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瓦當崇下都，聞君藏考詫鴻儒。弘揚文化千秋業(yè)，趙北燕南一丈夫。”這是著名學者河北大學中文系和藝術系教授熊任望先生贊吳磬軍的詩句。吳磬軍有著眾多的頭銜：河北大學歷史學院考古研究所特聘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河北省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全國優(yōu)秀收藏家、河北省收藏家協(xié)會副會長；保定市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工作專家。出版了有關瓦當?shù)难芯繒?部、論文30余篇，其中，部分觀點填補了學術界空白。如何與瓦當結緣？人生長河，瓦當相伴的故事有幾許？日前，帶著好奇，記者走進了吳磬軍以瓦當命名的書房“燕瓦樓”。
走進燕瓦樓，是一方條案和一面墻的書架。書架上、條案上陳列著各式圖案的瓦當，瓦當拓片裝裱的畫懸于燕瓦樓的一角，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吳磬軍介紹，瓦當又稱“瓦頭”，指的是陶制筒瓦頂端下垂的特定部分，起著保護木制飛檐和美化屋面輪廓的作用，是中國古建筑的重要構件。每個朝代的瓦當都有專屬的歷史特點。保定為古燕趙之地，燕國在其900余年的存續(xù)期間，建有四座都城，其中有兩座在今保定市境內(nèi)，尤以位于易縣的燕下都規(guī)模最宏大，遺存也最豐富。從1985年去易縣掛職鍛煉開始收集瓦當，30多年來，吳磬軍的書房已經(jīng)存放了近千面瓦當，都是他親手從各地收集回來的。
“燕下都文化幾輩子都研究不完，而瓦當是打開燕下都文化的一把鑰匙。通過瓦當，真實、客觀、完整的還原當時的社會風貌，這是我從30歲起就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我今年60歲了，這輩子別無他求，就只想做好這一件事！”吳磬軍說。
緣起：著名教授與瓦當那深深一吻
吳磬軍從小酷愛書法藝術，上大學二年級期間認識了保定著名收藏家、畫家劉志義。1982年吳磬軍大學畢業(yè)，經(jīng)劉志義引薦結識了著名學者、河北大學教授謝國捷，謝國捷出身書香世家，對歷史、文學、哲學都有很高的造詣和研究?！皠⑾壬I我去拜訪謝教授的時候，送給謝教授一面燕下都瓦當。接過瓦當，謝教授顧不上同我們寒暄，捧起這面塊瓦當就開始細細把玩，突然他把瓦當送到嘴邊，'?！囊宦暰陀H了一下：'啊，太美了！’”回憶當年與謝國捷教授初次見面的情景，除了對謝國捷教授淵博知識的敬佩之外，還有與瓦當深深一吻的震撼和不解——一面陶泥瓦當為什么會引起這么著名教授的興趣和感情？！
1985年，吳磬軍作為保定地區(qū)青年后備干部到易縣掛職鍛煉，與謝教授辭行時，謝教授握住吳磬軍的手說，你到易縣一定要收藏燕下都瓦當，我不敢說你將來工作成績怎么樣，那在于個人努力，但如果你能夠收藏燕下都瓦當，燕下都瓦當就會成全你。
吳磬軍到易縣以后，在商業(yè)局掛職任副局長。那時候還不是雙休日，每到星期日，他不回家，騎著自行車帶上水壺、干糧，到燕下都遺址一轉(zhuǎn)就是一天?！拔沂占降谝幻嫱弋?，興奮地帶到謝教授家向他展示，謝教授拿到這面瓦當后，就在他外面的過廳里，隨手把桌子上所有的器物都清理掉，然后用一塊磚包上新聞紙，把瓦當端端正正放在磚上面，置于桌子的正中，就開始端詳。良久，不經(jīng)意往后一看，怎么還有一個人呢？'你也在呢？！’他竟把我給忘了?！睂W者對燕下都瓦當?shù)陌V迷，再次打動了吳磬軍。
回到易縣，他不僅自己收集，還發(fā)動辦公室人員收集。當時老百姓還沒有意識到瓦當?shù)闹匾?，在用土、種地時，發(fā)現(xiàn)瓦當一般弄出來以后就直接砸碎。吳磬軍掛職一年，同當?shù)乩习傩战⒘肆己玫母星?，他們再撿到瓦當后，就直接給吳磬軍送來。相同材質(zhì)，不同紋飾，燕下都瓦當?shù)钠贩N多樣讓吳磬軍著迷，也開始了他的收藏之路。
收藏：千金散去買瓦當
《戰(zhàn)國策·燕策一》曾記錄了一個“千金買骨”的典故，說的是燕昭王修筑黃金臺招賢納士。這個典故用來形容吳磬軍收藏瓦當同樣適用。
“1986年的春天，麥苗剛剛返青，我騎著自行車到當時的燕下都中心地區(qū)武陽臺村收集瓦當。一位趕車的大叔知道我的來意后，把我拉到一家門口。我一進門發(fā)現(xiàn)他們家外院墻頭地上到處都是磚頭瓦塊，等我再走到里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家?guī)i圈的墻上也嵌著瓦當，院子里給雞、小豬拌食的工具也是瓦當。當時我的心跳就加快了，說明了來意之后，跟主人商量：'能不能把這個瓦當摳出來？我給你買新磚添補好它’。再仔細找，發(fā)現(xiàn)他家茅廁大便小便過渡的池子也是瓦當。那次在這個老鄉(xiāng)家得到不少瓦當，我用化肥編織袋裝好，滿載而歸?！比缃裾f起這段經(jīng)歷，仍然讓吳磬軍興奮不已。
