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運城學院學報》 作者: 蕭登福
蕭登福 (道教研究專家, 臺中技術(shù)學院教授, 新加坡道教學會榮譽教授)
在 宗教上,修持是由“凡”入“圣”所必經(jīng)之路。道教的修煉法門眾多,各法門有它形成的背景及時代因素。有的修持法門未必能適合于現(xiàn)代的社會。其較適合于今日 社會者,大略可以分為由“有”與“無”入手,兩種不同修煉方式。其中,《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君陰騭文》、《覺世真經(jīng)》等,是由積 功累善著手,“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太上感應(yīng)篇》) ,屬于“有”,有功過,有善惡,賞善而罰惡,積善去惡,可以無災(zāi)咎;此法門適合接引初階入道者,以培養(yǎng)善念為基,以求誠意、正心。然后,則進而為養(yǎng)形與養(yǎng) 神的工夫,養(yǎng)神更在養(yǎng)形之上?!短医鹑A宗旨》、《玉皇心印妙經(jīng)》、《悟真篇》、《參同契》等之修煉精、氣、神,都屬于“養(yǎng)形”之書,仍屬于“有”。而 《清靜經(jīng)》、《道德經(jīng)》、《南華經(jīng)》等則為“養(yǎng)神”之書,由“有”而返“無”,忘形忘智,忘我忘忘,棄物而入道,應(yīng)是道教最高的修煉法門。易言之,今日道 教之修持法門,可以始于《太上感應(yīng)篇》,中于《玉皇心印妙經(jīng)》,而終于《清靜經(jīng)》。《太上感應(yīng)篇》以興善,《玉皇心印妙經(jīng)》以養(yǎng)形,而《清靜經(jīng)》以養(yǎng)神。
一、宗教中的“凡”與“圣”
在世界各宗教中,常將信徒區(qū)分為“圣”與“凡”二者。一般的民眾為“凡”,經(jīng)過特定的宗教修持法門后,才能轉(zhuǎn)“凡”而為“圣”。“修持”在宗教活動中,占著極大的分量。由凡入圣,須以修持(修煉)為橋梁。今以影響中土最深遠的佛、道為例來說明。
佛 教將萬物分為有情與無情。有情,指有情識、有生命現(xiàn)象者,如鳥、獸、蟲、蟻及人等,有情亦稱為眾生。無情,指無情識、無生命者,如山、河、大地、草、木、 頑石等。佛教這種分法,雖便于稱謂,但卻顯得粗疏,其中將草木歸屬無情,更有不妥處,如以今之科技常識言,草木屬有情,有情識、有生命,以儀器來分析,亦 有喜、憂等變化。除將萬物分有情、無情外,佛教更將有情眾生,分為四圣六凡,稱為十法界。其中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六道為凡夫;而阿羅漢、緣 覺、菩薩、佛為四圣。十法界的分法并不是原始佛教所有,而是大乘佛教盛行后所做的分判。六道凡夫各依所行善惡,分別出生在六種不同階位中,其中“阿修羅” 一道的設(shè)立,是印度人所幻想出來的,并不是真實存在。且萬物的類別眾多,生物有高等、低等之分,有大型動物,也有小至微生物,有些甚至介于動物與植物之 間,難以歸類,六道的區(qū)分,顯然亦無法涵賅;而何種生物始有輪回資格? 亦無人究論。
佛教以為六道凡夫,都是在生死輪回中,死此生彼;而四 圣則已脫離生死輪回。“圣”是由“凡”修持而來,四圣所修持的法門各自不同,修四諦(苦、集、滅、道)者為阿羅漢;修十二因緣(無明、行、識、名色、六 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者為緣覺,修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者為菩薩;完全覺悟,能自覺覺他者為佛。四圣的修持法門,大 抵可分為修四諦、十二因緣、六度三種,佛是由菩薩再往前邁進至完全覺悟者。原始佛教只談修四諦成阿羅漢道,不談成佛。印度大小乘佛教的三種修持法門,到了 中土后,都逐漸沒落,而被專門誦念“阿彌陀佛”的念佛法門,以及密教壇儀中的三密法門(身密結(jié)印、口密誦真言、意密觀想)所取代。今日佛教徒最多的亞洲地 區(qū),中國為念佛法門,日本、西藏、云南則多屬密法。唯有斯里蘭卡等少數(shù)小乘國家尚能保持初期佛教的原味。佛教修持法門如上。底下來談?wù)摰澜痰男蕹址ㄩT。
道教稱悟道者為圣,未悟道者為凡?!胺病敝敢话闫矫?;“圣”則依其屬級而有神與仙。神是指有功于民者;仙則是以積善為基,更加以養(yǎng)形、養(yǎng)神之修煉而成者;仙在神之上。
