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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jié) 第九十二回 家宅亂惡子通強(qiáng)梁 世道艱道人連流寇
【回前批語詩：
寂寞誰人若滄海？滌盡囂塵喜與哀。
我思風(fēng)塵我亦塵，上古桃花舜時開。】
詩云：
烽煙帝京萬里昏，百年基業(yè)化煙云。
拋卻生死驅(qū)惡寇，鴻飛四海淚滿樽。
話說黛玉讓紫鵑、雪雁等將屋子收拾妥當(dāng)，把筆墨紙硯放好。打開箱子，幸好以往的詩稿沒有撕毀。黛玉想起婚禮未成，卻遭流寇洗劫，又想起賈家獲罪，賈赦、賈珍、尤氏、賈璉俱被抓走，兇多吉少，一時痛定思痛，心如刀攪，又哭了一回。紫鵑、雪雁過來道：“天有不測風(fēng)云。這也由不得你我，姑娘想開些罷，身子要緊。”黛玉睡不著，望著紫鵑、雪雁、春纖等丫鬟收拾屋子，院子里也是拋丟的衣物書本，大家舉著蠟燭彎腰拾掇著。一時有些乏了，黛玉叫春纖把凳子拿來，坐了歇口氣，忽聽紫鵑道：“墻邊明晃晃的，是什么東西？”又聽雪雁道：“是些流螢，倒也好看，只是家中多年未見流螢，卻是稀罕。”黛玉聽了，想起古詩里有“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之句，覺得流螢非吉利之物，命紫鵑捕捉了，莫使其飛動草間。紫鵑聽命到內(nèi)間找來羅扇，雪雁找了布袋，兩個去捕流螢。卻見點(diǎn)點(diǎn)螢光似夜星閃爍，上下飛動，黛玉又想流螢命短，尚要忙碌，為他人添光，于心不忍，命紫鵑二人不要捉了，進(jìn)屋就寢。夜里，黛玉遍身出了些虛汗，扎掙起來，叫侍女蓋好了被窩，又躺了下去。紫鵑、雪雁服侍他睡下，自己也拭淚躺著睡去了。黛玉翻來復(fù)去，那里睡得著，一會兒又咳嗽起來，連紫鵑都咳嗽醒了。紫鵑道：“姑娘還沒睡著么？”黛玉道：“我何嘗不肯睡，只是睡不著。你睡你的罷?！闭f了又咳了起來。紫鵑見黛玉這般光景，心中也知白天發(fā)生這樣大的事情，黛玉怎能睡的著，也忍不住蒙頭偷偷哭了起來。忽然侍女來報(bào)，說那府里的奶奶來了。黛玉扎掙坐起，見平兒笑著進(jìn)來道：“我來看看姑娘睡了沒有。姑娘既已睡了，我就不打擾了?！逼鹕硪?。黛玉笑著讓他挨炕坐了，道：“嫂子別走，沒有睡呢！”又問他從那里來。平兒嘆道：“家里出了這樣大的事，老爺太太也只是哭，想著就叫人難受。如今咱家境況實(shí)在不好，也沒幾個主子可以當(dāng)?shù)募伊恕ｋm說家中宗族子弟甚多，可不是年紀(jì)小，就是沒有持家能力。老爺說了，日后這家里還是全靠寶兄弟支撐了。現(xiàn)在寶兄弟還小，等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年紀(jì)再大些，就是這家里頭等的主子了?，F(xiàn)今家里缺少持家的，姑娘雖未出閣，可也算是主子了。家里上上下下也都不敢說個不字，故請姑娘幫著一起持家?！摈煊駠@道：“我何嘗不想家里興旺，只是我勢小力薄，只怕下人不肯聽我的話?！逼絻盒Φ溃骸肮媚锖伪囟鄳]，只要姑娘拿出做主子的樣來，誰敢不聽？”黛玉心下暗想：我雖然身子弱，多病多災(zāi)，但也是個要強(qiáng)的。既然家里要我當(dāng)這個家，我就打起精神掌管掌管。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等日子久了，積累多了自然就琢磨出來了。說實(shí)在的，人誰沒有功利之心，都喜著聽別人的贊語，我豈能無動于衷？于是笑道：“雖然如此，還得嫂子教著點(diǎn)，畢竟我一個人能力有限?！逼絻盒Φ溃骸坝欣蠣斕媚锓乓话賯€心?！摈煊駠@道：“雖如此說，豈有那么容易？你只看家里的狀況就知道了，本來出的比進(jìn)的多，又被圣上抄去許多，窮則思亂，得想個法子才好?！逼絻旱溃骸肮媚镎f的正是，我也想過多回，只是天下不寧，天災(zāi)無窮，巧媳婦也做不出沒米的粥來，你我也無能為力?！摈煊竦溃骸叭绱讼氯ヒ彩堑戎I死。何不把奴才子弟們萃集起來，把園子里的空地都種上糧米果蔬，自給自足，免除饑謹(jǐn)之憂。”平兒道：“姑娘所言極是，明兒就把園子里眾人召集起來，把這事兒說明了。到時姑娘也要過去監(jiān)看著，那些奴才不敢不依?！币蛞娞焐淹恚膊欢嘧?，起身告辭。黛玉親自送到大門外，方轉(zhuǎn)身回來了，歪在炕上握著帕子拭淚，只到二更才依稀睡去。
