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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之美,主要美在建筑。牛津,英國最古老的大學,孕育過4個國王、46位諾貝爾獎得主和25個英國首相。在800年的歷史里,它目睹了日不落帝國由盛到衰的全過程,見證了人類追求真理與文明的坎坷之路,向世界奉獻出無數宗師大家。800年的文化沉淀使牛津成為貴族情結和精英象征的代名詞,并將繼續(xù)激勵青年才俊們向這條通往光榮和夢想的道路上執(zhí)著前行?!?/p>
牛津大學的過去像一座透明的金字塔屹立在這座城市的上方,仿佛它是數百年來堆積起的惟一一座思想的大樓和觀念的墳墓。我站在圣瑪麗教堂的鐘塔上,面對哥特式的滴水嘴,俯視拉德克利夫廣場,越過灰色的學院屋頂和綠色的庭園,望著一條條胡同和一道道山墻,遙望遠方的鐘樓、圓頂、煙囪和哥特式小尖塔。在眺望的瞬間,我體驗到了托馬斯·哈代筆下的石匠裘德初到克利斯敏斯特時的感受:“他面前的這座城市像一本打開的關于建筑藝術的書。”
在牛津大學,你能在最小的空間閱讀到完整的英國建筑史,從諾曼人的教堂建筑到后現代派的購物中心。哥特式、文藝復興式、新哥特式、喬治時代的風格和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所有時代在這里都有具體的代表?!闹匾ㄖ叶荚谶@座鄉(xiāng)下城市里建筑過樓宇,好像它是他們的第二首都似的。
中世紀以來,歷經了7個世紀之后,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形成了一種學院建筑風格,其密集程度和多樣化舉世無雙。高墻將它們和外界隔絕,那象征淵博知識殿堂的圣杯城堡內省地、沉默地、孤傲地背對著大街。這一建筑和教學樓的共同特點是固若金湯的門樓,巍峨的門廊里開著一道狹窄的門,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針孔。任何想進去的人必須出示自己的證件和學院管理委員會的證明。
私人學堂沒有單獨的建筑,只有學院才有自己的建筑,代表著它們的合法身份。中世紀的自治教育機構的典范是默頓學院,建于1264年,系眾學院之母。食堂、院長樓、禮拜堂,這些建筑散布在一座中央內院周圍,像是圍著一座地主莊園的風景各異的庭院。……方庭的樓梯原理也是獨具特色。房間和房間之間沒有走廊相連,各樓梯單元自成一體。牛津大學學生宿舍的過道是垂直的而不是水平的。這種結構有利于保持安靜,不受外界干擾,因而后來的學院紛紛仿效默頓學院。直到1870年,基布爾學院才打破中世紀的樓梯單元原理。
在瓦爾德·德·默頓大主教先驅性的建筑之后一個世紀,牛津大學誕生了當時英國的建筑風格中最令人難忘的學院,威廉·威克姆于1379年創(chuàng)辦的新學院。全部主建筑第一次被設計成了一個彼此相連的整體,像修道院平面圖一樣井然有序。它的庭院差不多有默頓學院的方庭的4倍大?!?nbsp;
1826年6月,普魯士建筑師卡爾·弗里德利?!ど昕藸栔苡斡鴷r也在牛津大學停留過,但他對此的興奮既短暫又有限。這些學院“非常別致華麗,但建筑都千篇一律”,申克爾這話講錯了。他的判斷錯了,重復就是學院的建筑風格。禮拜堂和食堂、門房和圖書館、內院和花園,構成一所學院的總是這些相同的因素,像一首巴赫賦格曲的變體。
除了結構相近,這些學院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挑戰(zhàn)一切時尚,在學識和建筑上都一樣。漢普頓宮是大主教沃爾西的宮殿,你要想在牛津大學里他的基督教堂學院里尋找文藝復興的主題只能是徒勞?;浇烫脤W院固守著哥特式的風格,而且是那么頑固,它早在1640年左右就在食堂的樓梯間搭建了一座哥特式扇形拱頂,一座不符合時代精神的大建筑。沃德姆學院和奧里爾學院(1620~1622年)的門樓里也有這種扇形拱頂,布雷齊諾斯學院的禮拜堂里甚至有1665年左右修建的這種拱頂。窗戶是哥特式的,埃克塞特學院、沃德姆學院和奧里爾學院的食堂采用的是哥特式支撐梁頂,總之全是哥特式的。建筑史學家尼古拉斯·佩夫斯納寫道,“這一奇怪的現象”在牛津比在英國的其他地方更常見,“這是復古的一種象征,但也象征著對急劇變革的反感?!蓖ㄟ^回歸中世紀的建筑,各學院顯示了其機構的連續(xù)性。這是牛津的強項,比風格創(chuàng)新更重要,但同時又是它的弱點,是向單純的傳統(tǒng)主義的倒退。
