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早已消失不見,也許童年的那一棵棗樹也早已消失了,但記憶還在,那一棵棗樹,就年年的,還在記憶里枝繁葉茂、開花、結(jié)果,滿樹掛滿小燈籠,童年也就在記憶的一角,被滿樹果實照亮。
——小編寄語
●●●童年的村子里,遍布棗樹:庭院中、街道邊、荒廢的旮旯里……一株、幾株、十幾株地遒勁有力,是村子里最獨特的風景。
棗樹都是前人栽下的,栽樹的人我一個也沒見過。數(shù)一數(shù)年月,好幾十年,新中國建立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人活的歲數(shù)小,“七十古來稀”。人走了,棗樹留下來,屬于后人。
很多棗樹,特別是成片的棗林,只屬于三兩家。我覺得它們是“土地改革”不徹底的產(chǎn)物:地主的地分了,可長在地上的棗樹,卻沒有分給各家各戶。我小小的腹誹,無非是自家祖上沒有留下棗樹,吃棗不便宜。
棗還是要吃的。幾張、十幾張沒有零食填充的嘴巴,湊在一起一吵鬧就有辦法了。有人望風,有人爬樹搖晃,有人在樹下拾棗,不一會兒,掖在褲衩里的背心就鼓鼓囊囊地腫脹起來。
有時候望風的人會小聲吆喝:“人來了,快點兒走啊?!币缓宥ⅲ砗笫切∧_蹣跚的老太太刺耳的叫罵聲。老太太罵我們也應該,我們并不惱。她的輩分高,屬于“奶奶級”“太奶奶級”,不偷她家棗子的時候遇見我們,也愛用“孬孫”親熱地稱呼我們。
怕挨罵就一個人干。午后靜悄悄的,人們大多都睡午覺了,小伙伴兒們卻不睡覺。也許是自己爬樹不在行,也許是怕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不好逃跑,我的偷棗辦法就是拿磚頭砸。抬頭望望滿樹的棗子,瞅準變紅的一簇用勁兒一投,稀里嘩啦落下來幾枚棗子。
經(jīng)驗總是在實踐中總結(jié)出來的。磚頭實在是太落后,體積小、重量大,砸棗子的效果不甚明顯,甩的次數(shù)多了胳膊還會疼。我就找來一根一尺多長、雞蛋般粗細的木棍兒做武器,戰(zhàn)果一下子成倍提高。木棍兒也有缺點,弄不好剛投幾下,就棚在樹枝上,被棗樹繳了械。
“吃人家嘴短,偷人家臉短。”在大街上遠遠地看見那幾個老太太,我都會刻意繞道躲開。有一年中秋節(jié)晚上,我已經(jīng)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聽見金聚奶奶在外屋跟母親說話:“不是不讓孩子吃棗,青蛋子有啥吃頭兒?又不甜。這不棗熟了,先送一籃子,孩子要想吃,回頭讓他去摘。”盡管她這么講,我還是沒臉兒當著她的面爬到棗樹上。
后來母親對我說,我們跟金聚奶奶家還沾親戚,金聚奶奶和我爺爺是遠房表親。別看金聚爺爺比我爺爺高一輩,金聚奶奶還是給我爺爺喊哥,沒講究街坊輩分。后來,金聚奶奶的兒子還跟我父親學起了木匠,關(guān)系就更近一層了。
于是,我渴望刮風,刮大風,刮那種能把棗子刮下來的大風。一夜風雨過去,地上就會鋪一層厚厚的棗子。在樹下面拾棗,是不用擔心挨罵的,被風刮掉的棗子送人拿不出手,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也免得我們小孩子糟踐樹上的棗子。
棗子再好吃,吃多了也難受,最常見的就是鬧肚子。不敢多吃,就用棗子做玩意兒:把一顆棗子吃掉一半,露出棗核,在下面插上三根短短的高粱篾子,底座就做好了;一根一拃長的高粱篾子一頭兒扎上一顆棗子,橫著放到棗核的尖兒上平衡住,用手一撥就旋轉(zhuǎn)起來。我們叫它“擔擔兒”。
一樹棗子熟的差不多,就要打棗子。金聚奶奶偶爾也喊我去幫忙,邊打邊挑最紅的棗子吃,打完以后再送一籃子。像我這種興奮勁兒,不知深淺地一竿子下去,噼里啪啦,腦袋被砸得生疼。
棗子打下來,切成薄片或直接放到高粱稈兒編成的簾子(我們叫它“薄”)上曬干。棗干、棗片在臘八那天做粥,在春節(jié)時蒸棗花和棗包子或者炸棗糕,味道都很美。金聚奶奶還會在棗樹上用斧子砍掉一層老皮,抹上臘八粥喂棗樹,期盼來年繼續(xù)豐收。
時間前行,悄悄地改變著村子的格局。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村子里的人口越來越多,新劃的宅基地慢慢地侵占了棗林。關(guān)于棗樹,也鬧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矛盾。棗樹的主人有的心疼棗樹,就跟新宅基的主人分享棗子,或者由新宅基的主人出幾個錢,賣給他們;遇見關(guān)系不睦的,棗樹的主人直接把棗樹砍掉;有的棗樹會妨礙蓋房子,自然得給房子騰地方。經(jīng)過這一場變革,滿村的棗樹折去了一大半。
轉(zhuǎn)眼三十多年又過去了,那些圈在人家院子里的棗樹,也一棵棵到了暮年。它們或枯死,或不結(jié)棗子,曾經(jīng)的盛景終至于凋落。回過頭想,為什么過去的人們愛種棗樹呢?是棗子好吃,有吉兆,還是棗樹活得長?
先人的那些老想法,我不得而知。但他們種下的棗樹,卻是我思鄉(xiāng)的圣樹,纏繞在每一個想家的夢里。夢里,依舊是棗樹滿村,往事滿村,深情滿村……
責任編輯 | 燈火之林
棗子,鴨梨,桃子,葡萄……這些童年的果實,雖然都還在,但是也早已不是從前的滋味了吧,在你的記憶中,有哪些可以與大家分享的童年的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