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之二十六:列傳第九上?獻文六王(卷二十一上)
《魏書》之二十六:列傳第九上獻文六王(卷二十一上)
咸陽王 趙郡王 廣陵王 高陽王 北海王
獻文皇帝七男。李思皇后生孝文皇帝。封昭儀生咸陽王禧。韓貴人生趙郡靈王干、高陽文穆王雍。孟椒房生廣陵惠王羽。潘貴人生彭城武宣王勰。高椒房生北海平王詳。勰別有傳。
咸陽王禧,字永壽。太和九年封,加侍中、驃騎大將軍、中都大官。文明太后令曰:“自非生知,皆由學誨?;首踊蕦O,訓教不立,溫故求新,蓋有闕矣??捎陂e靜之所,別置學館,選忠信博聞之士為之師傅,以匠成之。”高祖以諸弟典三都,誡禧等曰:“汝等國之至親,皆幼年任重,三都折獄,特宜用心。夫未能操刀而使割錦,非傷錦之尤,實授刀之責。皆可修身慎行,勿有乖爽。”文明太后亦誡禧等曰:“汝兄繼承先業(yè),統(tǒng)御萬機,戰(zhàn)戰(zhàn)兢兢,恆恐不稱。汝所治雖小,亦宜克念。”高祖又曰:“周文王小心翼翼,聿懷多福。如有周公之才,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汝等宜小心畏慎,勿自驕怠。”出為使持節(jié)、開府、冀州刺史,高祖餞于南郊。又以濟陰王郁枉法賜死之事,遣使告禧,因而誡之。
后禧朝京師,高祖謂王公曰:“皇太后平日以朝儀闕然,遂命百官更欲撰緝,今將畢修遺志,卿等謂可行不?當各盡對,無以面從。”禧對曰:“儀制之事,用舍各隨其時,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臣謂宜述元志,備行朝式。”高祖然之。詔曰:“仲尼在鄉(xiāng)黨,猶尚恂恂;周文王為世子,卑躬求道。禧等雖連萼宸暉,得不尊尚師傅也?故為置之,以加令德。延尉卿李沖可咸陽王師。”禧將還州,高祖親餞之,賦詩敘意,加禧都督冀、相、兗、東兗、南豫、東荊六州諸軍事。
于是,王國舍人應取八族及清修之門,禧取任城王隸戶為之,深為高祖所責。詔曰:“夫婚姻之義,曩葉攸崇;求賢擇偶,綿代斯慎。故剛?cè)嶂凇兑捉?jīng)》,《鵲巢》載于《詩》典,所以重夫婦之道,美尸鳩之德,作配君子,流芳后昆者也。然則婚者,合二姓之好,結(jié)他族之親,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必敬慎重正而后親之。夫婦既親,然后父子君臣、禮義忠孝,于斯備矣。太祖龍飛九五,始稽遠則,而撥亂創(chuàng)業(yè),日昃不暇。至于諸王娉合之儀,宗室婚姻之戒,或得賢淑,或乖好逑。自茲以后,其風漸缺,皆人乏窈窕,族非百兩,擬匹卑濫,舅氏輕微,違典滯俗,深用為嘆。以皇子茂年,宜簡令正,前者所納,可為妾媵。將以此年為六弟娉室。長弟咸陽王禧可娉故潁川太守隴西李輔女,次弟河南王干可娉故中散代郡穆明樂女,次弟廣陵王羽可娉驃騎諮議參軍滎陽鄭平城女,次弟潁川王雍可娉故中書博士范陽盧神寶女,次弟始平王勰可娉廷尉卿隴西李沖女,季弟北海王詳可娉吏部郎中滎陽鄭懿女。”
