾就大有起而間罪之勢,稱“顏、柳挑踢,為后世丑札之祖”。反之得名于晚清而幾乎被今人遺忘的張裕釗,康有為當初則極為推崇,譽其書法:“高古渾穆,點畫轉(zhuǎn)折皆絕痕跡,而得態(tài)奇峭特甚。其神韻皆晉宋得意處,真能甄晉陶魏,孕宋梁而育齊隋,千年以來無與比。”“千年以來無與比”的大書家,而不逾百年已匿其名,顯然是對康氏謬評的一大嘲諷。


  那么,何以貶褒如此失實?這除卻政治原故、個人好惡,不辨優(yōu)劣和美丑外,還有評判者出發(fā)點的不同。稍加分析,即可明白,米芾的不滿于顏、柳,非不滿于顏、柳其人,而是不滿于顏、柳旨在出新的書跡,因為,這書跡不合乎、甚至是抵觸著米芾尚魏晉、師二王、重復(fù)古的審美標準;康有為對張裕釗不切實際的大捧場,非單純服膺于張裕釗的那幾筆“大大”,而是張氏棄帖寫碑,這符合于康有為崇碑卑帖的固執(zhí)主張。心有偏頗,視金為銅有之,指鹿為馬有之,西向而望,不見東墻則也有之,這些當是書法藝術(shù)審美中不可不察的屏障。


  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美感,往往是使人感覺得到而把握不到的,或把握得到而把握不深的,筆者至今還深有此感。然而我們相信,能用一個長時期去接觸它,接觸多了,深了,就會漸悟到其美之所在;如能自己息心靜氣,研墨摹習(xí),作一些書法實踐,這感性的認識,也能有利于把握美之所在;此外,請教師友書本,口問目觀耳染,特別是多閱讀有很高藝術(shù)性的碑帖,多聆聽有真知灼見的見解,乃至于觸及一些近親的藝術(shù)門類,這樣也會有利于自己登高望遠,較順暢地去把握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美之所在。

米芾 《元日帖》 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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