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 家門始末
【看花回】〔末上〕屈指勞生百歲期。榮瘁相隨。名牽利綰逡巡過。奈兩輪玉走金飛。紅顏成皓首。極品何為?！ m事常多雅會稀。忍不開眉。畫堂歌管深深處。難忘酒盞花枝。醉鄉(xiāng)風(fēng)景好。攜手同歸。
【謝池春】白氏樂天。初與微之交好。學(xué)揣摩時時傾倒。春雷蟄起。上林鶯曉。應(yīng)制科同登廊廟?！ 〉靡饨加?。邂逅裴娘年少。典靑衫恨相逢欠早。誰知交頸化作分飛鳥。直待潯陽江上。聽琵琶方成諧老。
金石交夢得微之?！→L花侶小蠻樊素。
白樂天詞賦無雙?！∨崤d奴琵琶獨步。
第二出 元白揣摩
【高陽臺】〔生上〕呑吐虹霓。氤氳豹霧。文場旗鼓森列。東壁圖書。東山琴酒云月。含章未展經(jīng)綸手。志空懷伊呂功烈。且從容蕓牕麗澤。待時而發(fā)?！产p鴣天〕
當(dāng)年安石著英聲。近代長庚嗣美名。前輩風(fēng)流誰可擬。依稀指點屬狂生。營竹帛。冀丹靑。烏兔催人夢暗驚。自信儒冠不相誤。毛錐豈肯負(fù)生平。自家姓白。名居易。字樂天。本貫下邽人也。早年失怙。常懷風(fēng)木之悲。壯歲鼓盆。久虛琴瑟之樂。止有侍兒小蠻樊素?？墒糖贂?。竊比謝氏。明月白云。每隨杖屨。我交厚只有劉君夢得。元子微之。劉已早入仕途。元亦同叨桂籍。他才高倚馬。志許攀龍。結(jié)發(fā)成膠漆之堅。同心締金蘭之契。晤無虛日。談卽連床。昨日許我早過齋中。共勤揣摩之業(yè)。以為進取之資。為何此時還不見來。白璧那裏?！材┥稀硶?dāng)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相公有何分付?！采衬憧丛喙絹?。卽便通報?！材硶缘?。
【生查子】〔小生上〕草屈子云玄。談卷君卿舌。坐嘯樹勛猷。方顯人中杰。
自家元稹是也。因與白樂天相期。今日特來赴講。可通報。〔末報介生迎見介生〕微之請坐。微之豈不聞君子藏器待時。以文會友。小弟嘗閉戶累月。揣摩當(dāng)代之事。造成策目七十五門。今日特請微之過來。撮其要旨。講論一番。庶麗澤不虛。藏修有待。不知尊意如何?！残∩橙绱松鹾谩Ｔ嘎勗嘎?。
【高陽臺】〔生〕藩鎭縱橫。朝綱解紐。正澄淸攬轡時節(jié)。建立何先。賢豪須有施設(shè)。顚越。道傍筑室猶未決。笑蘇張漫勞饒舌。倘遭逢。弛張戰(zhàn)守。早權(quán)優(yōu)劣。
【前腔】〔小生〕明哲。謀斷兼資。昔推房杜。而今付之空說。國是盈庭。雌黃未有分別。迂闊。依違廟堂無石畫。嘆君門萬里懸絕。運嘉謀。只愁阻隔。未能直達。
〔生〕一向言路不開了。
【前腔】差迭。言路當(dāng)開。直臣應(yīng)奬。須知帝裾難絕。自林甫奸邪。把忠賢視同吳越。悲咽。九齡已老韓休死。仗馬鳴杜鵑啼血。到如今。滿朝鉗口。百僚結(jié)舌。
〔小生〕如今內(nèi)無直臣。外無戰(zhàn)將。
【前腔】員缺。推轂宜精。建牙當(dāng)選。豈容債帥星列。二卵棄干城。把膺揚付之彈鋏。崩竭。汾陽薨逝西平殞。有誰人奉公竭節(jié)。到如今?；⒊汲C矯。化為蛇蝎。
【尾聲】揣摩世故須英杰。整頓乾坤莫浪說。正好切磋休玩愒。
〔生〕微之。聞得外面應(yīng)試的。也有起身去了。我們且待春明。打點上京取應(yīng)便了?！残∩承〉芫痛藚剔o。
男兒事業(yè)在三余?！W(xué)就須乘駟馬車。
正是與君一夕話。 果然勝讀十年書。
第三出 裴興私嘆
【霜天曉角】〔旦上〕重門靜悄。簾外東風(fēng)曉。暮雨朝云怎了。迎新送舊徒勞。
〔浣溪沙〕翡翠屛開繡幄紅。起來無力曉妝慵。錦幃鴛被宿香濃。微雨小庭春寂寂。燕飛鶯語隔簾櫳。杏花凝恨倚東風(fēng)。奴家裴興奴是也。生長教坊。粗通文史。雖是煙花門戶。甘心冷淡生涯。自幼曾拜曹善才為師。學(xué)得幾曲琵琶。無奈叫官身的再無虛日。媽媽又時常嗔怒。這幾日好悶人也。
【錦纒道】悶無聊。嘆煙花塵緣未消。粉悴與脂憔。甚時得成就鳳友鸞交。終日擺迷魂陣。用被窩中寳刀。只落得按紅牙撥損檀槽。減卻楚宮腰。羞殺人當(dāng)筵獻笑?；亷讜r操也。免得蘭生當(dāng)?shù)?。打疊起目挑與心招。
〔丑上〕隔墻須有耳。牕外豈無人。興奴。你在此自言自語。說些什么?！驳硾]有說什么來。〔丑〕還教不曾說。我都聽見了。你曲子也不學(xué)一學(xué)。琵琶也不去彈一彈。到只想著從良。你不要觸犯老娘的性子。
【普天樂】我性兒焦心兒躁。怪得我家生俏。家生俏忒恁妝喬。把歌和舞鎭日輕拋。敎咱怨著。竟不顧我凄涼門戶發(fā)蕭騷。
〔旦〕我娘。你只愛錢財。竟不顧我終身之事。
【前腔】恨娘行惟躭鈔。下金鉤把兒郞釣。笑癡兒欲火延燒。好一似精衛(wèi)塡橋。我心中想著。怎敎人做得花月之妖。
〔丑〕我兒。你今日也要從良。明日也要從良。只道從良有甚好處。你嫁了一個人。未曾入門。大老婆就扯起架子來。除下你的?髻。勒你跪便跪。拜便拜。又不容老公和你睡。衾寒枕冷。多少凄涼。及至老公千求萬求。求得容你同他一宿。大老婆又忍酸吃醋。聒噪不休。未到天明。就要起身。日裏還要受他幾場嘔氣。要穿沒得穿。要吃沒得吃。要來不得來。要去不得去。要高高不得。要低低不得。才懊悔不聽做娘的說話。卻便難了。你如今快快梳妝接客。若再如此。我一頓皮鞭打得你希爛。定不饒的。
【古輪臺】〔旦〕不相饒。游蜂浪蝶簇花梢。生來懶去追歡笑。蛙鳴蟬噪?；昀@神勞。怎禁得煙花圈套。便玉軟香溫。珠圍翠遶。算來總是可憐宵。那些個郞才女貌。落便宜獨自煎熬。怕蛾眉翠掃。蟬鬢云凋。佳人年少。歲月鏡中消。巴不到一鞍一馬遂心苗。
【尾聲】市門空倚終難料。墮落風(fēng)塵淚暗拋。嘆于歸無日羞詠桃夭。
柔枝嫩蕊實堪夸?！〔恢饢|風(fēng)度歲華。
落花有意隨流水?！×魉疅o情戀落花。
第四出 蠻素餞別
【一翦梅】〔貼上〕簾幙重重映曉霞。砌滿飛花。淚灑飛花。〔小旦〕歌慵舞懶鬢云斜。人去天涯。思繞天涯。
〔菩薩蠻〕〔貼〕羅幃繡戶悲愁寂。柳絲裊娜春無力。門外草凄凄。送君聞馬嘶?！残〉斥O頭金翡翠。玉臉雙垂淚?；渥右?guī)啼。綠牕殘夢迷。〔貼〕奴家喚名樊素。〔小旦〕奴家喚名小蠻?！操N〕我兩人出自教坊。頗閑歌舞。向曾在女伴中結(jié)為姊妹。今又蒙白相公娶為侍姬?？?。妹子。我自慚媸陋。雖無閉月之容?！残〉辰憬恪２⑹卖姥n。幸托小星之列。今早聞得相公赴京應(yīng)舉。我和你備一杯別酒餞行。不免請相公出來。
【菊花新】〔生上〕翩翩挾策赴京華。賦就凌云氣可夸。結(jié)束遠(yuǎn)辭家。有人在綠牕低亞。
你兩個請我出來。有何話說?！捕辰袢章劦孟喙熬?yīng)舉。奴家兩人。特備一杯別酒。與相公餞行則個?！采成苣?。〔貼〕玲瓏。取酒過來。〔小丑上〕一杯別酒。三唱陽關(guān)。二位娘子。酒在此。〔貼小旦遞酒介〕
【黃鶯兒】和淚瀉流霞。唱陽關(guān)別路賒。眉兒淡了憑誰畫。離心似麻。枕痕轉(zhuǎn)加。眼前一刻千金價。愿君家。春風(fēng)得意?？幢樯狭只?。
【前腔】〔生〕門外促驕騧。趁東風(fēng)踏落花。柳絲無奈春愁掛。歸當(dāng)及瓜。休敎憶咱。盼征途日近長安下。莫咨嗟。你深閨結(jié)伴。相對綠牕紗。
【簇御林】〔貼小旦〕關(guān)河遠(yuǎn)。煙樹賒。玉容消。鏡裏花。怕游絲到處相牽罣。把巫山夢逐行云化。萬山遮。匆匆分袂。腸斷已無些。
【前腔】〔生〕津亭柳。故苑花。霎時間。天一涯。為功名兩字添縈掛。管敎駟馬高車駕。漫堪夸。他時晝錦。同泛使星槎。
【尾聲】情難盡人轉(zhuǎn)遐。無奈臨岐淚灑?！操N小旦〕相公。你早把泥金報喜夸?！采?/div>
我的行李俱收拾停當(dāng)了么?！操N小旦〕俱交付與白璧了?！采澄页４┑撵i衫?？稍邶燁^?！操N小旦〕也在裏頭了。〔生〕旣如此。天色將晚。我喚了白璧。竟自出門去了。你兩個自進去罷?！操N小旦〕相公。途路間關(guān)。請自保重。
陌上春風(fēng)悵別離。 洛陽花事正芳菲。
明朝匹馬東風(fēng)裏。 正是深閨腸斷時。
第五出 元白上路
【園林好】〔生小生末同上〕請了。怯長途征塵染衣。惜韶春飛花滿裾。遙望見紅樓十里。何處是帝王居。何處是帝王居。
【江兒水】春色皇州麗。春風(fēng)客路迷。萋萋芳草渾無際。聲聲杜宇催春去?！采尘G牕無奈春情系?！脖辰椤唱q記得閨人私語?！埠稀骋暗觎i簾縹緲。共春云搖曳。
【淸江引】且喜皇都將到矣。日暮云陰翳。沽酒杏花村。共醉新豐市。今宵幸得論文侶。
黯黯離情惜解攜?！∈捠捫欣罡熬╅潯?/div>
春風(fēng)客路頻回首?！∫暗旰疅艄惭陟椤?/div>
第六出 元白對策
〔凈丑扮二將軍上〕閶闔初開瑞靄中。丹霞曉日上蒼龍。鳴鞭驚徹廊千步。佩玉聲趨戟五重。自家是殿前金瓜武士。圣上升殿。不免在此侍衛(wèi)?！材┌琰S門上〕
【北點絳唇】鳳闕云深。螭頭欲散朝霞影。環(huán)佩趨蹡。聽樂奏鳴稍靜。
花裏宮鶯曉未啼。千牛仗下報班齊。銀袍五百趨龍尾。天子臨軒賜御題。自家黃門官是也。今日圣上臨軒策試諸士。不免在此侍班。道猶未了。諸士早到?！采∩鞒衷嚲砩稀?/div>
【前腔】瑞靄浮煙。見初陳鹵簿丹墀靜。圣上臨軒。待奏對抒忠悃。