在 “神”方面,以今日所見,則有陽神(自然神、生前有功于民者)及陰神(無主孤魂)之分;陽神與陰神都是沿承周世祀有功及祀?yún)?無主孤魂)之習俗而來?!抖Y 記·祭法篇》所言供祀之條件為: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是故厲 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nóng),能殖成谷;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帝嚳能序星辰以著眾;堯能 賞均刑法以義終;舜勤眾事而野死;鯀障鴻水而殛死,禹能修鯀之功;黃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契為司徒而能成;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 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力,去民之菑;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夫日月星辰,民所瞻仰也。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材用也。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禮記·祭法篇》又云:
王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國門、曰國行、曰泰厲、曰戶、曰灶;王自為立七祀。諸侯為國立五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國門、曰國行、曰公厲;諸侯自為立五祀。大夫立三祀:曰族厲、曰門、曰行。適士立二禮,曰門、曰行。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戶,
或立灶。
上 引《禮記·祭法篇》兩段文字,一在說明祀有功,一則出現(xiàn)祀?yún)柤办胱匀簧?。可見道教在“神”方面,所祀的陽神與陰神都沿襲自周世。生前有功者為陽神,死后有 靈者(祀?yún)?為陰神。陽神有人神,如祀關(guān)帝、岳飛、文天祥等有功于民者;及祀大自然界風、雨、雷、電、星辰、山、川、井、灶、大地等神。陰神,主要在祀橫 死而有靈者,沿承自周世之祀?yún)枺缗_灣的萬圣公、百姓公、有應(yīng)公、義民廟、姑娘廟等。陰神如為神公正且佑民,其神格亦將逐漸轉(zhuǎn)而為有功于民的陽神。
至于“仙”方面。須行善積德,另加修煉,才能成仙。修煉法門有內(nèi)、外丹,有自力及他力。其成果有白日飛升者,亦有經(jīng)歷死亡,借由煉質(zhì)得道之尸解仙。
以 六朝所見道經(jīng)而言,仙依階位高低有:尸解仙、地仙、天仙、飛仙、種民天仙、大羅天仙等不同。上述諸仙,依境界不同,其所在之地有地府、洞天福地、三界諸天 境、三清大羅天境等。其階次由下往上,依次為:尸解仙(文解、武解等)為初階仙位,通常供大仙人給使或為陰司地府主者;尸解仙再經(jīng)修煉,則為遨游于海外名 山之地仙;地仙再經(jīng)修煉,則為天仙、飛仙,能游處于三界廿八天(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無色界四天) ;飛仙再經(jīng)修煉,則為種民四天境之仙人;種民天境之仙人再加修煉,則為三清境(太清、上清、玉清)之大羅金仙。
如由上而下,則為:三清境之大羅金仙、種民四天之仙、三界之飛仙及天仙、洞天福地之地仙、主司地獄之鬼帥。詳細論述,請見筆者所作《漢魏六朝佛道兩教之天堂地獄說》下編。以上是道教圣凡階位之一斑,至于道教的修持法門,則如下述。
二、道教的修行法門
先秦的修煉法門以《老子》、《列子》、《莊子》、《楚辭》、《戰(zhàn)國策》、《史記》等子書及史料所記者而言,有:導引吐納,熊經(jīng)鳥伸,餐風飲露(避谷食氣) 、清靜無為、餌食玉英及長生不死藥等等。至秦始皇及漢武帝,則既貴重長生不死藥,亦重視壇場禱祀。
其 后《太平經(jīng)》有守一存神法門,東漢張陵五斗米道重符箓咒語,東晉《上清經(jīng)》重視存守人身三丹田的三一,及存守腦部九宮之“雄一”、“雌一”。再者,先秦至 唐,重視外丹,想借由外藥來改變自己的身體結(jié)構(gòu),外丹以黃白為大藥。但由于外丹的不良副作用太大,至唐末逐漸轉(zhuǎn)而偏向內(nèi)丹。內(nèi)丹肇源于周秦的導引吐納,立 論于《周易參同契》,盛行于唐末至清世,內(nèi)丹重精、氣、神的煉化。此是依歷史先后,所見道教修仙法門的大略情形。道教法門繁多,歷來亦有人嘗試來加以計數(shù) 道教法門者,崔玄山《瀨鄉(xiāng)記》談到了道教的修仙,有三十六法門,文云:
