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宋朝是文人的天下。所以宋朝有名的文人也特別多。他們當中,有的憑功業(yè)名垂青史,有的因學術流芳萬世,有的是靠詩詞光耀千秋,也有的,因為風流韻事而被后人津津樂道。比如今天要出場的這三位,他們的愛情故事,遠比他們的個人成就更讓人難忘。
第一位登場的是周邦彥。
周邦彥,字美成,北宋詞人。他精通音律,曾創(chuàng)作過不少新詞調(diào)。他的作品在婉約派詞人中長期被尊為“正宗”。后世對他的評價也極高:“詞至美成,乃有大宗。前收蘇、秦之終,后開姜、史之始,自有詞人以來,不得不推為巨擘?!?/strong>
早年在汴京做太學生時,他憑借一篇《汴都賦》一夜成名。當時正值王安石變法,這篇《汴都賦》高度贊揚了改革后汴梁城的盛景,不僅文采斐然,而且十分討巧。宋神宗一高興,破格提拔他為太學正。
不過,比這更精彩的是,他和皇帝愛上了同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便是京城名妓李師師。
當時周邦彥的詞曲在青樓女子間十分受歡迎。才貌雙絕的青樓花魁李師師便是他的迷妹之一。二人互生情愫,經(jīng)常往來幽會。但問題是,當朝皇帝宋徽宗也喜歡李師師。
一次,周邦彥正與李師師約會,宋徽宗突然大駕光臨,周邦彥急忙躲到床下。聽見宋徽宗和李師師又是打情罵俏,又是分食鮮橙,他醋意橫生。三更時分,宋徽宗要回宮了,李師師叮囑道“夜已三更,馬滑霜濃,路上小心?!?周邦彥從床底爬出后,就地取材,填了一首《少年游》,里面便有那句:“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后來李師師當著宋徽宗的面,無意間把這首詞唱了出來。徽宗得知實情后,勃然大怒,將周邦彥貶出京城。
就在周邦彥離京那天,他又給李師師寫了一首《蘭陵王》: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來歲去,應折柔條過千尺。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shù)驛,望人在天北。凄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里,淚暗滴。
沒想到,這首詞傳到宋徽宗耳朵里后,宋徽宗突然后悔了。寫得太好了,趕走可惜了!于是又把周邦彥招了回來,封他為大晟樂正,命定正雅樂。
這段故事記載于宋朝張端義的《貴耳集》。雖然故事情節(jié)有杜撰之嫌,但在當時,文人士大夫甚至皇帝都和歌妓談戀愛,一點都不稀奇。
第二位登場的這位叫張孝祥,生活在南宋高宗時期。
張孝祥出身貧寒,但是天資聰穎,記憶力甚好,據(jù)稱“讀書過目不忘”。憑借天資和努力,他在二十三歲高中狀元。
在“取士不問家世,婚姻不問閥閱”的宋朝,科舉考試對于寒門學子來說,無疑是一條快速實現(xiàn)人生翻盤的路徑。宋朝流行一個詞,叫“榜下捉婿”。即在發(fā)榜之日,各地富紳們?nèi)页鰟?,爭相挑選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簡直就是搶,坊間稱之為“捉婿”。
所以,可以想象張孝祥這位年輕瀟灑的狀元郎有多搶手。秦檜的姻黨——戶部侍郎曹泳便在朝堂上當眾為女兒向張孝祥提親。結果張孝祥的反應是“不答”。
秦檜本來就對張孝祥“搶”了自己孫子的狀元名銜而有所不滿,再加上拒親一事,更是對張孝祥怨恨有加。于是秦檜一黨羅織了張孝祥父親謀反的罪名,將其下獄。
其實,張孝祥不肯聯(lián)姻曹泳,除了政治立場不同外,更重要的是他早已有了心上人。盡管他當時的身份是未婚,但其實早在十六歲時,他便同一位李姓女子同居并生子。然而因為種種原因,張家一直沒有給李氏名分。后來張孝祥考取功名,李氏被送往南方,二人再未謀面。
張孝祥又娶了表妹時氏,但他心里始終放不下李氏,并且不斷在詞里表達著自己的思戀和悔恨——
送歸云去雁。淡寒采滿溪樓。正佩解湘腰,釵孤楚鬢,鸞鑒分收。凝情望行處路,但疏煙遠樹織離憂。只有樓前流水,伴人清淚長流。
霜華夜永逼衾裯,喚誰護衣篝?念粉館重來,芳塵未掃,爭見嬉游!情知悶來殢酒。奈回腸不醉只添愁。脈脈無言竟日,斷魂雙鶩南州。
(《木蘭花慢·送歸云去雁》)
張孝祥壽命不長,三十八歲就去世了。而他充滿謎題的愛情悲劇,卻直到八百年后,隨著兒子張同之夫婦墓志銘的出土,才為世人所知。
最后登場的這位,名叫戴復古,臺州人,南宋職業(yè)詩人。
說他是職業(yè)詩人,是因為他這一生,不參加科舉,也不謀取工作,一生都在流浪和吟詩。他曾三次漫游全國,時間長達四十年。在此期間,寫下了大量憂國憂民的詩篇。
追求詩和遠方,不是問題。問題是,這是個心里沒有家的“渣男”。
據(jù)元人陶宗儀在《南村輟耕錄》中記載,他在出游之前,已在老家娶妻生子,后來離家出游,流落江右武寧一帶,當?shù)赜袀€富翁看中了他的才華,不但資以錢財,還將愛女許配給他。戴復古欣然接受。結果三年后,戴復古忽然告訴妻子,他要回家了。妻子詫異,他這才如實交代,說自己在老家早有妻室。富翁岳父大怒,但在女兒的一再求情下,才放他歸去。
臨別,妻子為戴復古寫了一首詞《祝英臺近》:
惜多才,憐薄命,無計可留汝。 揉碎花箋,忍寫斷腸句。道旁楊柳依依,千絲萬縷,抵不住,一分愁緒。如何訴。便教緣盡今生,此身已輕許。捉月盟言,不是夢中語。后回君若重來,不相忘處,把杯酒,澆奴墳土。
戴復古離開后,妻子便投河自盡了。
十年后,戴復古再次回到武寧,才知道妻子已逝。他心懷悔恨地寫下了這首悼亡詞——
鶯啼啼不盡,任燕語,語難通。這一點閑愁,十年不斷,惱亂春風。重來故人不見,但依然,楊柳小樓東。記得同題粉壁,而今壁破無蹤。蘭皋新漲綠溶溶。流恨落花紅。念著破春衫,當時送別,燈下裁縫。相思謾然自苦,算云煙,過眼總成空。落日楚天無際,憑欄目送飛鴻。(《木蘭花慢·鶯啼啼不盡》)
雖然戴復古一生漫游的蹤跡很難考證,但從他的詩句“十年浪跡游淮甸”“京華作夢十年余”“明知弄巧翻月拙,除卻謀歸總是虛”等句可以推斷,他第一次離家后的十年是在臨安及淮河流域游蕩。流寓武寧,應是在第二次出游的過程中。我們還知道,他第二次出游時間是二十年,也就是說,離開武寧后他并不是回了臺州老家,而是繼續(xù)云游天下??上Я怂莾扇纹拮樱瑦凵弦粋€不回家的人,注定是一場悲劇。
三個風流才子,三段愛情往事,讓我們看到了宋朝文人圈的一些光怪陸離。愛情是個誰也說不清的東西。只愿大家都能珍愛眼前人,不要等錯過了,才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