天明一大早，黛玉就起來梳洗，換了件衣裳，正對鏡抿著鬢角，忽見平兒和豐兒來請。黛玉吩咐其他丫鬟照看好屋子，便帶著紫鵑、雪雁同他二人往議事廳去。邢夫人、周姨娘和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單大良家的、余信家的、來喜家的、王興媳婦、鄭好時媳婦等一大早都等在那里，見平兒、黛玉進(jìn)來，都行了禮。邢夫人讓二人坐了，對眾人道：“從今兒起，家里仍象往常那么管事，林姑娘現(xiàn)今也是咱家的主子，日后你們見了他都要聽他指派?！摈煊衿鹕硗娙它c(diǎn)了點(diǎn)頭又坐下。平兒道：“如今咱家空地不少，嬸子大娘們回去召集眾小廝把荒地都耕種了，以后糧米這一項(xiàng)也省些心?！北娙硕夹χQ是。黛玉起身道：“我也不懂什么持家，望嬸子大娘們以后還多關(guān)照些。”說完行了個禮。眾人都笑道：“姑娘太客氣了，做奴才的也禁不起。這就回去把指示傳達(dá)傳達(dá)，日后也請姑娘多關(guān)照咱們才是?！毙戏蛉说溃骸叭缃裢忸^亂的很。聽人說蓉小子、薔哥兒竟跟強(qiáng)賊拜了把子，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從今園門都關(guān)了不許打開，誰都不能放進(jìn)來，蓉小子、薔哥兒回來也一概不許開門?！敝苋鸺业膽?yīng)了一聲。嫣紅、翠云端著杯盤碗碟進(jìn)來擺了一大桌子，邢夫人道：“早起忙了這半日，大伙兒的早飯都端來一處吃吧?！北娙耸谙词之呑拢蛞娝藕蛱盹埖娜耸謨?nèi)捧著一碗下人的米粥，并沒有什么像樣菜肴，眾人皆知這三四年這一二年旱澇頻頻，饑民遍布，就是家常平民家的米飯、白面亦是難得的了，因此皆不吱聲，低頭吃著。邢夫人嘆道：“世道越發(fā)艱難了，家里也一蟹不如一蟹，買的不順口，不過將就著吃罷了。”又問下人們都吃了沒有，只見一個婆子進(jìn)來道：“回太太，王住兒家的同費(fèi)婆子又在園子里罵開了，說要主子開飯，叫了大晌午也端不來一口吃的，既端了來，不是爛菜葉子，就是不夠吃，說要找主子們好好說說?！痹瓉磉@費(fèi)婆子仗著邢夫人勢力，常倚老賣老，因酒菜不夠了，不免動了氣，同王住兒家的海罵胡沁，一時那些吃不到嘴的下人也跟著亂嚷嚷起來。邢夫人怒道：“糊涂攮的蠢婦愚漢，也太張狂了些，主子還不夠吃的，那里又找海珍宴席侍候他們?nèi)??！币蛎苋鸺业倪^去懲治。又道：“也不全怪奴才們混鬧，可是‘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來。不可懲治厲害了，讓他們散了就罷了?！敝苋鸺业拇饝?yīng)了去了，正見費(fèi)婆子、王住兒家的在同丫鬟婆子們罵罵咧咧的，因過去道：“什么事也值一個屁！主子們還不夠吃，那里又輪到咱們，幸好大太太開恩，不作大事理論，若是平常那些主子心窄些兒，打幾下子也夠你們受的，還不退了回去！”只見費(fèi)婆子笑道：“周嫂子這話說的，咱是無事生非、胡攪蠻纏的人嗎？咱是怕以后日子過不太平了，才多嘴胡說了幾句，周嫂子可聽得一大早宮里的消息，說圣上問璉二爺話，因回的不好，已得罪圣上，一時發(fā)怒，就叫下人提溜著跪著的一班人拉下去砍頭了，璉二爺他們都送了命，誰知日后又有什么事情要得罪圣上，若咱們也遭了殃就完了?！敝苋鸺业拿ξ嫠诘溃骸翱靹e說這個了，仔細(xì)主子聽見，你還要命不要命了?！敝T位只得散去，不再議論。一時府內(nèi)人心惶惶，都躲在屋子里交頭接耳，個個擔(dān)憂前程。一些刁奴、媳婦婆子亂嚼，說賈府行將沒落，被賈政知覺，都命小廝們把他們各掌了嘴，令他們不可再胡說了。邢大舅王仁見家里衣食拮據(jù)，找不到好吃的，都在賈家外書房喝悶酒，對家里說三道四，以泄私憤。邢大舅抱怨邢夫人吝嗇小氣，看錢太重，不肯施舍濟(jì)助親戚；王仁也說近來賭博手頭頗緊，找各房借錢，都不肯借，兩人成日牢騷不斷。