1992年春天，吳磬軍在燕下都遺址所在地的一家農(nóng)戶發(fā)現(xiàn)了一面瓦當。這面瓦當，在當時的考古資料、文獻資料以及他所見的文物收藏品中，從沒有見過這么好的。當時這家里只有一個中年婦女，神智不健全，三塊瓦，向吳磬軍要100元。吳磬軍怕婦女受到當家的責備，沒買。第二周再去，當家的回來了，向他要1000元，經(jīng)過還價，最后是800元成交，800元買了三面瓦以后，燕下都就傳出來，說保定出現(xiàn)了一個“二百五”，當時一塊瓦當也就10元、20元，800元他都敢買！
其實大家并不知道，當時吳磬軍的月工資不過200元左右。為了節(jié)約成本，他都是從保定坐長途車先到易縣的公交站，然后租上一輛自行車下村收集瓦當。那些出租的自行車簡陋至極，沒車閘也沒車蹬子，車座下面七根簧剩不了兩根，傍晚從老鄉(xiāng)家回來，雖然得了瓦，但屁股都磨出了血。
就這樣，瓦當陸陸續(xù)續(xù)到了吳磬軍的手里。如今他收藏的瓦當近千面，精美者600余面。
研究：傳古為收藏之宗
藏品日臻完善，吳磬軍不覺中踏入了研究的殿堂。
“這些瓦當承載著的歷史文化，好多還沒有被發(fā)掘出來。比如說，春秋時期就使用了瓦當，那么當時的建筑物是什么樣的？城都又是什么樣的？生產(chǎn)力水平、社會崇尚、民族信仰又如何？燕下都瓦當與同時期的秦、齊瓦當相比，無論從美學還是從歷史學角度上講，都毫不遜色，甚至從建筑學和繪畫學上還有過之。但后兩者的考古研究，卻把燕瓦當遠遠拋在了身后，這是我們作為燕趙后人的悲哀。文博考古專家石永士先生在燕下都工作了28年，他有一句話：燕下都瓦當是打開燕國歷史之門的一把鑰匙，誰掌握了燕下都的瓦當，誰就有了話語權。”神秘的燕下都藉由一面面瓦當為餌，吸引著吳磬軍步步近前。
為此，吳磬軍翻閱了大量古代文史叢書，《左傳》、《春秋》、《史記》成了他車上、飯上、廁上的手捧之物和枕邊書。為了得到更準確的一手資料，從1990年到1995年，吳磬軍基本上每年除了在燕下都勘察，就是在當時的北京歷史博物館、北京圖書館、河北大學圖書館，甚至是沈陽的博物館搜集文獻資料參觀實物陳列。1995年，當時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李學勤先生到河北大學考察訪問。期間，吳磬軍帶著瓦當照片和他的研究發(fā)現(xiàn)，向李先生匯報，李先生看后很是震撼，拍著吳磬軍的肩膀，感慨說：“沒想到！沒想到！土八路打敗正規(guī)軍了?！?/p>
厚積薄發(fā)，1996年起，吳磬軍對燕下都瓦當?shù)难芯窟M入新階段，論文專著噴涌而出。相關論文陸續(xù)在《收藏》、《榮寶齋》、《考古》等專業(yè)期刊上發(fā)表，在國內(nèi)外燕文化研究領域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相繼出版《燕下都瓦當研究》（合作執(zhí)筆）和專著《燕下都文化考論》，斬獲第七屆、第九屆保定市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一等獎、第六屆河北省新聞出版局優(yōu)秀圖書獎、河北省第十屆、第十二屆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三等獎；論文《燕下都錯切瓦當?shù)陌l(fā)現(xiàn)與研究》載入《盛世收藏經(jīng)典》；《燕下都瓦當鑒定補說》被評選為第二屆中國收藏文化論壇全國收藏文化學術研究會優(yōu)秀論文。研究成果被央視、河北、山東衛(wèi)視等多家電視臺、報刊制作成燕文化、燕瓦當研究的專題片和專題報道。
吳磬軍信奉“傳古為收藏之宗”，讓更多人知曉燕下都瓦當，通過瓦當來探尋燕文化的歷史原貌，是他收藏瓦當?shù)哪康暮鸵饬x。在他的積極籌劃下，2014年3月河北大學燕下都瓦當藝術館成立，其中陳列了具有代表性的燕瓦當65面。
“足踏口詢訪下都，尋得遺物拜鴻儒。雖從燕瓦成功業(yè)，豈敢藏研稱丈夫。”這是吳磬軍和熊任望先生的詩句。隨著吳磬軍研究的推廣和深入，如今，燕下都瓦當?shù)难芯恳呀?jīng)和齊瓦當秦瓦當并驅(qū)為“先秦時期的三大瓦當系列”。
□本報記者 劉劍欣 通訊員韓立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