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桔梗在“談判思維”的第638篇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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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變態(tài)者”的性格特質(zhì)中,看到了“談判秒殺力”的諸多痕跡;
簡、利、奇、信......(這個系列的前幾篇已介紹)
“秒殺力”還有最后一個字,也是極為重要的一個字,
情,同理共情。
“同理心”(Empathy)這個概念,已經(jīng)被這個時代用得爛大街了。
幾乎所有跟溝通、跟談判、跟交流有關(guān)的事情,人們都在奉勸你要有“同理心”。
“同理心”幾乎成了打開人們內(nèi)心隱秘大門的一把金鑰匙。
我相信,此時你一定會問我,
等等,你不會是要告訴我,“精神變態(tài)”的人,也擁有超強的同理心吧?
這個懷疑很有道理。
2003年,美國人大衛(wèi)-貝博,槍殺了兩名當(dāng)?shù)鼐欤?/span>
準確地說,受害者已經(jīng)身受重傷,躺在血泊里,哀求貝博不要殺他;
警察對講機的頻道里,傳來了死者最后的哀求,
求求你...別殺我...
大衛(wèi)-貝博,面無表情,甚至毫無波瀾地扣下了扳機。
當(dāng)他在2004年被判處終生監(jiān)禁的時候,法官是這樣評價他的,
即使犯下了這樣的罪行,我依然在被告的陳述中,看不到任何悔過,他表現(xiàn)出“冷酷和超然”的態(tài)度,讓我覺得,這樣的人一輩子都該呆在牢里。
大衛(wèi)-貝博,就是一個極端的“精神變態(tài)”,如果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他,我想就應(yīng)該是,
無情。
2008年,塔拉-海格,一個24歲的母親,用枕頭讓自己三歲的兒子窒息而死;
在謀殺之后,塔拉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了一個消息,聲稱自己的孩子因絕癥不治而死;
然后,這一天晚上,塔拉用交友軟件,為自己尋找了一個約會對象,一夜歡愉......
塔拉-海格,同樣被判處了終身監(jiān)禁,也是一個極端的“精神變態(tài)”,她同樣也是,
無情。
好吧,既然“精神變態(tài)”最大的特質(zhì)是“無情”,那么這個系列又在描述他們的“說服力”,這和“秒殺力”的“情”字,不是相互矛盾嗎?
如果說,“談判秒殺力”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就是“情-同理共情”的話,那么這么無情的“變態(tài)者”為什么能具有談判的優(yōu)勢?
共情?
無情?
我們依然在“變態(tài)者的談判優(yōu)勢”這個系列推文中,它的思維方式啟發(fā)自牛津大學(xué)的實驗心理學(xué)研究。
這個系列的焦點,是“精神變態(tài)”。
為什么“談判秒殺力”的最后篇幅,要關(guān)注這樣的人群?
因為“瞬間說服”的秘密,簡、利、奇、信、情,都集中體現(xiàn)在這一類人群的特征中。
等等,這個“情”字似乎和“精神變態(tài)”的“無情”背道而馳;
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怎么能體會對方的感情?
這樣的人怎么能有說服力上的優(yōu)勢?
