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歷經(jīng)90載歲月成為文化巨匠?!斑@是怎樣的一個老頭?”作為黃老的粉絲,周日去長沙美侖美術(shù)館的路上,這樣的疑惑一直在我心中纏繞。
《比我老的老頭》,是我?guī)啄昵坝硒P凰時購得的黃永玉的第一本書。此時,坐在車上再次翻閱,重溫黃老風趣另類的語言,又多出了幾分感慨。原以為沒有比我更粉的粉絲了,到達美術(shù)館時,只見一條“之”字型的長龍,足足有幾百人,早已等候多時了。“簽名1小時、且只簽現(xiàn)購的其中1本、不準拍照?!?/span>3個硬性條件,讓我的購書簽名愿望泡了湯。簽不到大師的名,能親眼目睹大師的風采也是滿足的,但里三層外三層的保安,把坐在一樓大廳簽名的黃老裹得嚴嚴實實。購書、排隊、叫號、進去、簽名、出來,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一睹大師真容呢。幸好,還有展覽看。一心一意二樓看展去!
走進展廳,黃永玉手持煙斗坐著沉思的雕塑映入眼簾。紅紅的觀眾留言本上,我寫出了心中的疑惑:“這是怎樣的一個老頭?”
“我的文學(xué)行當——黃永玉作品展”,由“太陽下的風景”、“比我老的老頭”、“罐齋二重唱”和“黃永玉和我們”四部分組成,展覽的所有作品都圍繞著文學(xué)展開。包括創(chuàng)作手稿、文學(xué)插圖、自創(chuàng)“文與畫”以及與文學(xué)有關(guān)的繪畫、書法、設(shè)計等作品400多件,讓我大開眼界,為之震驚。
在黃永玉“岳麓書院發(fā)言稿”幾萬字的書法長卷中,我看到這樣的開場白:“朋友們,我不是研究學(xué)問的專門家。專門家的特征是學(xué)問有系統(tǒng),有深廣度。誰不想做專門家呢?我當然也想做,只是當年一心想畫畫,功課不好,留了五次級,唯一的收獲是同班同學(xué)多,一兩百位同班同學(xué)。少年時候都畫掉了,剩余的時候上圖書館,總是留級……雖然專家當不成,倒得意看了一輩子的閑書。”我想,正是因為他有當日的博覽群書,才為日后的創(chuàng)作奠定了堅實的文化根基。
“我畫畫,讓人民高興,讓人沒有距離?!?/span>展覽上,最奪人眼球的莫過于黃永玉的《荷花長卷》,濃墨重彩,好不熱鬧。黃永玉繪畫部分自然是我賞讀最認真之處了。畫首題跋:“荷花卷二十三米零一,荷五十,鳥十五,耗時兩日半作畢?!?/span>傳統(tǒng)的文人畫多見清雅內(nèi)斂見長,特別是覽古人畫荷,大凡高雅出塵。但觀黃永玉畫荷,大色塊的酞青藍當背景,襯托曙紅和藤黃的荷花,達到“以黑顯白”的效果,大小不等的圈圈點點,似乎就是那茂盛的荷葉了。荷塘中的十五只水鳥,或嬉戲,或盤旋,或靜立,顧盼生輝。絢麗的色彩,燦爛的花朵,隨意的符號,咄咄逼人,給人十萬狂花入眼來的視覺沖擊力,自由灑脫,個性十足。我想這與他號稱“荷癡”有關(guān)吧,想想那萬荷堂,集各地名荷于一處,閑暇賞荷之余,僅荷速寫就畫了八千多張,荷的形態(tài)與精神已經(jīng)爛熟于心,即使睡覺的時候也有“十萬狂花入夢寐”,這才有黃永玉畫荷特有的符號。
在黃永玉的畫作上,題跋亦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無論大小作品,多有題跋,隨心所欲,長短不一,或詼諧幽默,或深情凝重,性情盡顯筆端。例如:他繪潘金蓮,兩手叉腰,昂首挺胸,附上一句:“愛了,把我怎么樣?”他畫西門慶,雙手放在長袖里,歪著腦袋,嘴里叨著一朵花,配上一文:“整整一部四卷本,為的他一個人,你說他了不了得?”《豬八戒背媳婦》一畫中,題跋為:“要背就背個摩登的。”更為有趣的是,貓和老鼠這對自古以來的死對頭,在黃永玉的漫畫里卻敲鑼打鼓地成了婚。諸如此類的動物題材畫,比比皆是,趣味題跋信手拈來,讓人看后忍俊不禁,意猶未盡。
文學(xué)(小說、散文、詩歌)、雕塑、木刻、繪畫(國畫、油畫、版畫、漫畫、插畫)、設(shè)計,門門涉獵,樣樣俱精,成就卓越。黃永玉,這位神奇的老頭,卻不止一次地說:“文學(xué)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繪畫……為什么我喜歡文學(xué)、木刻、雕塑,而繪畫擺在最后呢?因為繪畫可以養(yǎng)活前面三樣行當?!?/span>展覽所見作品,都是其文學(xué)與藝術(shù)的結(jié)晶,真話寫真文,真心畫真情。“我寫詩,自命不是詩人。真羨慕寫得好詩的詩人;我用石頭把精彩句子鑲在荷塘的墻上?!?/span>這些句子,就是實實在在的詩。當我讀到“小屋三間,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個,左看是她,右看是她”時,不由得樂開了懷。這個把文學(xué)放在第一位,但搞了一輩子美術(shù)的“老頑童”,亦如金庸筆下的“周伯通”,樂得無所羈絆。
“人說八十不留飯,大伙吃給他們看?!边@是黃永玉八十大壽時自作書法聯(lián),鄭榕、藍天野、朱旭等同齡的老藝術(shù)家都在聯(lián)上簽名,足見這群快樂的老頭對生活的熱愛。如今九十高齡的黃老,正投入創(chuàng)作自傳體長篇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第二部。黃永玉玩文字,也玩得酣暢淋漓。他說:“我有時候?qū)懙降靡獾臅r候自己會哈哈大笑,我女兒問我笑什么,我說寫了一段得意的東西就笑。畫畫沒有笑過,做雕塑也沒什么好笑?!?/span>
看了四個小時的展覽,不知不覺已是黃昏。穿了雙高跟鞋,累得我兩眼昏花腿抽筋,踉踉蹌蹌地下了樓。經(jīng)過一樓大廳,停住腳步,只見空曠的大廳中間,諾大一張簽名桌,墻上掛著黃永玉的一幅對聯(lián):“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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