且說賈環(huán)同趙姨娘離開賈府，與賊寇為伍，仗著身上積得財(cái)物，廣招人馬，司棋、潘又安亦同狐朋狗友加入流寇隊(duì)伍，一個個都興沖沖的，慶幸時運(yùn)來了，伺機(jī)作亂。且說賈蓉在外頭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外面局勢又亂如蓬草，此時不有所為，更待何時，俗語說的：“成則王侯敗則寇，待他將來爭戰(zhàn)獲得功名，又有誰敢說他不好，故把舊日學(xué)堂里的頑劣子弟都糾集在一處，振臂一呼，在廟宇庵堂集中，打磨刀具，到處搶奪燒殺。話說自那回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圓心，芳官因不服從智通的管束，成日活也不干，只是廝鬧，拾頭打滾，蕊官藕官又跑到水月庵同芳官合伙對付智通，又將另幾個姊妹召集來，大家在一處過活。芳官等人本來不足十二人，后在旅途中遇見以前戲園里的人，又補(bǔ)足了十二人，以湊成十二支之?dāng)?shù)。智通那是他們十二個的對手，只有忍著不語。誰知某日忽然打外頭闖入眾多流寇，把庵里占了，反把芳官十二個興沖沖的，皆與流寇打成一團(tuán)。且說賈薔同齡官住在尼姑庵里，相處久了，齡官之矯情、任性令賈薔頗覺頭痛，兩個常為了日?，嵤鲁臭[，賈薔本是個花心的，當(dāng)年也曾同秦可卿、鳳姐有過不倫孽情，今世豈能只苦守一妻乎，故又勾搭了幾個不良粉頭，那齡官是個要強(qiáng)的，不允賈薔胡來，在庵堂又哭又鬧的，賈薔一時煩了，帶著粉頭逃往賈蓉隊(duì)伍里。齡官找不著賈薔，獨(dú)自蒙被啼哭。芳官等勸他道：“姐姐何必自尋煩惱，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走了就走了，離了男人一樣可以過活?！饼g官道：“除了他我誰都不要，我要他回心轉(zhuǎn)意，不要再理那幾個狐貍精。”芳官道：“姐姐何其癡迷，男人那有專一的?！饼g官聽罷不語，半日才抬頭道：“他就是不肯回心轉(zhuǎn)意，我也要懲戒一下與他，咱們?nèi)フ宜ァ！敝灰娕汗龠M(jìn)來道：“又沒有菜葉子了，街道亦冷清無人，咱們還得去地里剜野菜。”于是十二人都提了籃子布兜往村地里來，只聽村子里有啼哭聲，打聽一番，方知又有家的老人孩子餓死了。幾個村民蹲在新墳前燒紙祭奠死人，十二人邊蹲著剜野菜，邊皺眉道：“那里還有什么像樣的野菜，都被人挖走了，連莧菜、拉拉秧也剩不了多少，只好挖些人人不要的刺兒菜罷了，聽人說有的地方連樹皮都剝了吃了，還有的把楊樹葉子也腌作咸菜吃，這世道沒法子活了，賈府里也好不了多少。”蕊官道：“賈府雖吃穿用度大不如前，但他府里有金銀珠寶、古玩擺設(shè)，個個值錢。咱們不如去盜取一些。”芳官笑道：“他府里少說也有三百人，去了非打斷你的腿不可?！比锕俚溃骸霸蹅円布尤肴馗绲年?duì)伍，增強(qiáng)些勢力。”齡官冷笑道：“我不去，有那個負(fù)心人在那里，我恨都恨得慌?！狈脊俚溃骸霸凼侨ネ侗既馗?，不是投奔他，又有何干系?！币粫r商議定了，十二人回到庵里，收拾了東西，去尋賈蓉的隊(duì)伍，在鄉(xiāng)路上恰遇見好多人背著包袱到處投奔，里頭就有認(rèn)識的，乃是司棋、潘又安及一伙朋友，也是去投奔賈蓉的。十二個戲子因與他們一并前往。司棋道：“你們何不去投奔趙姨娘他們？”芳官冷笑道：“這個娼婦一向惡里惡氣，愚不可及，當(dāng)年為了一包茉莉粉砸在我臉上，這仇還沒有報(bào)，怎么又投奔他去呢？荒謬！”司棋道：“我倒忘記了，那潑婦在府里就沒人愿理他，人品若此，又怪的了誰？”兩路人合成一路趕往賈蓉的庵堂聚集，賈蓉欣然接納，暗地里則對冷子興笑道：“咱們男多女少，不免令人泄氣，這回可好了，弟兄們也有的消受了?！眱扇斯笮?。
且說周瑞家的向往園門走去，想到門里再囑咐眾小廝把園門看緊了，忽見看門的幾個小廝亂嚷嚷的不知說些什么，急忙過去問道：“又吵鬧什么？”那幾個小廝道：“蓉大爺、薔大爺從外頭回來了，要進(jìn)門，都不敢開，從門縫里瞧了瞧，烏壓壓的一大片強(qiáng)盜站在身后。怕死人了！”周瑞家的上前看了一番道：“真真怕死人，都頂好了門別開?！焙雎犢Z蓉在門外大罵：“小的們都反了，竟敢不開門，眼里還有沒有主子？”周瑞家的沖著門縫喊道：“管你是誰，就不開門，家里已不認(rèn)得你了，快走罷，帶些強(qiáng)盜想打家劫舍不成？你們都聽好了，是大太太、老爺指示的，說從今兒起，大門一律關(guān)著不開，想怎么樣請自便?！辟Z蓉氣的大罵：“狗奴才也敢和主子講理，都反了！他們不開門，咱們就撞門。不然就從墻頭上翻過去?！敝苋鸺业幕Ａ艘惶溃骸霸倥蓭讉€人堵著門，拿大竹杠頂了，他們進(jìn)不來?！庇袔讉€忙去找杠子去了，不多時都抬了幾個碗口粗的竹杠子氣吁吁趕來。周瑞家的忙令頂住大門，忽見墻頭上探出幾個人頭，忙命眾小廝拿竹竿用力敲打，只聽墻頭上都哎喲叫著退回去了。周瑞家的道：“景況真真不妙，從今白天黑夜都得有人守在這里看緊了才好。”眾人都應(yīng)了一聲是。稍久，周瑞家的從門縫里一瞧，見外頭一個人影也不見了，方舒口氣放下心來。有小廝抬了大竹椅放下了，周瑞家的往竹椅上一坐，坐鎮(zhèn)指揮。