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夏季的某天,當阿米爾接到拉辛汗從巴基斯坦打來的電話后,離開家門,來到金門公園北邊的斯普瑞柯湖邊,抬起頭,望見兩只紅色的風箏,帶著長長的藍色尾巴,在天空中冉冉升起。二十多年過去了,在祖國阿富汗,故鄉(xiāng)喀布爾的童年時光,所有的一切并沒有隨著時間而被遺忘。人的經(jīng)歷就像一顆顆珍珠,當經(jīng)歷足夠多的時候,把它們串起來,就成了一條珍珠項鏈。不是每個人的經(jīng)歷都像珍珠一樣優(yōu)美,而阿米爾的童年是那么快樂富足,他和哈桑曾經(jīng)那么快樂地相處在一起。哈桑是阿米爾童年時候的仆人,和他的父親阿里一樣,繼承傳統(tǒng),世代侍奉阿米爾家族。哈桑的父親阿里和阿米爾的父親,也是年齡相仿的兩個主仆,他們分別來自備受歧視的哈扎拉族和“優(yōu)越”血統(tǒng)的圖什族。阿米爾出生后的第二年,哈桑出生了,那個天生長著兔唇的男孩,他的出生決定了他的命運,也許他并不知道將會度過怎樣的人生,但他的使命注定為主人奉獻一切。哈桑和阿米爾一起長大,一起在家園里的白楊樹上,在后山阿米爾媽媽的墓園里,在離家附近幾條街道遠的地方玩耍。兜里裝滿桑葚干和胡桃,邊吃邊逗樂,哈桑的彈弓玩得了不起,阿米爾太無聊的時候,會慫恿哈桑將胡桃射向鄰居家的狗。“哈桑從無此想法,但若是我真的要求他,他不會拒絕?!?/section>一如那一次,他們兩人又一次在玩耍摔跤,哈桑摔得滿身泥濘,衣服沾滿了紅色的石榴汁,阿米爾呵呵笑,又如往常一樣打趣哈桑:“把泥土吃了!”阿米爾問:如果叫你吃你真的會吃嗎,阿米爾望著哈桑的臉色變化,像閃電那么快地閃過一瞬間,阿米爾看不懂那一瞬間閃過哈桑臉上的表情,不到一秒很快恢復(fù)了平常的樣子,哈桑頓了頓說:“會的,少爺,你知道我會的,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會做。”阿米爾總是喜歡逗樂哈桑,哈桑于他,既是仆人,也是童年的玩伴。
對阿米爾來說,在這主仆階層關(guān)系里,他能從阿桑對他絕對服從和忠誠中,感受到不可拒絕的優(yōu)越感覺,常常讓他沾沾自喜,盡管他確實也對哈桑并無惡意,他們都只是個孩子。有時候他會想,和阿桑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心中到底有把哈桑當作是朋友嗎?如果有,為什么同學(xué)或朋友過來玩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叫上阿桑呢?哈桑對阿米爾的感情卻純粹的讓人不敢直視,仿佛會映襯出自己的不純粹。哈桑對阿米爾少爺?shù)母星椋仁侵髌?,也是朋友,童年發(fā)小伙伴的純真無邪,無關(guān)種族,階層和信仰,哈桑對阿米爾的忠誠,不參雜任何理由,絕對的守護。但是,在12歲那一年的追風箏競賽以后,阿米爾再也看不見哈桑的笑容,阿米爾帶著愧疚和罪惡過著之后的每一天。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趴在泥墻后面,窺視著荒蕪的小巷發(fā)生的一切,而自己無動于衷。26年過去了,這些至始至終未能贖還的罪行,陳年舊事,絲毫未被時間埋葬。拉辛汗的來電,是個贖罪的機會,拉辛汗在意味深長地告訴阿米爾:那兒有再次成為好人的路。“我抬眼看看比翼齊飛的風箏,我憶起哈桑,緬懷爸爸,我想到阿里,思念喀布爾。我想起曾經(jīng)的生活,想起1975年那個改變了一切的冬天,那造就了今天的我。”人們生活著,越到一定的時候,盡管人們不愿意,往往不可避免的傷害到別人,犯下罪行,自此只能生活在罪惡陰影的籠罩中,無法掙脫,無法救贖。它們像一只風箏,看似飄在空中,卻有一根線緊緊地把你和它系在一起,桎梏著你,總不會掙脫。