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佛教傳入中國,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誕生了一個新的文化群體——詩僧。而且在中國歷史上,許多詩人、詞人都喜歡與詩僧一起交往、游樂。蘇東坡與佛印的故事尤其為后人稱道。作為一個新興的詩人群體,詩僧對中國傳統(tǒng)詩歌文化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歷史上也誕生了一大批代表人物,如王梵志、寒山、皎然、貫休、齊己、佛印、志南等都是著名的詩僧。眾多詩僧中,我們最熟悉的可能就是佛印和志南了。
志南是南宋詩僧,志南是他的法號,生平不詳。志南的生活狀態(tài)已不可考,只知道他在當時的文壇上也沒有“中興四大詩人”(尤袤、楊萬里、范成大、陸游)以及“二泉先生”(上饒二泉:趙蕃與韓淲)諸人的風頭那么盛。但憑借短短的一首詩,也是其流傳最廣的一首詩,就讓自己的名字載入了宋代詩史。
這首詩就是《絕句·古木陰中系短篷》,我們一起來讀:
《絕句》
宋·志南
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這首小詩,寫詩人在微風細雨中拄杖春游的樂趣。詩前兩句敘事。寫年老的詩人,駕著一葉小舟,停泊到古木陰下,他上了岸,拄著拐杖,走過了一座小橋,去欣賞眼前無邊的春色。詩人拄杖春游,卻說“杖藜扶我”,是將藜杖人格化了,仿佛它是一位可以依賴的游伴,默默無言地扶人前行,給人以親切感,安全感,使這位老和尚游興大漲,欣欣然通過小橋,一路向東。
橋東和橋西,風景未必有很大差別,但對春游的詩人來說,向東向西,意境和情趣卻頗不相同。 “東”,有些時候便是“春”的同義詞,譬如春神稱作東君,東風專指春風。詩人過橋東行,正好有東風迎面吹來,無論西行、北行、南行, 都沒有這樣的詩意。
杏花盛開,細雨綿綿,楊柳婀娜,微風拂面。詩人不從正面寫花草樹木,而是把春雨春風與杏花、楊柳結(jié)合,展示神態(tài),重點放在“欲濕”、“不寒”二詞上?!坝麧瘛?,表現(xiàn)了蒙蒙細雨似有若無的情景,又暗表細雨滋潤了云蒸霞蔚般的杏花,花顯得更加嬌妍紅暈。盡管在此之前,“杏花雨”、“楊柳風”這樣的詩境已廣泛為人們所用,但真正成為熟詞,不得不歸功于志南這兩句詩。
試想詩人扶杖東行,一路紅杏灼灼,綠柳翩翩, 細雨沾衣,似濕而不見濕,和風迎面吹來,不覺有一絲兒寒意, 這是怎樣一番耐心愜意的春日遠足啊!不禁讓人心向往之。
宋人趙與《娛書堂詩話》卷上曾載:“僧志南能詩,朱文公嘗跋其卷云:‘南詩清麗有余,格力閑暇,無蔬筍氣。如云:“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予深愛之。’時人評價詩僧之詩除了詩本身的意境,還需要考量這首詩有沒有書生氣,蘇東坡謂之“酸焰氣”也。志南這首《絕句》可以說是徹底擺脫了書生氣。但其實有無書生氣并不重要,只要能寫出好詩就行,蘇東坡諸多作品也不乏有書生氣者。
除了朱熹特別喜歡這首詩,近代著名詩人、學者朱自清也對這首詩稱贊不已,而且引用在其散文《春》中,進入中學課本,被更多人讀到。
雖然詩僧志南留給我們的作品僅有這一首詩,但當我們看到“杏花微雨,楊柳清風”的大好春光,心里頭會不自覺吟到——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這一刻,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