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解釋一個普遍的誤解。
“同理心”(Empthy),是一種腦部反應(yīng),但它又細分為兩種極為不同的模式;
一種叫做“共情”,也被稱為“熱同理心”(Hot Empathy);
當(dāng)一個人“共情”的時候,他會根據(jù)所觀察到的對方行為,映射到自己相應(yīng)的大腦回路中,并產(chǎn)生相應(yīng)腦部活動;(他疼,我也痛)
不僅如此,“共情”的同時,杏仁核(情緒處理模塊)還會同步參加活動。
另一種叫做“同理”,也被稱為“冷同理心”(Cold Empathy);
當(dāng)一個人“同理”的時候,他的大腦被激活的功能是“計算”,準確地說,相應(yīng)的大腦區(qū)域是前扣帶回皮質(zhì)(Anterior Cingluate Cortex)、顳極(Temporal Pole)和顳上溝(Superior Temporal Sulcus);(他被針扎了,他應(yīng)該會疼)
此時的杏仁核,毫無動靜。
盡管這兩種大腦反應(yīng),被大多數(shù)人籠統(tǒng)地稱作了“同理心”,但區(qū)別卻非常大。
僅“共情”但無“同理”,就好比,只有韻律,卻沒有詩句;
僅“同理”但無“共情”,就好比,只有詩句,卻沒有韻律;
再比如,“同理”能力,就好比你能拿到一個城市的地圖,雖然你從來沒有去過那里(沒有設(shè)身處地的經(jīng)歷,也就是“共情”),但你依然能夠“計算”出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和距離;
又好比,即使一個有紅綠色盲癥的人,他們依然能夠在紅綠燈路口停下來;
因為,即使分不清紅和綠,但他們依然知道燈的顏色出現(xiàn)了變化。
所以,“變態(tài)者”所謂的“無情”,其實準確來說,是沒有“共情”力,但“同理”能力卻依然超群。
為了能夠解釋得更清楚,讓我們還是引用著名的“電車難題”;
1967年,哲學(xué)家菲利帕-福特提出了著名的道德兩難問題,“電車難題”。
它描述了一個假設(shè)的有軌電車失控的場景,它駛向的前方軌道上有五個人;
而你正站在鐵軌控制臺旁,可以通過簡單的一個按鈕把這輛電車切換到另一條軌道上,拯救這五個人的生命;
但問題是,另一條軌道上也有一個人,這意味著,“按下按鈕”會犧牲這個人的生命。
你會怎么選擇?
心理學(xué)家們做了大量的調(diào)查,大多數(shù)被訪者都會選擇“按下按鈕”;
這些人的解釋是,
犧牲一個人,救了五個人,劃得來。
然而,“電車難題”還有第二個版本,這個版本里沒有控制臺和另一條軌道;
但你可以選擇把軌道旁的一個胖子推下去,這會讓電車停下來從而挽救五個人,當(dāng)然這也會犧牲胖子的生命。
在這個版本問題的調(diào)查中,原來選擇“按下按鈕”的被訪者卻都紛紛表示不愿意推這個胖子。
當(dāng)問及他們原因時,他們解釋說,
這是要我謀殺一個人,我做不到。
如何從心理學(xué)上解釋,同一個人面對兩個版本的“電車難題”,會有相反的選擇?
哈佛大學(xué)的心理學(xué)家,約舒華-格林納教授,認為原因在于兩種選擇所對應(yīng)的大腦處理模塊不同;
對于版本一來說,這是一個“無關(guān)個人”的道德選擇,此時大腦被激活的區(qū)域是,前額葉皮質(zhì)(prefrontal cortex)和后頂葉皮質(zhì)(posterior parietal cortex);
還記得嗎?這些功能和我們剛才提及的“同理”(冷同理心)所涉及的大腦認知功能回路非常相關(guān),處理“計算”。
而對于版本二來說,這是一個和“個人”息息相關(guān)的選擇,情緒不可避免地摻和進來,也就是“杏仁核”(情緒處理模塊)也毫無懸念地被激活了;
還記得嗎?這也是我們剛才提及的“共情”(熱同理心)。
讓我們綜合一下這些知識,來理解一個“無情”的“變態(tài)者”的思路;
他們在做版本一的選擇時,會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這和我們大部分人也保持一致;
當(dāng)他們在做版本二的選擇時,他們依然毫不猶豫地把“胖子”推了下去;
原因在于,他們不做“共情”,即使在“推胖子”的時候,他們的“杏仁核”依然不會被激活,沒有任何情緒干擾,僅僅是“1比5損益”的計算。
如果給你戴上fMRI設(shè)備(核磁共振成像設(shè)備),然后讓你從版本一轉(zhuǎn)向版本二的選擇時,你會發(fā)現(xiàn)成像屏幕上,你的杏仁核相關(guān)功能區(qū),閃爍得像是霓虹燈一般;
但如果是一個“精神變態(tài)”的大腦,你看不到任何這樣的現(xiàn)象。
只會“同理”,無法“共情”的人,會處于劣勢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還要看一個研究實驗。
來,先來試試看你的能力;
通過觀察他們的表情,請判斷一下,下面三個圖中的人物此刻的情緒是四種中的哪一個?
