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可以改造的?！?/span>這是毛主席改造罪犯理論的核心，也是新中國成立后，改造國民黨戰(zhàn)犯的基礎。
提到國民黨戰(zhàn)犯的改造，就不得不提到功德林監(jiān)獄。
當時全國有不少戰(zhàn)犯管理所，北京功德林、東北民主聯(lián)軍總政治部高級俘虜管理處，西安戰(zhàn)犯管理所，重慶戰(zhàn)犯管理所，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
功德林關押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比較多，也因電視劇《特赦1959》，成為知名度最高的戰(zhàn)犯管理所。
面對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的敵人，中國共產(chǎn)黨沒有進行打擊報復、直接處以極刑，而是力求革命人道主義，力求讓這些“大官們”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國民黨戰(zhàn)犯在中國近代史上的政治性和影響性相對特殊，他們改造的過程要比日本戰(zhàn)犯和偽滿戰(zhàn)犯更加復雜，在世界的其他國家，改造戰(zhàn)犯也很少有成功的先例。
而在國民黨戰(zhàn)犯之中，黃埔一期將領改造過程和結果更是引人注目，他們和陳賡大將、徐向前元帥是同屆同學，曾經(jīng)被視為“天子門生”，被蔣介石視為心腹，不可一世。
他們在抗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也有過貢獻，黨和政府花費了很多人力和物力去改造他們，改造時間最長的是黃維，一共經(jīng)歷了27年，才真正轉(zhuǎn)變思想，得到特赦。固執(zhí)如黃維，黨和政府都沒有放棄過，而這8人之中，只有鄧子超被槍斃。
鄧子超，1899年出生于江西石城，25歲進入黃埔軍校第一期，被編入了第六隊學習，剛剛畢業(yè)就參加了北伐戰(zhàn)爭。
鄧子超是在1930年參加中原大戰(zhàn)之后一戰(zhàn)成名，從此以后成為了蔣介石的得意門生。
1934年鄧子超任江西省保安第3團上校團長，抗戰(zhàn)時期，在廬山保衛(wèi)戰(zhàn)之中，鄧子超立下了戰(zhàn)功，得到了蔣介石的重用，得以名揚全國。當時《中央日報》和《新華日報》都對鄧子超進行了大篇幅的報道。
圖｜功德林監(jiān)獄
抗戰(zhàn)勝利之后，鄧子超因為戰(zhàn)功升任江西省第9區(qū)(岷山)行政督察專員兼少將保安司令。
1947年，鄧子超明明已經(jīng)退役擔任閑職，卻在解放戰(zhàn)爭之時，又被蔣介石重用，任江西省保安司令部少將高參。
此后，鄧子超曾經(jīng)多次和華野交手，可惜屢戰(zhàn)屢敗。在幾乎沒有什么戰(zhàn)績的前提之下，鄧子超依舊得到蔣介石的信任和重用，他對蔣介石忠心耿耿，感恩戴德。
1950年，鄧子超在贛州被捕，之后一直以極為激烈的態(tài)度反抗，在獄中強烈抗拒改造，不是鬧著要自殺，就是自殘。
鄧子超成了頑固反抗的典型，他甚至幾次三番密謀越獄，蠱惑人心，即便中央三番五次亮明態(tài)度：不審，不判，不殺，鄧子超依舊不為所動，攪亂整個功德林的管理秩序。
1951年初，鄧子超被槍決。
他是功德林之中唯一一個被槍斃的黃埔一期學生，因為其個人的影響太過惡劣。
其他幾名黃埔軍校第一期的國軍戰(zhàn)犯，后來都陸陸續(xù)續(xù)得到了特赦。
1948年12月，黃維作為國軍第十二兵團司令官被俘虜，到1975年12月他作為最后一批戰(zhàn)犯特赦，經(jīng)過了27年的思想改造。