有司奏冀州人蘇僧瓘等三千人,稱禧清明有惠政,請世胙冀州。詔曰:“利建雖古,未必今宜;經(jīng)野由君,理非下請。邑采之封,自有別式。”入除司州牧、都督司豫荊郢洛東荊六州諸軍事,開府如故,賜帛二千匹、粟五千斛。詔以禧元弟之重,食邑三千戶,自余五王皆食邑二千戶。
高祖引見朝臣,詔之曰:“卿等欲令魏朝齊美于殷周,為令漢晉獨擅于上代?”禧曰:“陛下圣明御運,實愿邁跡前王。”高祖曰:“若然,將以何事致之?為欲修身改俗,為欲仍染前事?”禧對曰:“宜應改舊,以成日新之美。”高祖曰:“為欲止在一身,為欲傳之子孫?”禧對曰:“既卜世靈長,愿欲傳之來葉。”高祖曰:“若然,必須改作,卿等當各從之,不得違也。”禧對曰:“上命下從,如風靡草。”高祖曰:“自上古以來及諸經(jīng)籍,焉有不先正名,而得行禮乎?今欲斷諸北語,一從正音。年三十以上,習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以下,見在朝廷之人,語音不聽仍舊。若有故為,當降爵黜官。各宜深戒。如此漸習,風化可新。若仍舊俗,恐數(shù)世之后,伊洛之下復成被發(fā)之人。王公卿士,咸以然不?”禧對曰:“實如圣旨,宜應改易。”高祖曰:“朕嘗與李沖論此。沖言:‘四方之語,竟知誰是?帝者言之,即為正矣,何必改舊從新。’沖之此言,應合死罪。”乃謂沖曰:“卿實負社稷,合令御史牽下。”沖免冠陳謝。又引見王公卿士,責留京之官曰:“昨望見婦女之服,仍為夾領小袖。我徂東山,雖不三年,既離寒暑,卿等何為而違前詔?”禧對曰:“陛下圣過堯舜,光化中原。臣雖仰稟明規(guī),每事乖互,將何以宣布皇經(jīng),敷贊帝則?舛違之罪,實合刑憲。”高祖曰:“若朕言非,卿等當須庭論,如何入則順旨,退有不從?昔舜語禹:汝無面從,退有后言。其卿等之謂乎?”
尋以禧長兼太尉公。后高祖幸禧第,謂司空穆亮、仆射李沖曰:“既有天地,又有君臣,太尉位居臺鉉,在冢宰之上,三槐九棘,不可久空。元弟禧雖在事不長,而戚連皇極,且長兼太尉,以和飪鼎。朕常恐君有空授之名,臣貽彼己之刺。今幸其宅,徒屈二賓,良以為愧。”
高祖有事于方澤,質(zhì)明,群臣問起居。高祖曰:“昨日方澤,殊自大暑,遇天云廕密,行人差得無弊。”禧對曰:“陛下德感天地,故云物凝彩,雖復雨師氵麗掃,風伯清塵,豈過于此!”高祖曰:“伊洛南北之中,此乃天地氤氳,陰陽風雨之所交會,自然之應,非寡德所能致此。”
高祖篤于兄弟,以禧次長,禮遇優(yōu)隆,然亦知其性貪,每加切誡,雖當時遵奉,而終不改操。禧表曰:“國朝偃武崇文,偏舍來久,州鎮(zhèn)兵人,或有雄勇,不閑武藝。今取歲暮之暇,番上之日,訓其兵法。弓矢干槊,三分并教,使人閑其能,臨事無闕。”詔曰:“雖云教武,未練其方,既逼北行,卒聞教武,脫生群惑,且可停之。”后從平漢陽,以克南陽之勛,加侍中,正太尉。
及高祖崩,禧受遺輔政。雖為宰輔之首,而從容推委,無所是非,而潛受賄賂,陰為威惠者,禧特甚焉。是年,八座奏增邑千戶,世宗從之,固辭不受。禧性驕奢,貪淫財色,姬妾數(shù)十,意尚不已,衣被繡綺,車乘鮮麗,猶遠有簡娉,以恣其情。由是昧求貨賄,奴婢千數(shù),田業(yè)鹽鐵遍于遠近,臣吏僮隸,相繼經(jīng)營。世宗頗惡之。