〔生〕北望天門拜冕旒?！残∩澄墓膺b映五云浮?！采扯殞μ烊瞬??！残∩硲?yīng)慰明王出席求?！采澄彷吳蚁渤擅?。今日廷試。要各陳所見。以備采納。呀。你看圣駕升殿了。〔末〕廷試諸生。不得近前。就此俯伏?！采∩蚪槟郴实鄄邌?。朕聞之傳曰。先王耀德不觀兵。又曰誰能去兵。然則君天下者。廢而不用。且涉觀兵之非。資以定功。又辜耀德之美。今河朔兵亂。有言撫安者。有言速討者。其說何居。爾多士詳著于篇。朕將親覽焉。
【駐馬聽】如綍如綸。天語傳宣謹(jǐn)聽聞。今兵興河朔。欲息風(fēng)塵。須賴臣鄰。先王耀德是何因。于今用武何為本。顧問諄諄。嘉謀勝算。各宜無隱。
【駐云飛】〔生〕臣對臣聞。敢布蒭蕘效悃忱。三鎭相援引。逆節(jié)終難隱。嗏。跋扈轉(zhuǎn)紛紜?；释?dāng)震。講武修文。二者皆明訓(xùn)。推轂還須任虎臣。
【前腔】〔小生〕臣對臣聞。敢竭愚忠答圣恩。河朔方專閫。犯闕軍威損。嗏。國勢此攸存。豈容勿問。速整王師。早把妖氛凈。直搗幽幷接陣云。
〔末〕諸士且在午門外伺候。待下官上殿。將廷試卷傳達。就有玉音傳降。行看姓字驚天下。謾把文章奏日邊?！蚕陆樯澄⒅?。小弟待奏公交車。喜遂成龍之愿。名登杰榜。濫叨附驥之榮。何幸何幸。〔小生〕樂天。你終軍年少。賈傅才高。共推臚唱宜先。已卜鰲頭獨占。休得過謙。〔生〕綸音將下。我與你在此拱聽便了?！材┡醢裎亩m人捧冠帶上〕
【滴溜子】日華動。日華動。玉闕臚傳。宮袍爛。宮袍爛。綠羅新翦。彷佛云梯月殿。春光醉九重。蓬瀛妙選。手捧綸音。丹陛傳宣。
〔末〕皇帝有旨。白居易元稹俱賜進士及第。余皆賜進士出身。白居易授諫院左拾遺兼中書舍人。元稹授秘書省秘書郞。袍笏冠帶。就此佩服。鴻臚寺具鼓樂。就撤御前鹵簿。道送歸第。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材持T進士退班。芳名通禁籍。詞賦重凌云。〔同二宮人下生小生出朝介眾從人上〕
【前腔】這綸綍。這綸綍。頒來自天。這袍笏。這袍笏。恩榮非淺。頃刻云蒸霞變。神魚欲化龍。朱衣頭點。絕勝登瀛。簇?fù)硭苾M?！脖姟硟x仗已備。請爺上馬?！采∩痴埩?。
【山花子】玉驄蹀躞天衢穩(wěn)。暖融融花柳爭新?？纯鸸鈸u紫宸。獻甘泉奏捷雄文。遇明時仰荷湛恩。聲名一日天下聞。紛紛時彥屬后塵。愿展丹葵不負(fù)臣鄰?！膊⑾隆?/div>
第七出 郊游訪興
【菊花新】〔外劉禹錫末攜酒肴隨上〕六街歌舞馬頭塵。最喜連韀是故人。郊外好尋春。載酒且期歡飮。
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郞去后栽。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郞今又來。自家劉禹錫便是。前日朝門上發(fā)榜。喜得故人白樂天元微之俱已及第。如今游街將畢。分付院子備些酒肴。與他到東郊游樂。一展契闊之情。一伸慶賀之意。卻不是好。叫院子?？靷渚齐?。打點隨我郊外賞春?！材忱頃??！餐狻晨丛锥焕蠣?shù)絹?。便邀他下馬?！采∩T馬引從人上〕
【香遍滿】彤墀拜舞踏香塵?？幢榻诸^萬戶春。紛紛俱是冶游人。轉(zhuǎn)覺皇都?xì)庀笮隆?/div>
〔末〕劉老爺在此奉候。請二位老爺下馬?！蚕嘁娊橥狻彻С懈叩?。殊慰下情。聊具酒肴。屈至東郊游賞。萬勿見拒?！采硵裳乓?。敢不追隨。就此前去。
【宜春令】花光艷。草色新。且停驂向仙源問津。平橋曲徑。杜陵韋曲相將近。秋千外燕蹴紅英。粉墻邊鶯遷綠蔭?！埠稀诚踩缃駶M前春色。四郊無警。
【前腔】〔小生〕尋芳侶。拾翠頻。愛香堤平鋪繡茵。帝城相映。龍樓咫尺天顏近。覩村莊四野齊民。數(shù)田疇幾家同井?！埠锨啊?/div>
【前腔】〔外〕催黃鳥。轉(zhuǎn)綠蘋。出郊圻暫離紫宸。攜壺挈伴。絲鞭齊拂垂楊影。向金閨侍從經(jīng)旬。解羅襕暫息勞頓。
〔合前生〕請問二兄。旣要飮酒。須尋個人家。纔覺方便?！残∩痴恰！餐狻炒碎g有個妓者。喚名裴興奴。不惟絕色。況且琵琶是營妓中第一手。小弟奉陪。同到他家去如何。〔生小生〕如此甚好。請就同行?！采成⒉降浇??！残∩持更c靑樓小?！餐狻碁橐捜缁??！埠稀碀M徑花枝繞?！材炒碎g正是裴興娘家了?！餐狻晨汕瞄T?！材┣媒槌笊稀沉德勌澍_?；ㄉ罟惭陂T。是誰?！查_門介〕呀。原來是列位老爺。列位老爺請坐。待我喚女兒出來。興奴。有客在此?？靵怼！驳┥稀硜砹?。
【玩仙燈】脂粉慵調(diào)。幽恨縈懷抱。聽花外黃鸝聲巧
母親。那個在此。〔丑〕我兒過來見了三位老爺。〔相見介旦〕呀。劉老爺。為何一向不見下顧。〔外〕連日有事。不曾來看得你。〔旦背云〕此二位決非凡品。我為何不曾識面?！餐狻撑d奴這般識人。可要對你說。那一位是做連昌宮詞的元微之。這一位是做長恨歌的白樂天?！驳尘媚骄媚健Ｄ?。你進去另煑好茶來吃。今日的客不比尋常。〔丑背白〕曉得了?？磥硪膊幌袷瑰X的。想我女兒有些眼裏火了?！蚕律撤嚼u走得有些熱。待我脫了這靑衫。然后吃酒。〔脫衣翻酒介眾〕阿呀。一時間酒都潑了?！餐狻吃趺戳??？烊ベI來?！材巢辉鴰У勉y子在此?！驳巢幌?。奴家自差人取來。叫使兒。〔小丑上旦〕你可把我的釵兒去。多典些酒來?！采池M有此理。方纔是我脫靑衫翻了酒。如今就把我的靑衫去典酒便了?！残〕蟆硶缘昧?。正是神仙留玉佩。卿相解金貂。〔下外〕興奴。旣然待酒。先把琵琶試彈一曲何如?！驳呈沟?。取琵琶過來。〔彈介生小生外〕果然彈得好。都是曹善才的指法?！驳吵食罅?。
【惜奴嬌】坐有英髦。且輕攏謾捻。試展鮫綃。綢繆意怕被斷弦相惱。鸞膠好續(xù)紅絲?！采陈犅暵晫懗鋈崮c幽抱。冰刀。何須截曹剛兩手與紅蓮纔好。
【斗寳蟾】多嬌。聲徹云霄。似臨邛新寡才情風(fēng)調(diào)。念相如為客。自有情難表?！残∩狻硟A倒。佳人年正少。才子興方豪。料今宵。必須把三生舊約。付之一笑。
〔小丑上〕人從楊柳橋邊過。酒向杏花村裏沽。酒在此了?！采巢挥徐i衫。安得綠酒?？烊∵^來?！诧嚱椤?/div>
【錦衣香】香有醪。金尊倒。美有肴。珍饈造。坐有妖嬈。輕顰淺笑。何妨日日典靑袍?！采橙崆榫炀?。眞樂陶陶?！驳吃赶嗥谥C老。訂幽盟兩情相保。同把蒼蒼禱。一心兩照。不知身在瓊臺瑤島。
【漿水令】聽春聲鶯嬌燕小。覽春色繁李秾桃。生平樂事是今朝。〔生〕顧盼之間目?；険u。依稀似妖神廟。尤云殢雨知多少?！残∩狻程鞂⒛骸Ｌ鞂⒛河吻槲戳?。相留戀。相留戀月兒高。
【尾聲】且通宵任雞聲報。一醉須將萬事拋。怕今夜風(fēng)情瘦沈腰?！驳┏渡椤?/div>
我醉了。要你住在此陪我?！餐狻撑d奴平日做模樣。今日為何這等開懷。樂天可住在此。我們乘月而回。明日卻備馬來接你?！采澄乙沧砹恕Ｈゲ坏昧?。休罪休罪。
生前結(jié)得好姻緣?！〈巳障喾曦M偶然。
莫道春歸落燕后?！」凰及l(fā)在花前。
〔生旦吊場〕 【十二紅】〔生〕窈窕窈窕傾城貌?！驳痴勑φ勑庑酆?。〔合〕暮雨朝云總在今宵。不枉人年少?！驳澄覑勰泔L(fēng)情月調(diào)?！采澄覑勰愀璐轿柩??！驳骋粋€在鳳池鰲禁?！采骋粋€在花邊柳梢?！埠稀承胰惶旒倭季壍健！餐隆?/div>
第八出 蠻素聞捷
【破陣子】〔貼上〕脈脈兩眉愁淺。菱花暗損嬋娟?！残〉诚⒉恢O近遠(yuǎn)。目斷關(guān)山隴樹煙?！埠稀诚鄬I暗彈。
〔淸平樂〕〔貼〕愁腸欲斷。正是靑春半。連理分枝鸞失伴。又是一場離散。〔小旦〕卷簾無語低眉。思隨芳草萋萋。憑仗東風(fēng)吹夢。與郞終日東西?！操N〕妹子。自從相公別后。不覺月余。不知他途中安否何如。又不知功名遂否何如。教我日夜放心不下。呀。你看春色將闌。香閨寂寞。好傷感人也?！残〉辰憬?。正是。
【六犯淸音】畫眉人去。蘭閨深掩。羞見差池雙燕。紅愁綠慘。芳菲似妬韶年。人遠(yuǎn)天涯近。春歸在客先。容光換。別恨添。綺窗啼鳥怯春眠?！残〉吃跄莒澳奚盐枇T郞當(dāng)袖?！操N〕怎能彀子夜歌殘玳瑁筵?！埠稀硲惺嵩启W。懶貼翠鈿。玉容憔悴梨花面。相公相公。我兩人在此。想你在京呵。多應(yīng)是喜鶯遷。杏園馳驟。羅綺簇神仙。
〔丑報信人上〕報報報。十年牕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有人么。〔貼〕玲瓏。你看外邊什么人叫門?！残〕笊稀炒胰タ磥??！查_門介丑入介〕我是報喜的。白相公與元相公對策。一齊中榜。留在京師拜官。小人特來報喜。〔貼小旦〕謝天地。謝天地。旣如此。玲瓏。你分付外邊留他酒飯。與他賞錢?！渤蟆承∪诉€要往元相公家去。再來領(lǐng)賞。正是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蚕滦〕蟆迟R喜賀喜。如今是二位夫人了?！操N小旦〕
【琥珀貓兒墜】泥金報捷。喜事果從天。想賦奏明光動圣顏。曲江走馬裊絲鞭?！埠稀沉暨B。莫非為皇都上苑。別有嬋娟。
【前腔】風(fēng)塵覊旅。何處寄靑氈。怕擲果佳人愛少年。紅樓多在五云邊?！埠锨啊?/div>
寂寞空閨人怨嗟?！≡乒{報喜自天涯。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遍長安花。
第九出 河朔兵亂
【番卜算】〔凈朱克融眾卒隨上〕千里翦提封。萬騎如云擁。還期定霸逞英雄?？凑莆丈胶又?。