黃維，江西貴溪人，土木系的重要將領。
黃維從黃埔一期畢業(yè)之后，幾乎一直是在陳誠的第十八軍，從旅長、師長到軍長，深得陳誠的信任。
淮海戰(zhàn)役之中，除了第十二兵團副司令胡璉等人逃脫之外，整個兵團徹底覆滅。
黃維在南平集附近被捕，從黃維被捕第一天開始就處處反抗，不予合作。
國民黨政府宣布黃維陣亡，還舉行了盛大的“追悼會”，黃維的妻子就帶著兒女去了臺灣。
黃維是功德林監(jiān)獄之中比較頑固的戰(zhàn)犯，他之所以一直反抗，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現(xiàn)在成為了階下囚，不是因為自己有錯，而是因為打了敗仗。
他在學習之中，不是沉默不語，就是大放厥詞，對其他認罪悔過的戰(zhàn)犯，還會出言諷刺挖苦。
監(jiān)獄規(guī)定睡覺必須關燈，他非常不滿，挑刺，大罵沒有人性。聽說杜聿明寫了一萬多字的讀后感，他不思悔改，拒絕寫任何悔過書。
黃維是功德林管理人員心中拒絕改造的典型，第一批特赦名單公布后，他傻了眼，而妻子更是萬念俱灰，從臺灣、香港千里迢迢來到上海，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問題，曾服用大量的安眠藥自殺，幸好被發(fā)現(xiàn)救了回來。
更讓黃維的家人無法理解的是，黃維偏要在戰(zhàn)犯管理所研究永動機，管理人員覺得他是想要以永動機來逃避改造。
為了阻止黃維，他的設計圖紙和文字資料被送到了公安部，公安部又交給了中科院，中科院力學研究所經(jīng)過一周的論證之后，答復為“違背現(xiàn)代物理學原理”，并且寫了充分的理由和依據(jù)。
黃維的妻女多次來監(jiān)獄里說服黃維，大女兒還帶書給黃維看，但是他太過固執(zhí)，把書都給扔了。
管理人員看黃維這樣癡迷，覺得他的想法也是可以肯定的，也許能找到改造思想的突破口。
他們讓管理所電機廠的4名技術人員和學理科出身的幾名戰(zhàn)犯和黃維成立了科研小組，幫助黃維搞科研。
在旁人看來，黃維搞永動機就是一個“笑話”，而黃維從此以后有了悄悄的轉(zhuǎn)變。
在功德林之中，黃維得了肺結核、淋巴性結核等多種疾病，病情嚴重的時候，還出現(xiàn)了大量腹水，走路都晃蕩。
戰(zhàn)犯管理所請了北京著名的醫(yī)學專家前來會診，這件事還驚動了周總理，因為治病要一種特殊的進口藥，蘇聯(lián)生產(chǎn)的質(zhì)量不佳副作用大，周總理批準專門從香港給黃維買這批藥。
黃維每天的餐桌上都會有一斤牛奶、兩個雞蛋和三兩肉，即便是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
有一陣子黃維覺得管理人員越來越胖，以為他們吃得比戰(zhàn)犯好，特赦后才知道，管理人員是因為吃不飽，才會出現(xiàn)身體浮腫。
黃維病好了之后，思想終于開始轉(zhuǎn)變，他心中清楚，就算是在從前，蔣介石也不一定會這樣考慮他的身體健康，即便他是一名高級將領。
黃維最終還是在監(jiān)獄里制造出一臺所謂的“永動機”，但在轉(zhuǎn)了幾圈之后還是停了下來，并不能真的永動。
后來黃維給女兒的信中也在提起，他已經(jīng)開始學習《共產(chǎn)黨宣言》，希望女兒幫助他買一本參考資料《共產(chǎn)黨宣言提要和注釋》。
圖｜1975年，文強（右一）、黃維（右二）等在全國政協(xié)接待美籍人士、原國民黨國防部故舊的來訪
特赦后的黃維其實依舊固執(zhí)、較真，他在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工作之時，會為一個史料的錯誤，用小半年去到處核實，訪問親歷者。