景明二年春,禧等為將礿祭入齋,世宗詔領軍于烈,率左右召禧等入于光極殿。詔曰:“恪雖寡昧,忝承寶歷,比纏尪疹,實憑諸父,茍延視息,奄涉三齡。父等歸遜殷勤,今便親攝百揆,且還府司,當別處分。”尋詔曰:“朕以寡昧,夙罹閔兇,憂煢在疚,罔知攸濟。實賴先帝圣德,遺澤所覃,宰輔忠賢,劬勞王室,用能撫和上下,肅清內(nèi)外。乃式遵復子,歸政告遜,辭理懇至,邈然難奪。便當勵茲空乏,親覽機務。王尊惟元叔,道性淵凝,可進位太保,領太尉;司空北海王季父英明,聲略茂舉,可大將軍、錄尚書事。”
世宗既覽政,禧意不安。而其國齊帥劉小茍,每稱左右言欲誅禧。禧聞而嘆曰:“我不負心,天家豈應如此!”由是常懷憂懼。加以趙脩專寵,王公罕得進見。禧遂與其妃兄兼給事黃門侍郎李伯尚謀反。時世宗幸小平津,禧在城西小宅。初欲勒兵直入金墉,眾懷沮異,禧心因緩。自旦達晡,計不能決,遂約不泄而散。武興王楊集始出便馳告,而禧意不疑。乃與臣妾向匯池別墅,遣小茍奉啟,云“檢行田牧”。小茍至邙嶺,已逢軍人,怪小茍赤衣,將欲殺害。小茍困迫,言欲告反,乃緩之。禧是夜宿于洪池,大風暴雨,拔樹折木。禧不知事露。其夜,或說禧曰:“殿下集眾圖事,見意而停,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寬。恐危禍將至。”禧曰:“有此軀命,應知自惜,豈待人言。”又說曰:“殿下兒婦已渡河,兩頭不相知,今俯眉自安,不其危乎!”禧曰:“初遣去日,今如行人渡河,聽我動靜。我久已遣人追之,計今應還。”而尹仵期與禧長子通已入河內(nèi)郡,列兵仗,放囚徒。而將士所在追禧。禧自洪池東南走,僮仆不過數(shù)人,左右從禧者,唯兼防閣尹龍虎。禧憂迫不知所為,謂龍虎曰:“吾憒憒不能堪,試作一謎,當思解之,以釋毒悶。”龍虎欻憶舊謎云:“眠則俱眠,起則俱起,貪如豺狼,贓不入己。”都不有心于規(guī)刺也。禧亦不以為諷己,因解之曰:“此是眼也。”而龍虎謂之是箸。渡洛水,至柏谷塢,從者唯禧二舅及龍虎而已。顧謂龍虎曰:“凡夫尚有節(jié)義,相為取死,汝可勉心,作與太尉公同死計。”龍虎曰:“龍虎東野常人,遭殿下寬明,接處左右。今屬危難,恨無遠計匡濟圣躬,若與殿下同命,雖死猶生。”俄而禧被擒獲,送華林都亭。世宗親問事源,著千斤鎖格龍虎,羽林掌衛(wèi)之。
初,高祖閑宴,從容言于禧等:“我后子孫,邂逅不逮,汝等觀望輔取之理,無令他人有也。”禧臨盡,雖言不次第,猶尚泣涕,追述先旨,然畏迫喪志,不能慷慨有所感激也。及與諸妹公主等訣,言及一二愛妾。公主哭且罵之云:“坐多取此婢輩,貪逐財物,畏罪作反,致今日之事,何復囑問此等!”禧愧而無言,遂賜死私第。其宮人歌曰:“可憐咸陽王,奈何作事誤。金床玉幾不能眠,夜蹋霜與露。洛水湛湛彌岸長,行人那得渡?”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在南者,雖富貴,弦管奏之,莫不灑泣。同謀誅斬者數(shù)十人,潛瘞禧于北邙。絕其諸子屬籍。禧之諸女,微給資產(chǎn)奴婢,自余家財,悉以分賚高肇、趙脩二家。其余賜內(nèi)外百官,逮于流外,多者百余匹,下至十匹。于后,禧諸子每乏衣食,獨彭城王勰歲中再三賑給之。禧有子八人。
長子通,字曇和。竊入河內(nèi),太守陸琇初與通情,既聞禧敗,乃殺之。