……牛津大學的第一座非哥特式的古典風格小教堂是三一禮拜堂,建于1691年。后來學院里只是偶爾出現過文藝復興的主題,最漂亮的是在圣約翰學院的坎特伯雷方庭里,很不協(xié)調地同哥特式和巴洛克式格調混在一起。佩夫斯納說,對意大利文藝復興的拒絕態(tài)度“令人困惑,因為牛津在15世紀末期的英國人文主義中起著如此重要的作用”。
牛津大學大型的慶典活動在謝德尼劇院舉行。謝德尼劇院是1663年由一位31歲的天文學教授克利斯托弗·雷恩設計的。謝德尼劇院是除劍橋大學彭布羅克學院的禮拜堂之外他承擔的第一項公共任務,這兩項工程是這位天才業(yè)余愛好者的兩部經典作品。英國最偉大的建筑師實際上不是建筑師,而是自然科學家。謝德尼劇院屋頂的垂直結構使雷恩對解決技術性建筑問題的興趣首次得到了發(fā)揮,這個垂直結構成了牛津大學古典式建筑的代表。后來,他還參與了牛津各學院的建筑項目;1681~1982年,他完成了基督教堂學院的都鐸院,修建了一座雄偉的門樓,湯姆鐘塔。我最喜歡雷恩的一部早期作品是眾靈學院的日晷,設計于1659年。學院的圖書館是巴洛克式風格,富麗堂皇,日晷就安裝在圖書館的南墻上:“時間匆匆而逝但不能被忘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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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是一個日晷的國度。牛津大學將古老的日晷藝術保護得尤其好,好像人們在學院圍墻的陰涼里不僅要計算太陽的行蹤,還要以大膽想像的紋飾、天文學的智慧、拉丁文的魔誡召喚太陽似的?;绞ンw學院入口處的大院里的鵜鶘柱上就繪集了27只不同的日晷,鵜鶘柱是基督教天文術的一根象征勝利的圖騰柱,建于1579年。在默頓學院、布雷齊諾斯學院、基督教堂學院的墻上,在學院庭院和花園里,日晷到處可見,在大學學院的一扇樓梯窗戶上甚至有只玻璃日晷,除了噴水嘴,它便是牛津最受歡迎的建筑藝術了。
我們再回到眾靈學院,克利斯托弗·雷恩曾經作為院士在那里計算過天體運行并掌管學院財務。他的助手尼古拉斯·霍克斯摩爾是倫敦人,設計了眾靈學院的雙子鐘塔(1716~1736年),這真是哥特式風格的神奇的回應?;艨怂鼓枆粝胫鴮⒄鞘懈脑斐蓚ゴ蟮牧_馬巴洛克式風格,但他的牛津大學委托人只讓他建造了克拉倫登樓和眾靈學院的幾部分建筑?;艨怂鼓栕畲竽懙脑O計——一座新圖書館的圓頂,在他去世后由他的合作者蘇格蘭人詹姆斯·吉布斯完成。吉布斯曾經在羅馬研習過圓形的拉德克利夫閱覽室(1737~1748年)及其雄壯的圓頂——英國最完美的圖書陵園,是雷恩的巴洛克式和羅馬古典式的美妙結合。
為18世紀早期牛津大學的建筑繁榮做出貢獻的還有兩位業(yè)余建筑師。亨利·奧爾德里奇,基督教堂學院的院長,他為他的學院增建了一個住宅區(qū),即佩克華特方庭(1705~1714年),其配樓像一座意大利文藝復興時宮殿的門面一樣圍著內院。南廂是科林斯柱式圖書館,由喬治·克拉克設計于1717年,他是眾靈學院的院士,一名業(yè)余建筑師。奧爾德里奇大長老,是一位典型的學者和花花公子,城市教堂眾圣教堂(1706~1708年)也是他的功勞,它如今被用做學院圖書館。亨利·基恩是洛可可-哥特式的一位代表人物,他受大學委托設計了拉德克利夫天文臺,1794年由詹姆斯·懷亞特建成一座古典式風向塔——當時歐洲最奇特的天文臺。
19世紀著名的英國建筑師幾乎都在牛津留下了他們的作品—博物館、別墅、教堂、板球館,……整個是維多利亞時代建筑風格的匯萃。如果有人嫌威廉·巴特菲爾德的基布爾學院過于高大威嚴,我會推薦他去參觀伍斯特學院的禮拜堂:威廉·伯吉斯(1864~1866年)的室內布置造詣精深,當屬維多利亞時代鼎盛時期的作品,是藝術史和創(chuàng)造史的集錦,包括椅子上雕刻的渡渡鳥在內。渡渡鳥是牛津大學真正的徽章動物,他們還為它另造了一只漂亮的籠子,一座由鑄鐵和玻璃建成的真正的大教堂:大學博物館(1855~1860年)。該展覽廳的設計標志著牛津大學由哥特派向工業(yè)時代大膽地邁出了第一步?!?/p>