老子為十三圣師。養(yǎng)性得仙。各自有法。凡三十六:或以五行六甲陳,或 以服食度骨筋,或以深巷大嚴門,或以呼吸見丹田,或以流理還神丹,或以歙游天山,或以元陽長九分,或以恬淡存五官,或以清凈飛凌云,或以三辰建斗迴,或以 三五竟復還,或以聲罔處海濱,或以三黃居魄魂,或以太一行成均,或以六甲御六丁,或以祭祀致鬼神,或以吹呴沈深泉,或以命門固靈根,或以乘璇璣得玉泉,或 以專守升于天,或以混沌留吾年,或以把握知塞門,或以太一柱英氛,或以虛無斷精神,或以黃庭乘童人,或以柱天德神仙,或以玉衡上柱天,或以六甲游玄門,或 以道引俛仰伸,或以寂寞在人間,或以藥石上騰云,或以九道致紅泉,或以厥陰三毛間,或以去欲但存神。
崔氏所言的三十六種修仙法中,有五行、 六甲、服食、導引、恬淡、清靜、去欲、煉丹、藥石、守一、禱祀、存思等等,皆托名老子。其實,由于道教流傳久遠,所以派別眾多,修煉法門各異。正一重符 箓,上清重存思,外丹主黃白,內(nèi)丹煉精氣神,房中重男女和調(diào);此外禱祀、召遣、藥餌、避谷、食氣、清靜無為等等法門不一而足。這些法門,約可分為自力與他 力。恬淡無欲、導引、食氣、避谷、禁咒、內(nèi)丹、存思身內(nèi)諸神等等法門,可以不假外人,自力可完成,屬自力的范圍。至于禱祀、黃白(外丹) 、服食(外丹) 、房中、符箓等等,須假外物以變化己身,屬外力的范圍。
在 道教上述的眾多法門中,其為世人所共知的名相,則為內(nèi)、外丹的修煉。內(nèi)丹,指導引吐納、避谷、食氣等法門;以精、氣、神為藥物,以人身上、中、下丹田為鼎 爐。借由人體精、氣、神的變化而改變身體結(jié)構(gòu),以達長生久視的目的。外丹指以礦物、植物等為材料,煉化成上、中、下三種藥物,下藥治病,中藥延生,上藥修 仙。外丹包括煉化黃金白銀等藥物之法術(shù),及餌食礦植物所煉制而成的藥物。今分述于下: 1、內(nèi)丹內(nèi) 丹修煉法門在唐末五代時有鐘離權(quán)、呂純陽、施肩吾、崔希范、陳摶等人之倡導,至宋·張伯端撰《悟真篇》而大盛。其后更分南宗(張伯端、石泰、薛道光、陳 南、白玉蟾等五人為南宗五祖) 、北宗(王重陽所傳弟子: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等七人為北宗七真) 、中派(元·李道純) 、東派(明·陸西星) 、西派(清·李涵虛)等。內(nèi)丹與外丹的差別,在于外丹修煉,是以丹砂、鉛、汞、雄黃、芝、玉等藥物,置于鼎爐中,密閉,控制火候,使諸藥物產(chǎn)生化學變化, 而形成丹藥,再借丹藥來改善體質(zhì),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內(nèi)丹則以人體內(nèi)之精、氣、神三者為藥物,以人身體內(nèi)之心、腎、丹田等臟器為鼎爐,將精、氣、神三者 凝合為一內(nèi)丹,此即是結(jié)圣胎。對于精、氣、神三者,究指何物? 學者論說紛紜。明·陸西星《無上玉皇心印經(jīng)測疏》“上藥三品,神與氣、精”下注云:靈 明知覺之謂神,充周運動之謂氣,滋液潤澤之謂精。以其分量而言,則神主宰制,氣主作用,精主化生,各專其能而皆聽命于主人。以其功用而言,則精能化氣,氣 能化神,而神之所至,氣亦至焉;氣之所至,精亦至焉。又皆相依相濟,以成自然之用?!筇熘?,當體屬陰,不能久固,故不可以入于藥品;今之上藥,則指 先天而言。依陸西星注看來,人體內(nèi)的精、氣、神三者,其中“神”主覺照(靈知),“氣”主動轉(zhuǎn),“精”主潤化?!吧瘛庇兄髟椎墓δ?“氣”有運轉(zhuǎn)的作用,“精”有生化的功能。三者同時也有“先天”、“后天”之別。近 人張超中《太乙金華宗旨今譯〈元神識神章第二〉》注云:“元神:即先天遺傳的無意識,一種極清醒而無思維的精神狀態(tài)。漢代董仲舒以‘元’為宇宙中最究竟者 之名稱……‘神’指人的意識。識神:認識事物的能力,具有后天推理、判斷的常意識,與元神相對?!?該書一九三頁),同書一九五頁注又云:“人身之精分為 先天無形之精和后天有形的生殖之精。修煉之要,是要化有形之精為無形之精,以后天返先天。” 綜歸之,內(nèi)丹家將精、氣、神三者,區(qū)分為先天與 后天兩者;后天稱為陰,先天稱為陽。先天之精、氣、神,稱為元精、元氣、元神;三者是與生俱來的,未受后起影響。先天無形,后天有形。后天的精、氣、神: 在精上,常是指男女交感的陰精;氣,是呼吸之氣;神,是能思維具區(qū)別作用的識神。