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原因當(dāng)然是不忿自己的女神被別人得了去。
西門慶這時只是一個縣城土豪,還沒和蔡京扯上關(guān)系,沒見過什么世面。西門慶玩弄的女人雖多,可都是什么樣的呢?吳月娘是本縣吳千戶之女,孟玉樓是本縣有錢的寡婦。潘金蓮是本縣大戶的婢女,后為武大郎的老婆。李嬌兒和卓丟兒都是本縣窯姐而娶回家的。孫雪娥是原配娘子的陪嫁丫鬟。李桂卿、李桂姐、吳銀兒是妓女。說來說去,也不過都是「本縣土丫頭」而已。
李瓶兒呢,本是梁中書侍妾,而梁中書是蔡京的女婿。后嫁花子虛,花子虛是花太監(jiān)的侄子,花太監(jiān)是御前班。李瓶兒是京城官宦出身的時尚女神,和西門慶的一幫小城女子有著極大的不同。李瓶兒這樣的女神,是西門慶之前從沒接觸過的。
李瓶兒穿著風(fēng)范 之不同,「夏月間戴著銀絲鬏髻,金鑲紫瑛墜子,藕絲對衿衫,白紗挑線鑲邊裙,裙邊露一對紅鴛鳳嘴尖尖趫趫小腳?!癸椢镆彩潜娙怂辉姷?。李瓶兒送給西門慶兩根金簪,被西門慶轉(zhuǎn)送給潘金蓮,「兩根番石青填地、金玲瓏壽字簪兒,乃御前所制,宮里出來的,甚是奇巧?!购髞韰窃履锟匆娏?,也喜歡,便問是哪里打的,也想打一對兒。李瓶兒道:「此是過世老公公御前帶出來的,外邊那里有這樣范?!?/p>
李瓶兒有著其他女人所沒有「白凈身兒」。一開始西門慶和李瓶兒勾搭到一起時,西門慶就和潘金蓮說:「李瓶兒怎的生得白凈,身軟如綿花,好風(fēng)月?!购髞眙浯滠幹校鏖T慶就說最愛李瓶兒的白凈身兒,這話被潘金蓮?fù)德犃巳ィ汀妇桶蛋祵④岳蚧ㄈ飪簲囁钟投ǚ?,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膩光滑,異香可愛,欲奪其寵?!购髞砝钇績核懒?,李瓶兒孩子的奶媽如意兒和西門慶搞到一起,西門慶就說:「我兒,你原來身體皮肉也和你娘一般白凈。我摟著你,就如和他睡一般?!估C像本眉批云:「頗有愛屋及烏之意?!谷缫鈨罕愕溃骸傅?,沒的說,還是娘的身上白。」西門慶對李瓶兒獨(dú)一無二的白凈身兒是極為喜愛的。
不僅如此,外國進(jìn)口的緬鈴,宮里出來的春宮圖,行歡時丫鬟侍立斟酒的花樣,都是西門慶之前所不曾經(jīng)歷的。每次從李瓶兒那里嘗到了新花樣,西門慶就會回來和潘金蓮共修一番。
對西門慶而言,李瓶兒充滿了新鮮感。李瓶兒向西門慶展示了另一個階層的女人的風(fēng)貌,對這個女人的占有,也會讓西門慶有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這個京城來的時尚女神,本來就是自己的,現(xiàn)在居然跟了蔣竹山。在西門慶眼中,蔣竹山是一無是處的,比自己差到不知哪里去了。這讓西門慶更加惱火。后來西門慶質(zhì)問道:「你嫁了別人,我倒也不惱!那矮忘八有甚么起解。」嫁了別人,西門慶依然會惱,嫁給蔣竹山,尤其惱。這相當(dāng)于只有自己配得上的女神,居然嫁給了一個武大郎那樣的人。簡直不可理喻。西門慶如何不氣。
當(dāng)然,另一個原因就是李瓶兒手里有一份好錢。
西門慶和吳月娘最初談?wù)摾钇績簳r,西門慶說:「你不知,他原是大名府梁中書妾,晚嫁花家子虛,帶一分好錢來?!惯@時西門慶還沒見過李瓶兒,他所關(guān)注的就在李瓶兒帶了一份好錢。張竹坡夾批云:「敘述處,垂涎已久」。這話是不假的。
花子虛出事時,李瓶兒給了西門慶三千兩銀子,以及「四箱柜蟒衣玉帶,帽頂絳環(huán)」,寄存在西門慶那。
如今李瓶兒嫁給了蔣竹山,那李瓶兒寄存在西門慶那的銀錢怎么辦?這一點(diǎn)是西門慶擔(dān)心的。后來西門慶故意對李瓶兒道:「說你叫他寫狀子,告我收著你許多東西。你如何今日也到我家來了?!估C像本夾批云:「虛心語」。這是確實(shí)的。西門慶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diǎn),所以故意拿這話來質(zhì)問李瓶兒。
西門慶這時生意還沒有做那么大,只有一個生藥鋪,和蔡京也還沒攀上關(guān)系。西門慶還沒走上財勢爆發(fā)之路。藥鋪就是西門慶唯一的生意了。這時候李瓶兒資助蔣竹山也開了藥鋪。這也是西門慶憤恨的一點(diǎn)。西門慶后來質(zhì)問道:「你把他倒踏進(jìn)門去,拿本錢與他開鋪?zhàn)樱谖已燮ぷ痈?,要撐我的買賣。」撐買賣云云,西門慶是真的有此擔(dān)心的,也是虛心語。
李瓶兒嫁蔣竹山,自己最喜歡的女神嫁給了自己最瞧不上的人,還給那人本錢開鋪?zhàn)?,成了生意上的競爭。寄存在自己這里的銀錢也可能被要回。西門慶可能面臨的是人財兩空的局面,「氣的在馬上只是跌腳」也是自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