膂力過人膽氣雄。貔貅百萬肅軍容。還將三鎭幽燕地。乘勝都?xì)w掌握中。自家平盧節(jié)度使朱克融是也。只因唐家天子聽信僉壬?；挠谝魳?。不理朝政。囚殺鎭臣。俺與成德節(jié)度使王庭湊擁據(jù)一方。稱兵謀叛。不免整頓軍伍。直抵長安。擄掠金銀。以充糧餉。卻不是好。將士們何在?！脖姂?yīng)介凈〕將士們?？伤贁[列隊伍。殺至長安城外。搜擄一番。不得違吾號令?！脖姂?yīng)介凈〕就此起兵前去。
【紅繡鞋】談兵虎帳英雄。英雄。胸藏韜略精通。精通。軍聲振。似雷轟。原日淡。陣云橫。飛羽箭?？氐窆?。
【前腔】〔眾〕旌旗蔽日翻紅。翻紅。長驅(qū)直卷飛蓬。飛蓬。離幽鎭。到京墉。人似虎。馬如龍。同劫掠。逞威風(fēng)。
三軍殺氣橫。 一戰(zhàn)取幽幷。
瀚海云迎陣?！⊙嗌皆抡諣I。
第十出 夢得刺江
【神仗兒】〔外引從上〕一麾出守。一麾出守。車馳馬驟。感君恩高厚。玉節(jié)朱旛先后。持虎竹。下江州。持虎竹。下江州。
擁旌去京國。褰帷辭未央。束發(fā)從王役。剖竹向名邦。不學(xué)胡威絹。寧掛裴潛床。所冀方留犢。行當(dāng)息飮羊。下官劉禹錫是也。以殿中侍御。出為江州刺史。乍離省闥。能無戀闕之心。遠(yuǎn)別朋儕。未免停云之想。今日起程。昨樂天微之相約。到十里長亭餞別。此間已是。左右的。元白二老爺?shù)絹?。卽通報?！步椤?/div>
【前腔】〔生小生引從上〕故人出守。故人出守。津亭折柳。把離筵相候。況是芝蘭同臭。暫話別。且淹留。暫話別。且淹留。
〔相見介生小生〕二弟聞得老丈榮行。特來奉餞?！餐狻惩醭唐谄?。卽便趲行。不敢勞了?！采∩沉姆钜槐Ｉ贁e思?？淳七^來?！沧洹尘圃诖恕！策f酒介生小生〕
【白練序】同袍友。喜千騎東方居上頭。傾別酒。不忍聽驪駒曲奏。江州五馬游。漸蛟浦云深雁影秋。愁分手。是湓江客棹。庾樓文酒。
【前腔】〔外〕凝眸隴水頭。長江自流。乘軺去。似王尊叱馭難留。含愁淚強收。何日向南皮續(xù)舊游?？諗y手。嘆長安宮闕。故人杯酒。
酒已多了。撤過了罷。〔生小生〕還再請一杯。〔外〕天色已晚。不勞了。就此拜別?！舶萁椤?/div>
長亭杯酒送行軒?！∏Ю镌粕酵鄞?/div>
東去伯勞西去燕?！嗄c回首各風(fēng)煙。
第十一出 承璀授閫
【畫堂春】〔丑扮內(nèi)臣從隨上〕葳蕤重疊瑣深宮。掃除近侍飛龍。秉權(quán)何日逞雄風(fēng)。閫外師中。
花明淑景靜年芳。閶闔春云接苑墻。龍武新軍深駐輦。芙蓉別殿漫焚香。自家乃是興慶宮中一個內(nèi)臣吐突承璀是也。近侍天顏。時承寵賚。日來河朔兵變。勢逼長安。將帥乏人。不堪專閫。主上欲拜中官一人。為制將都統(tǒng)。統(tǒng)領(lǐng)神策諸軍。進兵招討。我想這一差何等威權(quán)。何等榮耀。算來該是我的。聞得旨意將下。不免在此伺候。正是眼望旌捷旗。耳聽好消息?！脖妶蟆呈ブ枷??！驳┌鐑?nèi)官捧勑同卒上〕將軍專閫制。中使擁兵權(quán)。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蹌性弧ｋ尬┖铀繁鴣y。將帥乏人。今特命中官吐突承璀。統(tǒng)領(lǐng)神策諸軍。速討幽幷三鎭。奏凱之日。論功行賞。欽哉故勑。謝恩。〔丑〕萬歲?！步橄嘁娊椤程焓拐堊??！驳耻娗榫o急。不坐了。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蚕鲁蟆骋怀瘷?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大小三軍聽吾號令。〔眾〕嗄?！渤蟆稠氁帕械舵j。整齊隊伍。退要鳴金。進要擊鼓。指右則右。指左則左。違我令者。割了耳朶。〔眾〕割耳朶是不怕的。還是割去了那個東西纔好?！渤蟆硢t。就此起兵前去。
【豹子令】疊鼓鳴笳山岳動。山岳動。長鎗大劍倚崆峒。倚崆峒。百萬雄兵前后擁。直敎殺氣暗盧龍?！埠稀硜锌醋鄤P建膚功。
【前腔】〔眾〕三略六韜須講誦。須講誦。星流電轉(zhuǎn)振威風(fēng)。振威風(fēng)。麾下人人皆膽勇。摧強破敵逞豪雄?！埠锨啊?/div>
將軍閫外握兵符?！∫粦?zhàn)還將社稷扶。
計就月中擒玉兎?！≈\成日裏捉金烏。
第十二出 河朔交兵
【水底魚】〔凈引眾上〕兵馬蕭蕭。弓刀各在腰。三河健卒。一箭射雙鵰。
【前腔】〔丑引眾上〕金鐙齊敲。旗懸太白高。揚威耀武。轉(zhuǎn)戰(zhàn)敢辭勞。
〔相遇介丑眾〕公公不要怕他。放些陽氣出來?！渤蟆持炜巳凇３⒂猩跆澵?fù)你。敢來謀叛。〔凈〕吐突承璀。你是閹宦。也來領(lǐng)兵廝殺。放馬過來?！步討?zhàn)介丑敗介凈〕就此乘勝。直殺上去。擄掠一番。
【四邊靜】蛇蟠虎翼兵威整。直入長安境。金鼓振軍中。諸鎭還兼幷?！埠稀抽L驅(qū)取勝。三軍聽令。地覆與天翻。聞風(fēng)皆響應(yīng)。
【前腔】〔眾〕橫行鐵騎如風(fēng)競。萬疊連營陣。叱咤雪霜飛。號令雷霆迸。〔合前〕
為問提兵節(jié)鎭。 何如直搗中原。
不能留芳百世?！∫喈?dāng)遺臭萬年。
第十三出 贖衫避兵
【七娘子】〔旦上〕春歸底是懨懨害。塡不了煙花業(yè)債。好夢驚回。離情無奈。還將可意人兒待。
何處堪惆悵。情深未得親。祇將心上事。憐取意中人。奴家裴興奴是也。前日同白相公與元劉二相公出郊游賞。正是暮春天氣。如今紅英落盡。綠樹成陰。又是淸和時候了。我想那白相公。豐標(biāo)俊雅。才調(diào)風(fēng)流。乃是當(dāng)今才子。況且花間識面。弦上傳情。雖然一夜恩情。曾結(jié)百年盟誓。教我好生掛心。他曾解下靑衫。以沽綠蟻。不免替他贖取。等待重來。使異日靑衫無恙。白首同歸。一段姻緣?；蛘咴诖?。也未可知。不免喚使兒去贖便了。使兒那裏?！残〕笊稀承量嘁壮伤W。奔馳常在花街。興娘有何分付?！驳呈箖?。前日白相公在此賞春。是你將他的靑衫換酒。我有一錠銀子。你與我去贖了來。我自賞你?！残〕蟆撑d娘。我曉得你的意思了。贖取那白相公靑衫。莫非要做綠衣黃裳。〔旦〕休得多說?？烊ァ！残〕笙隆?/div>
【醉扶歸】〔旦〕花前邂逅春風(fēng)面。典衣沽卻酒如泉。這靑衫不比鹔鹴。寒淋漓猶殢香痕滿?？?。白相公。白相公。你懸金衣紫是何人。須記紅樓翠袖情非淺。
使兒怎么還不見來。我在此等一等。
【不是路】〔小丑〕禍?zhǔn)绿靵?。報與娘行仔細(xì)猜?！驳踌i衫在那里。〔小丑〕靑衫在。到杏花村裏贖將回?！策f衣介旦〕旣贖了靑衫。為何這等慌張。〔小丑〕興娘。我去贖了靑衫。回來呵。到前街。見紛紛逃避多■〈鬼監(jiān)〉魀。說是河朔兵侵起禍階?！渤笊稀潮w堪怪。堂前為甚頻嗟慨。我女兒何在。我女兒何在。
呀。興奴。你與使兒在此慌慌張張。卻是為何?！驳衬赣H還不知道。河朔兵亂。侵逼長安。城外人民。盡皆逃避。我和你如何是好。〔丑〕旣如此。疾忙收拾。逃奔他方。再作區(qū)處。興奴。你手中什么東西?！驳呈前紫喙撵i衫。向因典來沽酒。奴家替他贖回在此。〔丑〕咳。自家的衣服也顧不得。管什么白相公的靑衫?？熳呖熳摺５角懊嫒ゴ虬T。
【皂角兒】陰慘慘毒霧昏霾。路迢迢干戈盈塞。忙奔走滿目塵埃。恨漂流一家摧敗。玉消容眉鎖黛。悶如山。愁似海。無計安排?！矁?nèi)作喊介〕軍聲一派。轟塡若雷。怎能勾狼煙靜掃。苦盡甘來。
女兒?？熳呖熳摺?/div>
【前腔】〔旦〕瘦怯怯寸步難捱。恨悠悠孤身無奈。盼鄉(xiāng)關(guān)極目云埋。這羈愁怎生擔(dān)戴。嘆窮途多窒礙。死和生。成和敗。難閃難猜。煙花生計。顚連可哀。吿蒼天莫敎輕拆。子母分開。
〔丑〕我兒。我們趕到前路。投個人家暫避。等干戈寧靜。回去便了。
何處避征塵?！j惶母子身。
寧為太平犬?！∧鱽y離人。
第十四出 抗疏忤旨
〔末扮黃門上〕花鬣班虬駕早朝。玉襕金闕壓云濤。羣仙遙望蓬萊拜。五色霏煙遶赭袍。自家黃門官是也。今日官裏升殿?？钟凶嗍鹿俚絹?。不免在此伺候。
【正宮粉蝶兒】〔生朝服上〕漏下鐘鳴。閶闔祥煙掩映。見千官端笏趨庭。向丹闕抒忠耿。一封奏九重天聽。
下官官拜拾遺。職當(dāng)諫諍。眼見朝廷多故。豈容緘默不言。昨曾草就短章。不免冒達天聽。此間已是午門外了。就此俯伏?！材硜碚吆喂??！采匙笫斑z兼中書舍人臣白居易。奏聞陛下。
【耍孩兒】幽州敢逆朝廷命?！仓亍乘拿婀ξ闯?。弓高旣陷糧途哽。深州窘卒誰安定?！仓亍诚虏嚸駝萑魞A。賊勢猖狂甚。早宜區(qū)處。拯濟生靈。
【四煞】論人心系勸懲。論國法貴賞罰明。貔貅用命由軍令。無功受賞人誰聽?！仓亍硵⌒Z無誅眾不平。豈合遷延甚。早宜策勵。宣播皇靈。
【三煞】牛元翼方戰(zhàn)爭。李光顏將勁兵。須令合勢從東進。向弓高轉(zhuǎn)戰(zhàn)開糧道。〔重〕取路還從下博行。彼此遙相應(yīng)。重圍可解。救取深邢。
【二煞】念裴度是老成。將太原有招討名。全軍四面俱壓境。乘虛取便須觀釁?！仓亍惩A攻亂可平。計就除梟獍。受降納款。變故當(dāng)生。
【一煞】簡練疎兵不精。供給繁斂率興。度支交闕奸謀逞。中官豈可操兵柄?！仓亍持T道監(jiān)軍皆請停。方可齊軍令。穰苴斬賈。往事分明。
〔內(nèi)〕圣旨道來。白居易所言兵事。旣已迂闊。及論監(jiān)軍當(dāng)罷。似為諸將游說。本當(dāng)重究。姑降江州司馬。謝恩?！采橙f歲?！步槌龀c末見介〕黃門大人。下官不知時諱。觸犯天顏。仰荷圣恩。恭承薄譴。已出萬幸。況劉夢得前日升守江州。如今到彼與他一處。也不岑寂了?！材呈斑z大人。請自寬心?！采尘痛藚虅e了。
