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富感情的語言,往往簡短精煉,
在短短的字句中,卻能窺見往日不凡的歲月,
恍若走入了那滄桑的歷史長河。
盛世大唐,今人夢寐以求的繁華與絢爛。
那長安城,有著數(shù)不盡的詩歌和樂章,
太白的詩、楊妃的舞,蕩漾在人們的心胸。
皇帝、武將、文人、歌姬,
伴隨著叮咚作響的酒杯,
他們的故事纏繞住多少不甘寂寞的靈魂,
歲月流轉(zhuǎn),情味依舊。
多少往事在日升月落中,
成為泛黃史載不起眼的一頁。
漠漠平林,壘壘高山,滾滾長江,
興盛與衰敗更替,
人世間的翻天覆地、滄海桑田,
不過就在頃刻之間。
在元稹的一首小詩中,
能聽見千年前的一聲嘆息。
行宮
【唐】元稹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元稹生活在安史之亂后衰敗的李唐,
昔日強(qiáng)盛的王朝已經(jīng)走向沒落,
像步伐遲緩的老人,
還挺著一口氣踉踉蹌蹌地走著。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大唐王朝,
如今已是銹跡斑斑,風(fēng)雨飄搖,內(nèi)憂外患。
輝煌難覓,錦繡江山底下,早已潰爛不堪。
當(dāng)時代沉重的旗幟落下,
渺小的你我,是否如一粒塵埃,
只能隨波逐流、茍且求生。
就像詩中的宮女一般,
如此寂寥、又如此無奈。
這首《行宮》可以與白居易的《上陽白發(fā)人》參互并觀。
這里的“行宮”指上陽宮,乃是唐朝皇宮,位于唐神都洛陽西北側(cè)的洛水高岸,始建于唐高宗上元二年,南臨洛水,北連禁苑,十分壯麗。
上陽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發(fā)新。
綠衣監(jiān)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
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
同時采擇百余人,零落年深殘此身。
——《上陽白發(fā)人》
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們,
盛世之時她們便是最奪目的點綴,
而代價,是她們?nèi)缁ǖ拿烂埠退扑那啻骸?br>
她們的一顰一笑,有著相似的美麗和木然,
她的豆蔻年華注定是一注流水,
年復(fù)一年地流失。
在寂寞的深宮,每日的光陰連成線地過去,
無論白晝還是夜晚,都如此相似,
早已模糊了過去與現(xiàn)在的界限,
千百年皆是如此,別說幾十年的深宮光陰了。
她們數(shù)著墻上的光影,
多少次從這面墻移到那面墻。
就像看見時光的倒影,在指縫中溜走。
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
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上陽白發(fā)人》
寥落荒蕪的行宮中,
有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心事呢?
昔日花容月貌的宮女們,
在年復(fù)一年的等待和期盼中,
在花開花落的四季輪轉(zhuǎn)中,
青春消逝,紅顏憔悴,白發(fā)頻添。
幽居在深宮,與世隔絕,
只能將往事一件件拿出來,
像撫摸舊衣,每一處褶皺和絲線都有情思。
回首月明處,那蹉跎的半生時光,
恰如階前春草,漸行漸遠(yuǎn),
隨著王朝的更迭,再不見蹤跡。
白頭宮女,三言二語說著天寶遺事,
這番畫面實在太過凄涼,令人不忍,
她們是否還夢著那個盛世大唐,
唯有在夢里,才容得下人心自在,
承得住繁花似錦,和萬種風(fēng)流。
在元稹簡單的敘說中,
我看到容顏老去,我看到紅顏凋零,
我看到春光不再,我看到盛世傾頹。
歲月流逝永不停歇,寂靜而深長。
這江山不能永固,這盛世難得長久。
這世上難道有什么可以敵得過時間?
所有的榮耀、輝煌、屈辱、衰亡,
都融入滄桑。
多少欲說還休事,都付與蒼煙落照。
讀這首小詩,仿佛踏入一場真實的幻夢,
它是歷史留給后人的恢弘樂章,
正說著我們歷經(jīng)的世間變幻和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