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簽： 老笨槐與香樟樹 分類： 散文 2010-10-10 16:59
去年雪天，省城路邊好多香樟樹枝條給大雪壓斷許多，枝枝椏椏的路邊躺的到處都是。老實說去年冬天，我對香樟樹的記憶的確不好：香樟樹太脆弱，那是南方的樹。太不能和我老家的老笨槐相比了。老家的老笨槐，高大結實，記憶中從沒有枝椏被積雪壓斷過。小時候，我老家的屋后有一顆幾人合抱的老槐樹，樹桿粗壯，樹冠大，大樹巨大的冠蓋正好處于我家房屋的上方，每年夏天草屋在老槐樹的陰影下，涼爽宜人。老家那時候沒有電，更沒有空調，大熱的夏天，有時候連扇子都不用，都是托老槐樹的福氣。
省城的香樟樹，成了路邊的風景，其實我并不反感。當高大的法國梧桐不再成為城市的主流，秋天不在到處飄蕩著梧桐樹那黃色的落葉，城市雖然少了點詩意，少了悲秋的元素，但畢竟為城市增添了另一種景致，那就是一年四季的蒼翠和青蔥。
老家屋后有棵三個人粗的老槐樹，小時候我常常猴到樹上，手搭涼棚，欣賞著故村落里的風景，老家的村子是老村子，帶一個“圩”字。從地圖上看（安徽省地圖），許多村子就像我老家的村莊一樣，叫**圩，我想這恐怕與過去村子的環(huán)境有關，有的村莊處于低洼之地，村子周圍常常筑上圩墻(用土石筑成的圍繞村鎮(zhèn)的墻) ，用于防水，有的亦用于防強盜。我老家的莊子圩墻在解放前已經湮滅，立在高高的老槐樹上，只能看到村子四周的圩塘，圩塘環(huán)繞村莊，如同環(huán)形的帶子，把村子割成一個“8”字形。老家村子的房子排布非常有特色，在東西排列的睡“8”形，形成東西兩頭，每一個圈里有兩排房子，房子相互搭肩，兩排房子中間分隔成一個一個小格子，那就是每家的院子。房前屋后到處都是老槐樹，那成了孩子的樂園，父母們常常擔心孩子從樹上掉下來，不讓小孩爬到樹上，但我和小朋友們常常偷偷的爬。傍晚時分，村子里炊煙裊裊，落日的余暉照在西天的云上，村莊成了一副圖畫，密密的老槐樹從中，草屋若影若現，別有一番景致。有時候立在樹上，看著小弟牧牛歸來，橫笛長吹，笛聲悠揚，老牛慢慢悠悠的走在老槐樹下，小弟把牛韁繩拴在樹上，我趕緊從樹上下來，拉著弟弟的手一同走進家中，找有沒有剩飯吃，那種記憶，像老槐樹的身影一樣在腦海里難以磨滅。
住處的樓下門前有兩顆香樟樹，今年香樟樹樹冠好像突然長大（也許以前沒有注意），把門前的一小塊空地遮蓋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夏天孩子們每天傍晚放學時，在樹下玩耍，叫聲傳到樓上，顯得特別溫馨。就像小時候我在老家的老槐樹下玩耍一樣，每當月圓之夜，我和兒時的伙伴們常常玩一種“跑火旗”的游戲，這種游戲就是圍繞兩棵樹（老槐樹）跑，你追我，我追你。這是我對香樟樹具有老槐樹同樣情感的開始。
老家的老槐樹在春天里開滿了許多細碎的小白花，一朵一朵的，特別美麗。老實說我并不喜歡像牡丹一樣大紅、大紫的花朵，我喜歡許多細碎的小花，就像老槐樹的花朵，一團一團的。還有田野里許多叫不上明知的細碎的花兒，我都喜歡。在食品匱乏的年代，我們常常把長長的竹竿上面綁上鐵鉤子，到村子的老槐樹上采摘槐樹的花朵，然后回家讓母親做槐花餅子吃，槐花餅子吃到嘴里面甜滋滋的。一方面充饑，另一方面有增加了野味的樂趣（這是現在的思想，那時可只有充饑的感覺）, 還有槐樹的花朵還能做成藥材，縣城里面的藥材公司就曾經到鄉(xiāng)下收過，那時候我們把采摘多了曬干了得槐花賣給收購干槐花的人，換點小錢，然后再向到村子里賣東西的貨郎買幾個小糖，那種幸福感，不是現在孩子們所能享受到的。
香樟樹長的很快,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天天看著她成長，記得剛剛入住小區(qū)的時候，我的女兒才幾個月，小區(qū)的香樟樹也還是一個小樹，冠蓋也不大，孩子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都抱著孩子與樓下的香樟樹合過影。記得幾年前的一個節(jié)日，父親從老家的縣城帶著我弟弟的女兒過來玩，父親坐在香樟樹旁的一段磚砌的小護欄上，我的侄女站在父親的旁邊，看著我的女兒在香樟樹下姍姍而走，于是我按下快門，記下了那一刻的幸福。但幸福的歲月并不長久，六十多歲的父親前年因病去世了，香樟樹旁的那一張照片是他在我這兒留下最后的一張。父親在我成長的道路上就是我心中的一棵大樹，始終支撐著我成長的歲月。小時候，一次發(fā)大水，我?guī)磬徏业暮⒆拥胶永锶ビ斡荆ㄍ嫠铧c把鄰家的孩子淹死，鄰居告到父親那兒，父親用一段繩子準備把我吊到屋后的老槐樹上打，多虧母親說情，我雖然沒有被掉在屋后那顆老槐樹上，但還是沒有免去一頓皮肉之苦。
歲月就像靜靜的河流，沒有大風大浪的日子常常的存在。但岸邊的花草卻不知不覺的春去了又秋，秋去了又春，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父親去世已經兩年了，小區(qū)的樓下香樟樹已經長出了很大的樹冠，女兒也快上小學了。而家鄉(xiāng)的老槐樹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在外工作十幾年，回到老家村子去的次數并不多，由于那時父母都搬到縣城居住，回去一般都呆在那兒，往往停留了幾天，也不回到老家的村子里。但這種情況隨著父親的去世而改變。
落葉歸根，父親的離去，讓我很是痛苦和驚慌，父親臨終的時候擔心孩子們在沒有時間回去給他上墳，我曾經對父親說過，您放心，我們不會讓您孤寂的。父親去后我每年都回去看看，并在父親的墳頭默默的祈禱幾句。去年清明節(jié)，我在父親的墳上看到有一顆小小的槐樹，我把其他雜草都去除了，唯獨留下了那顆。
冬天里，老家的村莊不再像我小時候記憶里一樣美麗，村子現在幾乎沒有大樹了，幾棵小樹在冬天里落盡了葉子，散落的小樓到顯得突兀和耀眼，落去葉子的樹兒有點寥落和破敗感，再映襯上很凌亂的房子，到顯得沒有幾分生氣。
老家屋后的老槐樹根還埋在那里，在被鋸去樹干的老根上，已經冒出了幾棵小的槐樹，但他們都很稚嫩，看起來沒有成為大樹的氣候。
樓下的香樟樹一天一天的成長，但他終究不會超越城里的樓房的高度。記憶中，在這個城市的壽春路橋邊上有幾棵粗大的香樟樹，由于處在護城河邊，到有點老家記憶中的老槐樹的感覺。
城市的樓房高的讓人壓抑，樓縫中的香樟樹到為這座城市增添了多彩的氣息。而我老家的老槐樹卻變的越來越稀少。到有從我眼前消失的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