感時抗節(jié)達重華?！∽筠D(zhuǎn)江州去路賒。
圣主恩深漢文帝?！z君不遣到長沙。
第十五出 興遇蠻素
【駐馬聽】〔丑旦同上〕心急行遲。野曠原空何所之。只見蒼茫煙樹。慘淡風(fēng)塵。故國云迷。間關(guān)千里旅情悲。凄涼滿目鄉(xiāng)心碎。身怯馳驅(qū)。且向人煙湊密望門投止。
〔丑〕我老身與女兒行至此間。風(fēng)餐水宿。受了多少辛苦。不覺又是下邽地方了。前面有個人家。不免哀求他權(quán)且棲身。再作區(qū)處。呀。門兒閉上在此。不免扣門則個。裏面有人么?！残〕笊稀痴秒鼥V睡。誰人剝啄敲。是那個?！查_門介〕呀。到是一位媽媽。一位小娘子。媽媽何來?！渤蟮澄沂翘与y的。特來投倚。〔小丑〕待我與裏面主母說知。方敢請進。二位夫人有請。
【卜算子】〔貼小旦上〕寂寞掩重門。有甚人來往?！残〕蟆澈雎劆饪坶T聲。有娘女來相訪。
二位夫人。玲瓏方才開門去看。到是一位媽媽。同一位小娘。他說避難到此。要來投倚的。〔貼〕旣是女娘家。且請進來?！蚕嘁娊橘N小旦〕二位何方人氏。高姓。〔丑〕老身姓裴。這是小女?！操N〕為何到此。〔丑〕二位娘娘聽稟。
【剔銀燈】我女兒原寄籍?dāng)湻?。平白地干戈擾攘。飄蓬斷梗知何向。只有一個使喚的。半路裏迷失。不知那里去了。更沒個兒郞相傍。悲傷。流落在異鄉(xiāng)。倘相容恩德怎忘。
【前腔】〔貼〕妹子。他原來是平康女郞。覷花貌嬋娟模樣。紅顏薄命多勞攘。權(quán)且住消除旅況。村莊。有幽閑空房?！驳痴垎栔魅嗽谀抢??！操N小旦〕我兒夫淹留帝鄉(xiāng)。
媽媽且請寬心。自古道鳥來投林。人來投主。家下有空房在外。權(quán)且住下。待等干戈寧靜。還家便了。〔小旦〕正是。那個帶著房兒走。自古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操N〕妹子說得是。玲瓏。你可對管事人說。大門外左廊下有空房?？墒帐皫组g與裴媽媽母子住就是。你引他二位同去便了?！渤蟮橙绱硕嘀x了。
天涯母子傍誰親?！⌒医枥葟T寄此身。
惟有感恩幷積恨?！∪f年千載不成塵。
第十六出 訪興不遇
【六么令】〔生上〕紅樓似畫。住一灣流水人家。自憐遷客去長沙。迷楚岫隔京華。匆匆不盡離情話。匆匆不盡離情話。
下官自那日出郊行樂。得遇妓者興奴侍酒。他姿容獨步。才技無雙。一夕為歡。十分留意。今當(dāng)遠(yuǎn)謫。相見無期。特來尋訪。與他敘別一番。迤邐行來。此間已是興奴門首。呀。為何門兒鎖閉。寂無人聲。待我問那行路的。行路的。此間有個妓者裴興奴。如今到那裏去了?！矁?nèi)〕前日河朔兵亂。城外人家。俱已逃避去了?！采晨?。可憐可憐。我若在此做官?；蛘咚麑庫o還家。還有相見之日。我今遠(yuǎn)謫。他又飄流?？v使回來。何由會面。教我好傷感人也。
【普天樂】盼嬌娃。愁緖難禁架。曾典衣共醉斜陽下。為分離重訪仙源。誰知路隔桃花?？皯z你無棲止?；诋?dāng)初不如不見到無牽掛。恨縱橫豺虎如麻。把燕約鶯期勾罷?？?。我兩人呵。似浮萍飛絮各散天涯。
興奴旣然遠(yuǎn)去。我又難以淹流。不免且到江州。尋個便人。寄書與他便了。
昨日今朝事不同?！∮袢孙h泊嘆西東。
有緣千里能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逢。
第十七出 茶客訪興
【秋夜月】〔凈扮茶客上〕時運高。賺得財和寳。猗頓陶朱何足道。日來算命花星照。且學(xué)一個老闝。且學(xué)一個老闝。
我本江湖經(jīng)販侶。倜儻風(fēng)流堪自許。腰纏十萬上揚州。引帶三千來顧渚。鳳團雀舌龍陂茶。仙芽瑞草■〈艸敷〉春花。陰林陽谷恣收采。羽經(jīng)暉賦眞非夸。石蜜霜華是何物。盧家七碗還堪吃。回味應(yīng)須橄欖仙。生涼好喚雞蘇佛。自家浮梁茶客劉一郞是也。帶著三千引茶。就到此間發(fā)賣。聞得裴媽媽家有個女兒。喚名興奴。十分標(biāo)致。昨日曾央?yún)切￠e說知。那媽媽叫我今日自來。須索去走一遭。小富那裏?！残〕笊稀陈牭媒行「??；琶Ρ憬庋潯２皇亲⒒鹋?。定是塌荳腐。員外呼喚小富。有何分付?！矁簟承「?。你把一百兩銀子。放在皮箱裏背著。隨我到小娘人家去走一走?！残〕蟆衬Q莫闝。小娘最喬。雪花銀子。一似湯澆。〔凈〕休得胡說?？祀S著我來?！残〕蟊诚浣閮簟炒┗ń帧＿^柳巷。此間是裴媽媽家了?？捎腥嗣?。
【前腔】〔丑上〕鴇兒喬。只愛財和寶。見了他時呵呵笑。近來算命財星照。遇一個老闝。遇一個老闝。
是那個?！矁簟呈俏??！渤蟆衬皇亲蛉諈切￠e來說的劉員外么。〔凈〕正是?！渤蟆呈вв！矁簟尘媚骄媚健Ｐ∽勇劦昧類鄣拇竺?。今日特求一見。〔丑〕員外。不要說起。我女兒只為守著那白相公。再不肯留客。如今叫他出來。一定要接你。只是那個丫頭要使性。員外須索要忍耐些?！矁簟持馈！渤蟆撑d奴快來。有客在此?！矁?nèi)〕身子不快。出來不得?！渤蟆尺€不快快出來。你不要討我的打吃?！驳┥稀?/div>
【金瓏璁】愁眉何日展。懨懨瘦損香肌。心易懶。步難移。
母親喚孩兒。有何分付。〔丑〕我兒。白相公一別。音信杳無。家計蕭條。怎生過活。如今浮梁劉員外他十分撒漫。你須留他。賺些錢鈔養(yǎng)家。〔旦〕母親。孩兒與白相公有約在前。誓不接客。教我怎生見他?！渤蟆秤謥砗f。你且相見何妨?？靵硪娏藛T外?！惨娊閮簟趁睢Ｔ挷惶搨?。令愛果然標(biāo)致。小富?？烊∑は溥^來?！踩°y介〕媽媽。一錠銀子在此。權(quán)作小東之費?！渤蟆硢T外不消。老身已備在此了?！矁簟硧寢?。些須薄禮。休得見外。請收了?！渤蟆橙绱硕嘀x了?！残〕笳熃槌蟆呈箖嚎淳七^來。員外請上。待老身奉一杯?！驳┺D(zhuǎn)身丑抱住介〕你往那裏去。還不住在此奉陪員外?！驳┍辰槌蠓罹平椤?/div>
【耍孩兒】滿泛取金樽綠蟻。準(zhǔn)備著偎紅倚翠。對酒當(dāng)歌。對酒當(dāng)歌。應(yīng)知是快樂便宜?！埠稀痴撊松鷼g娛能幾。猛拚取沈醉似泥。
【前腔】〔凈〕感娘行殷懃意美。況覷著千嬌百媚。綺羅叢裏。綺羅叢裏。頓忘卻客邸棲遲。
〔合前凈〕媽媽。我吃不得這啞酒。各飮一杯。說一個無滴。就要唱一曲。〔丑〕旣是這等。員外先請?！矁簟吃谙沦粤??！渤柷唤椤碂o滴。如今該媽媽了?！渤蟪驐椄徒椤碂o滴?！矁簟橙缃裨撌谴蠼懔恕！驳澄也粫??！矁簟痴堬囈槐??！驳骋膊粫嚒！矁簟尺@等彈一曲琵琶也罷?！驳橙站貌粡棥Ｒ捕纪??！渤蟆澄覂骸Ｄ氵€來奉員外杯?！驳﹣G杯介〕從來不會奉酒。〔丑〕興奴。你怎么這等無禮?？蓯?。
【東甌令】賊潑賤心太癡。云僽雨僝卻為誰。玉顏鎭日垂雙淚。全不思活計。這劉員外呵。是風(fēng)流灑落富家兒。何故強推辭。
【前腔】〔旦〕他是守財虜白丁兒。灑落風(fēng)流在那些。我白頭愿守靑衫誓。豈忍輕拋棄。碧梧止許鳳皇棲。怎肯借山雞。
〔丑〕我兒還去奉一杯?！驳晨取Ｖ还軄砗p。正是可人期不來。俗子推不去?！蚕鲁蟆衬憧?。你看這賤人。不要慌。且謾著?！矁簟嘲⒀桨⒀?。媽媽。一片熱心腸?；癁槔涿娌荨Ｔ谙率址畛?。令愛全然不理。著甚么來由。吿別了罷。〔丑〕呀。員外說那裏話來。自古道日親日近。日遠(yuǎn)日疎。我兒女雖為那白相公。不肯接客。如今他久無音信。日漸疎遠(yuǎn)。員外時常來走動走動。老身又在傍攛掇。日久自然親近起來。〔凈〕多謝媽媽。只怕令愛不肯?！渤蟆巢环?。都在老身身上。包你成就便了?！矁簟硵蝗绱恕Ｎ颐骱笕赵賮?。全仗媽媽。〔丑〕員外。怠慢了。明后日專望你來。不可失信。
有分莫嫌遲?！〖讶擞兴?。
得他心肯日。 是我運通時。
〔丑〕員外請了?！蚕认陆閮粜〕蟮鯃鲂〕蟆硢T外。方纔這小娘兒。不肯接你。也不要怪他?！矁簟硡s怎么?！残〕蟆匙怨诺?。小娘兒愛俏。老鴇兒愛鈔。員外。你這般打扮。也不像個闝客。你日后要去。須換了這高巾。脫了這件大袖衫子。打扮得俏麗些。他就喜你了?！矁簟尺@小廝到也說得有理。明日就換?！残〕蟆硢T外。你這胡須也忒長了。也去了些便好?！矁簟稠氶L有何妨?！残〕蟆衬悴粫缘?。須長不斗?！矁簟硢t。胡說。且回去了。明日再來?！舱熛隆?/div>
第十八出 樂天赴任
【朝元歌】〔生末從上〕山程水程。漸逼斜陽景。泉聲鳥聲。別是淸幽境。日遠(yuǎn)長安。浮云蔽影。自嘆孤蹤萍梗。遠(yuǎn)道風(fēng)塵。逐客偏多戀主情。薄譴荷恩深。何須吊屈平?！埠稀充猿请[隱。到得后再圖家慶。再圖家慶。
〔凈扮驛丞上〕廬江驛驛丞。帶領(lǐng)人夫接老爺。〔生〕驛丞。這裏是那裏了?！矁簟撤A老爺。這裏是交界地方了?！采称鹑ァＧ巴舅藕?。〔凈應(yīng)下外扮吏上〕江州劉太爺差吏典迎接老爺。有帖子拜上?！采程珷斠幌蚝妹础！餐狻澈??！采城巴救ヮI(lǐng)回帖。〔外應(yīng)下〕
【前腔】〔生〕驛路遙通五嶺?？飶]入望靑。立馬夏云橫。炎氛難屛?？礉〗沼皽[。雙鬢欲星星。啼猿不忍聽。自別神京。記尋芳反令春恨增。風(fēng)月庾樓生。悠悠懷古情。〔合前〕
初出藍(lán)田岡?！∮诌^望秦嶺。
為問佐江州?！『稳缭谌A省。
第十九出 裴興還衫