后天之精,是維持人體生命活動力及繁衍后代的水液性微妙物質(zhì)。先天元精, 無形質(zhì),由精妙之氣所成。先天的元氣,指與生俱來,構(gòu)成生命及萬物基石的氣體。先天的元神,指與生俱來,無雜慮下的精神狀態(tài),靈明遠照。萬物皆由“氣”而 來,人身中的精、氣、神三者,皆以“氣”為主,氣主運作;氣之精妙者為精,精主化育;氣之陽者為神,神主靈照。內(nèi)丹修煉,在于能將后天的 精、氣、神,轉(zhuǎn)與先天的元精、元氣、元神相合成一體,此即是結(jié)圣胎,亦即成就內(nèi)丹,而神仙可得。尹真人弟子撰《性命圭旨·性命雙修萬神圭旨第九節(jié)口訣·本 體虛空超出三界》云:“命宗人只知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而止,竟遺了煉虛合道一段?!币詾閮?nèi)丹修煉,區(qū)分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 合道四段。在內(nèi)丹修煉上,呼吸之氣稱之為“風”,丹經(jīng)上也稱為巽風。修煉時,呼吸須與心意相調(diào)和。心意,稱為火。呼吸深長,意念加重者,為 武火。呼吸勻細,心念輕微,似有若無者,為文火。內(nèi)丹修煉,在采藥、鍛煉時重意念引氣,所以用武火;在沐浴、溫養(yǎng)時,重無為勻細,所以用文火。一日之中, 子時、午時采藥、鍛煉,卯、酉二時沐浴、溫養(yǎng)。文武火須運用得宜,才能得丹。其步驟則是先煉精化氣,再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煉精化氣,是指將后 天有形質(zhì)之陰精,以觀想及調(diào)和呼吸等方式,將精煉化成氣,使之不至于泄漏;此時精與氣合,化為精、氣相合之氣,輕清無質(zhì),如此才能在體內(nèi)升降動轉(zhuǎn);此為內(nèi) 丹初級階段。再來則為煉氣化神,此為第二階段,將氣與神合,使氣歸入神中。第三階段,則為煉神還虛,即是精、氣、神合為一,出陽神,還虛空。第四階段,則 是煉虛合道,返歸無為,此為內(nèi)丹之最高境界。又煉精化氣,在下丹田(臍下腎間之穴) ;煉氣化神在中丹田(心) ,煉神還虛在上丹田(即泥丸宮,在兩眉間往內(nèi)退入七厘米左右處) 。其中有五氣朝元、三花聚頂?shù)让?。五氣朝元,是在中丹田修煉時,使五臟真氣金木水火土等氣,皆歸聚于上丹田泥丸中,稱為五氣朝元。而在上丹田修煉煉神還 虛時,使精、氣、神三者合為一體,精稱玉花,氣稱金花,神稱九花,此三者相合即是三花聚頂。以上是內(nèi)丹修煉的大略情形,至于詳細的修煉過程,則各家差異甚大,難以具述。 2、外丹外 丹,是借由外在的藥物,來改變自己身體的體質(zhì),去除肉質(zhì)凡胎,“納所食之氣,還質(zhì)易性”(嵇康《答難養(yǎng)生論》)而達到長生的目的。漢·王充《論衡·道虛 篇》說:“道家或以服食藥物,輕身益氣,延年度世?!狈乘幬铮词峭獾?。晉·抱樸子葛洪更將外丹中黃白之修煉,視為修仙法中之上品,《抱樸子·黃白篇》 云:朱砂之金,服之升仙者,上士也;茹芝導引,咽氣長生者,中士也;餐食草木,千歲以還者,下士也。外丹,可區(qū)分自然形成的 靈藥及人工合成的藥劑。《列子·湯問篇》載方壺、瀛洲、蓬萊等仙島,“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 死。”《山海經(jīng)·西次三經(jīng)》說:“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揚揚,黃帝是食是饗。”《楚辭·九章·涉江》說:“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 月兮同光?!鄙鲜鏊v的這些玉英,都是自然形成的長生藥。而《山海經(jīng)·海內(nèi)西經(jīng)》、《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等所說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咸等人所制的不 死藥,則為人工合成的仙藥。自然形成的仙藥,種類甚多,有醴泉、礦物、植物,甚至動物;三國·嵇康《答難養(yǎng)生論》云:“流泉、甘醴、瓊?cè)铩?玉英、金丹、石菌、紫芝、黃精,皆眾靈含英,獨發(fā)奇生,貞香難歇,和氣充盈,澡雪五臟,疏徹開明,吮之者體輕,又練骸易氣,染骨柔筋,滌垢澤穢,志凌青 云?!{所食之氣,還質(zhì)易性,豈不能哉? 