20世紀,保守的因循守舊在牛津大學也占據了主流。其中很明顯的例子是納菲爾德學院,設計于1939年,竣工于1960年,類似科茨沃爾德的鄉(xiāng)村別墅式樣。30年代的國際性風格推遲了30年才在牛津大學里出現。1958~1960年,邁克爾·鮑爾斯為圣約翰學院建造了一座學生住宿樓,該樓因其六角形的房間被稱為蜂巢。它的正面為多角的鋸齒形,玻璃大窗、金屬窗框成為伊西斯河畔現代派的最早標志。然后,20世紀的建筑才真正地到來了,而且一下子跨出一大步,整整一座圣凱瑟琳學院(1960~1964年)都由阿恩·雅各布森設計,包括家具和餐具。幾年后詹姆斯·斯特林男爵又為女王學院設計了一座大學生公寓,就是查韋爾河畔的弗洛里樓(1966~1971年),這是功利主義堪稱怪異的一個實例。
20世紀末,牛津大學經歷了它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建筑繁榮期。隨著學生數目的劇增,各學院都急需新建住宿樓和教學樓。圣約翰學院(1993年)為理查德·麥克科馬克的花園方庭投資了近3000萬馬克,它是傳統(tǒng)和現代派的成功結合。然而,大多數擴建都十分單調,失去了原來的韻味。最具特色的是莫德林學院(1994~1999年)的格羅夫樓,由戴米特里·波菲里奧斯設計,那是純粹的新古典式,技藝可謂登峰造極。這些大學生公寓懷舊的外觀和舒適的內部裝修是為越來越重要的第二當事人預備的——參加會議的人員和商人們,他們會在幾個月的長假里填滿學院的錢柜。在世紀之交,牛津大學終于建起了一批新千年建筑,有諾曼·福斯特男爵的民族經濟學系大樓(在馬諾爾路)、杰里米·狄克遜和愛德華·瓊斯的塞德商校(在火車站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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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城里在大學之外所建造的一切都符合20世紀英國市中心丑陋的特點。在女王街一個最古老的城區(qū)一下子建起兩家購物中心——西城門購物中心(1972年)和克拉倫頓中心(1984年),和其他各地的建筑風格一樣,使用后現代派的裝飾花紋和反光玻璃。牛津城1990年又以超市形式建起了新火車站,《觀察家報》稱之為“牛津最后的消亡”。早在1885年,威廉·莫里斯就對拆除老房子和錯誤的城市規(guī)劃提出過批評:“牛津文化被今天的商業(yè)化窒息了,我必須告訴你們,這座城市已經快速退化了,假如我們有一點公共意識的話,我們必須將我們的城市及其周圍最漂亮的事物當成一顆完美的珠寶對待,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令它美麗永駐。”直到1968年,牛津北區(qū)的一部分建筑才被列為文物保護對象,現在保護區(qū)業(yè)已增加到了十幾個。
20世紀80年代,牛津發(fā)生了一次騷亂。環(huán)保組織全副武裝,反對擴建A40道—城北的這條環(huán)行公路。今天的M40是一條6車道的高速公路,橫穿查韋爾河谷,嚴重破壞了傳統(tǒng)的風景,就連著名歷史學家的妻子布洛克夫人威脅說要臥在推土機前阻止這種行為也無能為力。
約翰·貝奇曼稱牛津是“一種沒有規(guī)劃的混亂狀態(tài)”。事實上,作為一個大學城,它數百年來推行著一種隔離政策,市民和學校常常只管自己,而且互相對立。今天,合作早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合作排除對立,無論是在規(guī)劃從1985年起就屹立在碼頭草地旁的科技園的時候,還是在新瑪斯頓建造牛津伊斯蘭教研究中心的時候。這個研究中心是英國最大的伊斯蘭教研究中心,由埃及人阿卜杜爾·瓦赫德·阿瓦基爾設計,體現的是典型的牛津學院式的平面結構,內院半是阿爾漢布拉宮風格,半是中世紀的回廊,不僅是哥特式和伊斯蘭式的完美結合,而且東西合璧,建有望月樓和清真寺的圓頂,這是對“如夢似幻的尖塔”最具異國情調的最后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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