這時有個小廝上前道：“才剛聽外頭人說的，縣衙都被強(qiáng)盜占了?？h令被吊起來打了二百鞭子，已經(jīng)死了。那些捕快也一哄而散，如今天下亂為王了，都沒人管了。還聽他們說的，連皇宮里也不安全了，都有流寇快打進(jìn)宮里了?！闭f完大哭起來。周瑞家的也吃了一驚不小，含淚道：“真真叫人怕死，以后可該怎么得了？咱不管外頭如何，只要咱們大門不出，憑外頭怎么亂去！”又道：“你們好生看著，我去和老爺太太們再說說去?！泵s往園子里來和賈政、邢夫人說了。賈政聽了也心似火燎，道：“趕快把園子里所有人都召集來，在議事廳門外站齊了。我要給他們訓(xùn)話。”周瑞家的忙到各處找人去了。
過了半日，只見黑壓壓的三四百人往這邊來，內(nèi)中有平兒、李紈、黛玉、寶玉、賈琮等主子，也有管家婆子、丫鬟奴才等，都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等到都站好了，賈政、邢夫人要眾人肅靜，聽他們訓(xùn)話。賈政道：“大家都聽好了，外頭有強(qiáng)盜要私闖民宅，情況不妙?，F(xiàn)在安排安排，這八十個小廝守著園門；那一百二十個不用理會這事，去把園子里荒地耕種了；其余的仍去忙各自的去?！庇滞器煊瘛⒗罴w、平兒、周姨娘等站在前面，說：“有了事就跟主子們報(bào)告?！北娕怕犃硕俭@訝不已，有幾個膽小的都哭道：“怕死人了！強(qiáng)盜都要進(jìn)來了，可怎么是好？”黛玉和賈政說了一會子話，賈政又道：“我也不敢說強(qiáng)盜進(jìn)不來園子，你們回去后每人備一件防身之物，刀棍皆可，只是別跟自己人鬧著玩誤傷了才好?！北娙硕即饝?yīng)了。賈政一聲令下，眾人散開了。那八十個自去園門守著，其余的仍往園子里來。平兒、黛玉見賈政、邢夫人都乏了，因扶著他們往榮喜堂來。賈政哭道：“有鳳丫頭、璉兒、珍哥、珍哥媳婦、探丫頭在家?guī)椭渭揖褪∈铝恕？涩F(xiàn)在都不在了，只剩下我這老朽一枚，真真痛殺人也！”說完大哭。平兒、黛玉也哭個不住，邢夫人哭道：“老爺犯了事定是要發(fā)配了。他那身子我怎不知，那能受得流放之苦？還有璉兒，連命都丟了。真想不到會有今日之?dāng)?，痛殺痛殺！”一時都哭的咽堵氣噎。平兒怕哭損了老年人，忙好生勸住了，李貴等上來扶了賈政、邢夫人回去不提。
且說周瑞家的吃了中飯，仍趕到園門察看。只見那百個小廝分成兩班，一班回去吃飯，一班仍守著，便過來道：“諸位辛苦了?！北娦P道：“不累不累，再累也不能放強(qiáng)盜進(jìn)來，不然大家都完了?！敝苋鸺业狞c(diǎn)頭稱是。忽聽門外有人喊：“母親速速開門，女婿支撐不住了！”周瑞家的往門縫里一瞧，原來是做古董商的女婿冷子興，忙道：“你怎么來了，女兒在家可好，鋪?zhàn)釉鯓恿?？”冷子興急促道：“母親快快開門，強(qiáng)盜們已經(jīng)搶光了鋪?zhàn)?，女婿我來避禍來了?！敝苋鸺业牡溃骸安荒荛_門啊，外頭有強(qiáng)盜??！”冷子興道：“強(qiáng)盜們都還沒來，母親快開門讓女婿躲躲，不然女婿活不成了！”周瑞家的道：“外頭真沒有人嗎，我不敢亂開啊?！崩渥优d道：“母親怎么連女婿也不幫了，忍心看女婿被強(qiáng)盜殺死？開了門再把門頂好了不一樣嗎？”周瑞家的又從側(cè)縫里看了看，仿佛真的沒有別人，就說：“好吧，你快進(jìn)來，我好關(guān)門。”命小廝把門打開，小廝奉命挪開竹杠子，開啟大門。誰知冷子興把門使勁一推，大喊：“門開了，都進(jìn)來??！”眾人嚇了一跳，只見外面不由分說闖進(jìn)來持刀拿劍的人，見人就砍，眾人慌的一哄而散。賈蓉、賈薔也持劍闖入，指著周瑞家的大罵：“狗奴才，你女婿不叫門你還不開門呢！”周瑞家的不覺懵了，大哭道：“你們別胡來啊，園子沒有什么了啊。”賈蓉道：“家里一定還有值錢的東西，今兒都借著用用。敢違背者一概殺死！”說完大呼一聲：“走！”眾強(qiáng)賊往園子里奔來。周瑞家的指著冷子興罵道：“孽障！膽敢私通強(qiáng)盜胡作非為，算我瞎了眼，把女兒嫁給一個連豬狗都不如的人！”冷子興道：“憑你怎么罵，我只當(dāng)沒聽見?！鞭D(zhuǎn)身要走。周瑞家的攔著蓉、薔不讓邁步，賈蓉持劍往他胸脯用力一捅，周瑞家的哀叫一聲倒地打滾，又被賈蓉踢了一腳，不多時一命嗚呼。冷子興反笑道：“蓉兄好劍法，兄弟以后也學(xué)著點(diǎn)?！辟Z蓉笑著一揮手與眾賊烏壓壓似飛天蝗陣嗡嗡往園子里奔來。這下園子里似炸開了鍋，眾人都狂奔嚎哭起來。