1980年，有一本以國軍觀點看淮海戰(zhàn)役的書要出版，找到黃維，黃維提出要是以國軍觀點來寫，就一定要寫“徐蚌會戰(zhàn)”，而不能寫“淮海戰(zhàn)役”。
黃維這個建議剛開始并沒有得到采納，他拒絕動筆，最終書名下面多了一行字“臺灣稱徐蚌會戰(zhàn)”。
黃維和鄧子超一樣，都是功德林之中的“頑固派”，而黃維的反抗在于他自己的犟脾氣，他不會去慫恿，也不會刻意搞破壞、挑撥，不會拉幫結伙武力反抗，或者組織越獄。
一是一，二是二，這就是黃維的性格。也正因如此，雖然困難，雖然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黨和政府依舊愿意等待著黃維的改變，希望他能打開心結，放下思想包袱，不斷反思自己。
圖｜黃維到老家江西貴溪參觀絲綢廠
很難想象，那個成天在功德林罵罵咧咧的黃維，在特赦之后會積極主動通過多種渠道，向臺灣軍政人員宣傳我黨的方針政策，消除他們的成見和顧慮。
他說希望臺灣人能看看自己，自己不僅沒有死，還活得很好。
周恩來總理曾對李仙洲說過，黃埔一期的學生之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還有曾擴情。因為這兩人在學員之中年紀比較大，學生們都喊他們曾大哥和李大哥。
曾擴情，四川威遠人，他是李大釗的學生，是帶著李大釗給周恩來的介紹信來到了黃埔軍校。
黃埔一期畢業(yè)之后，他留在了學校，在周恩來主任的政治部當少?？茊T。
曾擴情珍惜和周恩來的師生之情，也銘記著周恩來對他的關懷。
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他不停給蔣介石寫悔過書，表示愿意永遠效忠蔣介石。
他最終還是選擇投靠蔣介石，任國民黨四川省黨部主任委員，重慶綏靖公署秘書長等職。
他是蔣介石的心腹密使，在復興社“十三太?！敝校鴶U情排在第一位，所以人們稱之為“大太?！?。
1949年12月24日，成都解放前夕，胡宗南四處尋找曾擴情，要求他立刻前往臺灣，但曾擴情怎么都不同意。
他決定留在大陸，也想要向中共自首，爭取立功贖罪。他悔恨自己在黃埔軍校時明明有恩師周恩來引領，明明能走對路，卻還是做了錯誤的選擇。
帶著這份愧疚之心，曾擴情在功德林的改造比較順利，1959年作為第一批特赦戰(zhàn)犯獲得特赦。
曾擴情晚年回憶自己年輕時的選擇，依舊會流淚，他說一生諸多錯事，最對不起李大釗和周恩來兩位恩師。
而周恩來對他說的話更是讓她愧疚萬分：“這不能全怪你們，我這個當老師的也有責任。”
杜聿明，陜西米脂人，蔣介石的黃埔系將領之中，杜聿明的官階很高，他并非是蔣介石的同鄉(xiāng)，能夠在黃埔系之中脫穎而出，靠得就是自己。
1942年，為支援英軍抗擊日軍，蔣介石以第5軍為主力組建了中國遠征軍，前往緬甸戰(zhàn)場，杜聿明被任命為第一路副司令長官。
蔣介石很信任杜聿明，他有戰(zhàn)功，更重要的是他在面對蔣介石的命令之時，幾乎不會根據(jù)軍隊所處環(huán)境進行修正，機械執(zhí)行。
遠征軍因為執(zhí)行了蔣介石規(guī)定的撤退路線，越過荒無人煙的野人山回國，所以損失慘重。但蔣介石覺得這是杜聿明對自己忠誠的象征，不僅不會怪罪，還將其擢升為第5集團軍總司令兼昆明防守總司令。
圖｜杜聿明與曹秀清
在解放戰(zhàn)爭之時，杜聿明已經(jīng)身患重病，在杜聿明已經(jīng)在沈陽割去右腎的前提之下，蔣介石依舊命他帶兵堅守重要的東北和淮海戰(zhàn)區(qū)。
杜聿明最后一戰(zhàn)，對手是華東野戰(zhàn)軍代司令員兼代政委粟裕和中原野戰(zhàn)軍司令員劉伯承。
杜聿明使出渾身解數(shù)，最終還是不敵解放軍，數(shù)十萬黃埔嫡系部隊毀于一旦，45歲的杜聿明在河南永城陳官莊被捕。
