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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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詩語 | #情感#書評系列
文|玉溪
現(xiàn)在的人們總是"談癌色變"，一提到癌癥，滿腦子想到的都是痛苦、恐懼和死亡。32歲的海歸女博士于娟，曾經(jīng)在描寫自己的化療經(jīng)歷時寫道："世上很多事，經(jīng)歷之前你會認為非?？膳麦@駭，而確確實實落在你頭上，需要你迎頭趕上，你會知道，萬事無非如此。世上萬事并不可怕，你認為可怕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成了可怕。"此外，于娟還坦言，癌癥雖然給她帶來了肉體上的巨大痛苦，但也讓她的精神得到了升華，得癌癥的日子，是她人性最為升華的一段時間。
以上這些感悟就來自于娟的《此生未完成》，她生前將自己的患病和抗癌經(jīng)歷寫成了這本書，這本書仿佛是她生命的延續(xù)，從字里行間我們不難看出，從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到一個普通抗癌戰(zhàn)士的蛻變之旅，其中有多少苦樂悲歡和人情冷暖。
這本書于2015年11月由她的家人整理出版。之所以會讀這本書，并不是因為書中描寫的關(guān)于癌癥和養(yǎng)生的知識，雖然那篇《為啥是我得癌癥》的非學術(shù)報告給了我們關(guān)于健康生活方式的重要啟示。讀這本書，更多的是因為書中很多關(guān)乎靈魂和理想的探討，關(guān)于快樂和幸福的詮釋，從而使我們活得越來越明白，越來越通透。
說到癌癥，于娟并沒有用太多的筆墨去描寫她的痛苦，反而是用一種積極樂觀和幽默風趣的筆觸，講述了她生病前和生病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相比痛苦而言，于娟帶給我們更多的是關(guān)于人生意義的探索。
"在生死臨界點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任何的加班，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買房買車的需求，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時間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買車的錢給父母親買雙鞋子，不要拼命去換什么大房子，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蝸居也溫暖。"
這就是于娟，一個海歸女博士，一個復旦大學的優(yōu)秀青年教師，一個兩歲孩子的母親，一個乳腺癌晚期病人，用生命換來的，最痛的領(lǐng)悟。那么接下來我們就來看看，這本書都給我們揭示了哪些生命的真諦。
癌癥讓她人生盡毀，也讓她活得明白
2009年12月底，于娟被確診為乳腺癌骨轉(zhuǎn)移，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于娟跌入了人生的谷底，也讓她大徹大悟。于娟說癌癥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在別人看來她人生盡毀，但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更加容易快樂。生病以來，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如何實現(xiàn)努力活著這個目標上，不再想什么名利和欲望，也不再執(zhí)著于課題和頭銜，"只要活著就好"成了她最簡單的人生目標。
如果沒有得癌癥，于娟可能還會和其他職場和學院精英一樣，執(zhí)著于對成功的追求，對課題的研究，她曾經(jīng)坦言自己的野心是花兩三年搞個副教授來做做，為了這個目標她試圖用三年半時間，拿下一個挪威的碩士和復旦的博士，她沒日沒夜地加班，玩命發(fā)文章，搞課題，卻對于當了副教授以后到底該做什么，非常茫然。她不擅長科研，卻極力想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學者，骨子里的爭強好勝，讓她覺得干什么都得干出個樣子，哪怕是她不喜歡、不擅長做的事情。她在書中感言："如果哪天像我這樣吊兒郎當?shù)娜硕甲隽私淌?，我會對中國的教育體制感到很失落。"
生病后，于娟被迫放下一切，反而覺得一身輕松。她說："人應該把快樂建立在可持續(xù)的長久人生目標上，而不應該只是去看短暫的名利權(quán)情。名利權(quán)情，沒有一樣是不辛苦的，卻沒有一樣可以帶去。" 病中的她不再關(guān)心誰比誰強，也不想去控制大局小局，不再有對手，不再有敵人，世間的一切紛爭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她只想靜靜地守在家人身邊，好好活著。
理解了活著的意義，于娟的內(nèi)心開始變得平和而柔軟，她開始看一些宗教的書籍，知道布施有三："財施、法施、無畏施"。于是她便想盡自己所能去做無畏施，因為凡是身處困境或患病的人，看見了她的處境，都會有一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再苦再痛也會變得釋然。她說："同為世人，若是有人從我這份罪里得到無畏，那么我這份罪也算沒有白痛。"
