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市 走 讀 · 杭州
杭州三年，可能也沒有真正了解杭州
誰說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雪西湖？實際上，老杭州人以清明前后的西湖為最美。
氣溫冷熱恰到好處，和風徐徐一掃冬日濕寒，江南這才散發(fā)出了它本來的韻味。“明前茶，貴如金”，龍井茶山上的綠葉嫩芽兒進入了一年中品質最好的時機。
杭州的兩位“老市長”愛極了春景、也愛極了春茶，前有白居易“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描繪湖邊漫步美景；后有蘇軾“仙山靈草濕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勻”，將采茶、制茶過程寫得如夢如幻。
杭州，向來不乏文人筆墨。陽春三月，讓我們跟著古詩詞，與文化專家一起探尋一個自然風光更小眾、人文底蘊更深厚、藝術氣息更濃郁的杭州。
竹里細烹清睡思，風前小啜悟談禪。
——[清]劉英《謝龍井僧寄茶》
春和景明之日，踏上古老的搖櫓船，身形輕巧而雅致十足，船家吹起號子，從茅家埠湖濱埠頭出發(fā)，蕩入西湖內里深灣。
舊時，這兒的碼頭曾是“上香古道”的起點，曾商埠云集，酒肆茶樓林立，熱鬧至極。
今天，這條水道卻是游人如織的西湖邊上，難得的清幽之地。
悄悄地劃過幾座無人的小島后上岸，鄰水而坐，于茅屋閑談沏茶，盡享這“湖間朝暮，佳木繁陰，幽僻無人”的山水詩意。
如何能不憶江南？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
——[宋]王安石《登飛來峰》
1600多年前，印度僧人慧理跋山涉水來到杭州，看到一座山峰覺得似曾相識，驚嘆一聲：“此乃天竺國靈鷲山之小嶺，不知何以飛來？”這座山峰得名飛來峰。
此后漢傳佛教、藏傳佛教皆始造佛像，從五代至元代，從西方三圣、盧舍那佛會至白馬馱經(jīng)、唐僧取經(jīng)，一百多米高的小山間竟秘藏著300多處造像。
深山藏古寺。千年古剎靈隱寺即坐落于飛來峰對面，林木聳秀，云煙萬狀。寺廟是黃墻黛瓦，有佛像莊嚴肅穆。僧人袈裟佛珠。
一條名為冷泉的溪流，連接了靈隱寺與杭州最早沾染人氣的地方——法云古村。史料記載，這里是杭州最早的居民聚居區(qū)，傳說也是秦代錢唐縣縣衙所在地。
文人們都偏愛這塊山野清凈之地，尤愛冷泉畔冷泉亭。白居易“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蘇東坡“在郡依前六百日，山中不記幾回來”，兩位大詩人皆冷泉亭常客。
我們的行程，由飛來峰入山，經(jīng)靈隱寺、永福寺、法云安縵，再到佛學院，都在步行范圍內。一路上并非僻靜荒野，只是靈隱天竺的茂密的林木幽深為它們隔開了游人的喧囂，自有一份幽靜與隱逸。
中國最美寺院：永福寺
僧在深云定，香和杳靄浮。
人間游不到，臺殿自清秋。
——[宋]釋契嵩《題徑山寺》
徑山距杭州市區(qū)約50公里，自駕一個多小時可達。滿山竹海，古木參天，溪水淙淙，山巒重疊，是更為清幽之地。
山間徑山寺在國內不大出名，在鄰國日本卻名聲極盛。凡學術或修行上涉獵佛教的日本人，無人不曉徑山寺的名號。
徑山寺始建于唐代，宋時香火鼎盛，寺僧1700余眾，寺廟建筑1000多間。南宋時曾為“皇家功德院”，居江南禪院“五山十剎”之首，時稱“東南第一禪院”。
這吸引了眾多日本僧人前來求法，日本禪宗24流派中，有18家出自徑山寺。僧人歸國，帶回徑山寺的茶道、茶宴、建筑樣式。
今日參觀日本寺廟，大部分都有徑山寺的影子。每年都有日本僧人和茶道學者遠赴余杭，來徑山寺參拜師祖。
云深之處，吃一頓僧人素餐，仿唐宋之人煮一杯茶，體驗備受蘇軾青睞的“徑山茶宴”坐看竹影婆娑。飲茶參禪，實在耐人尋味。
