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位網(wǎng)友非?？蜌獾貑栁遥骸?陳老師能否解答一下，人活著到底是為什么？”但我卻要不客氣地說，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是在禪宗看來要被“棒喝”和“打耳光”的問題。活人不能問“人活著到底為什么？”不是因?yàn)檫@樣的“怪題”沒有答案，而是因?yàn)槿松淮嬖谶@樣的問題。
記得二十年前有一場很無聊的“人生意義”大討論，我所在的農(nóng)村中學(xué)有個語文老師對此很感興趣。有天晚上我們幾個同事在他家里喝酒，在半醉半醒的閑談中，他忽然問：“你們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他的妻子在屋角縫衣服，搶先反問他：“你問這個，你是不是想死?。俊蔽艺J(rèn)為他的農(nóng)民妻子回答得非常好，常人不存在不死的理由，也不存在活著的目標(biāo)。對極個別在特殊情況下要面對生死選擇的人來說，“人活著為什么”這樣的問題是存在的。如有一個母親難以承受生活的艱辛和家庭矛盾的沖突，要自尋死路，可一想到還有一個未成人的兒子，就放棄了自殺。這個母親的“活著”是有“目的”的，她“活著為什么”已經(jīng)很清楚。但這是一個特殊情況下一個具體人活著的具體目的，可能過一段時(shí)間，她有意識地活著的那個“目的”就被忙碌的折騰淡化了，慢慢恢復(fù)到“不為什么”而“活著”的人生常態(tài)。
對絕大多數(shù)人來講，對正?；钪娜藖碇v，活著就是活著，活著并不為什么。人沒有活著的目的，是因?yàn)槿擞谢钪木壱颉Ｈ吮旧砑捌浠钪膬?nèi)容都是超人力量的作品。超人力量在剛把“人”造好的時(shí)候，這些“人”都是“死人”，然后超人力量把含有情愛、自尊、虛榮、忌妒、憎恨、發(fā)泄、報(bào)復(fù)、自私、貪財(cái)、貪吃、貪生、怕死、好色、性欲等人性因子的“折騰液”注入人體，于是“死人”就變成了“活人”。人的出生與活著，不是一個人有意識的自主選擇，而是在完全無意識、根本就沒有你的情況下，由于超人力量的造就和“折騰液”的激活，才有你這個在世上活著的“人”。你是在“身不由己”地活著，你根本就不是在“隨心所欲”地活著，你侈談什么“活著為什么”?。?/span>
人是超人力量的奴隸，人始終依著超人力量植入的自利本性折騰著。如果有人說他要用十年時(shí)間賺一千萬，這是他活著的目的嗎？這是他不死的理由嗎？十年后他是一個富翁，但依然是超人力量和本性的奴隸，仍然是在“被動”地活著。那個選擇“活著”的母親，一樣是超人力量的奴隸，因?yàn)樗窃谝乐閻?、自利的本性“活著”。貪生怕死是超人力量賦予人的本性，人依著這個本性而活著，人不能選擇不死，人死了投胎變?yōu)槿嘶騽e的動物，又依著超人力量規(guī)定的本性活著，所有俗人的“生”和“死”都不為什么。得道成佛的高僧，已經(jīng)超越生死，他沒有“生”也沒有“死”，或者說“生”也是“死”，“死”也是“生”，同樣不存在“活著為什么”的問題。
有個和尚修行二十年仍然沒有悟性，有天早上他光著身子跑到禪師那里，慌張緊迫地說：“師傅，我的衣服昨晚被盜了！”禪師似乎沒有聽見，大聲問他“你說什么？”和尚以為師傅很重視這件事情，便再說一遍：“我的衣服被盜了?！倍U師接著大聲質(zhì)問：“你從娘肚子里出來時(shí)穿什么？”和尚說“應(yīng)該是沒穿什么?！倍U師于是大罵道：“你這個騙子！那你怎么說你的衣服被盜了？”那個和尚立即茅塞頓開，便轉(zhuǎn)身跑回房去。有人問他：“你怎么光著身子到處跑?。俊彼患偎妓鞯卣f：“你這個騙子，快找衣服來我穿上?！边@個和尚沒有去找衣服，但他也立即開悟了。人生的愚蠢問題就是人生根本不存在的問題，“人活著為什么”在我看來，就像“衣服被盜”在那個禪師看來一樣，都是根本不存在的問題。這類愚蠢問題是“知識分子”脫離實(shí)際的混亂思維，是癡迷于虛假知識的妄語。上帝一定會嘲笑“人”思考“活著為什么”，就像“人”一定會嘲笑“豬”思考“活著為什么”；因?yàn)椤柏i”被控制著的無知，就像“人”被控制著的無知。你的生死都被控制著，你不去思考學(xué)道成佛、超越知識、快樂生活，而去思考“活著為什么”，這不是笑話嗎？提這個問題的人自然是愚人，而侃侃回答“人活著是為了什么”的人，就像說“衣服被盜”的和尚一樣——則不僅是愚人，而且還是“騙子”。
（陳嘉珉，2006年3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