【月云高】〔旦上〕匆匆逃避。蒼忙路途裏。似烏鵲驚三匝。幸遇雙珠樹。近日問將起來。原來就是白樂天家裏。問取鄰姬。知是棲鸞處。我想樂天在我家走動時。常常賣弄他家有個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如今看將起來。檀口依然小。果是腰肢細(xì)。我就對他說與他相公有交。難道說你是何人他是誰。也只當(dāng)鷦鷯借一枝。
我如今只得就把靑衫送還他。卻不是好。〔對內(nèi)云〕娘。前日白夫人不要我家房金。你要辦禮去謝他。我如今只送這靑衫還他。做個人情何如?！矁?nèi)應(yīng)〕省了我辦禮也好。你自送去便了?！驳硵绱?。我送了去便來。你可關(guān)上門兒?！矁?nèi)云〕知道了。你自去。
【前腔】〔旦〕行行還止。〔作退步介〕猛省當(dāng)時事。倘我把此情實說出來。他二人倘見怪。怎么好。他未必生嫉妬。我自閑疑慮?？此e止溫和。難道成乖戾。他旣做居亭主。那有入宮忌。也不要疑心了。我只是送還他便了。想人在空閨欲授衣。怕寒到君邊衣到遲。〔扣門介〕
【生查子】〔貼小旦小丑上〕寂寞閉深閨。自喜相依倚?！残〉锄L語喚開門。想是裴娘至。
玲瓏開了門。看可是裴娘?！残〕箝_門介〕果是裴娘。請進?！蚕嘁娊橘N〕裴娘。今日緣何獨自下顧。〔旦〕無事也不敢來驚動。〔貼小旦〕敢是少些什么。你就對我說。我這裏都有?！驳扯喔忻狼?。也不少什么。昨日收拾箱籠。偶然尋出一件靑衫。送與二位看看。不知可認(rèn)得否?！操N小旦看衣相顧介〕且住。這靑衫是我相公穿往京師應(yīng)舉的。為何到在你處?！驳扯环蛉?。請猜一猜。
【紅衲襖】〔貼〕莫不是戀戀綈袍贈故知。〔旦〕想他不曾遇什么淪落的。那曾贈人?！残〉衬皇菞夓i衿為賜緋?！驳乘膊皇悄菢訔壟f憐新的人?！操N〕莫不是衣狐貉嫌袍敝?！驳乘膊皇沁@樣趨炎附勢的人?！残〉衬皇桥Q氅解靑衣賜行酒的?！驳├湫椤尘谱謨旱讲轮至恕＿€有七分猜不著?！操N〕這話兒敎人轉(zhuǎn)疑。這意兒敎人怎知?！残〉澄抑懒恕６鄳?yīng)是祿薄官貧也。典卻春衣做夏衣。
〔旦〕你猜是猜不著了。我實對你說罷。卻是不要著惱?！操N小旦〕有甚著惱。但說不妨。〔旦〕你那白相公呵。
【前腔】對金鑾得意時。曲江游走馬回。那時與劉元二位訪紅樓曾把絲鞭系。解靑衫曾將綠酒易。〔笑介〕實不瞞二位說。一時間云雨迷。到后來情意密。我因此上贖將歸日夜隨身也。今日呵。應(yīng)把靑衫付綠衣。
〔貼小旦〕原來你與我相公曾有情。便是一家了。一向有失照管。卻是多罪了。
【前腔】每日間見你斂蛾眉不知愁甚的。見你減腰圍不知為著誰。今日個說起心中事。正好與我并頭花做連理枝。你眞情我已知。想夫君也念伊。你只合從頭收拾閑風(fēng)月也。待他差人來迎接我們時節(jié)呵。我和你做個仙侶同舟晚更移。
【前腔】〔旦〕我為著他困騰騰瑣翠眉。我為著他病懨懨減帶圍。爭奈我娘行不解人深意。強逼我落溷沾泥做墻外枝。我眞情你旣知。便追隨想不見疑。只是我娘行重利要把我輕拋也。怕事到頭來祇自悲。
二位不知。我娘要我接一浮梁茶客。怪我不從。終日打罵。如今要他千金。把我賣與他。怎生是好。
【前腔】〔貼小旦〕我也愿賣釵梳贖取伊。我也愿典衣衫盡付渠。只是探囊中怎彀千金費。罄篋底難當(dāng)十斛珠。欲托征鴻報與知。奈天涯云路迷。怎能彀特為司花吏也。留取河陽第一枝。
只在早晚。待我請令堂過來?？此f甚么。再作道理。〔旦〕如此甚好。〔貼小旦送介〕
靑衫依舊付伊收。 紅淚盈盈獨倚樓。
無限心中不平事?！∫积R分付與東流。
第二十出 遣迎蠻素
【似娘兒】〔生上〕一為遷客到江皋。人事音書謾寂寥。夢斷與魂消?；厥妆淘铺扈?。
〔集白句〕春盡思家歸未得。靑山簇簇水悠悠。三聲猿后垂鄉(xiāng)淚。白盡江州司馬頭。下官謫任江州。又經(jīng)兩月余矣。此處左匡廬。右彭蠡。土高氣淸。富有佳境。刺史守臣。不可游觀。郡吏執(zhí)事。不敢自佚。惟司馬為遷人冷署。得以自由。山澤遨游。頗酬素志。只是寂寥無伴。難以遣懷。昨日寫下一函。差白璧回去。取我蠻素二姬。不免喚他出來分付。白璧那裏?！材┥稀程蒙下労魡?。階前聽使令。老爺有何分付?！采嘲阻?。將這一封書。竟送到家裏。迎取二位小夫人到來?！材忱頃??！采衬懵犖业?。
【懶畫眉】一封遙寄彩云箋。說我朝奏封章夕左遷。江州未得整歸鞭。如今官衙寂寞難消遣。教他早早登舟莫久延。
【前腔】〔末〕殷懃傳遞這魚箋?；厥捉P(guān)隔暮煙。秋風(fēng)江上片帆懸。星馳愿逐天邊雁。眞個一紙家書抵萬錢。
潯陽江上見秋風(fēng)?！∮骷視馊f重。
只恐匆匆說不盡?！⌒腥伺R發(fā)又開封。
第二十一出 蠻素邀興
【鵲橋仙前】〔貼小旦小丑上〕鏡損朱顏。袖沾紅淚。不道檐前鵲喜。
〔相見介〕妹子。自從相公遠(yuǎn)游京國。我和你獨守空閨。那裴興娘避難相投。恰是相公舊好。今日特陳小酌。聊敘情悰。早間已著人去請。此時想來也。玲瓏。你看裴媽媽裴興娘到來。卽便通報?！残〕蟆硶缘?。
【鵲橋仙后】〔丑上〕天涯相聚喜相招?！驳┥稀硣@往事不堪提起。
〔相見介丑〕二位夫人。今日呼喚我娘女兩人。不知有何話說。〔貼小旦〕連日多有簡慢。今日特具一杯。屈過少敘?！渤蟆扯喑蟹蛉嗣酪?。只是老身終日想家。飮酒不下。如何是好?！操N小旦〕休得愁煩。玲瓏取酒過來?！脖姲驯K介〕
【憶多嬌】〔貼小旦〕你歸有日。休怨憶。尊酒相邀情更密。況與我夫君為舊識。暫時棲息。暫時棲息。愧我蝸居陋室。
【前腔】〔丑旦〕知甚日。兵燹息。家山縹緲云樹隔。幸托高居聊寄跡?！操N小旦〕且寬愁寂?！渤蟮吃鯇挸罴?。深感娘行憫惜。
〔末上〕欲傳靑鳥信。先寄彩云箋。自家白璧是也。蒙相公差回。迎取二位小夫人。這裏已是自家門首。不免徑入。有人么?！操N小旦〕玲瓏。外面有人說話。你去看來。〔小丑〕是那個。呀。白璧哥。你回來了。待我去稟知二位夫人?！策M介〕白璧在門外要見。〔貼小旦〕著他進來。〔末進見介〕相公為諫言忤旨。謫宦江州。特差小的回來。迎接二位小夫人。畫船已在河下了。有書奉上。〔貼小旦〕相公又謫宦在江州了?！渤蟮秤羞@等事?！操N小旦〕取書上來。旣如此。你且在外少待。待我看了書。與裴媽媽裴娘相別了。然后收拾起程便了。〔末〕曉得。河下暫停蘭棹。江干專候魚軒。〔下貼小旦看書介〕
【一封書】傳書與二姬。謫江州倍慘凄。從別后歲余。夢遶深閨思欲飛。早整行裝來任所。免使覊人望眼迷。兩相隨。莫相違。草草緘封帶淚題。
相公書中之意。要我二人早去。今日就收拾起程罷了。只是媽媽與裴娘在此。不得陪奉。如何是好?！渤蟆撤蛉撕谜f?！驳扯环蛉嗽谏?。奴家有一言相吿。當(dāng)初在京時。原與相公有約。前日靑衫已送還夫人。夫人旣往任所。奴家欲隨侍同行。重見相公一面。不知尊意如何?！操N小旦〕長途寂寞。挈伴同行。有何不可?！渤蟆扯环蛉恕＿@個斷然使不得。老身只有此女。支持門戶。都在他身上。前日有個浮梁茶客?？铣銮Ы鹑⑺?。老身尙在遲疑。他若去了。教老身依靠何人。〔旦〕母親。你若不肯放我去。我就在家。也決不接客。一心守著白相公便了?！渤蟆嘲⒀健Ｙv人。羞也不羞。白相公旣在那裏做官。難以娶你。況且有二位夫人在上。聞得此位夫人善歌。此位夫人善舞。你便曉得兩曲琵琶。又是北調(diào)。白相公好南的。你這個琵卻琶不上了。就去也沒干?！驳衬赣H說那裏話來。我一定要去。斷不依你。
【斗黑麻】〔丑〕這賤人敢來與咱挺執(zhí)?！操N小旦〕媽媽請息怒。這是好事。你成就他罷。〔丑〕我貌丑年衰窮途吿急。伊若去轉(zhuǎn)憂悒。門戶凄涼。敎誰取給。〔旦〕母親。你與我同去了罷?！渤蟆澄已脱蜌庀?。路途怎慣歷。賤人。白相公是貴顯名公。誰愛你煙花賤質(zhì)。
【前腔】〔旦〕雖不敢與鳳侶鸞儔擬匹。怎做孤鴛中途散失。擔(dān)不住紅袖濕。倘若他心戀綈袍。我誓無他適。二位夫人。相勸一相勸?！操N小旦〕媽媽。你還與令愛同行便了?！渤蟆澄已脱蜌庀?。路途誰慣歷。賤人。二位夫人是艷蕊瓊葩。怎比你煙花賤質(zhì)。
〔貼小旦〕裴娘。我們再三苦勸。你媽媽執(zhí)意不從。欲待要處些財禮。與你贖身。又一時未便。你且在我房子裏住下。待我們到江州。與相公說知。另差人取你便了?！驳扯嘀x二位夫人?！渤蟮澄夷锱畠扇?。在此打攪。還當(dāng)送夫人一程?！操N小旦〕不消送。就此拜別了罷。
【哭相思】〔丑旦〕兩地相思苦掛牽。臨期執(zhí)手淚澘澘?！操N小旦〕可憐又是孤舟別?！埠稀炒故谉o言去住難。
〔丑旦下貼〕玲瓏。分付白璧。就此起程。〔小丑〕白璧哥。夫人就要登舟?？靻局圩哟蚍鍪?。〔末同船家上〕蘭舟扶浪淺。錦纜映霞明。請夫人上船。〔上船介〕
【淘金令】〔貼小旦〕澄波瀉影。畫鹢隨流轉(zhuǎn)。綠荷泛水。翠蓋擎珠淺。江水江風(fēng)。香肌無汗?！操N〕妹子。我與你呵。幸喜長途為伴?；厥准疑健Ｐ标栍指綦]樹煙。遠(yuǎn)別已經(jīng)年。深閨魂暗牽。重整歡娛。重整歡娛。舞裙歌扇。
夷猶靑雀舫?！∈捝滋O洲。
遙指江州路?！≡脐幪祀H浮。
第二十二出 茶客娶興
【山查子】〔凈上〕買笑且揮金。得意圖佳耦。賣俏逞風(fēng)流。整頓巾和袖。
自家劉員外是也。連日在裴興奴家走動。他嫌我衣帽不整齊。面龐不俏麗。我雖下許多幫襯。他全然不理。如今的袖兒窄窄。帽兒圓圓。一嘴胡須去了半邊。這也看得過了。難道也不留我。只是一件。他旣有了那老白。總?cè)涣粑?。一定也不放在心上。不若將千金娶回為妾。到了我家裏。就由得我了。怕他不從順我。前日媽媽已有見允之意。不免再去與他商議。此間已是裴媽媽家裏了。有人么。