通弟翼,字仲和。后會赦,詣闕上書,求葬其父。頻年泣請,世宗不許。翼乃與弟昌、曄奔于蕭衍。翼與昌,申屠氏出。曄,李妃所生也。翼容貌魁壯,風制可觀,衍甚重之,封為咸陽王。翼讓其嫡弟曄,衍不許。后以為信武將軍、青冀二州刺史,鎮(zhèn)郁州。翼謀舉州入國,為衍所移。昌為衍直閣將軍。
翼弟顯和,昌弟樹,后亦奔于衍。顯和卒于江南。
樹,字秀和。美姿貌,善吐納,兼有將略。衍尤器之,封為魏郡王,后改封鄴王。數(shù)為將領,窺覦邊服。時揚州降衍,兵武既眾,衍將湛僧珍,慮其翻異,盡欲殺之。樹以家國,遂皆聽還。衍以樹為鎮(zhèn)西將軍、郢州刺史。爾朱榮之害百官也,樹聞之,乃請衍討榮。衍乃資其士馬,侵擾境上。前廢帝時,竊據(jù)譙城。出帝初,詔御史中尉樊子鵠為行臺,率徐州刺史、大都督杜德以討之。樹城守不下,子鵠使金紫光祿大夫張安期往說之,樹乃請委城還南,子鵠許之。樹恃誓約,不為戰(zhàn)備。杜德襲擊之,擒樹送京師,禁于永寧佛寺,未幾賜死。
孝靜時,其子貞,自建業(yè)赴鄴,啟求葬樹,許之。詔贈樹侍中、都督青徐兗揚豫五州諸軍事、太師、司徒公、尚書令、揚州刺史。貞既葬,還于江南。
曄,字世茂。衍封為桑乾王,拜散騎常侍。卒于秣陵。
初,正光中詔曰:“周德崇厚,蔡仲享國;漢道仁恕,淮南畢王。皆所以申恩懿戚,蠲蕩舊釁,義彰曩葉,詠流前史。頃者,咸陽、京兆王自貽禍敗,事由間惑,猶有可矜。兩門諸子,并可聽附屬籍。”后復禧王爵,葬以王禮。詔曄弟坦襲,改封敷城王,邑八百戶。坦傲佷兇粗,從叔安豐王延明責之曰:“汝兇悖性與身而長,昔有宋東海王祎志性凡劣,時人號曰‘驢王’。我熟觀汝所作,亦恐不免驢號。”莊帝初,還復本封。武定中,為太師。齊受禪,爵例降。
坦弟昶,起家通直散騎常侍、瑯邪縣開國公,邑五百戶。莊帝初,特封太原王。累遷鴻臚卿,超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天平二年薨,贈太尉公。
子善慧,襲。齊受禪,爵例降。
趙郡王干,字思直。太和九年,封河南王,加衛(wèi)大將軍,除侍中、中都大官。尋授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領吏部尚書。
所生母薨,高祖詔曰:“太妃韓氏薨逝,情以傷慟。太妃先朝之世,位擬九嬪,豫班上族,誕我同氣。念此孤稚,但用感惻。明當暫往臨哭,可敕外備辦。”遣侍御史假節(jié)監(jiān)護喪事,贈彩八百匹。詔曰:“季世多務,情緣理奪。干既居要任,銓衡是荷,豈容遂其私志,致曠所司??汕颤S門郎敦諭,令勉從王事,朕尋當與之相見。”拜使持節(jié)、都督南豫郢東荊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開府、豫州刺史。
及車駕南伐,以干為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都督關(guān)右諸軍事,給銅虎符十,別賜詩書。高祖篤愛諸弟,以干總?cè)謩e道,誡之曰:“司空穆亮年器可師,散騎常侍盧淵才堪詢訪,汝其師之。”尋以蕭賾死,班師。