故赤斧以練丹赪發(fā),涓子以術(shù)精久延,偓佺以松實方目,赤松以水玉乘煙,務(wù)光以蒲韭長耳,邛疏以石髓駐年,方回以云母變化,昌容以蓬蔂易顏,若此之類,不可 詳載也?!彼v的都是自然形成的仙藥。而《抱樸子·仙藥篇》所載自然形成的仙藥:礦物方面,如丹砂、黃金、白銀、雄黃、雌黃、云母、石英、玉屑等。植物之 藥,如靈芝、松脂、茯苓、地黃、巨勝、麥門冬、黃精、術(shù)、菖蒲等等。動物方面的藥,總稱為肉芝?!侗阕印は伤幤匪f肉芝有百二十種,其中較著者,如萬 歲蟾蜍、千歲蝙蝠、千歲靈龜、山中乘車馬之小人、風生獸、千歲燕等等。自然形成的仙藥,具神奇效果,在劉向《列仙傳》中屢見載述因食某藥物而得仙者,藥物 效用有大小,而有的藥物的取得,更須有仙緣,《晉書·嵇康傳》說:“康遇王烈,共入山,烈當?shù)檬枞顼?,即自服半,余半與康,皆凝而為石?!钡罆写蟮謴?調(diào)仙藥之取得,須有仙緣者方能見能得。至于人工合成的藥物,是將礦物、植物、動物等藥材,依特定的比例,或以水泡、酒浸,或以曝曬研磨,或 以鼎爐燒煮等法,來研制成丸、散、膏、湯等藥。這些藥物,小者治病,中者延壽,大者成仙。其中則以銅、汞在鼎爐中,,經(jīng)多次冶煉而成黃金、白銀,并以之為 藥餌者,為外丹中之大藥,方士相傳以為可以長生,稱之為黃白之術(shù)。道書中也??湟斯ず铣上伤幍纳衿嫘?,東漢·王充《論衡·道虛篇》說淮南王劉安“得道, 舉家升天,畜產(chǎn)皆仙,犬吠于天上,雞鳴于云中; 此言仙藥有余,犬雞食之,并隨王而升天也?!彪u犬升天之事,又見載于《藝文類聚》卷七十八引劉向《列仙傳》;可見是西漢世已盛傳的說法,刻意夸大強調(diào)仙藥 的效驗。黃白的修煉,約始于秦始皇,醞釀于漢而盛行于六朝。桓寬《鹽鐵論·散不足篇》說:“秦始皇覽怪迂,信吉祥,使盧生求羨門高,徐市等 入海求不死之藥……言仙人食金飲珠,然后壽與天地相保?!薄笆辰稹保蛘f即是食用黃白修煉所得的黃金。入漢,《漢書·淮南王傳》說淮南王撰道書:“又有 《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shù),亦二十余萬言。”而《史記·封禪書》說李少君、欒大都曾勸武帝鑄煉黃金。又,劉安死后,其書后被劉向所得,《漢書·楚元王 傳·附劉向傳》說劉向曾力勸漢宣帝鑄煉黃金,“上令典尚方鑄作事,費甚多,方不驗。”其后,西漢末史子心為漢哀帝燒煉黃金以為延年藥,費財甚多,而藥不成 (見《抱樸子·黃白篇》引桓譯《新論》) 。又,《漢書·王吉傳》:“俗傳王陽能作黃金?!币陨鲜菨h代黃金鑄煉之情形。黃白鑄煉到了六朝, 被視為上藥,《抱樸子·金丹篇》說:“夫金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黃金入火,百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物,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泵?顯的想借用金銀等礦物堅固不朽的特性,來改變體質(zhì),來達到不朽不死的目的;因而六朝道士的煉藥,礦物之藥,遠高于“餐食草木”的草木之藥;《抱樸子·金 丹》說:“然小丹之下者,猶自遠勝草木之上者也?!痹蛟谟诓菽緹疄榛覡a,而礦物則能永存?!侗阕印そ鸬て?、《抱樸子·黃白篇》等敘述丹藥在制煉過 程時須九轉(zhuǎn)九變,“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等多次的變化而后始成金丹。以制煉金屬礦物為主的經(jīng)典,在漢魏之際,有《太清丹經(jīng)》、《九鼎丹經(jīng)》、 《金液丹經(jīng)》等多種。金丹的修煉,在唐世仍然流行,但唐世有些帝王因餌食金丹而崩逝,所以至唐末而漸衰。至于草木藥餌的煉制,通常取數(shù)種藥材,選擇時日,依特定之儀式、禁忌、方法來研制;《云及七簽》卷六十二至卷七十八,所論述的皆是金丹及方藥之制造;其藥方甚多,難以枚舉。
三、適合今日社會的道教修行法門及修行次第
一個宗教不能沒有修持法門, 但道教的修持法門過多,且離散無序,在今日好簡惡繁的功利社會中,須有人來簡化其修持次第,循序誘導。如無人來加以綜匯整理,初學者將難以入手,也無法吸引信眾。今將之綜匯整理,其較適合于今日社會者,似乎有下述經(jīng)典及修持方式。
今 日道教之修持法門,似宜以《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君陰騭文》、《關(guān)圣帝君覺世真經(jīng)》等勸善書,為接引初階之門,用來培養(yǎng)善心,端正 心念。進而以《玉皇心印妙經(jīng)》、《太乙金華宗旨》、《悟真篇》等來“養(yǎng)形”,以《清靜經(jīng)》及《老》、《莊》哲學來“養(yǎng)神”;以此二者來作為更進一層的修持 法門。