煙波澹蕩搖空碧，樓殿參差倚夕陽。
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
——[唐]白居易《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
杭州西湖有三怪：斷橋不斷，孤山不孤，長橋不長。
“半山煙雨中，曲徑入仙境?！边@其中的孤山，高不過三十五米，卻是觀賞西湖景色的絕佳選擇。在這山水風光中，擁有眾多鮮為人知的歷史傳奇。
其中有一座孤墳和孤亭，它屬于一位人稱和靖先生的隱者。他是北宋詩人林逋，好讀書喜恬淡，漫游江淮間，后結廬西湖孤山。
其“常駕小舟遍游西湖諸寺廟，與高僧詩友相往還”，終生不仕不娶，惟喜植梅養(yǎng)鶴，自謂 “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人稱“梅妻鶴子”。
后世文人以其隱逸生活、恬然自適為心中所向，以梅妻鶴子為人生意境理想。孤山之風雅，今日的你我怎能不前往好好品味一番？
四庫抄成蕆次第，因之絜矩到南邦。
——乾隆《題文瀾閣》
古稀之年，乾隆皇帝南巡最后一次來到孤山，曾留下這樣的詩句:“常涵古往今來月，不異云容水色天?！?/p>
除了詩詞，他還留下了畢生最執(zhí)著的文學寶藏——由他親自主持修撰的《四庫全書》，并為此將行宮內的藏書樓直接改建成了專門收藏《四庫全書》的文瀾閣。
今天文瀾閣成為浙江博物館的一部分，也是珍藏《四庫全書》而建的七大藏書閣中，江南唯一幸存的一閣。
文瀾閣內，留存著清代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時珍藏的諸子百家典籍。文瀾閣本身也很好看，既有皇家建筑的均衡對稱，又有江南園林清幽雅致的意境。
文瀾閣第三層所在的透明小窗，只能看到一圈的木質欄桿，那是很多藏書的所在。也一定有人曾經(jīng)站在這個角度仰望，一排排柜子和柜門，想象那些柜子中藏著一本本書，讓人念之求之。
深林容鳥道，古洞隱青蘿。
——鳳凰山中摩崖題刻
如今的鳳凰山，人煙稀少，似乎被世人所遺忘。為何要來鳳凰山？
過去這里曾是錢王宮所在，也是南宋皇城，無比繁華。我們一路登山尋幽，雜樹遍坡，鳥鳴山幽。
吳越王錢镠開巖造西方三圣像。還有圣果寺十八羅漢，活潑潑地錯落在青崖間，看著崖上的草，一歲一枯榮。
當年的吳越王錢镠在此講武，見石如兵衛(wèi)，便題詩其上。二百余年后，偏居一隅的南宋亦將此地作為兵馬教場，于此排衙石邊的點將臺上，揮斥方遒。當陸游經(jīng)過排衙石，想要尋找錢王舊跡時，石上刻字已漫漶不清了。
依山而下，再看慈云嶺造像、天龍寺造像，在春播時節(jié)里，前往八卦田。從圣果寺遺址—月巖—排衙石—慈云嶺造像—天龍寺造像—八卦田，全程約3千米。我們徜徉于青山深處，去傾聽那些久遠的風流傳說。
八卦田
上路穿巖竹，分流入寺泉。
躡云丹井畔，望月石橋邊。
——[唐]張祜《題杭州天竺寺》
天竺一帶，四周群山環(huán)抱，滿眼盡蒼綠，是真正的佛門清凈之地。
舊時潛心禮佛的香客們，自茅家埠登岸后，也是沿著這樣的山路到達天竺三寺，從而踏出了一條“上香古道”。
天竺三寺歷來是杭州古代名剎，法喜寺始建于后晉天福四年（939），法凈寺始建于隋開皇十七年（597），法鏡寺年代最久遠始建于東晉時期。
乾隆下江南，分別以上中下三天竺命名，并親自提寺額。可見三寺在古人心中地位之重。
攝影：張望
今天，三天竺依然是老杭州人上香請愿的盛地。沿著古道在天竺散步，時不時能和往來香客、清修的僧侶擦肩。天竺的魅力，雖然歷經(jīng)時空流轉，依舊不乏前人新事。
山寺間游蕩，歸來可在隱竺飲一杯清茶。隱竺，離上香法喜講寺，抬步即至的距離，是藏在天竺禪道里的一個溫暖歸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