遷洛,改封趙郡王,除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冀州刺史,開府如故,賜雜物五百段,又密賜黃金十斤。高祖親餞于近郊,詔干曰:“夫刑獄之理,先哲所難,然既有邦國,得不自勵也。汝,我之懿弟,當十修厥德,光宗有魏,深思遠圖,如臨深履薄。若恃親重,不務世政,國有常憲,方增悲感。”高祖詔以李憑為長史,唐茂為司馬,盧尚之為諮議參軍以匡弼之。而憑等諫諍,干殊不納。州表斬盜馬人,于律過重,而尚書以干初臨,縱而不劾。詔曰:“夫刑以節(jié)人,罪必無濫,故刑罰不中,民無措足。若必以威殺為良,則應泛通眾牧。茍須有禁,何得不稽之正典?又律令條憲,無聽新君加戮之文;典禮舊章,不著始臨專威之美。尚書曲阿朕意,實傷皇度。干暗于治理,律外重刑,并可推聞。”
后轉(zhuǎn)特進、司州牧。車駕南討,詔干都督中外諸軍事,給鼓吹一部,甲士三百人,出入殿門。干貪淫不遵典法,御史中尉李彪將糾劾之。會遇干于尚書下舍,因屏左右而謂干曰:“殿下,比有風聞,即欲起彈,恐損圣明委托之旨,若改往修來,彪當不言;脫不悛改,夕聞旦發(fā)。”而干悠然不以為意,彪乃表彈之。高祖省之忿惋,詔干與北海王詳,俱隨太子詣行在所。既至,詳獨得朝見,干不蒙引接。密令左右察其意色,知無憂悔,乃親數(shù)其過,杖之一百,免所居官,以王還第。
二十三年薨,年三十一。給東園秘器、斂服十五稱,贈帛三千匹,謚曰靈王,陪葬長陵。
子謐,世宗初襲封。干妃穆氏表謐母趙等悖禮愆常,不遜日甚,尊卑義阻,母子道絕。詔曰:“妾之于女君,猶婦人事舅姑,君臣之禮,義無乖二。妾子之于君母,禮加如子之恭,何得黷我風政!可付宗正,依禮治罪。”謐在母喪,聽音聲飲戲,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彈。遇赦,復封。除通直散騎常侍,加龍驤將軍,遷太子中庶子,出為冠軍將軍、岐州刺史。
謐性嚴,暴虐下人。肅宗初,臺使元延到其州界,以驛邏無兵,攝帥檢核。隊主高保愿列言所有之兵,王皆私役。謐聞而大怒,鞭保愿等五人各二百。數(shù)日之間,謐召近州夫,閉城四門,內(nèi)外嚴固,搜掩城中,楚掠備至。又無事而斬六人。合城兇懼,眾遂大呼屯門。謐怖,登樓毀梯以自固。土人散走,城人分守四門。靈太后遣游擊將軍王靖馳驛諭之。城人既見靖至,開門謝罪,奉送管籥。乃罷謐州。還,除大司農(nóng)卿。又除散騎常侍、平北將軍、幽州刺史。謐妃胡氏,靈太后從女也。未發(fā),坐毆其妃免官。后除都官尚書,加安南將軍。
正光四年薨。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贈帛五百匹。高陽王雍,干之母弟,啟論謐,故超贈假侍中、征南將軍、司州牧,謚曰貞景。
子毓,字子春,襲。莊帝初,河陰遇害。贈衛(wèi)大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謚曰宣恭。無子,詔以謐弟讞子寘字景融為后,襲爵。及寘伯諶復封趙郡,改封平昌王。齊受禪,爵例降。
