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深夜,或凝望明月清辉,或任寒风侵袭,或在床头辗转,或在梦里神游,我总会时时想起父亲。城市的高楼深宅,已经没有了家乡农舍的小树,没有了小树上喧闹的小鸟,没有了村前小山岭的那抹绚丽晨曦,没有了村边小港的那片黄昏薄雾,但在这城市的喧嚣中,我心里依然只有那浓浓的乡情,依然只有那浓浓乡情中的永远不会模糊的身影——我深深思念、为他感伤、为他流泪的父亲。 父亲去世已经多年。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是父亲病重,想看我一眼。其实是家人怕我难以支撑精神的崩溃,对我说了善意的谎言。因此,我匆匆赶回老家,父亲已经永远永远地长眠!我不能原谅自己,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中,而这种自责又化作更为感伤更为痛苦的思念。 在我的心里,父亲没有走,父亲还生活在那秀美宁静的小村,父亲还耕耘在在那片他为之辛劳一生的黄土地,父亲还活着!时间在一天天流逝,但岁月对于我,对于我的父亲,总是一泓静静流动的清泉,不论它留到那里,清泉下永远都是我父亲的身影;不论它留得多远,父亲的身影永远都是那么清晰,那么鲜活。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的农民,但我从来没有感觉他有哪点卑微,在我心里,父亲是一座山,是那么的巍峨 ;父亲身个儿不高,瘦小而清癯, 但我从来没有感觉父亲很羸弱,在我心里,父亲是一颗参天的大树,给我们一家人遮挡着雨雪,覆盖着阴凉;父亲一生特别仁厚,脸上总是挂满温和而亲善的微笑,但我从来没有感觉父亲有一丁点疲软和怯弱,老人家风雨一辈子,无数的磨难,不尽的辛劳,都是父亲坚强地承担;父亲爱他的每个孩子,爱我们的母亲,爱族中村里的每一个人,在我的记忆中,甚至没有看见父亲发过一次脾气,更不用说挨过父亲的一次打骂。父亲的一生太勤劳,太辛苦。时至今日,最让我揪心地疼痛是,每每想起父亲,都是他在月光下还在继续耕耘的劳累,在已经冰冻的湖水中劳作的痛楚!我的羸弱而平凡的农民父亲,是伟岸的山,是勤苦的牛,是坚韧的钢,是火热的太阳,是温馨的明月,是清澈的溪流,是永远的胡杨树! 人们都说,人生苦短,所有的艰幸磨难,都应该淡定,所有的纠结困惑,都应该淡然。我也愿自己如一缕轻云,雨聚风散;我也愿自己如一株弱柳,春荣冬衰。干干净净地来,心无旁骛地去,一生一世,茫茫一片好清净。但是,我也记得,父亲母亲是永远都不能淡忘的牵挂;父亲母亲是永远都不能淡定的情结! 对父亲对母亲的淡然,是人生最大的罪孽! 有人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要把我最好的爱留给父亲母亲。这是虚幻的承诺。生命没有重复,爱父亲爱母亲,就在今生今世。 不久,就是父亲离去的忌日。思也切切,情也依依,赋小诗一首,连同此文,燃烧在故乡那片幽深的松林里,那片枯涩的野草中,遥寄给孤独而依然深情地关注着他儿女的父亲。 任寒冷的秋叶落在眼前, 任枯涩的寒草踩在脚下, 我默默地,心系着不尽的悲哀, 泪水洗刷着这冰凉的石沙…… 曾经走过的生命的路, 苦难如秋雨,洒落在海角天涯。 如今,您只能长眠在幽夜里, 怎耐苦雨淅沥,寒风萧杀…… 您习惯了生命檐雨的哀歌, 您将人生辛劳的种子播撒。 您似乎还抚摸着生命最后的心弦, 为我们低诉着辛酸的冥话。 任凄凉的秋叶落在眼前, 任枯涩的寒草踩在脚下, 哭瑟瑟的秋风伴您的孤寂, 献一束心血染成的野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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