眾強(qiáng)盜闖入各個院子翻找財(cái)物，把屋子里弄的七零八落的。眾丫鬟婆嚇的哭著往里間躲。有強(qiáng)賊見有美貌的丫頭，拉到一邊強(qiáng)行奸污；有幾個不堪受辱與強(qiáng)盜撕打，被一刀劈死；有的被強(qiáng)盜追的沒處藏匿，干脆跳井。賈蓉正在搜索財(cái)物，忽見李貴扶著賈政顫巍巍走來喝道：“住手！財(cái)物都在我屋里，不要去惹他們！”賈蓉一揮手，眾強(qiáng)賊都擁了過來。賈政怒道：“你們不是講義氣嗎，難道小輩的殺長輩的也算義氣嗎？”賈蓉道：“我不跟你羅嗦，你把錢財(cái)都交出來，我們就走！”賈政道：“昨兒官府來抄家，還剩了一些金銀在我屋里擱著。你拿走吧，只是別傷害眾人?！辟Z蓉道：“就是這樣?！蹦酥甘箮兹诉M(jìn)賈政房里尋找，不多時那幾個抬出三四個大箱子，賈蓉一一打開，笑道：“都還在這里，抬走！”眾位上來抬了出去。賈蓉賈薔抱拳跟賈政道別，又如蜂陣般撤走了。賈政不覺暈倒在地，李貴等大哭著將他喚醒。半天，賈政強(qiáng)展雙目，眼中全是淚水，泣道：“完了，咱賈家一敗涂地，子孫們都當(dāng)強(qiáng)盜去了。祖宗的顏面都丟盡了，我對不起賈家啊！”正說著，只見邢夫人、平兒、黛玉、李紈和眾奴仆都哭著進(jìn)來道：“家里被搶的不成樣子了，有幾個丫頭死的好慘?！辟Z政泣道：“我有罪啊，我不該養(yǎng)了一窩畜生子孫，弄的自殺自滅?！闭f著，忽有小廝來報(bào)：“才退去了一撥強(qiáng)盜，又來一撥，是趙姨奶奶和賈三爺回來了?！辟Z政道：“都站好了，我跟他們對質(zhì)，我看他們想怎么著！”又命邢夫人、平兒、黛玉、寶玉、李紈等先回去，然后拉了椅子坐著等著。不多時，趙姨娘、賈環(huán)氣勢洶洶領(lǐng)一伙流寇闖進(jìn)來道：“老爺偏向，把家財(cái)都給蓉兒，薔兒了！”賈政冷笑道：“我只問你們一句，你們就是得了珍寶，心腸不善，守著一堆財(cái)寶又有何趣？別人就都夸你們了，是不是？”賈環(huán)持劍上來道：“父親別怪兒子無情，只怪你們都做錯了?！辟Z政怒道：“我把你們養(yǎng)大，這就是錯嗎？我只后悔你剛生下來時沒把你掐死！”趙姨娘吼道：“老爺偏向?qū)氂?，不疼環(huán)兒，還想著要寶玉當(dāng)家，俺娘倆竟似有如無。環(huán)兒再不好，他也是你的兒子。你無情，我無義，休要埋怨?！辟Z政罵道：“混帳挨天刀的婆娘，好好的兒子也被你教壞了，還有臉面胡沁？我起來打不死你個毒婦！”起身要打趙姨娘，被賈環(huán)一腳踹倒。賈政捂著胸口道：“好，好的很！兒子會打老子了，這是那家的規(guī)矩？這樣的不孝子孫還用義氣招來強(qiáng)盜一大幫子。強(qiáng)盜都瞎了眼了！”賈環(huán)嚷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死倔，可是死不悔改。”說完持劍只是往胸口一捅?？蓱z癡心父母訓(xùn)兒有方，竟招此殺身之禍，不知又是何人之鑒。賈政在地上翻滾多時，兩眼一瞪，四肢一松，竟是去了。賈環(huán)、趙姨娘命眾賊到各處搜檢財(cái)物，眾賊吶喊著四處散開，奔往東西兩府。
且說邢夫人、平兒、李紈、黛玉剛走到內(nèi)儀門，忽見周姨娘哭著跑來道：“老爺被環(huán)兒刺死了，強(qiáng)盜們都追過來了，大家都快逃命??！”邢夫人、平兒、李紈、黛玉聞言都放聲大哭。只見賈敕，賈效，賈敦，賈衍，賈珖，賈瓔，賈琛，賈璘，賈蓁，賈萍，賈藻，賈蘅，賈芬，賈芳，賈荇，賈芷領(lǐng)二百個奴才都持著刀劍奔了過來，大呼要斬了賊人的頭。衛(wèi)若蘭也拿著寶劍急忙趕來，大喊道：“狗賊莫逃，吃我一劍！”邢夫人哭道：“老爺已被環(huán)兒這孽障殺死了，快把賊婆娘和賤兒子殺了，給老爺報(bào)仇！”眾人都燃起一腔怒火，奔到強(qiáng)盜群里和賊人拼殺了起來。衛(wèi)若蘭忙命一干小廝護(hù)佑著邢夫人、平兒、李紈、黛玉撤往別處，自己也奮力跳到強(qiáng)盜堆里砍殺起來，只見劍光閃處，幾個賊人倒地，也有幾個小廝被賊寇刺死，一時也道不盡。
