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里,我是葉。初發(fā)時,頂著二月料峭的春寒,吐鮮綠,喚春芳,矜持和羞怯著,我欣然地就敲開了春的閨門;盎然時,迎著七月流火的暑熱,散燥氣,疏酷烈,無怨和包容中,我清柔地拂掠去了夏的跋扈;成熟后,隨著九月淡定的秋涼,澄浮躁,歸本真,我坦然地做別了秋的豐碩……當人們瑟縮進安逸的暖室,不再張揚不復(fù)喧嘩時,我依舊在泥土的深層,把自己聚攏為芽的姿態(tài),守望著又一次生命的綻放。
葉的生命,自生自滅,平淡無奇。她于天地萬物是游離的更是融合的,你看不到她帶來的亦不明了她帶走的。在繁華成錦的塵世間,誰又肯靜下心來,讀一片葉的輪回與涅磐呢?
我們很多時候,都平淡一如葉的生命。如何做到從容、柔韌、積極,我想,這就需要內(nèi)心保有詩人樣的情懷,于寂寥處聽天籟,在落寞時讀悠然。
在詩里,我是仙。揮袖之間,天地順和,萬物安泰。我要讓世間的草株集結(jié)成屋,容納那些流離的魂魄;要把滔滔的河流引向干涸的沙漠,萌發(fā)那些萎蔫的希望;要讓漫天熠熠的星輝,溶進孩子的眼眸,愿他們傳遞光明、永無暗黑;要把頭頂亙古的陽光,縫進母親的衣襟,愿她們溫暖生命、驅(qū)散冰寒。……不夠,還不夠!我要讓世間的女人,似柳般柔美如玉樣晶瑩,要她們的心靈,散發(fā)出悲憫慈柔的月光,滌濯盡塵世的疼痛和憂傷;我要讓世間的男人,似山樣厚重如河般壯闊,愿他們的胸膛,容納成永恒不滅的田園,播種出世界的和平與安詳。
詩人,是未曾長大的孩子;孩子,是不會老去的神仙。詩人的特質(zhì),就是把丑惡一點點地消解,讓善美一株株地蔓延;孩子的夢想,就是把泥沙一掬掬地壘砌,讓繁榮一層層地出現(xiàn)。他們都是仙,化腐朽為神奇,變滄桑為美麗。
點石成金的傳奇,就是從詩人那纖弱而倔強的筆尖下開始的醞釀;真純?nèi)缫坏纳裨?,就是在孩子那稚嫩但澄澈的眼神中進行著生發(fā)。
縱然我衣不蔽體、窮困潦倒;即便我華貴高雅、富甲一方,我依然是個草芥樣的生命,于他人于世界,都如塵埃樣卑微。我的卑微不要緊,可我不允許我的卑微去放任我的淡漠我的麻木我的愚鈍,生命是關(guān)聯(lián)的,空氣里,有我的氣息,亦有他的,她的。我呼吸著也感知著,這空氣里花草的芬芳、交易的腐臭以及絕望的哀嘆和得意的狂妄。
我希望能成為一個詩人,自己的,心靈的。我愿在形與神之間,尋一個空間,安防我此刻淡淡的悵惘與濃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