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 起
由毓慧老師撰寫的專欄《慧·見》(共100期)已經(jīng)和大家告別好幾個月了,一些熱心印友總是戀戀不舍,希望有機會能再看到毓慧老師的文字。經(jīng)過金石君反復努力,毓慧老師終于同意再開專欄,繼續(xù)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欄目名為《慧·讀》,兩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師的讀印心得,試圖從方寸之間的印文或邊款,去探尋作者創(chuàng)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從而拓寬我們的視野,提升我們的鑒賞能力。如毓慧老師所言:“讀方寸印,觀自在心?!保妥屛覀円黄鹩谩靶摹焙汀把邸比ふ曳酱缰g的大美吧。
——金石君
第
26
期
曠世絕刻“賜蘭堂”
△趙之謙畫像
時隔十年,當趙之謙再次撥刀出鞘,他刻下了這方酣暢淋漓的“賜蘭堂”。篆刻史上,再沒有這樣一方印承載著如此多的情感與故事,留給人無限的遐思。這是趙之謙封刀十年后的唯一一方作品,在這之后,他不僅離開了篆刻的藝術(shù)世界,同時也退出了人生的舞臺。不以印傳的他,在明清篆刻史上的地位卻無幾人可出其右,大量優(yōu)秀的篆刻作品成為他藝術(shù)成就的重要見證,一方氣勢開闊的“賜蘭堂”更可謂是他的經(jīng)典絕唱。
△賜蘭堂
這方“賜蘭堂”現(xiàn)存上海博物館,在印章館中的明清印章區(qū)域,位置醒目,碩大的青田石,印面縱3.4厘米,橫7.3厘米,高4.8厘米,三字豎向排列朱文小篆,兩側(cè)裝飾有雙龍圖案靈動矯健,蒼秀雄渾,古風盎然。
“不刻印已十年,目昏手硬。此為潘大司寇紀?;侍筇仡C天藻,以志殊榮。敬勒斯石。之謙?!笔怯∵吙钋逦涊d了刻制這方印的緣由,是趙之謙為清工部尚書、大收藏家潘祖蔭所刻,其因得慈禧太后所賜御筆蘭花,故將齋號命名為“賜蘭堂”。
潘祖蔭是趙之謙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他與趙之謙相識之時,正逢趙之謙進京參加會試而落第之時,對趙之謙的才華十分賞識。潘對其不僅有知遇知恩,在此之后的多年中,更給予趙之謙許多幫助,從他們之間的往來手札之中,可以看到,趙雖年長潘一歲,卻對其十分的敬重,同時滿懷信任。兩人同有金石之好,故關(guān)系日益密切。后趙之謙能以議敘赴江西做知縣,正是潘祖蔭做了他的保舉人。
△潘祖蔭
潘所用印章,均為趙之謙所刻,尤其在趙離京赴任的前一年,為潘刻了大量的印章。分別后,十年中趙之謙未再刻一印,直到54歲時再次揮刀,正是應(yīng)了潘祖蔭二次寫書懇請。這是趙之謙赴江西后所刻的唯一一方印章,也是史料所載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方印章。
方寸印章,紅白相間,分外妖嬈。上面廖廖數(shù)字即可以向我們講述一個個故事,或勵志,或動人,或趣味橫生,不一種種。而那片片的留白,似乎也在向我們默默講述著更多關(guān)于這方印章背后的故事。人生難得一知己,多年來,潘對趙的賞識提攜與幫助,趙對潘在金石碑帖收藏上的盡心竭力,彼此之間盡心竭力肝膽相照。對于趙自毀不再刻印之誓言,我們在此卻并沒有看到一個言而無信之人,相反,通過這方“賜蘭堂”,一個重情重義的趙之謙深深地打動了今天的我們。
放棄治印,致力為官,由此可見他是多么珍惜這個雖然地位很低,卻希望能夠于此有所建樹的芝麻官,只是我們今天看來,代價未免過于沉重。在碌碌無為,未能施展抱負的十年光陰中,事實證明,他并不是無悔的,一個文人的純粹,終究不能夠明了官場的種種潛規(guī)則。趙之謙一生才氣逼人,標新立異,卻并沒有逃脫這一份封建禮教的桎梏,將仕途的尋求作為人生轉(zhuǎn)折的突破口,不可謂長的五十四年的人生,盡管才華橫溢,卻終是以一場悲劇結(jié)束。
“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薄百n蘭堂”,對中國篆刻史來說,極具藝術(shù)與考證價值;“賜蘭堂”,對潘祖蔭來說,滿載著極高盛譽與榮耀;而“賜蘭堂”對趙之謙來說,是拋開人生所有的一切之外,十年磨一劍,以生命刻畫的人生完美之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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