話分兩頭，且說趙姨娘、賈環(huán)另帶了幾十個賊寇沖往怡紅院來，恰在路上遇見了寶玉，叫嚷道：“給我抓起來，先別殺死，要活的！”幾個賊寇上去綁了寶玉，旁邊的一群小廝都揮著木棍和流寇打了起來，正是寶玉的小廝茗煙、掃紅、墨雨、引泉、掃花、挑云、伴鶴、雙瑞、雙壽幾個。寶玉扎掙著一邊踢打賊寇一邊罵賈環(huán)作孽。茗煙見主子有難，舉棍沖進(jìn)賊群里一陣揮舞，忽見卐兒含淚跑過來用身子護(hù)著茗煙，嚷道：“不要打我茗哥哥。”二人卻終不是賊寇的對手，被眾賊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亂刀砍死在地。其余小廝見寶玉被眾賊掠走，不敢戀戰(zhàn)，都倉皇逃散。賈環(huán)見園子里殺的不可開交，占不了便宜，忙喝令著讓眾賊都往園門跑去。衛(wèi)若蘭等也不追趕，回身慌忙收拾眾傷亡子弟、家奴。平兒哭著命人將賈政尸首抬到大堂里安放。邢夫人、李紈、黛玉都哭的淚天淚地的，甚是忙亂。暫時言不到這里。
且說冷子興、賈蓉一伙在城外荒廟里將那幾大箱子財(cái)物分給眾賊，冷子興因要回鋪?zhàn)佑惺?，先行告退，急忙走在街道上。忽見那邊一陣腳步響，忙躲在商鋪前偷看，只見幾十個道人也拿著刀劍匆忙趕來，內(nèi)中有自己的好友，一起做過古董生意，忙迎上去笑道：“薛兄從那里來？幸會幸會！”薛蟠、柳湘蓮回頭一看，都拱拳笑道：“奇遇，奇遇！”乃站了同他說道：“冷兄何不加了進(jìn)來，大家一起干他一場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崩渥优d道：“求之不得。請問這又是往那里去？”柳湘蓮道：“后面還有咱們的隊(duì)伍，咱們這是去賈家找些東西，兄弟們都等不及了?！崩渥优d道：“蓉兄弟已經(jīng)去過了，園子里恐怕所剩無幾?！毖吹溃骸霸偃ヒ槐榭纯矗蛟S還剩一些。”冷子興不覺點(diǎn)點(diǎn)頭，道：“大門未必進(jìn)的去，就從西南角角門進(jìn)去吧。”眾道人聽了都往賈家奔來。后回便知——
v哥回末點(diǎn)評：
雖然抄家的直接原因是因?yàn)橘Z政的女兒元春，可賈政一家卻有沒事，寧國府的賈赦、賈珍、尤氏、賈璉等人卻被抓走，這是不是有點(diǎn)奇怪呢？所以我一直覺得作者最初的構(gòu)思中，賈家分為榮國府和寧國府是有原因的，榮國府?dāng)∮凇安恍ぁ保簩氂癫幌矚g讀書不求上進(jìn)，而賈環(huán)在外勾結(jié)流寇危害賈家，榮國府里的女孩兒雖多，但并不淫亂，寶玉最多也只是“意淫”；而寧國府?dāng)〖覕∮谥髯觽儭盎囊焙秃龇菫?，正所謂的“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shí)在寧”。本回里說“賈薔本是個花心的，當(dāng)年也曾同秦可卿、鳳姐有過不倫孽情……”，實(shí)在是太太顛覆了！因?yàn)槲覀冊瓉砜梢钥隙ǖ氖乔乜汕涓Z薔有過奸情，也就是所謂的“養(yǎng)小叔子”，沒想到鳳姐也跟賈薔不干不凈的！大家都記得柳湘蓮說過：“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凈。”看來他說的一點(diǎn)不錯，大家注意，他說的是東府，也就是指寧國府，沒有指榮國府。也就是說寧國府的人是以荒淫著稱，而榮國府的問題是“不肖”，這樣看來，鳳姐如此放蕩，自然不應(yīng)該屬于榮國府，而肯定是寧國府的人。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看賈赦、賈璉、鳳姐雖然被改寫為是榮國府的人，可他們的性格和人品卻與賈政一家人格格不入。另外，按現(xiàn)在通行本的寫法，賈赦等人住在榮國府，應(yīng)該是賈母的大兒子，是賈政的哥哥，可書中描寫的他的地位卻不如賈政高，賈政卻住在正房里！而中秋節(jié)一回里在賈母身邊的座次里也體現(xiàn)：賈赦一支更象是遠(yuǎn)一點(diǎn)的親戚而不是賈母的親兒子，現(xiàn)在按我這個說法，就全能說得通了。同時我忽然想到，惜春不但不淫蕩，甚至都出家了，憑她的這樣的性格怎么會是寧國府的人呢？而一個年輕的少女不說好好過日子，居然一心出家當(dāng)尼姑，也應(yīng)該是一種“不肖”。這樣看來，惜春應(yīng)該絕不會是寧國府的人！