易言之,可以將道教的修煉法門,歸結(jié)為“有”與“無”兩種不同修煉方式,或稱之為“有為”與“無為”。
《太上感應(yīng) 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君陰騭文》、《覺世真經(jīng)》等,是由積功累善著手,“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太上感應(yīng)篇》)屬 于“有”,有功過,有善惡,賞善而罰惡,積善去惡,可以無災(zāi)害;此法門適合接引初階入道者,以培養(yǎng)善念為基。然后,則進而為養(yǎng)形與養(yǎng)神的工夫,養(yǎng)神更在養(yǎng) 形之上?!队窕市挠∶罱?jīng)》、《太乙金華宗旨》、《悟真篇》、《參同契》等之修煉精氣神,都屬于“養(yǎng)形”之書,仍屬于“有”。而《清靜經(jīng)》、《道德經(jīng)》、 《莊子(南華經(jīng)) 》等則為“養(yǎng)神”之書,由“有”而返“無”,忘形忘智,忘我忘忘,棄物而入道,應(yīng)是道教最高的修煉法門。分述于下:
1、道教修持法門的第一層: 以《太上感應(yīng)篇》等勸善書來積功行善, 進而誠意正心
修 持在次第上有先后之別, 在內(nèi)容上有淺深之分, 在實踐上有難易之別。有初門接機之法, 有較深的修真悟道之門。在接引信眾上, 筆者以為應(yīng)以《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君陰騭文》、《關(guān)圣帝君覺世真經(jīng)》等勸善書, 為接引初階之門, 用來培養(yǎng)善心, 端正心念。上述的經(jīng)典, 不僅是勸善書, 也是修行法門。而前二者《太上感應(yīng)篇》及《太微仙君功過格》影響最為深遠。
善與惡,本來是相對, 且是抽象的概念,難以去計數(shù)的。而《太上感應(yīng)篇》,卻努力把善惡事情具體化,分別列述善、惡事,方便于區(qū)分,也方便于遵循?!短⑾删^格》則把善惡功 過數(shù)量化,按照事情的輕重,予以不同的點數(shù);每一件善事依其事情大小加以區(qū)分,由半功、一功,至百功;惡事亦依其大小,由半過至百過;然后加以計數(shù)。積累 年歲,可以自行統(tǒng)計所行善惡點數(shù),并由此而知自己功過各多少,甚便于民眾奉行?!短细袘?yīng)篇》講善惡感召與天神降賜禍福吉兇,《太微仙君功過格》在計數(shù)所 行善惡功過之多寡;一屬理論闡揚,一則倡勉力行。
受《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等影響,不僅道教徒用它來積功行善,也影響了佛教 徒,明代的云 、蓮池二和尚推崇《太微仙君功過格》,并仿襲訂定佛教《功過格》;近代印光法師大力倡導印贈《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 君陰騭文》等書。再者,宗教家拿這些書來積善累德,記錄自己的善惡功過。宋元明清的理學家也重視這些勸善書,用以誠意正心,作為修身之基石。
宋 世理學重義理而輕功利,或許不贊同如《功過格》之斤斤計較于功利;但理學講求心性,重誠靜,其目的在防邪念存善心,進而成就內(nèi)圣外王的事業(yè),使達于至善的 地步。其方法或主敬,或主靜,或由格物入手,或由致知入手。但如去取功利主義及鬼神信仰,那么《感應(yīng)篇》與《功過格》是以具體力行的方式,來存善去惡,和 宋儒的努力并無不同,且較易為一般凡民所接受。宋仁宗朝趙概以黃黑豆計數(shù)善惡心念,趙概夜間以所行之事焚香告天,這種存善去邪的方式,也是《感應(yīng)篇》與 《功過格》所力倡者。正因為理學與《感應(yīng)篇》、《功過格》,同以存善心為目標,所以以儒家為主的理學,雖排摒老、釋,但宋世及后世大儒,如宋·真德秀、 明·李卓吾、清·惠棟、俞樾等,或為《感應(yīng)篇》作序,或為之作注,顯然是看中它們和理學的正心有相似的功能,且對庶民百姓有教化作用。而明世理學家也已有 人開始以《太微仙君功過格》立簿日記功過的方式,來存誠去私。明代曹胤儒編《盱壇直詮·下卷》載錄其師羅汝芳(近溪: 1515 – 1558年)之言行云:
(近溪十七歲) ,得薛文清公一條云:“萬起萬滅之私,亂吾心久矣。今當一切決去,以全吾澄然湛然之體。”若獲拱壁,扣首矢心,必為圣賢;立簿日紀功過,寸陰必惜,屏私息念。