謐兄諶,字興伯,性平和。自通直正員郎,遷太子庶子、司空司馬、鴻臚少卿。遷后將軍、肆州刺史,固辭不拜。改授平南將軍、光祿少卿。轉(zhuǎn)黃門侍郎,進號安南將軍、光祿大夫。出為散騎常侍、中軍將軍、相州刺史。罷州,除宗正卿、都官尚書。以親例封上蔡縣開國公,食邑四百戶,讓而不受。莊帝初,拜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封魏郡王,食邑一千戶。又加侍中。諶本年長,應襲王封,其父靈王寵愛其弟謐,以為世子。莊帝詔復諶封趙郡王。進號驃騎大將軍,加開府,遷司空公。出帝時,轉(zhuǎn)太保、司州牧、太尉公,又遷太師,錄尚書事。孝靜初,為大司馬。三年薨,贈假黃鉞、侍中、都督、冀州刺史,謚曰孝懿。諶無他才識,歷位雖重,時人忽之。
子煒,襲。齊受禪,爵例降。
謐弟譚,頗強立,少為宗室所推敬。自羽林監(jiān)出為高陽太守,為政嚴斷,豪右畏之。肅宗初,入為直閣將軍,歷太仆、宗正少卿,加冠軍將軍。元法僧外叛,詔譚為持節(jié)、假左將軍、別將以討之。徐州平,遷光祿少卿、行南兗州事、征虜將軍、涇州刺史。入為武衛(wèi)將軍。尋詔譚為都督以討杜洛周,次于軍都,為洛周所敗。還,除安西將軍、秦州刺史。卒,贈撫軍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
諶弟讞,為人貪暴無禮。自羽林監(jiān)遷司徒主簿。肅宗時,除正員郎,稍遷左將軍、太中大夫;封平鄉(xiāng)縣開國男,邑二百戶。莊帝初,河陰遇害。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定州刺史。
子景暄,直閣將軍。從出帝沒于關(guān)西。
讞弟譿,羽林監(jiān)、直閣將軍。早卒,赗帛五百匹,贈鎮(zhèn)遠將軍、恆州刺史。
廣陵王羽,字叔翻。太和九年封,加侍中、征東大將軍,為外都大官。羽少而聰慧,有斷獄之稱。后罷三都,羽為大理,加衛(wèi)將軍,典決京師獄訟,微有聲譽。遷特進、尚書左仆射,又為太子太保、錄尚書事。
高祖將南討,遺羽持節(jié)安撫六鎮(zhèn),發(fā)其突騎,夷人寧悅。還領廷尉卿。車駕既發(fā),羽與太尉丕留守,加使持節(jié),語在《丕傳》。高祖友愛諸弟,及將別,不忍早分,詔羽從至雁門,乃令羽歸。望其稱效,故賜如意以表心。
遷都議定,詔羽兼太尉,告于廟社。遷京之后,北蕃人夷多有未悟。羽鎮(zhèn)撫代京,內(nèi)外肅然,高祖嘉之。十八年春,羽表辭廷尉,不許。
羽奏:“外考令文,每歲終,州鎮(zhèn)列牧守治狀。及至再考,隨其品第,以彰黜陟。去十五年中,在京百僚,盡已經(jīng)考為三等。此年便是三載,雖外有成令,而內(nèi)令未班。內(nèi)外考察,理應同等。臣輒推準外考,以定京官治行。”詔曰:“雖內(nèi)考未宣,績已久著,故《明堂》、《月令》載公卿大夫論考屬官之治,職區(qū)分著。三公疑 尚書三載殿最之義,此之考內(nèi),已為明矣。但論考之事,理在不輕,問績之方,應關(guān)朕聽,輒爾輕發(fā),殊為躁也。每考之義,應在年終,既云此年,何得春初也!今始維夏,且待至秋后。”
高祖臨朝堂議政事,謂羽曰:“遷都洛陽,事格天地,但汝之迷,徒未開沉鄣耳。朕家有四海,往來何難?朕初發(fā)洛陽,教示永壽,皆謂分別。比自來后,諸處分之事,已差前敕。今舉大功,寧為虛費?且朕無周召之弟,豈容晏安日逸。今便北巡,遷留之事,當稱朕懷。”
