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長的“最后一課”該怎么上？去年，華中科技大學(微博)校長李培根的真情演講開風氣之先，今年則成了“根叔式”演講的“元年”，多名校長摒棄官話套話，走上了“親情路線”。對此，一些學生認為，真誠溝通比冠冕堂皇的說教悅耳動聽。而一些學者則擔憂，跟風的網絡用語將成為“新的套話”，抹殺了學校的個性。
道歉體
代表：復旦
放下姿態(tài)，贏得尊敬。今年，復旦校長楊玉良在畢業(yè)典禮上為了學生宿舍不能盡早安裝空調以及一位女生沒有被拍進畢業(yè)照，向學生鞠躬道歉。有人統計，整場不足20分鐘的講話引來14次掌聲。
原來，在前晚寫發(fā)言稿時，楊玉良聽說了一件事，今年，復旦某學院一位女生在拍畢業(yè)照時，因回頭去撿掉下來的帽子，面孔沒有照進畢業(yè)照。攝影師此后又補拍了照片。但后來，女生拿到的畢業(yè)照仍是那張沒有她臉孔的照片。她希望照相館重新印那張重拍的照片，將新照片發(fā)給學院每位同學。有老師認為學生在小題大做。女生只能沮喪地給全班發(fā)短信，詢問他們是否愿意分擔重印的費用。楊玉良在畢業(yè)典禮上表示，聽說此事后“徹夜難眠”。他當場質疑：“試想，照片上缺的不是這位學生，而是我們某位學院的院長或者書記，又會怎么樣？” 楊玉良對著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稱代表學校向那位女同學表示道歉。他的做法贏得了同學們的掌聲。
楊玉良沒有避諱地談及學生寢室裝空調一事，當他說道“今年在我們的校慶期間，我和學生們座談，已經安排總務處通報了寢室安裝空調的計劃”時，學生們掌聲如雷鳴般響起，楊玉良稱，校領導向同學們表示了道歉，作為復旦的人，都應該堅守誠信。
網語體
代表：北大
7月5日上午，北京大學畢業(yè)典禮暨學士學位授予儀式在北京大學邱德拔體育館舉行。在校長致辭環(huán)節(jié)，周其鳳校長緩緩走到臺前，先對著臺下的學子們深深鞠了一躬，學生們報以熱烈的掌聲回應。“你們一定不會忘記，理教里悠然的學術小貓……你們不會忘記BBS上的‘十大’，寢室里熄燈后的‘段子’，以及在深夜依然隨時滿足你食欲的西門雞翅和小白房；當然，你們也不會忘記入校時騎著三輪幫你拉行李的憨厚師兄，還有后來坐在你自行車后座的可愛師妹……”周校長的排比句式中，幾乎每一句講話都能激起同學的歡呼雷動。此外，他還運用了不少新興網絡熱語：“請你們忘記成績單上的分數績點……那真的只是‘浮云’；請你們忘記曾經和同學之間發(fā)生過的不愉快。多想想那些純真的友情，你們就不會那么的‘傷不起’”……最后，周校長叮囑大家始終保持胸懷祖國、心系蒼生的抱負，并請同學們永遠記往：“我們的背景是——北大！”
典禮結束后，一位畢業(yè)生告訴記者，校長的講話沒有官腔，生動而不沉悶，有些場景讓他非常感動。另一位女生也告訴記者，她沒想到周校長會看北大學生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此間的少年》，并用其中的一段話“昨日依稀又重現，你站在我面前，記憶里的少年，從未改變”作為寄語。有人統計，周校長的演講長達16分鐘，其中響起了26次掌聲。
凡客體
代表：清華
“在我的眼中，你們愛真理，也愛生活；愛自己，也愛公益；愛機械制圖，也愛引體向上……沒有什么畏懼與不可能，你們是陽光的7字班！”7月5日，清華校園中，身著學士服的畢業(yè)生韓金華激動地告訴記者，“顧校長說到第二句，我們就聽出來校長在用凡客體了，大家紛紛鼓掌尖叫。”他還表示，顧校長用“獨立思考、善于作為”八字寄語畢業(yè)生，這份殷殷期望，他永生難忘。
在清華的畢業(yè)典禮上，顧秉林校長自稱是在清華學習工作了46年的一個“老清華人”，他承認了學校一些工作中存在的問題，“比如校園建設中的噪音、塵土和交通不便等，給大家?guī)砹死_，網絡收費和宿舍搬遷也有令大家不滿意的地方……學校領導和各部門都會以虛心的態(tài)度去反思、以負責的行動去改進。”此外，他對各個學校的另類畢業(yè)照也有所耳聞，稱“或許你們還能記起入學時與家人在校園里的合影，而今天卻穿上學士服，猶豫著究竟要擺一個什么樣的雷人造型。”據統計，在顧校長長達11分鐘的演講里，被14次掌聲打斷。