羅近溪為王陽明門人,明代有名的理學家,而以“立簿日紀功過”來做“屏私息念”的功夫;可見《功過格》等書對士君子的影響。又,清·乾隆朝黃正云編《太上寶筏圖說》,于《凡例十六則》中云:
(《感應(yīng)篇》)經(jīng)文雖出道藏,所言皆格致誠正之功,齊治均平之理,并無鼎爐修煉之習,與四書六經(jīng)相為表里;人能全而體之,則可希圣希天;得其緒余,亦可謹身寡過。觀者慎勿視為道書而忽之也。
說明了清世儒者, 以《感應(yīng)篇》與儒家四書六經(jīng)相為表里, 同視為儒家修身正心之依據(jù)。不僅如此, 清世甚且將《感應(yīng)篇》與《三字經(jīng)》, 同列為私塾中所必讀的書籍, 一般人士更是“立《功過格》, 奉《感應(yīng)篇》”。可以看出儒家結(jié)合《感應(yīng)篇》以立教的情形。
清·王硯堂《太上感應(yīng)篇注》篇題下注云:
宋理宗御書“諸惡莫作, 眾善奉行?!倍Z冠諸篇首;明世宗序《感應(yīng)篇》曰:“不但扶翼圣經(jīng), 直能補助王化?!比绫境樦问晔雷嬲禄实蹥J諭刊刻此篇, 頒賜群臣, 至舉貢監(jiān)生, 皆得遍及。是《感應(yīng)篇》一書不獨檢束身心, 實王化所必錄也。
《感應(yīng)篇》為歷代帝王所崇信, 而名臣賢士皆尊奉之, 如李昌齡作傳, 鄭清之作贊, 真西山作序, 李卓吾贄作引, 周海門汝登作輯解, 冒起宗之論斷;本朝太史許纘曾之圖說;前后諸賢有功于茲篇者, 難以枚舉。
清· 王硯堂注語說:“宋理宗御書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倍Z冠諸篇首;明世宗序《感應(yīng)篇》曰:“不但扶翼圣經(jīng), 直能補助王化?!币约扒宄蹴樦螌ⅰ短细袘?yīng)篇》頒賜群臣及貢生;從這些事情, 處處可以看出宋以后的帝王, 想借用《感應(yīng)篇》來輔助王政, 教化百姓;儒者也因為它有“扶翼圣經(jīng)”的功能, 而加以作注或作序。
又, 清·佚名撰《太上感應(yīng)篇直講·講法六條》云:
一館 講, 近世人家小兒讀《三字經(jīng)》畢, 便把《感應(yīng)篇》與他讀, 到八九歲, 粗為講解, 每見刻本都載此說。今勸世間為師的, 不論城館村館, 總把《感應(yīng)篇》與學生讀, 只得一千二百余字, 讀了, 每晚與他講講, 培植他做善人的根子。四書五經(jīng), 廣大精微, 也要從切近做起的, 凡八九歲, 到十七八歲的學生, 都該講, 并囑他每晨誦一遍, 終身奉行, 這便是做先生的陰德, 子孫必昌盛的。
《太上感應(yīng)篇直講》系清人所撰, 確切年代不詳, 內(nèi)有言及康熙四十七年平湖知縣處理歲荒之事, 再據(jù)清·佚名撰《重刻感應(yīng)篇匯編跋》所說: “《直講》, 自道光壬辰, 我吳劉子綱重刻, 已得復行。”道光時既已重刻, 則此書應(yīng)是康熙以后, 道光以前所撰者, 當是撰成于清乾、嘉年間?!吨敝v》講到當時學堂在讀畢《三字經(jīng)》之后, 接著便是《感應(yīng)篇》, 可見此書已融入儒教的系統(tǒng)中。宋儒及清儒雖以圣道為己任, 遵循孔子重人事疏鬼神之教導, 但從宋至清, 儒者都不敢輕視此書。清康熙朝, 朱振與其師許先生有一段對話, 頗可看出清世儒者對《感應(yīng)篇》一書所持的態(tài)度。
清·朱振《感應(yīng)篇注序》(王硯堂《太上感應(yīng)篇注》書前序) :
余嘗游酉山許先 生之門。先生乘間為余言曰: “子之志愿若何? ”余對曰: “亦不敢為非耳?!毕壬? “子誤矣, 儒者當求有功, 寧特寡過哉? ”因以達天希圣為勖, 謂須豎起脊梁, 實實下手, 久久行之, 自有得力處。余因曰: “世之立《功過格》, 奉《感應(yīng)篇》者,亦有當于達天希圣之學乎?”先生良久曰:“亦是此意。我嘗怪世之拘儒諱言功利, 以為有妨于道德也。夫道德何嘗無功利? 《大易》云: ‘積善之家, 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 必有余殃。’《尚書》云:‘作善, 降之百祥;作不善, 降之百殃。’道德之效, 譬如力田之享歲入, 真是有感必應(yīng);功利果何妨于道德乎? 自戰(zhàn)國傾危之士, 每舍道德而專趨功利, 而后世非之, 遂欲專論道德, 抹煞功利, 余以為說士之論固非矣, 而學士之見亦未免稍偏也。漢儒董江都曰: ‘正其誼, 不謀其利;明其道, 不計其功?!恢\云耳, 不計云耳, 未嘗無功利也;而拘儒之見, 則若道誼之外, 別無功利可言, 徒欲扶正人心, 而不知誘進善類, 亦見其局于一隅而不通于圣賢激勸之至意也。彼《感應(yīng)篇》者, 采經(jīng)書粹旨, 匯為一章, 其大要在于昭法戒, 示勸懲, 可以繩天下之上哲而不入于虛無, 可以鼓天下之中材而不虞于畏阻;其有功于吾教匪淺也。又烏得以其為道書而外之也哉? ”余聞先生言, 嘗謹志不忘……時康熙壬戌歲(西元一六八二年)谷雨前一日, 李朱振千仞甫題于貽谷堂。
