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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人殖民北美是人類文明傳承的幸運:印第安人處于多部落的人祭剝皮時代
       長期以來,一些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學家不僅把那些社會文明相差懸殊、對白人的態(tài)度也各異的北美印第安部落混為一談,而且通常把以下這些歷史混淆起來,從不同的部分抽取若干有用的片段,將其編織為歐洲殖民史和美國開國史的起訴狀——生活在“北”美洲的“幾千萬”印第安人。

  【注】;以“五月花”號為代表的歐洲移民在北美東海岸受到的良好款待及感恩節(jié),以及西班牙對中南美洲的征服和屠殺奴役;英國在北美殖民地與印第安部落發(fā)生的沖突(這筆賬被很多人籠統(tǒng)算到了美國頭上);印第安部落——有時是在法國人慫恿下,有時是作為法國軍隊的盟友,美國獨立后還有幾次是在英國人慫恿之下——對北美殖民地發(fā)動戰(zhàn)爭、在邊疆地區(qū)襲擊白人移民并剝取頭皮;白人組織民兵進行反擊,并以眼還眼、針鋒相對地懸賞收購印第安人頭皮;天花等舊大陸疾病在西屬美洲的蔓延及其帶來的人口下降;天花在北美洲的蔓延(七分之一的白人死于1721年新英格蘭地區(qū)的天花大流行);飽受印第安戰(zhàn)爭之苦的殖民者在和平的間隙向敵對的印第安部落贈送天花病人蓋過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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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實際上關于哥倫布之前南北美洲印第安人的數(shù)字有許多爭議。1830年,畫家和人種志學家喬治·卡特林根據(jù)印第安人口口相傳的“大滅絕”故事推算,在哥倫布到來以前,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口大約有1600萬,這一結論被其他人類學家嗤之以鼻,后者認為北美印第安人從來也沒有超過100萬。二十世紀初,受史密森學會的委托,一些人類學家開始用數(shù)學統(tǒng)計的方法來推算前哥倫布時代的美洲人口,推算的依據(jù)是印第安人的生產(chǎn)方式、可供養(yǎng)他們的土地及可供狩獵的動物數(shù)量等等,人類學家阿爾弗雷德·克羅伯在1934年得出的結論是,1492年以前整個美洲的印第安人口大約為840萬,其中一半居住在北美,另一半居住在加勒比海和南美。但是這些數(shù)字的確沒有把歐洲疾病引起的大幅度人口減少考慮進來,所以1960年之后一些人類學家提出了新的修正數(shù)字,比如亨利·多賓斯在1962年提出前哥倫布時代美洲的印第安人口是9000萬到1.2億,其中生活在墨西哥以北的有1000萬到1200萬。他的統(tǒng)計方法是推論95%的美洲印第安人死于歐洲疾病,然后找到哥倫布到來之后(比如1500年)的人口數(shù)字,然后乘以20。當然,這種推算方法也不十分嚴謹,因為病毒和細菌在傳播到新種群之后有一個毒性弱化的過程,籠統(tǒng)按95%的死亡率計算實在太高,此外歐洲人帶來的新作物(小麥、大麥、黑麥、甘蔗、香蕉)、新動物(被印第安人村莊大量飼養(yǎng)的雞、豬、羊,還有意義重大的馬——這種動物在冰川時代就從西半球消失了,傳入北美后,中西部印第安部落捕捉野牛的效率大大提高)和新工具(火槍、刀劍、鐵制箭頭)雖然原本是為歐洲人自己所用,但是很快通過各種渠道和手段傳到印第安人那里,對促進其人口增長也有影響。目前被多數(shù)西方學者所贊同的數(shù)字是,1492年時美洲的印第安人人口大約是5500萬,其中生活在墨西哥以北的大約有4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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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北美大陸上的印第安人部落和部落聯(lián)盟一度曾經(jīng)是不僅不能被英國殖民當局和移民們忽視、而且好幾次給其帶來嚴重威脅和沉重打擊的力量。直到美國獨立戰(zhàn)爭前夕,居住在北美十三殖民地(特別是其中部)的歐洲移民僅僅是在武器的優(yōu)勢和英國軍隊的支援下才最終擊敗了印第安人部落的進攻。在這個過程中有大量的歐洲移民被屠殺,比如在1622年,弗吉尼亞殖民地80%的居民點被印第安人摧毀,一半的移民被屠殺,1644年再次遭到血腥屠殺;1675-1676年,在以萬帕諾亞克人(Wampanoag)、納拉甘賽特人(Narragansett)、尼普穆克人(Nipmuck)、波當克人(Podunk)為一方,以英國人、莫希干人(Mohegan)、佩古奧特人(Peguot)為另一方,被北美殖民者稱為“菲利普王戰(zhàn)爭”的沖突中,印第安部落殺害了康涅狄格河、納拉甘賽特灣和普利茅斯地區(qū)三分之一的歐洲移民。