賈家敗落，平兒請黛玉出來管家，這個也讓人實(shí)在沒有想到，精明能干的鳳姐因賈家內(nèi)斗早早出局了，而其他幾個有能力管家的人又被抓走了，賈家實(shí)在是沒人了。而在人們的印象中，黛玉一向是個弱不經(jīng)風(fēng)、尖酸刻薄之人，她怎么可能管家呢？人們對她更多的印象是《葬花吟》里的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雪霜箭嚴(yán)相逼”，認(rèn)為在八十回以后的故事里黛玉應(yīng)該在賈家飽受迫害，處境相當(dāng)艱難，可她現(xiàn)在居然開始管家了，成了大權(quán)在握的主子，這個內(nèi)容可信嗎？大家記得在第七十八回里有“林四娘”的故事吧？寶玉還為她寫了《姽婳詞》，在第八十六回里又提到了她，林四娘是崇禎八年的時候的人，她帶領(lǐng)娘子軍殺入賊寇隊(duì)武營救青州的衡王朱常庶，最后身死戰(zhàn)場，在本書中作者是在用“林四娘”來影射林黛玉，那林黛玉也應(yīng)該會有類似大權(quán)在握指揮打仗的經(jīng)歷！
在《吳氏石頭記增刪試評本》的第六十一回里有一條全新的批語：“他日家反宅亂，阿鳳何在、王夫人何在，只有平兒、顰卿行權(quán)掌家，豈不悲乎？”這條批語上說得很有道理！只可惜沒有出現(xiàn)在其他抄本上，不然也不會讓大家對黛玉的理解出現(xiàn)這么大的偏差！
這里賈政哭道：“有鳳丫頭、璉兒、珍哥、珍哥媳婦、探丫頭在家?guī)椭渭揖褪∈铝恕？涩F(xiàn)在都不在了，只剩老朽一枚，真真痛殺人也！”賈老爺這句話聽著十分耳熟，記得“靖藏本”第二十二回中有一條批語中，畸笏叟說過“杏齋、脂硯、芹溪等相繼離世，只剩老朽一枚，寧不痛殺”！這是巧合還是有一定聯(lián)系呢？
賈蓉、賈薔的流寇隊(duì)武日益壯大，且與趙姨娘和賈環(huán)的隊(duì)武格格不入，所以我們看到第六十回中戲子們跟趙姨娘大打出手，也是為了現(xiàn)在兩伙人馬勢不了立埋下的伏筆。而大家注意一點(diǎn)，前回書中多次提到“戎羌”入侵，而賈蓉和賈薔在后面的文字里多次寫成“蓉薔”，這又是一個很重要“諧音”，意義再明顯不過了，“戎羌”是少數(shù)民族的意思，這里肯定指的是“滿清”，那么“蓉薔”也自然就是象征滿清！這里用的是“以家喻國”的方式，大背景隱寫外族“戎羌”入侵，正面的故事明寫是“蓉薔”洗劫賈府！這個比喻非常形象，構(gòu)思相當(dāng)巧妙。“草”字輩的而且還是重孫子輩的賈蓉和賈薔既然象征著滿清，那賈蓉的妻子秦可卿也應(yīng)該象征滿清這個陣營的，所以她才有很多淫亂行為。有的朋友卻認(rèn)為秦可卿上吊之死在影射崇禎皇帝，我覺得不妥，作者用個蕩婦來象征大明皇帝，實(shí)在是大不敬！我們還可以這樣看，賈家象征著明朝，賈家輩份高的，應(yīng)該都是象征著明朝的人，而后來禍害賈家的分別象征著農(nóng)民起義軍和滿清，他們卻都是輩份比較低的，而且象征農(nóng)民起義軍的庶出的賈環(huán)都要比象征滿清的賈蓉和賈薔高一輩呢！所以秦可卿這個重孫子媳婦不太可能象征著明朝的人。要知道中國人自古以來對輩份的高低很重視的，差著輩意味著對人的污辱。不過有一點(diǎn)卻實(shí)比較有意思，《石頭記》一書中的人仿佛是受到了崇禎皇帝的影響，得了“上吊癥候群”，除秦可卿以外，還有好幾個人都是上吊而死的，所以難免讓人把上吊的人都跟崇禎聯(lián)系到一起。
賈環(huán)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賈政，令人震驚！在第三十三回寶玉挨打的故事里，賈政曾罵道：“明日釀到他弒君殺父，你們才不勸不成！”罵的是寶玉，可實(shí)際上殺父之人確是另一個兒子賈環(huán)，而“弒君”的內(nèi)容后面也有，不過大家需要看仔細(xì)了才能看出來。本回里有個小廝說：“才剛聽外頭人說的，縣衙都被強(qiáng)盜占了……連皇宮里也不安全了，都有流寇快打進(jìn)宮里了??！”這個明顯就是暗指李自成殺進(jìn)北京。我們可以從暗寫的社會大背景和明寫的賈家都可以看到類似的情景，真真假假交織在一起，讓讀者體會到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意味，正所謂“假做真來真亦假”。背景故事暗寫大環(huán)境越來越惡劣，而賈家的危機(jī)也在不斷升級，一明一暗，兩個互相影射，相得益彰，構(gòu)思實(shí)在是巧妙！也是在“文字獄”時代被逼出來的“極品”之作。冷子興騙周瑞家的一段，自然是暗指明末大亂，滿清連哄帶騙殺進(jìn)關(guān)內(nèi)，燒殺淫掠，搶奪大明財(cái)物，暗罵滿人以下犯上，足見作者對滿清痛恨之極！