傳統體
代表：人大
在人大畢業(yè)生郭同學眼中，紀寶成校長在2011屆畢業(yè)典禮上的演講仍然延續(xù)了以往的風格——傳統正式。“我校本科和碩士畢業(yè)生中，有31.1%的同學選擇了升學和出國繼續(xù)深造。已落實就業(yè)去向的同學中，15.6%的同學選擇了黨政機關，22.3%的同學選擇了科研機構、高校和其他事業(yè)單位，43.3%的同學選擇了國有企業(yè)……”公布畢業(yè)生去向的同時，紀校長同時對同學們提出三點希望：一、博學而篤志，把知識能力的提高和思想品德的修養(yǎng)緊密結合起來；二、切問而近思，把創(chuàng)新實踐和憂患意識緊密結合起來；三、寧靜而致遠，把全面發(fā)展和個性發(fā)展緊密結合起來。
在演講的最后，紀寶成校長也溫情告白：“同學們，四年前的開學典禮，也就是今年畢業(yè)的本科同學2007年入學時的開學典禮，我填寫過一首小令《訴衷情》：青春撲面喜盈堂，望眼盡軒昂。后生可畏如是，何樂直相當！言熱烈，掌聲長，最風光。校歌嘹亮，激蕩心潮，大愛無疆。今天的畢業(yè)典禮，依然是青春撲面、滿眼軒昂……從今天開始，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將從‘人大學生’轉變?yōu)?#8216;人大校友’。希望你們用心體會這種改變的分量和這種改變的意義……”
各方觀點
力挺：演講更具親和力
對于校長用網絡用語做畢業(yè)致辭，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本科畢業(yè)生李燕茜同學表示挺喜歡。“顧校長講到凡客體時，全場的氣氛挺High，他用我們年輕人的詞匯語言訴說他對我們的期待，可能也是出于注重傳播效果和我們接受程度的考慮，畢竟清華并不是一直延續(xù)理工科的刻板嚴謹，百年清華也在煥發(fā)出更加青春、有活力的一面。”李燕茜說，年輕人受網絡影響挺深的，再用十幾二十年前的諄諄教導、語重心長，也許在當下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她認為，“語言畢竟只是載體，并不是用網絡用語就會顯得沒內涵。”
北京大學教授夏學鑾(微博)認為，校長用網絡用語無可厚非，因為語言總是在與時俱進的，網絡語言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同時表示，校長在畢業(yè)典禮上對同學提出的希望、寄語和要求實際上是學校給畢業(yè)生最后的“教育”，“校長不應該忘記教育人的責任，因此在莊嚴的場合不能過分的媚俗。”
鑫報副總編輯馬國權在微博上感慨：校長越來越不好當了，既要學術過硬，還要政治過硬，現在還有口才過硬，網絡語言過硬，這樣的復合型人才，真累壞了老人家們了。
爭議：網語有跟風之嫌
7月9日，校長論壇在北京交通大學舉行。據媒體報道，在論壇上，西安交通大學(微博)校長鄭南寧批評近年來大學畢業(yè)典禮上校長狂飆網語的現象。“現在很多大學校長的畢業(yè)講話大量使用互聯網語言，像犀利哥、鳳姐、傷不起、打醬油等等，校長在畢業(yè)典禮這樣莊嚴的場合講這種話實在不可理喻。”鄭南寧在發(fā)言時說，“特別是前兩天北京兩所著名大學的畢業(yè)典禮，校長的講話我看了以后真是有種苦澀的感覺，因為在我們的想象中，這兩所大學應該是中國高校的神圣……中國高等教育如果這樣下去，我們就失去了自己的文化。”
同時，畢業(yè)典禮上的“潮語”也遭到網友詬病。“為什么都要飆幾句什么都是浮云之類的話啊，幾個大學校長都是，我聽著煩了。”網友何鎮(zhèn)飚在微博上稱，不喜歡校長在畢業(yè)典禮上飚網語，有跟風之嫌。網友Melissa零認為，各大學興起“拼校長”，校長畢業(yè)演講加入網絡語，讓多少畢業(yè)生“傷不起”、“雷到”多少學生。清華、北大也難逃這大染缸！
探源：效仿抹殺學校個性