【前腔】〔丑上〕覆雨共翻云。不怕顏兒厚。佳客到堂前。斂袵相迎候?！蚕嘁娊椤?/div>
呀。員外。前日多有簡慢?！矁簟澈谜f好說。打攪?！渤蟆嘲⒀?。員外。你今日一發(fā)打扮得俏麗。越越標(biāo)致了。好巾帽。好衣服。須也恰像少了些。卻是為何。〔凈〕媽媽。被你女兒弄得做脫須了?！渤蟆硢T外。不是脫須。〔捋須介〕咦。其然豈其然乎?！矁簟承莸萌⌒Α寢?。小子有一句話兒奉吿?！渤蟆硢T外有何見諭。〔凈〕媽媽。我在你令愛跟前。十分幫襯。只是不理。意欲將銀千兩。娶歸為妾。他旣在我家。也只得順從我了。媽媽。你的意如何?！渤蟆硢T外。老身只有此女。本是割舍不得。員外旣有千金。也只得割愛了。〔凈〕多謝媽媽。只怕令愛不肯。如何是好?！渤蟆硢T外。老身做主。怕他不從?！矁簟硧寢尅?/div>
【玉胞肚】姻緣輻輳。喜紅妝牽絲翠樓。贖蛾眉不惜千金。論風(fēng)流肯落人后。操持箕箒抱衾裯。且載扁舟事遠(yuǎn)游。
【前腔】〔丑〕章臺折柳。喜柔枝春風(fēng)逗留?？傪こ梢欢物L(fēng)流。愿百歲常相廝守。相看匹鳥在河洲。河漢今宵會斗牛。
員外請坐。待我喚他出來。興奴那裏?？靵怼！驳┥稀辰K朝拭淚頻。腸斷為情親。無限傷心事。含羞懶向人。母親萬福。〔丑〕我兒。劉員外在此。過來見了。〔旦〕母親。我心上有事。你只管來胡纏。〔相見介旦背白〕惹厭的東西?！渤蟆衬憧础Ｓ謥硎剐粤?。我且不打你。我對你說。你平日只想從良。雖是守著那白相公。他又杳無音信。這也是徒然了。今日劉員外將銀一千兩。要娶你為妾。你從了他。也了得你終身之事。卻不是好?！驳澈号c白相公原有舊約。況且劉員外是個為客的人。販夫俗子。教我怎生伴著他。我就死也斷不嫁他的?！渤蟆澄易瞿锏牡昧算y子。難道罷了不成。你慣在娘面上使性。我便奉答了這一遭兒。你也不要怪我?？煨┦釆y。員外。我和你到外面去兌了銀子。就要他下船去罷?！矁舫笙碌衬铩Ｎ沂悄阌H生的女。你全無骨肉之情。今日千鄉(xiāng)萬里。把我嫁與這個茶商。閃得我好狠毒也。事出無奈。我也只得權(quán)且從他。那廝若來犯我。我到前途尋個自盡便了。
【山坡羊】急煎煎雨僝云僽。怨寥寥粉消紅瘦。虛飄飄如逐浪浮鷗。眼巴巴盼不到的文鴛耦。淚暗流。孤身不自由。紅顏薄命。薄命從來有。誰似今朝落人機彀。含羞。又抱琵琶過別舟。難留。不是寃家不聚頭。
〔凈丑上〕柳外促歸航?；ㄇ俺哑G妝。仙源今有約。天遣會劉郞。船已在河下了。媽媽。快請令愛上船?！渤蟆澄覂?。我只為孔方兄。斷送親生女。少不得要去的。就此拜別了罷。
【臨江仙】〔旦〕擊破菱花半面。那堪目斷江州。天涯淪落下場頭。出門煙水闊。漂泊倩誰收?！矁舫兜┫鲁蟮鯃觥澄夷莾?。你掩淚含羞辭別去。似飛花逐水悠悠。蕭蕭孤影向誰投。倚門空悵望。腸斷楚江秋?！蚕隆?/div>
第二十三出 蠻素至江
【鵲橋仙】〔生上〕明光奏賦。石渠侍講。委佩鳳皇池上。一封朝奏謫江鄉(xiāng)。喜官舍面山虛爽。
〔眼兒媚〕煙草萋萋。小樓西。兩行疎柳。一絲殘照。數(shù)點鴉棲。春山碧樹秋重綠。人在武陵溪。無情明月。有情歸夢。同到幽閨。我前日差白璧回去。取蠻素二姬。為何去久。還不見來。好生放心不下。
【解三酲】想楓宸昔年立仗。效葵忠敢上封章。不道龍鱗難逆遭黜降。喜靑山正對黃堂。只是寂寥夜雨芙蓉帳。冷淡秋風(fēng)煙水鄉(xiāng)?！埠稀尺b相望。豈忍使鳳幃人老。云冷巫陽。
待蠻素二姬到來。我且把裴興奴的事對他說。試他一試。
【前腔】想那日東郊?xì)g暢。喜褰簾邂逅裴娘。與他并頭交頸沙堤上。應(yīng)不羨兩兩鴛鴦。想當(dāng)初柔情綽態(tài)相親傍。到如今水驛江程去路長?！埠锨啊?/div>
【生查子】〔貼小旦小丑末同上〕千里泛長江。經(jīng)月同官舫。更喜到名邦。歌舞陪新賞。
〔末報相見介貼小旦〕相公一向好么。〔生〕好?！仓纲N云〕你也好?！仓感〉┰啤衬銥楹窝绞萘诵??！残〉尺@兩日身子有些不好?！采椤橙缃駚砹?。就好了。我且問你。你二人來。路上風(fēng)景如何?！操N小旦〕風(fēng)景甚好。一路都是靑山?！采尺@靑山你們到得飽看了?！操N小旦〕不但飽看。且被我?guī)г诎焷砹??！采椤踌i山怎么帶得在包裹裏來?！操N小旦〕相公不信。待我取來看。玲瓏。你去取那靑衫出來?！残〕蟆踌i衫在此?！操N小旦〕相公。這靑衫也曾見來么。
【太師引】〔生見驚介〕頓驚惶這舊物渾無恙。悲墜屨難禁感傷。覷亡簪使人惆悵。嘆蠅頭蝸角空忙。受盡了許多風(fēng)浪。轉(zhuǎn)敎人心旌遙揚。這件靑衫。是我失落在京師的。路迢迢何緣到你行。〔小丑諢介生〕早難道風(fēng)吹云卷入蘭房。
【前腔】〔貼小旦〕有一個緋衣仙子來相訪?！采蛞鹘椤撤且??！操N小旦〕他挾靑衫擲還阮郞。〔生〕什么阮郞。〔貼小旦〕有個元在傍邊的。他又曾與劉郞相傍。訪天臺同渡石梁。到如今人間天上。閃得人粉凋紅喪。減芳容啼痕兩行。訴不盡別來牛女做參商。
〔生〕說話有些蹺蹊。且不明白。你可實對我說?！操N小旦〕相公。你且實說。這件衣服。失落在那裏。我們纔說。
【前腔】〔生〕東郊曾訪平康巷。遇佳人流連夕陽。愛紅妝琵琶嘹喨。解靑衫典卻瓊漿。〔貼小旦笑介〕說起瓊漿。卻是裴航的故事了?！采车饺缃褚羧萁^響。也只為干戈擾攘。斷鱗鴻天各一方。多應(yīng)是眼前物在人亡。
〔貼小旦〕是實說了。我們也實說了罷。當(dāng)時裴興奴母子呵。
【前腔】避兵投止方鞅掌。相憐惜借居左廊。出靑衫把眞情說向。反敎人寸斷柔腸。相公相公。他為你受萬千磨障。狠娘行羅鉗吉網(wǎng)。眼見得凌辱數(shù)場。為千金要將他遠(yuǎn)嫁浮梁。
興奴守志。不肯接那浮梁茶客。他母親使起性來。對茶商說。你出得千金。就賣與你罷。左右在家也不肯接客。那茶商已允。我來時。已聞得將成事。興奴不肯。要與我們同來。又被他母親毒打一場。我們愿典衣飾贖他。又不勾數(shù)。因此只得撇了他。我們自來了。相公可上緊救他纔好。
【前腔】〔生〕聽伊言使我添凄愴。這時節(jié)有誰主張。興奴興奴。遣不去殺風(fēng)景的業(yè)障。打不上影兒裏情郞。冷淡卻梅花孤帳。祗落得夢魂勞攘。白頭吟難禁那廂。題橋客怎生忘了鳳求皇。
如今罄我宦囊。不上一二百金。怎生是好?！操N小旦〕奴家二人的釵梳。都湊在裏頭。也有二三百金之?dāng)?shù)了。待他母親送了興奴來。再找他也不妨。只是相公就該差人去。〔生〕你們進去收拾東西起來。待我寫了書。幷將這靑衫寄去為證。連夜就差人去?！残〕髮N小旦背云〕玲瓏看起來。你們二位到是鶻突的。方才到衙。如何又要去娶那裴娘。如今一時高興。倘然取將來。樊娘煩惱起來。蠻娘又蠻將起來。那樂天相公就不樂了。不如把玲瓏做了一個通房。又省了銀子。卻不是好。〔貼小旦〕胡說。
一番淸話總關(guān)心?！〖鼻踩藲w寄好音。
但愿應(yīng)時還得見?！№氈獎偎圃狸柦稹?/div>
第二十四出 娶興人至
【雙勸酒】〔末上〕西風(fēng)漸緊。長途勞頓。因求麗人。特傳芳信。頻盼望故國煙云。怕夕陽又近黃昏。
自家是白相公差回來娶那裴娘的。迤邐行來。已是家門首了。聞得裴媽媽就在我家房子裏住。此間想必是了。不免叫一聲。有人么。〔丑上〕孤苦方為苦。家貧未是貧。自從我女兒出去。他鄉(xiāng)獨處。鬼也沒得上門。今日是誰來相訪。莫不是我女兒有信回來。待我開門去看?！查_門介〕呀。白大叔。又回來了。下顧老身。有何話說?！材嘲诚喙蚨环蛉苏f了你令愛的好意。故此特差我回來。要娶你令愛。這銀子三百兩。聊為財禮。靑衫一件。寄與裴娘為表照的。媽媽。請收了?！渤蟆炒笫宀灰f起。我那女兒自從你相公別后。終日思想。不肯接客。異鄉(xiāng)流落。生意蕭條。只得把我女兒。嫁與浮梁茶客劉員外去了。大叔起勞你。多多稟上相公。望乞恕罪。銀子靑衫。大叔原自收了去?！材硧寢?。你女兒嫁了人也罷。只是辜負(fù)了我家相公一片好心。怎么了。怎么了?！渤蟆炒笫濉Ｎ夷桥畠汉?。
【好姐姐】他念靑衫難忘舊恩。奈別后杳無音信。門前冷落只得嫁與人?！埠稀晨皯z憫。天涯飄泊憑誰問。似水上浮萍陌上塵。
【前腔】〔末〕相公呵。念靑樓薄幸可嗔。仗靑衫特來求聘。奈章臺柳色在別處新。
〔合前丑〕大叔。老身久在此打攪相公府上。如今干戈寧靜。卽日回到長安去了。不得叩謝相公與二位夫人。你替我多多稟上。待相公欽召到京。老身自當(dāng)叩見。大叔。多有勞了。多簡慢了。〔末〕好說。就此別了。
勞君千里苦奔馳?！o奈娘行見識迷。
夜靜水寒魚不餌?！M船空載月明歸。
第二十五出 樂天賞花
【畫堂春】〔生上〕家山迢遞隔秋云。天涯誰念孤臣?！操N小旦小丑上〕秋煙一抹遠(yuǎn)山勻。翠黛含顰。
〔浣溪沙〕〔生〕露冷風(fēng)淸又杪秋。夢歸思舊兩悠悠。一官何事苦淹留?！操N小旦〕你在異鄉(xiāng)須自遣。閑愁休得惱心頭。且將歌舞答淸幽?！采承⌒U樊素。我謫居在此。淪落無聊。往娶興奴。又無音耗。好生悶人也?！操N小旦〕相公。你賜環(huán)有日。還珠可待。且自開懷。不須煩惱。奴家二人。見秋花爛熳。風(fēng)日淸嘉。特具一杯。以供玩賞。不知相公意下何如?！采橙绱藚s好?！操N小旦〕玲瓏取酒過來?！残〕蟆尘圃诖??！操N小旦遞酒介〕