文中酉山許先生以儒者立場論述“功利”之觀念, 頗能超越俗見。以為“正其誼, 不謀其利;明其道, 不計其功”是不去計、不去謀, 但并不是否定功利的存在。同時認為遵循《太上感應(yīng)篇》, 以之修身行善, 可以使上智者免于空談虛無, 使中下材者能有所依恃, 易于實行而不畏阻難??梢钥闯銮迨廊逭邔Υ藭值氖强隙ǖ膽B(tài)度。而宋儒李昌齡、真德秀、鄭隱之, 或為之作注, 或為之序贊;清儒惠棟、俞樾等, 也曾為《太上感應(yīng)篇》作注, 皆足以說明此書在儒家學者心目中, 自有它的地位。
又朱振《序》談及當時世人“立《功過格》奉《感應(yīng)篇》, 道出這兩本經(jīng)書的關(guān)系密切,也可以看出清世儒者及一般民眾, 在道德的實踐上, 實際上是以這兩本書為依歸;而不是宋儒所倡導的由格物或致良知入手。”
由于《太上感應(yīng)篇》、《太微仙君功過格》、《文昌帝君陰騭文》、《關(guān)圣帝君覺世真經(jīng)》等勸善書能跨越道教的界限, 普被佛教及儒生所接受, 所以道教今后的修行法門, 應(yīng)以這些書為基, 來培養(yǎng)信眾的善心正念。
2、道教修持法門的第二層:修性與修命的“養(yǎng)形”法門
在信眾建立善心正念后, 接著進而以《玉皇心印妙經(jīng)》、《太乙金華宗旨》、《悟真篇》等,由修煉精、氣、神入手, 來“養(yǎng)形”。并進而以《清靜經(jīng)》及《老》、《莊》哲學等由清靜無為, 無所得入手, 來“養(yǎng)神”。
養(yǎng) 形可以以內(nèi)丹為主,以外丹之養(yǎng)生藥物為輔來進行。內(nèi)丹修煉之書甚多, 較合適于近代人好簡要求的, 約有《玉皇心印妙經(jīng)》、《太乙金華宗旨》、《悟真篇》等書?!段蛘嫫泛汀吨芤讌⑼酢废嗤? 都是隱語太多, 較隱晦, 不適于初學。初學者, 可以由《玉皇心印妙經(jīng)》、《太乙金華宗旨》入手, 以此為基。
《太乙金華宗旨》較少用及鉛汞、龍虎、坎離等名相, 以道教內(nèi)丹金丹(金華)之修煉為主, 而以儒書、佛書相輔做說明, 文較易懂。此書以觀想雙眼及眉心三點為主, 將三點之光, 凝聚在眉心上, 再將其光引入心后、雙關(guān)前處, 以待天心(玄關(guān)一竅)之開啟, 玄關(guān)一竅開時, 自然引出先天一氣, 便能逐漸蕩除陰滓, 返回純陽, 而圣胎可結(jié), 金丹可得。書中也說明入靜時所呈現(xiàn)的好壞證驗及對治法門, 簡單易行。此書在一九二九年, 由德國神父衛(wèi)禮賢(RichardW ilhelm, 1873 – 1930年)予以翻譯, 并由瑞士精神分析學家榮格(C. G. Jung)撰長篇論文予以評述;其后一九六一年貝恩斯(Cary F. Baynes)據(jù)德文版譯成英文;后來日本大阪大學教授湯線泰維和札幌商科大學副教授定方昭夫再將此書譯成日語。至于中文譯注方面,則以張超中《太乙金華 宗旨今譯》較佳, 張書和杜琮的《黃庭經(jīng)今譯》合成一本, 書名為《黃庭經(jīng)今譯·太乙金華宗旨今譯》。
至于《玉皇心印妙經(jīng)》, 全文由四字句的韻語五十句組成, 共二百字, 是道教內(nèi)丹修煉的心要、精華;其重要性, 宛如佛教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是般若學的心要、精華一般。明·陸西星稱譽《玉皇心印妙經(jīng)》為: “是經(jīng)乃上帝之心印, 諸經(jīng)之鼻祖, 玉京之尊典, 有志斯道者, 當信受而奉行之?!薄队窕市挠∶罱?jīng)》二百字, 約可分為三段。此三段, 分別敘述了精氣神的重要與修煉成效、呼吸吐納之方式及修煉次第、精氣神三者之關(guān)系及靈丹妙用。文字雖短小, 卻已涵蓋了內(nèi)丹的全部要旨。筆者曾將該書予以注釋, 收入筆者《玉皇經(jīng)今注今譯》一書中。
既以《太乙金華宗旨》、《玉皇心印妙經(jīng)》為基入手后, 其余如《悟真篇》、《周易參同契》等修煉之書, 便較容易弄懂。
內(nèi)丹旨在“養(yǎng)形”, 養(yǎng)形須以外丹的養(yǎng)生藥餌及養(yǎng)生概念相配合進行, 如此較易得到延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