杜聿明在功德林之中得到了良好的照顧，之前因為戰(zhàn)爭遲遲未能得到治療的胃潰瘍、肺結核和腎結核等疾病，都得到了當時能給與的最好治療。
戰(zhàn)犯管理所的管理人員們自己吃窩頭，杜聿明在生病期間能夠吃到紅燒魚、燒雞和雞蛋，每天雷打不動有一份牛奶。
杜聿明的思想轉(zhuǎn)變來自于這些細節(jié)，在功德林“讀書改造”活動之中，杜聿明一絲不茍地讀了《論持久戰(zhàn)》等書籍，寫下了萬字的讀書筆記。
他主動要求把自己的心得體會，連同一封信寄給了國民黨第88軍軍長馬師恭，協(xié)助策反工作。馬師恭收到杜聿明的信后，暗下決心，在渡江戰(zhàn)役前夕辭職，88軍的指揮陷入混亂，防線很快被攻破，杜聿明以此為自己的“贖罪”。
“人非木石，孰能無感”，杜聿明深刻感悟到，自己的赤膽忠心，應該交給人民，而非蔣家。
杜聿明在戰(zhàn)犯管理所縫紉衣物，體會一名真正的勞動者的辛苦和快樂。他也為志愿軍獲得抗美援朝勝利而感到無比驕傲，他不得不承認，中國人民確實是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帶領之下站起來。
在周恩來的安排之下，杜聿明在功德林之中給女婿楊振寧寫下書信，祝賀他獲得了諾貝爾獎。
蔣介石曾經(jīng)親自出面邀請杜聿明的妻子曹秀清爭取楊振寧到臺灣，曹秀清表面答應，來到美國后一直和女兒女婿商議著回到新中國和杜聿明團聚。
圖｜鄧穎超會見杜聿明及其家人
經(jīng)過10年的學習改造，1959年12月4日，杜聿明作為第一批特赦戰(zhàn)犯獲得特赦。
楊振寧每次帶著妻子回國，他和岳父岳母都會受到周總理的接見和宴請，杜聿明家中設宴團聚之時，也會喊上黃埔校友和一些國軍將領鄭洞國、鄭庭笈等人作陪。
杜聿明最終選擇定居在北京，和妻子在這里共度晚年。
宋希濂，湖南湘鄉(xiāng)人，畢業(yè)于黃埔一期，從軍即先后參加東征、北伐，屢立戰(zhàn)功。
宋希濂曾有“黃埔之光”的美名，蔣介石更是將他看作嫡系之中的嫡系。
宋希濂中學時對瞿秋白極為崇拜，負責處理兩黨合作問題的瞿秋白曾經(jīng)來過黃埔軍校作報告，宣講革命思想。
當時宋希濂既是國民黨黨員也是共產(chǎn)黨黨員，瞿秋白是他敬仰的領袖人物。
然而在國共破裂之后，宋希濂選擇了蔣介石。他說一生之中最為遺憾的事情，就是在接到蔣介石“就地槍決瞿秋白”的密令之后，親自下達了槍殺瞿秋白的命令。
宋希濂晚年回憶，當時瞿秋白在獄中對他說：“宋師長是黃埔一期的，我知道你……看在師生份上，請給我筆墨，我要寫東西……”
宋希濂的雙手沾滿了共產(chǎn)黨員的鮮血。
1949年，解放軍渡過長江，勢如破竹。蔣介石任命宋希濂為“川湘鄂邊區(qū)綏靖公署主任”、第十四兵團司令官。
宋希濂被捕之時，知道一直對自己緊追不舍的陰法唐只是個團長，感覺到無比絕望，只得長嘆。
宋希濂是蔣介石逃往臺灣之后，被解放軍俘虜?shù)淖詈笠晃桓呒墝㈩I，因為姓宋，又是個中將，被人戲稱為“宋中將軍”。意思就是為國民黨反動派送終。
宋希濂在功德林之中認真接受改造，思想進步非?？?，1959年獲得首批特赦。
李仙洲，山東長清人。李仙洲、李延年、李玉堂三名國民黨高級將領都是山東人，而且都姓李，又都是黃埔一期出身，所以稱為山東“三李”。
1946年，李仙洲被任命為徐州綏靖公署濟南第二綏靖區(qū)副司令官，成為黃埔三期后輩王耀武的副手。
李仙洲被華東野戰(zhàn)軍俘虜，他身上受傷，被關押在昆崳山戰(zhàn)犯管理處，后來被轉(zhuǎn)移到了功德林。
陳毅將軍曾經(jīng)見過他，對他語重心長地說：“放下武器就是朋友，本君一律優(yōu)待，放下包袱安心學習，有困難和要求，可以跟我提?！?/p>
李仙洲憂愁地說：“陳司令官體察，我已經(jīng)負傷，隨身穿戴都是貴軍衛(wèi)生營發(fā)給我的，我實在沒有包袱可放?！?/p>