【集賢賓】〔生〕秋花點點浥露芬。繞碧砌苔茵。菊散叢金蓮墜粉。喜寒葩似帶余春。繁華易隕?？朱i女又侵靑鏡?！埠稀承淖遭?。拚取綠醑靑尊同引。
【前腔】〔貼小旦〕秋風(fēng)隱隱入座馨。更秋色宜人。把艷舞嬌歌還再整。奈感時濺淚傷神。金風(fēng)漸緊。怕玉露又催霜信。
〔合前生〕你二人久疎歌舞。今日歌一曲舞一回何如?！操N小旦〕奴家正有此意。〔生〕玲瓏取象板過來。
【貓兒墜】〔貼〕梁州低按。裊裊動芳塵。白雪飛揚遏彩云。櫻桃一顆綴朱唇。含顰。看尊前扇底。逸韻生春。
〔生〕玲瓏取舞裀過來?！残〉┪杞椤?/div>
【前腔】〔合〕霓裳曲按。恰稱小腰身。瓣落金蓮不動塵。回旋宛轉(zhuǎn)逐行云。輕盈。似盤中掌上。逸態(tài)生春。
【尾聲】浮沈宦跡何須問?！操N小旦〕況對此姸芳佳醞。〔生〕酩酊渾忘客裏身。
玲瓏。撤過了酒罷?！材┥稀骋鼍壱鼍?。事非偶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間已是官衙門首。不免徑入。〔見介生〕白璧。你回來了。此事成否如何?！材承∪艘坏脚釈寢尲摇＞桶雁y子靑衫送與他看。說相公要娶裴娘。特差我回來。那媽媽說道。近來生意蕭條。相公又無音信。數(shù)日之前。將裴娘已嫁與浮梁茶客去了。這靑衫與銀子俱在此?！采呈樟?。你自回避?！材?yīng)下〕
【朝天子】〔生〕一夜西風(fēng)忽報秋。爭奈鯤弦斷。鸞鏡羞。封書空往倩誰收。似沈浮。枉敎人目斷靑樓。這盟言怎酬。這盟言怎酬。
【前腔】〔貼小旦〕無奈姻緣不到頭?？上o條蚤。逐浪浮。須知冰炭自難投?？嘁壛?。待尋消問息無由。使傍觀淚流。使傍觀淚流。
功名情事兩蹉跎?！g樂番成怨恨多。
遇飮酒時須飮酒?！〉酶吒杼幥腋吒琛?/div>
第二十六出 劉白謁元
【喜遷鶯前】〔小生從上〕皇華丹詔?？词构?jié)凌風(fēng)。卿云開道。破浪乘潮。片帆搖曳?？飶]指點非遙。
〔虞美人〕潮生潮落何時了。斷送行人老。消沈萬古意無窮。盡在長空澹澹鳥飛中。海門幾點靑山小。望極煙波渺。何當(dāng)駕我以長風(fēng)。便欲乘桴浮到日華東。自家元稹是也。自從夢得出守江州。樂天謫為司馬。相知日遠(yuǎn)。夢寐為勞。如今幸得奉詔。安撫江南。路從江州經(jīng)過。當(dāng)?shù)门c二君晤面。適才已打報子去了。你看廬山在望。眼見得是江州地方。叫左右?！脖娊椤撑c我卷起這簾兒。待我盼望一回。
【孝順歌】匡廬近。瀑布高。銀河半落界紫霄。五老倘相招。云松未可巢。香爐日照。秀色氤氳。芙蓉縹緲?；⑾f約難尋。蓮社從誰討。追惠遠(yuǎn)。憶謝陶。那風(fēng)流頗同調(diào)。
且下了簾兒。把艙門閉上。待我下艙。少息一回。分付稍水。一到江州。便泊了船?？从锌拖嘣L。卽便通報?！脖姂?yīng)介暫下〕
【喜遷鶯后】〔外生從上〕聞道故人來到。還須相訪相邀。期登眺。幾年分袂。暫慰同袍。
〔眾〕此間已是元爺船了。〔生外〕左右快通報?！脖妶蠼橄嘁娊樯硲浳羲季c君處。金鸞殿裏鳳樓東。〔小生〕今日逢君在何處。廬江煙水畫橋中?！餐狻郴是槲词苟鞑O。日暮樓船更起風(fēng)?！沧ń樾∩硺诽烨叭粘鼍r。小弟大病。所以不能奉餞。止在枕上口占一詩。寒燈無焰影幢幢。此夜聞君謫九江。垂死病中驚起坐。暗風(fēng)吹雨入寒窗?！餐狻澈迷?。聽之使人酸鼻?！采承〉艿饺魏?。曾有一函奉寄。不知曾到否?！残∩硶胶?。小弟又有一絕道。遠(yuǎn)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尋常不省曾如此。應(yīng)是江州司馬書?！采扯姸疾辉I(lǐng)教?！餐狻炒硕姌诽祀m未見。外面已傳誦矣。
【啄木兒】〔小生〕契闊久。夢寐勞。孤影幢幢嘆寂寥。紫薇省自直通宵。未央宮漫憶同朝。分飛鹓鷺俱難保?？v橫燕雀何足道。落得稅駕江干駐使軺。
【前腔】〔生〕盟鷗鳥。別鳳毛。曾托雙魚寄木桃。愧一枝暫寄鷦鷯。喜交知萬里扶搖。行看健翮登樞要?！残∩诚霕诽觳痪靡喈?dāng)內(nèi)召。〔生〕賜環(huán)敢望仍歸趙。結(jié)綬空談朱與蕭。
【前腔】〔外〕承風(fēng)調(diào)。附雅騷。待罪名邦景物饒。媿蒲鞭未化江皋。祇落得撫字心勞。彤廷路阻絕音耗。畫船喜得追歡笑。且滿泛金尊把旅況消。
樂天。我與你輪番設(shè)燕。須留微之淹留數(shù)日。方展此情。〔生〕正是。明日攜具于廬山草堂一坐如何?！残∩硽J限頗近。明日早發(fā)矣。如今還有些事。不得扳留二兄。待我午間事完。薄暮可來舟中一敘。乘月而散。卻不是好?！采澄⒅?dāng)绱苏f。今晚且攜具同來再聚。
一江秋色滿篷牕?！」逝f相逢喜欲狂。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
第二十七出 興拒茶客
【步步嬌】〔旦上〕懨懨鬼病難消遣。捱不了相思限。〔內(nèi)撞鐘介〕呀。又早鐘聲到客船。長夜無眠。業(yè)債前生欠?！矁糇砩稀澄页俗碛窔g。只恐陽臺咫尺如天塹。
此間已是我的船了。不免跳上去。呀。興奴姐。你還不曾睡。想是等我么?！驳巢蛔R羞。那個來等你。〔凈〕興娘。你在我船上。將及兩月。從不曾與我同睡。今夜酒興發(fā)作。一定要好一好了?！驳巢恢驱煶宰砹恕€酒臭。閃開些。〔凈〕我的娘。沒奈何。旣在我家裏。難道罷了不成。一定要好一好?！驳┩平椤?/div>
【玉交枝】你休纒休戀。強將來原非夙緣。孤鴛野鶩難為伴?？諗溔吮车匕炯迥憬K朝沈醉口流涎。蠻聲獠氣村郞面?！沧骺嘟椤尺@覊愁似離琴斷弦。這牢籠似失林檻猿。
【川撥棹】〔凈〕你空嗟怨。絮叨叨還將口鉗。費黃金只為紅顏。費黃金只為紅顏。欲相親翻來見嫌。你再推辭看我拳。再推辭把鬢挦。
【尾聲】〔旦〕自憐薄命身輕賤?！矁簟澈稳辗街C繾綣?！驳硢T外。你若再來纏我呵。拚取微軀赴九泉。
〔旦作關(guān)艙門下凈吊場〕阿呀。你看這賤人這等可惡。我將千金娶他。他一心只戀別人。把艙門閉上。竟自去睡了。好惱好惱。〔小丑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嚎。員外。半夜三更。為何在此發(fā)惱?！矁簟尺@小廝你不曉得?！残〕蟆硢T外。你不要瞞我。我都曉得了。〔凈〕你曉得什么?！残〕蟆硢T外方才乘其酒興。要與興奴姐那話兒。他執(zhí)意不從。故此在這裏嚷鬧?！矁簟潮闶?。這等無禮?？蓯旱镁o。待我打開了艙門。拿他出來。打他一頓。方釋我的氣?！残〕蟆硢T外。你且耐心。我當(dāng)初勸你不要討他。你就說我吃醋。反罵我起來。如今費了許多心。淘了許多氣。兀自不得到手。著甚來由。如今夜已深了。酒已醒了。他又睡了。門又關(guān)了。前面江邊酒樓上多少妓者。也有彈的。也有唱的。何不到那裏自樂一樂。別他娘十日半月。他熬不得了。少不得要上手。〔凈〕此計甚妙。正是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去去去。〔下〕
第二十八出 坐濕靑衫
〔旦抱琵琶上〕影似白團扇。調(diào)諧朱弦琴。一毫不平意。幽怨古猶今。奴家方才閉上艙門。拒絕那廝。且喜他使性。上崖去了。如今再上船頭消遣一回。你看江深夜靜。月冷風(fēng)淸。好凄慘人也。前日聞得白相公謫宦江州。此間正是江州地方了?？?。只在一處。不能勾廝見。好苦呵。稍水那裏?！渤蟀绱疑稀畴S風(fēng)倒舵。順?biāo)拼?。裴娘有何分付?！驳成运?。你把這船頭對著月色。就泊在這蘆花岸邊。待我把琵琶自彈一曲?！渤笳熛碌潮毯ｌi天無限恨。等閑拭淚付琵琶?！矎椊椤?/div>
【新水令】鯤弦鐵撥紫檀槽。斷送許多年少?？樟煮@宿鳥。幽壑舞潛蛟。切切嘈嘈。寫不盡相思調(diào)。
【步步嬌】〔生外末小丑挑酒罍上〕荻花楓葉秋容老。祖餞潯陽道。山低月已高。挈榼提壺。且須傾倒。〔末〕此間已是元爺船了?！餐馍晨焱▓?。〔末〕稍子打扶手?！矁羯宰由稀呈悄莻€?！材硠敯谞斚埋R?！矁簟忱蠣斢姓??！残∩稀唱氉裏o聊。主人下馬剛來到。
快請上船?！蚕嘁娝途平閾Q冠服生內(nèi)穿靑衫介〕
【折桂令】〔旦〕恨悠悠粉褪香消。悵憶仙郞夢繞魂勞。想他們別戀多嬌?！采狻澄⒅堃槐?。那裏琵琶聲響?！驳乘袡烟宜乜?。楊柳蠻腰。拋閃得人牛馬同槽。他昏騰騰酗酒餔糟。眼睜睜受盡煎熬?！采硰椀煤谩Ｎ⒅僬堃槐?。〔旦〕到頭來風(fēng)月場空。那些兒云雨峰高。
【江兒水】〔外小生〕逸調(diào)來云表。淸聲徹斗杓。似湘靈鼓瑟江干曉。似臨邛夜弄求凰操。〔生聽介〕好怪好怪。宛然是裴興奴的指撥?！彩脺I悲介〕他穿簾入溷俱難料。誰共篷窗孤棹。暫且停橈。試問玉人消耗。
左右的。你把船移近那船。問他是什么船?！矄柦槌蟆澄覀冚d的是浮梁茶客?！不卦捊樯衬憔蛦柲菑椗玫目墒桥崤d娘?！脖妴柦榈┳黧@介〕他為何曉得我。我正是。問我怎么。〔眾〕果然是?！采澄艺f是了?？煺堖^船來?！脖娬埥榈澄乙褟牧肆?。不好過來?！采撑c他說。我是白樂天。〔眾傳說介旦〕旣是他在船裏。我就過來了?！策^船相見介生拭淚介〕我說是他。
【雁兒落帶過得勝令】〔旦看介〕豈忍見休文減帶腰。豈忍見宋玉悲秋貌。〔生〕你可認(rèn)得這件靑衫么?！驳持靥崞鸬潇i衫酒價高。免不得掩紅妝把琵琶抱?！采衬銥楹尉图蘖巳恕！驳澈弈镄邪盐乙粫r拋。付茶商把箕箒操。也不管參商和卯酉。逼勒咱鸞枝作鸛巢?！采脺I介外〕樂天為何只管墮淚。你的靑衫盡濕透了?！残∩尺B我們也要墮淚起來了?！驳逞訜Ｋ阑胰坏n神廟。藍(lán)橋。為風(fēng)波敗久要。為風(fēng)波敗久要。