圖一,A.愧疚 B.友善 C.局促不安 D.沮喪
圖二,A.堅決 B.愉快 C.驚駭 D.無聊
圖三,A.沮喪 B.釋然放松 C.害羞 D.興奮
怎么樣?不是特別容易?
沒錯,這項測試的平均準確率大概在三分之一;
所以,如果你也只猜對了一個,很正常。
(正確答案在文尾處)
劍橋大學(xué)的心理學(xué)家,西蒙-巴倫-科恩教授,產(chǎn)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既然這個實驗的主旨,是去“體會”對方的情緒,那么,無法“共情”的“精神變態(tài)”者,在這個實驗的表現(xiàn)上,是不是會比常人差很多呢?
為了尋找答案,西蒙教授拜訪了倫敦的三個大監(jiān)獄,當(dāng)面測試了十九個具有典型“精神變態(tài)”特質(zhì)的囚犯,同時又和十八個普通人的測試結(jié)果相對比;
結(jié)果很讓人意外,沒有任何差別。
換句話說,“精神變態(tài)”者們即使不懂得“共情”,但簡單地“同理”計算,依然能夠完成和常人相同的“情緒辨識”能力。
無論你相不相信,“共情”并不比“同理”更有優(yōu)勢。
(詳細實驗見:Richell, R. A., Mitchell, D. G. V., Newman, C., Leonard, A., Baron-Cohen, S. and Blair, R. J. R., 'Theory of Mind and Psychopathy: Can Psychopathic Individuals Read the 'Language of the Eyes’?’ Neuropsychologia41 (2003): 523–526.)
那接下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無情的“同理”,有沒有可能比“共情”,在某些時候更有優(yōu)勢?
答案是肯定的。
變態(tài)者的談判優(yōu)勢,就在這里。
看一個例子,
凱文教授的朋友,丹尼,是一個有著“精神變態(tài)”特質(zhì)的人,當(dāng)然他并不暴力,也不是壞人;
有一次,丹尼的朋友,弗蘭克遇到了一個難題,來求丹尼幫忙;
弗蘭克在倫敦有一所四十幾年的老房子,想要賣掉,但里面的住客,一個固執(zhí)的老頭子卻一直不肯搬走;
很多次,弗蘭克都已經(jīng)和買主談好了價格,但老頭子就是賴著不搬,攪黃了買賣。
這該怎么辦?
丹尼表示,這事兒交給他了。
一天,丹尼來到這所老房子,敲開了房門;
您好,我是業(yè)委會的,請問業(yè)主在嗎?
老頭子一臉狐疑,
業(yè)主不住在這里,有什么事嗎?
丹尼繼續(xù)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噢,業(yè)主不在???嗯,這事兒挺急的...你有業(yè)主的電話嗎?我還是早點通知他,比較好...
老頭子眨了眨眼睛,更加疑惑起來,
電話我是有的...到底什么事兒?這么急......
丹尼好整以暇地說,
啊,沒啥大不了的,就是隔壁不遠一家人得了肺癌,然后測出這里的建筑環(huán)境有問題,說是“石棉濃度”超標...哎呀,我也不太信,但得通知業(yè)主盡早做個濃度測試,寫個報告交上去......
還沒等丹尼這句話完全說完,老頭子就“噌”的一聲,竄出了房子,向外面跑去...
丹尼笑了笑,回頭用鎖頭把屋門從外鎖了起來,然后把鑰匙交給了弗蘭克;
搞定。
在這個故事里,我們看到了一個“精神變態(tài)”的思維習(xí)慣,“同理”卻“無情”。
他能夠換位思考,捕捉到一個就是不肯搬出門的人會在什么情況下出去;
但卻對使用“欺騙”的伎倆,絲毫沒有任何道德負擔(dān);
在“談判秒殺力”的“情”字上,變態(tài)者的優(yōu)勢可見一斑。
“精神變態(tài)”的特質(zhì),同時具有“談判秒殺力”的優(yōu)勢?
簡、利、奇、信、情。
答案就在這里。
(表情識別的答案在這里:C.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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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談判思維”!
“變態(tài)者的談判優(yōu)勢 第六篇” 待續(xù)
--- 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