李仙洲當時并不了解什么叫做“思想包袱”，陳毅坦然一笑，點了點自己的頭腦：“我們共產(chǎn)黨人講的包袱是思想負擔?！?/p>
李仙洲在功德林200多名戰(zhàn)犯之中年紀是最大的，已經(jīng)年過六十的他，身子骨還不好，以“三德”出名——吃得、拉得、睡得。
他沒有反抗，剛開始也沒有積極改造的意圖，他將所有的不滿埋在心里面。
一次看完電影，他在筆記本上抱怨電影將國民黨軍官演的不是像豬就是像猴，被宿舍組長看到交到了管理處孫副處長處。
孫副處長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鼓勵他將這些感言全部寫出來。后來每周看完電影，他就寫一篇感想。在《文藝專欄》里次次都能看到他的名字，他也算是功德林的“專欄作家”。
李仙洲的轉(zhuǎn)變是潛移默化的，在1958年秋天，功德林的“將軍們”一個個爭相前往秦城農(nóng)場參加勞動。
為了照顧李仙洲這些年紀較大的戰(zhàn)犯，他們并沒有被分配到任務，李仙洲不答應，帶著幾名年老體弱的戰(zhàn)犯，主動提出要參加勞動改造。
李仙洲于1960年11月28日獲得特赦，是第二批特赦人員的榜首，他的名字其實本不在第二批名單之上，是周恩來親自批示的。
周恩來一直記得李仙洲這位黃埔一期的學員，記得他30歲拋妻別子千里迢迢從山東趕到廣州，是這批學員之中最早被任命為連長的幾人之一。
李仙洲的改造之路磕磕碰碰，但在“三李”之中，李仙洲算是結局最好的，晚年雖然不再輝煌，但也能平平淡淡。
周振強，浙江諸暨人。
他是孫中山大元帥府的衛(wèi)士，對孫中山忠心耿耿，黃埔軍校成立之時，是孫中山保舉他進入了黃埔一期。
黃埔一期再加上蔣介石老鄉(xiāng)的身份，讓周振強的仕途順風順水，是蔣介石身邊的大紅人。
同在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的國民黨特工沈醉回憶過這樣一件事：周振強曾經(jīng)槍斃過他手下一個特務，沈醉仗著“中將”身份，又是戴笠身邊的紅人，去找周振強的麻煩，還沒出門就被戴笠狠狠訓斥一頓。
周振強被捕前其實已經(jīng)考慮投誠了，可惜半途之中被解放軍俘虜，以為他在逃跑，最后被送到了功德林。
周振強在功德林之中的表現(xiàn)比較低調(diào)，思想改造比較積極，1959年獲得第一批特赦。
根據(jù)沈醉回憶，當時周振強要被特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認為，因為周振強是蔣介石的老鄉(xiāng)，需要他來做統(tǒng)戰(zhàn)工作，但也有人認為，因為周振強剛開始就已經(jīng)打算投誠。
周振強特赦后被邀擔任全國政協(xié)委員，平時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撰寫回憶錄，晚年回到了家鄉(xiāng)浙江安度晚年。
范漢杰，廣東人，黃埔一期畢業(yè)。
范漢杰在考上黃埔之前，其實已經(jīng)是桂軍第六路軍的司令，聽說孫中山先生開辦軍校，蔣介石出任校長，范漢杰才辭去了司令一職，考入黃埔，打算從頭開始，畢業(yè)后官至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
1946年，范漢杰專司新兵督練的任務，他能深刻感受到國防部長白崇禧和參謀總長陳誠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有了“大廈將傾”之感。
1947年，范漢杰的兵團占領沂蒙山區(qū)，改任冀遼熱兵團司令官兼熱河省主席，同年，他被解放軍俘虜，不久后，東北解放。