后來，她拖著重病的身子去看望了梅，梅是她在挪威留學時的好友楊的愛人。梅是在查咳嗽的時候，突然查出患了胸腺癌，而于娟是在查腰疼的時候，被診斷為乳腺癌晚期。后來兩人還都因為輕信"神醫(yī)"，采取了極端的治療方式，結(jié)果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差點沒活過來。梅的后遺癥是嚴重的重癥肌無力，無力到不能走路，不能說話，不能吃飯只能從鼻子里插胃管，不能喘氣，只能在喉嚨打個洞用呼吸機呼吸，甚至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不能滿足正常的血液供給，生命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威脅。
曾經(jīng)如此風華正茂、英姿勃發(fā)的兩個人，現(xiàn)在卻被命運灰頭土臉地按在塵土里，喘不過氣來。就是這樣的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沒有抱頭痛哭而是哈哈大笑，同時翹起大拇指，互相鼓勵對方。他們一個躺在病床上，一個坐在輪椅上，卻笑得比以往更加輕松自然。他們曾經(jīng)都以為幸福一定要飛到云端才能得到，成功一定要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才是正途，現(xiàn)在才發(fā)覺，躺在泥土里、默默無聞地呼吸，才是真正踏實、坦然、溫暖的幸福。有家人的陪伴，有朋友的關(guān)懷，還有愛人最無私、最無微不至的照顧，原來簡單、平凡才是生命最接地氣的底色。
余華曾經(jīng)在《活著》里這樣寫道：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 "做人還是平常點好，爭這個爭那個，爭來爭去賠了自己的命。"
最真實的活著，擁有最真摯的親情、友情和愛情，或許這才是癌癥送給于娟最珍貴的禮物。于娟曾經(jīng)說："如果說癌癥對人有正面作用，此算其一，因為癌癥晚期里，你很容易活的明白。"
癌癥讓她認清自己，也看透世間冷暖
于娟在瑞金醫(yī)院住院期間，喜歡和病友們聊天，由于她住院時間比較長，期間接觸的病友更是換了一撥又一撥。出于學者的職業(yè)敏感，她在聊天的時候總會旁敲側(cè)擊地問病友們一些問題，而她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到底什么性格的人容易得癌癥？
通過長期潛伏的抽樣調(diào)查，她驚人地發(fā)現(xiàn)，并不是性格內(nèi)向、自卑陰郁的人容易得乳腺癌，反而是那些重控制、重權(quán)欲、爭強好勝、急躁、外向性格的人才是乳腺癌的攻擊目標。
記得曾經(jīng)有一篇關(guān)于乳腺癌病人性格分析的文章指出，乳腺癌與女性性格有一定的關(guān)系。很多乳腺癌患者發(fā)病前性格要強、做事追求完美、性情急躁。經(jīng)過治療后，如果不能改變自己的性情和生活方式，學會放松自己，放慢生活的節(jié)奏，乳腺癌復發(fā)的概率也會比較大。這不禁讓我們聯(lián)想到，幾年前曾因乳腺癌復發(fā)而病逝的青年女歌手姚貝娜，她的患癌也與自身性格、心理因素有著極為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
于娟曾經(jīng)一度認為，她的性格很好，活得灑脫，有一次在酒桌上，一個朋友半開玩笑地說，她上輩子肯定是個山東女響馬，她卻不以為然。但是生病以后，她開始反思，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性格一點都不好："太過喜歡爭強好勝，太過喜歡凡事做到最好，太過喜歡統(tǒng)領(lǐng)大局，太過喜歡操心，太過不甘心碌碌無為。"
她終于明白，之所以是她得癌癥，就是因為她之前看不穿。
癌癥除了讓于娟認清自己性格的缺點，也讓她看清了很多華麗外表背后的真實人心，讓她懂得如何篩選真正的朋友。于娟是一個極好交友的人，朋友多了本來是件好事，但太多了也會覺得心累。癌癥在一夜之間奪去了她的全部，讓她從天堂跌倒了地獄，當她躺在病床上，只需靜靜地躺著，一個電話、一個留言、甚至是一個眼神，她就能輕松地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朋友，哪些是所謂的朋友。
她的丈夫光頭的堂弟——阿海，聽說她得了癌癥，發(fā)來信息說："我沒什么錢，不能幫到你們很難受，但是，如果需要骨髓、腎臟器官什么的，我來捐！"這話讓他們哭笑不得。
她小時候曾經(jīng)通過學校組織的"一幫一，一對紅"，贊助過一個農(nóng)村的孩子——小W。她和W從來沒有見過面，八年的資助費用也不超過1,000元，但是當W不知從什么渠道聽說了于娟的病情，便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問候，講述她的捐助對于一個農(nóng)村女孩的意義有多么的重大。由于身懷有孕不能親自去看于娟，她便派她的老公拎著兩只魁梧的大公雞，揣著一大包錢，從鄉(xiāng)下跑到于娟家里去"送禮"。雖然于娟最終沒有收下他們的錢，但這份情義卻是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的。于娟曾經(jīng)感言道："我雖浪得虛名是個經(jīng)濟學博士，但真不善理財，這筆錢是我前半生最有價值的投資。"