后高祖臨朝堂,謂群臣曰:“兩儀既辟,人生其間,故上天不言,樹君以代。是以《書》稱三考之績,《禮》云考成之章。自皇王以降,斯道靡易。朕以寡德,猥荷洪基,思與百辟,允厘庶務。然朕識乏知人,不能使朝絕素餐之饑,野無《考盤》之刺,夙宵寤寐,載懷怵惕。卿等皆是朝賢國彥,匡弼是寄,各率乃心,以旌考績之義。如乖忠正,國有常刑。賢者雖疏必進,不肖者雖親必黜。”顧謂羽曰:“上下二等,可為三品,中等但為一品。所以然者,上下是黜陟之科,故旌絲發(fā)之美,中等守本,事可大通。”
羽先呈廷尉五局司直。高祖曰:“夫刑獄之難,實惟自古,必也斷訟,夫子所稱。然五局所司,專主刑獄,比聞諸風聽,多論五局不精。知人之難,朕豈獨決,當與群臣同之。卿等各陳所聞。”高祖謂羽及少卿鄧述曰:“五局司直,卿等以何為品?”羽對曰:“諸司直并簡圣心。往者,百官初置,擢為獄官,聽訟察辭,無大差越。所以為二等者,或以視事甫爾,或以見機遲速,朝廷既有九品之制,故計其絲發(fā)之差,以為品第。統(tǒng)論所得,大都相似。”高祖曰:“朕頃年以其人識見可取,故簡司獄官,小優(yōu)劣不足為差。然廷尉所司,人命之本事,須心平性正、抑強哀弱、不避貴勢、直情折獄者可為上等。今正欲聽采風謠,虛實難悉;正欲不采,事無所據(jù)。然人言惡者未必是惡,言善者不必是善。所以然者,或斷訟不避豪貴,故人以為惡;或?qū)菀仲v,貴人以為好。然開朕之聽,皆貴者言,是以遲回三復,良由于此。局事須冰清玉潔,明揚褒貶。卿等既是親典,邪正得失,悉所具之,可精辨以聞。”鄧述對曰:“陛下行賞得人,余者甘心;若賞不盡能,無以勸勵。如臣愚見,愿不行賞。”高祖曰:“朕昔置此官,許三年考績,必行賞罰。既經(jīng)今考,若無黜陟,恐正直者莫肯用心,邪曲者無以改肅。自非釋之于公,何能盡其至理?雖不可精其微致,且望粗有殿最。諸尚書更與群官善量所以。”
高祖謂尚書等曰:“朕仰纂乾構(gòu),君臨萬宇。往者稽古典章,樹茲百職。然尚書之任,樞機是司,豈惟總括百揆,緝和人務而已,朕之得失,實在于斯。自卿等在任,年垂二周,未嘗言朕之一失,獻可否之片規(guī),又不嘗進一賢而退一不肖,此二事罪之大者。”高祖又謂羽曰:“汝之淺薄,固不足以況晉之巨源??贾袷?,民斯下矣。汝始為廷尉,及初作尚書,內(nèi)外瞻望,以吾有弟。自往秋南旆之后,近小人,遠君子,在公阿黨,虧我皇憲,出入無章,動乖禮則。計汝所行,應在下下之第。”高祖又謂羽曰:“汝既是宸極之弟,而居樞端之任。汝自在職以來,功勤之績,不聞于朝;阿黨之音,頻干朕聽。汝之過失,已備積于前,不復能別敘。今黜汝錄尚書、廷尉,但居特進、太保。”又謂尚書令陸睿曰:“叔翻在省之初,甚有善稱,自近以來,偏頗懈怠。豈不由卿等隨其邪偽之心,不能相導以義,雖不成大責,已致小罰。今奪卿尚書令祿一周。”謂左仆射元贊曰:“卿夙德老成,久居機要,不能光贊物務,獎勵同僚,賊人之謂,豈不在卿!計叔翻之黜,卿應大辟,但以咎歸一人,不復相罪。又為少師,未見所授,今介卿少師之任,削錄一周。”詔吏部尚書澄曰:“叔父既非端右,又非座元,豈宜濫歸眾過也。然觀叔父神志驕傲,少保之任,似不能存意??山馍俦?。”謂長兼尚書于杲曰:“卿履歷卑淺,超升名任,不能勤謹夙夜,數(shù)辭以疾。長兼之職,位亞正員。今解卿長兼,可光祿大夫、守尚書,削祿一周。”