【僥僥令】〔生〕一番新懊惱。幾載舊根苗。〔外小生〕邂逅相逢如天造。怎忍似棄言的解佩要。棄言的解佩要。
【收江南】〔旦〕呀。算將來生死是今宵?！餐狻晨上б鸭奕肆??！驳衬腔I兒都休道。二位大人。沒奈何要與奴家做一個主。須敎我斷弦再續(xù)藉鸞膠。休疑慮章臺楊柳折長條。望相憐舊交。望相憐舊交?？v春山淡了尙堪描。
【園林好】〔外小生〕敎坊中聲名久標(biāo)。便于歸須從俊髦。出幽谷正宜及早。從今夜好遷喬。從今夜好遷喬。
〔小丑上〕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娘子在那裏。不好了。員外大醉。落在江裏了?！矁?nèi)〕娘子遇了一個舊相識。在座船上。請過去彈琵琶去了?！残〕筮^船報介外〕旣然如此。明日著地方與他打撈尸首。棺殮載回便了。〔小丑〕請娘子回船裏去。〔外〕胡說。裴興奴系官妓。名在教坊。你們庶人之家。如何娶得他。如今就把他留下的衣飾。當(dāng)他財禮退還你。興奴自應(yīng)在此値應(yīng)。不得前去。〔小丑介〕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蚕峦狻橙缃衽d奴已歸樂天。我們就差人送他到衙裏去罷?！采鷮ν庑∩吃啤撑d奴已作商人婦?？峙率共坏?。〔外小生〕樂天。你生平大節(jié)不虧。官箴無玷。就有些風(fēng)流罪過也何妨?！采硵绱恕緩娜巳〕宿I來。送回衙去?！脖姟炒颂帥]有轎。請老爺少待。須要到城裏去取來。〔小生〕旣要等轎子。何不取酒來再飮幾杯。再彈一曲如何。
【沽美酒帶太平令】〔旦〕謝陽侯斬鴟鸮。謝陽侯斬鴟鸮。賴恩相續(xù)鸞膠。你把今夜琵琶付彩毫。一字字繼離騷。一聲聲徹云璈。一句句完璧歸趙。朋友們千杯歡笑。夫妻們五花官誥。兒曹紅綃紫綃。總只是朝云暮潮。呀?？偛蝗绨倌曛C老。
〔眾〕轎子來了?！驳撑揖痛税葜x二位大人?！餐庑∩城也灰x。明日還要來奉賀。〔旦〕乍逢渾似夢。相見反成悲?！蚕隆?/div>
【尾聲】〔外小生〕登堂拜賀須明早?！残椤硺诽?。他久旱逢甘在此宵。須暫時落后那楊柳櫻桃。
姻緣簿上喜和同。 恩怨遙傳指撥中。
一葉浮萍?xì)w大海?！∪松翁幉幌喾?。
第二十九出 裴興歸衙
【出隊子】〔從持燈引旦上〕從前幽怨。從前幽怨。一曲琵琶續(xù)舊緣。歸途燈火接寒煙。指點官衙蔥蒨間。似舊燕歸巢雙語檐前。
〔從〕已是衙門首了?！驳┫罗I從扣門介貼小旦小丑上貼〕昨日喜時聞鵲喜?！残〉辰裣鼰粝掳轃艋??！操N〕妹子。連夜燈花結(jié)蕊。此時深夜扣門。不是相公送客回來。一定是家裏有人到了。〔小旦〕是。玲瓏開門去看?！残〕箝_門介〕是那個?！矎摹呈且晃慌驮诖恕＠蠣斔突貋淼??！残〕蟆车绞且晃荒锬?。阿呀。到有些面熟?！部唇椤呈桥崮?。如何到在此間?！舱熃椤撤蛉?。裴娘在此。裴娘。夫人在此。裴娘。裴娘。且來陪我們夫人一陪。正好。正好。待我閉上了門。〔相見介貼小旦〕果是裴娘。為何到此?！驳扯环蛉苏埳?。待奴家拜稟。
【鎖南枝】匆匆別各一方。漂流此身無主張。畢竟嫁浮梁。孤舟煙水鄉(xiāng)。新聲奏舊話長。奴家在月下停舟。偶把琵琶消遣一回。不意相公正在江邊送客。聽得是奴家的指撥。相邀過船。感舊興悲。靑衫淚濕。那時節(jié)有人來報。茶客酒醉溺死。相公就贖我回來了。續(xù)前緣眞不枉。
【前腔】〔貼小旦〕從別后淚兩行。音容阻隔路渺茫。邂逅水云鄉(xiāng)。似文鴛逐雁行。移蓮步入畫堂。再相逢喜相傍。
【天下樂】〔生末上〕遷客逢秋倍黯然。那堪送客楚江邊。琵琶一曲濕靑衫。始得鸞膠續(xù)斷弦。
〔末〕此間已是衙門首了。〔扣門介〕開門。相公回來了?！残〕箝_門介貼小旦〕相公為何歸遲。裴娘已在此了?！采撑d奴。你到了幾時了?！驳撤讲诺降摹Ｏ喙堊?。待奴家拜見?！舶萁椤撑颐撣E煙花。得操箕箒。不勝榮幸。〔生〕興奴。破鏡再合。去璧復(fù)還。深為可喜。你與他二人可曾見禮。〔旦〕還不曾行禮。〔生〕就此行禮罷?！踩┙话萁橘N小旦〕相公。自古道新娶不如遠(yuǎn)歸。今日相公與裴娘又是新娶。又是遠(yuǎn)歸。樂可知矣。況秋宵正長。我們備一榼子來。與裴娘燈下坐一回如何?！采骋挂焉盍?。不消了。明日坐罷?！操N〕相公。你忒性急了些?！残〉辰憬恪Ｖば┝T。〔貼〕旣如此。我們先進去睡。玲瓏你看茶來。與裴娘吃?！残〕蟆撑崮锫牭貌枳?。頭也是疼的。如今在白家來。只吃些白滾湯罷?！操N〕胡說。解道新知樂。〔小旦〕今宵且讓伊?！沧鲛D(zhuǎn)身介〕相公。明日有賀客來。又要吃酒。早些起來?！残〕蟆巢皇浅跃?。是吃醋了?！残〉硢t。〔同下生〕興娘。我與你燈下再坐一坐。把別來心事。試講一番如何?！驳橙绱松鹾?。
【江頭金桂】〔生〕自那日春郊游訪。為封章謫此邦。無奈縱橫豺虎。折散鴛鴦。把恩情都撇漾。受盡了多少凄涼。喜得靑衫無恙。到此新愁頓減。舊愿須償。潯陽今番作楚陽。剩把銀缸照取。剩把銀缸照取。玉容偎傍。謾商量。只落得感舊春如夢。驚心喜欲狂。
【前腔】〔旦〕也只為風(fēng)塵業(yè)障?？嘞嗨荚趦舌l(xiāng)。經(jīng)幾度蘼蕪春望。暗惜年芳。嘆萍蹤無倚仗。誰承望剩粉殘香。番做了珠還掌上。幸遇今宵歡會。打疊柔腸。他鄉(xiāng)恍疑歸故鄉(xiāng)。雖是靑山黛淺。雖是靑山黛淺。眉尖愁放。謾論量。相公。你還該到二位夫人那裏去。休落了宛轉(zhuǎn)歌喉細(xì)。■〈遍〉躚舞袖長。
〔生〕夜已深了。我和你去睡罷?！矓y手介〕
今宵相遇豈尋常?！】喟严嗨荚V一場。
不是一番寒徹骨。 怎得梅花撲鼻香。
第三十出 樂天蒙召
【風(fēng)入松】〔外小生引從上〕昨宵邂逅豫章城。向秋江餞別長亭。聽冰弦嘹喨傳鄰?fù)?。喜舊愛重諧堪慶。向衙齋聯(lián)鑣共行。停征蓋。暫逢迎。
昨晚相期。同賀樂天。此間已是他官衙了。左右的快通報?！矆蠼椤?/div>
【前腔】〔生上〕天涯淪落不勝情。幸江津重遇娉婷。夢回巫峽魂難定。聞故友朝來相慶。且開尊相邀共傾。候下榻。喜逢迎。
〔出迎相見介小生外〕樂天。昨宵裴娘之事。可謂奇逢。二弟特來奉賀。〔生〕賴二兄玉成。未及造謝。敢勞先施。請坐了。〔小生〕小弟簡書相迫。卽欲解維。不敢坐了?！采硵窖谬S。豈有不坐之理。小設(shè)已具。略敘片時。幸勿見拒。白璧那裏?！材┥仙衬憧蓚髟捄筇?。喚玲瓏請二位小夫人同裴娘出來。見了二位老爺。〔末應(yīng)傳話下介小生外〕這個不敢。〔生〕通家兄弟。相見何妨?！操N小旦旦小丑同上〕大婦理靑絲?！残〉持袐D飾蛾眉?！驳成賸D獨無事。曲罷詠新詩。〔合〕上官何須起。安坐飮瓊巵。〔相見介旦拜介〕多謝二位大人作主。不忘大恩?！餐庑∩澈谜f。樂天。我們兩個。也當(dāng)?shù)脗€媒人了。〔生〕多謝。正是月夜幸逢月老?！残∩狻潮蚁灿霰恕！采沉岘嚒Ｈ【七^來?！残〕蟆秤芯啤?/div>
【催拍】〔生〕記當(dāng)初周旋帝京。幸今日重逢友生。攻破愁城。拭拂啼痕。打疊心旌。幾載暌離。百歲姻盟。〔合〕盍簪處且緩?fù)醭?。三婦艷。二難幷。
【前腔】〔小生外〕喜一朝重諧舊盟。況契合金蘭并馨?？葱職g故情。杯酒盤桓。秉燭燒燈。妙舞嬌歌。語燕啼鶯。
〔合前末上報〕稟爺。朝廷詔書到了?！采晨炫畔惆浮！渤蟀绻倥踉t上〕
【探春令】九重綸綍映昭回。捧天書特來宣召。
詔書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朕惟效力宣猷者。委質(zhì)之大義。犯顏直諫者。盡瘁之忠貞。爾原任左拾遺今降江州司馬白居易。偶因忤旨。謫譴江州。忠讜才猷。不忍終棄。茲特召為禮部侍郞。兼翰林學(xué)士。賜緋衣一襲。仍佩紫金魚袋。贊司邦禮。啟沃朕心。爾其恪恭厥職。欽哉毋替。望闕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眾相見介〕天使大人請坐。〔丑〕王命緊急。不敢坐了。就此吿辭?！采尺€請到館驛中少住?！渤蟆骋环鈦碛癖?。千里促雕鞍?！蚕峦庑∩彻补??！采尺顿囘顿?。興奴。你過來。我雖荷君恩賜緋。靑衫不忍輕棄。我他日歸來。履道園中。香山社裏。還要穿他。好好收拾了?！驳┵N小旦〕足見相公不忘舊的意思?！采扯?。小弟正在淪落之鄉(xiāng)。不意有此寵召。主上之恩。何以報答。
【大環(huán)著】〔合〕感吾皇寵召。感吾皇寵召。趨命還朝。絳節(jié)朱輪。紫泥丹詔。履舃重登廊廟。典禮春曹。金馬玉堂仙。翰林淸要。齊欽羨歡增朋好?？匆伦涎饦s耀。遭昌運佐唐堯。位列夔龍。光分管鮑。
【越恁好】同聲共傾倒。同聲共傾倒。名譽冠時髦。滿堂歡笑。金石交。鳳鸞交。文章事業(yè)。風(fēng)流才調(diào)。咫尺丹霄。浮云不蔽長安道。歡娛百歲同諧老。
【尾聲】佳人才子從來少。榮辱升沈何足道。白雪還須續(xù)彩毫。
休論白傅與元郞?！∈寺窂膩硎菓驁?。
一曲琵琶千古恨。 翻令遷客有輝光。
靑衫記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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