寶玉被賈環(huán)劫持而走，這個情節(jié)非常重要，在即將舉行結(jié)婚之際，賈家遭難，寶玉和黛玉天各一方，被迫分離，不得不說這樣的故事情節(jié)悲劇味道甚濃！其實(shí)在前八十回里有很多寶黛分離的跡象：在第三十七回里探春說：“當(dāng)日娥皇女英灑淚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瀟湘妃子’就完了?！薄盀t湘妃子”是古代傳說中舜妃娥皇、女英哭夫而自投湘水，死后成湘水女神之稱，歷來用其故事者，總離不開說夫妻生離死別、相思不盡、慟哭遺恨等等。這也讓我們忽然明白，原來這就是“瀟湘館”名字的來歷！另外在第七十回里，黛玉和寶玉等人做的詩中，也有大量寶黛分離的暗示；在第四十五回里黛玉寫的《代別離》也有寶黛二人分離的意味在里面，實(shí)際上，仔細(xì)找可以可以找到太多的關(guān)于二人分離的伏筆，這一點(diǎn)連紅學(xué)家們也看到了！值得一提的是，《吳氏石頭記增刪試評本》的第二十二回里，沒有以下這段內(nèi)容：
“只得仍勉強(qiáng)往下看，只見后面寫著七言律詩一首，卻是寶釵所作，隨念道：
朝罷誰攜兩袖煙，琴邊衾里總無緣。
曉籌不用雞人報(bào)，五夜無煩侍女添。
焦首朝朝還暮暮，煎心日日復(fù)年年。
光陰荏苒須當(dāng)惜，風(fēng)雨陰晴任變遷。
賈政看完，心內(nèi)自忖道：‘此物還倒有限。只是小小之人作此詞句，更覺不祥，皆非永遠(yuǎn)福壽之輩?！氲酱颂?，愈覺煩悶，大有悲戚之狀，因而將適才的精神減去十分之八九，只垂頭沉思?！?br>
應(yīng)該說，這個現(xiàn)象很值得研究，為什么此本中沒有這段呢？我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燈謎根本不是寶釵的，我覺得應(yīng)該是黛玉的，意在表明寶黛玉分離后兩人日夜難熬的情景，尤其是“琴邊衾里總無緣”一句更說明是黛玉而非寶釵！之所以現(xiàn)在的一些抄本上會出現(xiàn)這個錯誤，我猜應(yīng)該是后人傳抄的時候發(fā)生的。而寶釵的燈謎其實(shí)應(yīng)該是“有眼無珠腹內(nèi)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葉落嘆離別，恩愛夫妻不到冬?！边@個謎語是在暗示寶玉和寶釵婚后不久寶玉棄寶釵而去，如果把前面那個燈謎錯誤地安在寶釵身上，那就會嚴(yán)重誤導(dǎo)讀者！可見《吳氏石頭記增刪試評本》沒有這段是正確，也證明它是個很早的本子。
以前人們一直就是想不明白為什么寶玉和黛玉兩個人會分開，在87版電視劇里演繹成因?yàn)樘酱哼h(yuǎn)嫁，所以寶玉不得不為江山社稷著想，跟著探春一起出一回遠(yuǎn)差，沒想到又傳來寶玉遇難的假消息，結(jié)果黛玉悲痛萬分，從而淚盡而亡，大有“殉夫”的意味！于是當(dāng)時有人諷刺到：“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定國安邦”，相比之下電視劇的故事情節(jié)大煞風(fēng)景，平淡之極，如同嚼蠟。還有人認(rèn)為，寶黛分離是因?yàn)橼w姨娘和賈環(huán)為了爭奪財(cái)產(chǎn)，造謠說寶玉跟黛玉有不才之事，王夫人大怒，命寶玉搬出園子，兩個人從此不能見面，這樣的分離原因?qū)嵲谑翘珷繌?qiáng)了！經(jīng)不起推敲，為了愛情寶玉能讓大觀園的墻攔住嗎？如果不是看了現(xiàn)在這個本子，我們永遠(yuǎn)也不會明白兩人被迫分離原因，而且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我們注意寶玉被抓一段，寶玉的小廝包括“茗煙、掃紅、墨雨、引泉、掃花、挑云、伴鶴、雙瑞、雙壽幾個”，這里的小廝比現(xiàn)行的《紅樓夢》多出幾人！這也說明這是早本的特征，在“增刪五次”的過程中一些戲份少的小廝就被刪除了。
在第六十三回里，寶玉給芳官起名，叫“雄奴”、“耶律雄奴”，搞得芳官十分稱心！在這里點(diǎn)明了芳官影射的身份，再明顯不過了！還描寫了她的打扮：“芳官梳了頭，挽起攥來，帶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妝，又命將周圍的短髮剃了去，露出碧青頭皮來，當(dāng)中分大頂”，這不就是滿清的發(fā)型嗎？所以后回小戲子們才跟賈蓉、賈薔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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