相反，有的人看到于娟病重，就認為她們家完了，便處心積慮地想要從他們家詐點油水出來，騙她母親的救命錢，結(jié)果聰明反被聰明誤，而這也讓于娟更加看清了人性的陰暗和險惡。
俗話說，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剂税┌Y以后，她的內(nèi)心變得越來越敏感，外表卻顯得越來越愚鈍，這也就是她曾經(jīng)說的："我終于修成了此前羨慕而終不能得的'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這個可以說是癌癥的第二個好處。
癌癥讓她挺起腰桿，做社會的脊梁
前面我們提到，于娟曾經(jīng)因為輕信"神醫(yī)"的話，差點送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她在醫(yī)院的一個病友劉姐，聽一個化名為陳圓圓的病友說，五年前她曾經(jīng)也是乳腺癌晚期，癌細胞全身轉(zhuǎn)移，可是她的病卻神奇地被一個叫"楊神醫(yī)"的赤腳醫(yī)生治好了。后來陳圓圓就和楊神醫(yī)一起云游行醫(yī)，治病救人，治好了很多癌癥病人。于娟半信半疑，就讓丈夫光頭去實地考察，光頭考察回來后說覺得靠譜。楊神醫(yī)的治病原理就是——饑餓療法加中醫(yī)治療。他讓病人只吃葡萄和芋艿，從而切掉癌細胞的營養(yǎng)供給，然后再用他精心調(diào)配的中藥徹底殺死癌細胞。所謂病急亂投醫(yī)，如此拙劣的騙術(shù)，卻把兩個高級知識分子騙得團團轉(zhuǎn)。
后來于娟在楊神醫(yī)的建議下，和病友劉姐一起，來到黃山深處的一個小村子里治病。每月3.5萬元的食物和藥費，卻只能吃芋艿和葡萄。楊神醫(yī)還告誡她們，不能亂吃其他東西，如果吃了，哪怕只吃一口，就會功虧一簣，或許楊神醫(yī)說這話時，篤定她們熬不過去，肯定會偷吃其他東西。然而，出于對活著的強烈渴望，于娟她們真的很聽話，兩個月一粒米、一滴油都沒有吃，直到開始咳血、口吐白沫，她們依然認為挺過去就好了，殊不知，死亡已經(jīng)離她們越來越近了。
人但凡有欲望，就會分辨不清真相，就會誤判，就會被騙。哪怕這種欲望，僅僅是求生。直到有一天，劉姐死了，楊神醫(yī)也消失了，她才恍然大悟，明白那一切只不過是個騙局。然而從黃山回來以后，她的癌細胞已經(jīng)全身多發(fā)轉(zhuǎn)移，危在旦夕，險些掉進鬼門關(guān)再也爬不上來。
劉姐走了，劉姐的丈夫張哥，下決心要揭穿這些騙子的陰謀，于是他請于娟協(xié)助她報案并出庭作證，因為所有當事人里，只有她還活著，還能說話。以她朝不保夕的病體本不該招惹更多的麻煩，但是她卻始終忘不了碩士導師的一句話：知識分子是社會的脊梁！于是，她拖著奄奄一息的病體，挺起駝背的脊梁，勇敢地做了社會的脊梁。
后來于娟曾在博客中寫道，雖然她飽受媒體圍攻之苦，卻愿意接受采訪，因為她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她的事，引以為戒，從而少走彎路。2011年4月19日，于娟醫(yī)治無效病逝。后歷時一年多時間，楊神醫(yī)、陳圓圓等人于2012年被抓捕并判刑，終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此時的于娟，泉下有知，總算可以安息了。
說到饑餓療法，有專家曾經(jīng)指出饑餓并不能餓死癌細胞，雖然當我們營養(yǎng)攝入充足時，癌細胞也能吸收到更多的營養(yǎng)，但是當我們攝入營養(yǎng)不足的時候，癌細胞就會從掠奪食物中的營養(yǎng)變?yōu)槁訆Z人體自身的營養(yǎng)。因此饑餓療法不但不能治病，反而會導致身體日漸消瘦，腫瘤不斷擴大。
有些人身體是健康的，卻壞了良心，淪落為社會的蛀蟲，有的人，身體雖然千瘡百孔，卻始終不忘初心，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wèi)社會的正義與尊嚴。
結(jié)語
如果說人終有一死，那么怎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于娟曾經(jīng)說："如果不能和別人比生命的長度，那就去比生命的寬度和深度吧。"這本凝聚了于娟全部心血的《此生未完成》，將她在生命最后時刻的點點滴滴凝結(jié)成精神食糧，成為留給世人最寶貴的一筆財富。
癌癥讓她人生盡毀，也讓她活得明白，懂得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不再去追逐那些飄渺的浮云。癌癥讓她反躬自省，看到了自己性格的陰暗面，也學會了珍惜真正值得珍惜的人。癌癥雖然奪去了她的生命，卻沒有奪去她的氣節(jié)，作為知識分子的嫉惡如仇和高風亮節(jié)！
如果說她此生還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除了家鄉(xiāng)的那片"挪威的森林"，或許就是書中最后那篇關(guān)于"女人三十"的生日感言，因為它將再也不會有續(x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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