根據(jù)范漢杰的回憶，他剛剛進功德林的時候，采取的是明哲保身、逆來順受的態(tài)度，他不斷提醒自己過去的自己已經(jīng)死了，保持沉默。后來思想上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感受到黨和政府的誠意，明白自己是有新生的可能的。
他將原先留著的大胡子給剃掉了，堅持每天都寫日記，看書和讀報紙。
他床頭上的書，有唯物辯證法和社會發(fā)展史等書，還有高等數(shù)學、日語和德語書。
他不再虛度年華，在讀書之中感受到了人生的充實。
他不止一次對其他的“同學”說過：“我們這些被俘的將領，敗兵之將，釋放回臺灣，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生不如死?，F(xiàn)在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如果不死于非命，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報效人民?！?/span>
1959年秋，最高人民法院根據(jù)國家主席的特赦令，特赦了第一批三十名戰(zhàn)犯，但是沒有范漢杰的名字。
范漢杰非常傷心，終日不語，總是在想著第二批特赦人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深感不安。
一直到第二年，范漢杰被列入了第二批特赦，心中一塊石頭才最終落地。
為了打消釋放人員的顧慮，周恩來專門在中南海接見了他們。
見到曾經(jīng)黃埔軍校的老師，范漢杰心中愧疚，一直在和周恩來總理道歉。
周總理安慰他：“我們這是殊途同歸，走上為人民服務的道路，你們要感謝共產(chǎn)黨對敵對陣營過來的人，采取如此寬大的政策，今后你們應盡力之所及，多做有利于人民的事。”
范漢杰離世后，全國政協(xié)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但范漢杰的子女妻妾都在國外或者臺灣，他的家人之中只有同父異母的妹妹來參加葬禮。
范漢杰的骨灰安放在八寶山革命公墓，很久之后，他的旅美大兒子范大勝代表全家來北京，將骨灰的另一半帶回了臺灣安葬。
毛主席一直堅信，國民黨部分將領在大革命和抗日戰(zhàn)爭時期對中國革命做了一定的貢獻，大多數(shù)的罪犯是可以改造好的，只有很少人會堅持錯誤，希望他們能夠真正分清楚敵我，在此基礎上反對野蠻和殘暴的行為。
改造和特赦戰(zhàn)犯，是孤立、動搖和瓦解國內(nèi)外敵人的一步重要措施，我們以完全不同于蔣氏政權的方式，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讓戰(zhàn)犯成為能夠自食其力且對社會有用的人。
（1960 年10月19 日，周恩來總理在頤和園會見黃埔校友。前排左起：李奇中、周恩來、陳賡、邵力子、張治中、鄭洞國。中排左起：黃維、唐生明、覃異之、侯靜如、杜聿明、周振強。后排左起：王耀武、楊伯濤、鄭庭笈、周嘉彬、宋希濂）
1960年，特赦戰(zhàn)犯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等 10 人來戰(zhàn)犯管理所送鏡匾：
十年來，我們在偉大的中國共產(chǎn)黨和人民政府的寬大教育下，承蒙各級領導精誠感召， 殷切教導，使我們從良心上逐步地認罪懺悔，改惡從善，成為新人，沐恩戴德，感激不已！今后決心繼續(xù)加緊改造，堅決永遠跟著共產(chǎn)黨走。在未來的歲月中，為社會主義事業(yè)獻出自己的力量和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