  在這里有必要說一下同時期歐洲的戰(zhàn)爭觀念。

  在當時的歐洲,那種殘酷的宗教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戰(zhàn)爭只是君主政策的工具,進行戰(zhàn)爭的目的不是為了消滅一個民族、或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政治制度,而只是一個君主想擴大其領土版圖、維護其榮譽名聲、或從另一個君主手里奪取商業(yè)上的利益(這個敵對的君主很可能就是他的表兄弟)。貴族文化的泛歐性質使得人們有一種共同的思想基礎,從而產(chǎn)生一種專門理論來界定戰(zhàn)爭的正當理由和適當限度。在“菲利普王戰(zhàn)爭”時期歐洲最流行的手冊是荷蘭人格勞秀斯的《戰(zhàn)爭與和平法》,它為戰(zhàn)爭的文明規(guī)則奠定了基礎。


  不幸的是,對北美移民進行伏擊的印第安人可不讀格勞秀斯的書。

  他們沒有歐洲貴族的背景,也不相信只在好天氣和開闊地帶進行戰(zhàn)爭、只在周一到周五進行戰(zhàn)爭、只同軍人進行戰(zhàn)爭的好處。他們有自己的武器,有自己的作戰(zhàn)方法——叢林戰(zhàn)。他們的戰(zhàn)斧和弓箭是無聲而有效的武器。當印第安人抓住白人移民的時候,他們可不遵守格勞秀斯的規(guī)則——將他們俘虜并用來交換己方俘虜。相反,他們的規(guī)則是屠殺和拷打,用尖棍亂刺俘虜,任其流血至死,至于剝下其頭皮則更是等閑之事。一個叫約瑟夫·多德里奇的牧師曾經(jīng)目睹了十八世紀后期在西弗吉尼亞的一次野蠻進攻:“印第安人不分青紅皂白亂砍亂殺。他們的目標是消滅全部敵人,兒童也是他們屠殺的對象,因為如果是男孩,日后會成為戰(zhàn)士;如果是女孩,則會成為母親。在他們看來甚至胎兒也是有罪的。殺死母親、讓胎兒死在其腹中還不過癮,他們剖開母腹,把胎兒掛在棍子上或柱子上作為戰(zhàn)利品,并以此恐嚇屠殺中的幸免者。如果印第安人抓住了俘虜,他們在處置時很少表現(xiàn)憐憫。對于落到他們手里的白人,他們有時也會暫時不處死,目的是為了肆意拷打,以滿足他自己及其同伴的嗜血心理。”


  當然,印第安人的這種戰(zhàn)爭規(guī)則并不是專門針對白人的,因為在白人到達美洲之前很久、以及在這之后很久,各印第安部落之間一直在以這樣的戰(zhàn)爭規(guī)則互相攻伐。并非所有的北美印第安人都如此嗜血,有許多從事采集和農業(yè)的部落是喜歡和平的。一些印第安部落對白人移民發(fā)動襲擊的最初始原因是這些人出現(xiàn)在他們狩獵動物的土地上,開墾荒地,嚇跑了獵物,而后來的情況就不這么簡單了:有時印第安人發(fā)動小股偷襲,是貪羨白人所使用的火槍、工具、毛毯和牛車,有時候甚至是為了偷酒喝——在賓夕法尼亞西部,有好幾次印第安人對愛爾蘭和德國移民村莊發(fā)動襲擊的原因是,該殖民地的教友會當局注意到酒使印第安人逐漸沉淪,于是秉承清教徒的正直道德觀,下令禁止向印第安人出售那種喝了之后讓他們醉醺醺賽過活神仙的淡褐色瓊漿,于是印第安人只好自己動手搶——這些可以歸類為不折不扣的謀財害命行為。



  

  上圖是1675年“菲利普王戰(zhàn)爭”中,穆唐普酋長率領尼普穆克族印第安人襲擊馬薩諸塞的布魯克菲爾德村的場景。當時這里有大約35名白人男性和70名婦孺,他們被圍困了三天,打死100多名印第安人,最后被莫希干印第安人和350名英軍部隊所解救。