校長在畢業(yè)典禮上究竟該說些什么？教育學者熊丙奇在博客文章《網絡語言成為大學校長們新的套話》中也寫道：真正貼近學生，有個性的表達，是說真話、實話……用什么表達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演講有思想、有內涵，體現大學精神。如果以此為標準，跟風亂用網絡語言，恰恰是很沒有個性、只有形式沒有內容的，如果校長本來是一個嚴肅的人，卻故作“時尚”，“讀出”所謂時髦的網絡用語，這就把網絡語言變成新的套話了。
熊丙奇認為，大學校長的演講風格，之所以從一個人“發(fā)起”，迅速被其他學校效仿，這和我國大學長期以來的辦學方式是一脈相承的。“當前我國大學存在十分嚴重的千校一面情況，學校并無辦學的個性，原因在于學校沒有辦學自主權，大學校長的首要身份是官員而非教育家……如此簡單的效仿，是不尊重學校的個性以及辦學的基本規(guī)律的。而且，這種效仿也表明，大學校長自己是很缺乏辦學想法的。”
演講集錦
廣州外語外貿大學校長仲偉合：你一定記得為學習就業(yè)迷茫過，也一定記得為戀愛牽手浪漫過；你們一定記得永遠也做不完的presentation，以至于你們自稱為CPU(crazy presentation university)學生，也一定記得終日忙碌，被別人稱為“許三多”(課程多、作業(yè)多、活動多)……
華南理工大學李元元：這些年從聽周杰倫的《簡單愛》，到欣賞陳奕迅的《浮夸》，你們變得深沉；從“信春哥不掛科”，到“拜鳳姐得自信”，你們學會了自嘲；面對“豆你玩”、“蒜你狠”、“姜你軍”、“蘋什么”、“鹽王爺”，你們見識了社會的暗流。
上海交大校長張杰：我們一同在BBS上“潛水、冒泡”；一起參加送別晚會，一起看《交大那些事》，一同撥過“餓了么”的外賣電話。
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李培根： 未來的幸福在自身的安寧，在自身的和諧。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你就能守住內心的安寧，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拼搏，不需要在別人面前說你爸是誰。
延伸閱讀
教授規(guī)勸很犀利
校長在畢業(yè)典禮上難免要講一些“場面話”，而致辭的授課教授或名人校友則可以多些自由發(fā)揮的空間。與校長們情深意切的叮嚀囑咐和刻意貼近相比，他們對現實犀利直白的批判和中肯的告誡反而讓學生很“盡興”。
“四年以前你們帶著很好的理想到政法大學，那時理想很豐滿。而四年以后，你們帶著些缺憾，離開政法大學，現實很骨感。而正是因為現實很骨感，我們理想才必須繼續(xù)豐滿。”臺下同學備受鼓舞，掌聲四起。這是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何兵在今年畢業(yè)晚會上的關于“豐滿與骨感”的演說，這段視頻在網上一直有很高的點擊率，不少微博名人也轉發(fā)了這段激情澎湃的影像。“我知道北師大有個老師說，你們畢業(yè)十年以后沒有4000萬不要來見我，我不會說這樣的話，我也不指望你們畢業(yè)以后做包公，但十年以后你們誰敢陷害忠良，我就給你滅了門，不讓你進我的門……”何教授字字鏗鏘，直率坦誠，同學們紛紛叫好鼓掌。
“名嘴”反問引深思
在2011年北大本科生的畢業(yè)典禮上，校友代表——扎著馬尾的央視名嘴張泉靈(微博)出現在演講臺上，她機智幽默的演講也打動了不少學子。15年前張泉靈從北大德語專業(yè)畢業(yè)，當天她與同學們分享了在她北大時參加課外活動積累經驗并抓住一個招聘機會進入央視工作的經歷。在談到同學們擇業(yè)是否能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yè)時，張泉靈說道：“如果你填志愿的時候選的不是你喜歡的，是你父母喜歡的；如果你選修課程時，選的不是你喜歡的，是容易得到學分的；如果你畢業(yè)找工作時，選的不是你喜歡的，是你覺得收入好的，那你憑什么希望你從事的事業(yè)是自己喜歡的？”一連串的反問顯然給了同學們不少啟發(fā)，臺下掌聲雷動。
本版撰文 晨報記者 張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