時不時在某個時候,緊緊捆綁著你,讓你痛,讓你窒息。罪若不能釋放,愛將不能升起。有人誠意懺悔,積極尋求,終能獲得贖還的機會,完成自我的救贖。從小沒有見過媽媽的阿米爾,總覺得父親認為母親因為難產(chǎn)而失去了生命,是兒子的錯,對阿米爾總存有偏見,他始終不能得到父親完整的愛與認可,父親總嫌棄他怯懦無用,他總想做些什么像父親證明。12歲那年冬天的追風箏競賽,阿米爾發(fā)誓,一定要追到最后一只掉落的風箏,成為最后的冠軍,并把風箏獻給爸爸,從此爸爸就再也不會忽視他,再也不會覺得他怯懦無用了。風箏競賽那天,經(jīng)過搏斗,阿米爾在眾多的風箏里殺出重圍,不一會兒,競爭對手只剩另一只藍色風箏,卡嚓,被阿米爾隔斷了,掉落下來,阿米爾狂喜大喊:“哈桑!把它帶回來!”穿著橡膠靴子的哈桑,飛奔著踢起陣陣雪花,忽然停下來,轉(zhuǎn)身,雙手放在嘴邊對阿米爾喊:“為你,千千萬萬遍!”哈桑飛奔著穿街過巷,追逐那只藍色的大風箏,穿過一個又一個街道,越過一群又一群人,阿米爾的心跳的厲害,轉(zhuǎn)眼憋向看臺爸爸所在的地方,爸爸在歡呼!最關(guān)鍵的時候到了,哈桑能搶到風箏嗎?一秒鐘,一分鐘過去了,哈桑還沒有回來,阿米爾焦急萬分,隨著風箏跌落的方向去尋找哈桑,一路都沒有看見哈桑的蹤跡,直到走近那堵泥墻,阿米爾聽見聲音,隔著泥墻后面,那條荒蕪的巷子,阿桑在那里。阿米爾趴在泥墻,目睹了巷子里發(fā)生的一切,哈桑為了追回風箏,被人圍住欺負,而在一邊目睹一切的阿米爾卻絲毫不敢出聲。害怕恐懼,矛盾掙扎……最后他選擇了假裝沒有看見,回到風箏的賽場。天快全黑了,哈桑雙腿搖搖晃晃,哽咽著把藍色的大風箏,交給阿米爾。阿米爾默默地接過風箏,假裝著不知道發(fā)生的事情,他不敢看向哈桑的臉,卻看見了褲子下的血跡,看見朦朧夜色中,哈桑臉上交混在一起淚水和鼻涕。哈桑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哈桑絲毫沒有怨恨阿米爾,讓阿米爾更無法面對,每天被深深的罪惡感覺侵襲著他,為了解脫,竟自私地希望哈桑離開。人性有的時候是這么復(fù)雜,自己因為懦弱犯下的罪行,不僅不敢承認和承擔,竟還要遷怒于無辜的受害者,自欺欺人地讓自己更好受。現(xiàn)在再次成為好人的路就在前面,阿拉辛說得對:當惡行導(dǎo)致善行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救贖。當時的阿米爾也只是個孩子,因為自己的弱小而做出逃避的選擇,雖然不夠勇敢,也只是人性的一面,而只有善良忠誠的人才會為此感到痛苦。阿米爾決定勇敢地,踏上這條再次成為好人的路。阿米爾終于能理解父親了,父親以前建造孤兒院,做慈善,捐款,奮不顧身保護受到俄國大兵侵犯侵犯的婦女,他正在用他的行動,贖還他當年偷走了阿里的尊嚴的罪行。當阿米爾歷經(jīng)性命危險,再次踏上闊別26載的祖國阿富汗,回到戰(zhàn)亂后滿目夷蒼的故鄉(xiāng)喀布爾,千辛萬苦帶回了被囚禁的小索拉博,哈桑的兒子,哈桑的生命延續(xù),那個受傷的小男孩兒,阿米爾帶著他一起回到美國,那異國他鄉(xiāng),在那個球場,放起了風箏。阿米爾聽見自己說:“為你,千千萬萬遍?!?/section>然后轉(zhuǎn)過身,追逐那只風箏。哈桑的兒子小索拉博,阿米爾的侄子,嘴角微微翹起,微笑,斜斜的。自此,阿米爾完成了生命中自我的救贖,從私懦弱的小孩蛻變成勇敢的男人。也許,每個人都有一只風箏,當惡行導(dǎo)致善行的時候,就走在了救贖的路上,為你,千千萬萬遍。悅思風吟,漫漫人生最好不過初心,書猶藥,善讀可以醫(yī)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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