又謂守尚書尉羽曰:“卿在集書,殊無憂存左史之事,今降為長兼常侍,亦削祿一周。”又謂守尚書盧淵曰:“卿始為守尚書,未合考績。然卿在集書,雖非高功,為一省文學之士,嘗不以左史在意。如此之咎,罪無所歸。今降卿長兼王師,守常侍、尚書如故,奪常侍祿一周。”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二丞之任,所以協(xié)贊尚書,光宣出納,而卿等不能正心直言,規(guī)佐尚書,論卿之罪,應合大辟。但以尚書之失,事鐘叔翻,故不能別致貶責。二丞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恤,盡皆削奪。若三年有成,還復本任;如其無成,則永歸南畝。”又謂散騎常侍元景曰:“卿等自任集書,合省逋墜,致使王言遺滯,起居不修。如此之咎,責在于卿。今降為中大夫、守常侍,奪祿一周。”謂諫議大夫李彥曰:“卿雖處諫議之官,實人不稱職,可去諫議,退為元士。”又謂中庶子游肇等曰:“自建承華,已經(jīng)一稔,然東宮之官,無直言之士,雖未經(jīng)三載,事須考黜。肇及中舍人李平識學可觀,可為中;安樂王詮可為下中,解東華之任,退為員外散騎常侍;馮夙可為下下,免中庶子,免爵兩任,員外常侍如故;中舍人閭賢??蔀橄孪?,退為武騎常侍。”又謂公孫良曰:“頃年用人,多乖觀才之授。實是武人,而授以文官,黜同大例,于理未均。諸如此比,黜官如初。”
高祖引陸睿、元贊等于前曰:“北人每言北人何用知書,朕聞此,深用憮然。今知書者甚眾,豈皆圣人。朕自行禮九年,置官三載,正欲開導兆人,致之禮教。朕為天子,何假中原,欲令卿等子孫,博見多知。若永居恆北,值不好文主,卿等子孫,不免面墻也。”陸睿對曰:“實如明詔,金氏若不入仕漢朝,七世知名,亦不可得也。”高祖大悅。
及五等開建,羽食勃海之東光二千戶。車駕南伐,羽進號衛(wèi)將軍,除使持節(jié)、都督青齊光南青四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開府、青州刺史。以留守代京之功,增邑五百戶。高祖幸羽第,與諸弟言曰:“朕昨親受人訟,始知廣陵之明了。”咸陽王禧對曰:“臣年為廣陵兄,明為廣陵弟。”高祖曰:“我為汝兄,汝為羽昆,汝復何恨?”又曰:“叔翻沉疴綿惙,遂有辰歲,我每為深憂,恐其不振。今得痊愈,晚成婚媾,且喜其吉慶,故命駕耳。”高祖親餞之華林園。后詔羽曰:“吾因天歷運,乘時樹功,開荊拓沔,威振楚越。時暨三炎,息駕汝潁。勢臨荊徐,聲遏江外,未容解甲,凱入三川。纂兵修律,俟秋方舉。海服之寄,故惟宗良,善開經(jīng)策,寧我東夏。敬慎汝儀,勿墜嘉問,唯酒唯田,可不戒歟!”加散騎常侍,進號車騎大將軍,余如故。
世宗即位,遷司州牧,常侍如故。羽頻表辭牧,至于三四,詔不許。世宗覽政,引羽入內(nèi),面授司徒。羽辭曰:“彥和本自不愿,而陛下強與。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之,必招物議。季豫既轉(zhuǎn),取之無嫌。請為司空。”世宗猶強焉,固辭,乃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