  早期的英國殖民者對新世界的土著居民決不是一無所知的。哥倫布早在1493年就在他的報告和著作里描述過西印度群島印第安人對他的友好接待。

  另一方面,西班牙人在加勒比海、秘魯和墨西哥的記錄,都詳細描述了阿茲特克帝國用活人祭祀的野蠻習慣和加勒比人的食人習俗,以及歐洲人同印第安人發(fā)生沖突的血腥細節(jié)。西班牙人的文獻記錄把印第安人描繪成狡詐的、野蠻的、令人作嘔和沒有人性的“野獸”,使得“野蠻的、懷有敵意的印第安人”這種概念在那些準備動身前往美洲的英國移民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談論北美洲印第安人的時候,有一點要搞清楚:和一般美國西部電影里那些千篇一律畫著花臉、戴著鷹翎、喜歡嗷嗷叫著騎馬射箭、捕獵野牛的紅皮膚印第安人刻板形象不同,在北美殖民地時代,生活在北美的印第安人是多種多樣的。西北部沿海一帶有許多部落都是以漁業(yè)和捕捉海豹為主,過著定居的生活,而加利福尼亞平原和新墨西哥干旱地區(qū)的丘馬什、莫哈維、那瓦霍等部落則過著靠采集各種野果為生的落后生活。中西部大草原上的印第安人,以夏延人和蘇人為代表,是以狩獵為生的民族,雖然那時廣泛分布在草原上的水牛群由于沒有馬匹和火槍而不容易獵到,但這些印第安部落熟悉水牛群每年遷徙時經(jīng)過的道路,于是把它們趕到危崖下面、或趕進畜欄。至于生活在大西洋沿岸、大湖區(qū)和密西西比河以東的渥太華、伊利諾依、密蘇里、密歇根、邁阿密(他們生活在今天的芝加哥附近)、亞拉巴馬、特拉華、肖尼、切羅基、克里克等印第安部族,則同時從事著狩獵、捕魚和農業(yè),特別是居住在紐約州北部和安大略東南部的易洛魁人,他們有發(fā)達的農業(yè),種植玉米、南瓜、豆類等多種作物。




作者:AllahnLv 10 時間:2015-08-06 13:07:49
  從部落社會進化到奴隸社會,是人類文明的進步。
樓主壞了huaile2Lv 9 時間:2015-08-06 13:09:46
  “菲利普王”是新英格蘭白人對萬帕諾亞克族酋長梅塔科米特的稱呼。這場戰(zhàn)爭是十七世紀里白人與印第安人之間最漫長的殊死搏斗,幾代人都忘不了。萬帕諾亞克人并非一直與英國人為敵,而且梅塔科米特的祖父還曾和英國人聯(lián)盟來攻打鄰近的其他印第安部落。但到十七世紀70年代那個時候,形勢已經(jīng)大不一樣。白人殖民者越來越向內陸擴張,砍伐森林,趕走部落賴以為生的大型野生動物,而且英國移民的牲畜是開欄飼養(yǎng)的,時常毀壞萬帕諾亞克人的莊稼。食品短缺和疾病使得新英格蘭的印第安人口大量下降。爆發(fā)戰(zhàn)爭的近因是普利茅斯殖民地審判并絞死了幾個萬帕諾亞克人,理由是他們殺害了本部落的同族。


  在長達三年的“菲利普王戰(zhàn)爭”里,組織完善并且裝備火槍的印第安人橫掃馬薩諸塞灣的一連串城鎮(zhèn)和村莊,殺死了當?shù)亟种坏陌兹恕5兹藦?676年起開始反攻,利用印第安部落之間的矛盾,從莫希干人和莫霍克人中雇傭向導、間諜和士兵。最后,一隊莫霍克人偷襲了梅塔科米特,將其擊斃,砍下他的頭顱呈獻給馬薩諸塞總督,這位酋長組建起來的跨部落聯(lián)盟迅速崩潰。一些萬帕諾亞克人的領袖被處死,其他人被當作奴隸賣到西印度群島,這個部落從此走向了消亡。


  對于白人來說最不幸的是,北美印第安各部落之間的政治狀況是錯綜復雜的,對一個部落做出友好的態(tài)度,也就可能被該部落的敵對者認為是直接的宣戰(zhàn)。有一些部落,比如莫希干人,以及長期作為英國人盟友的易洛魁部落聯(lián)盟(這些易洛魁人是如此地忠于英國王室,以致在美國獨立戰(zhàn)爭結束后被繼續(xù)忠于英王的效忠派的精神所感召,和后者一道離開故土家園,集體遷往加拿大),他們出于狡猾的現(xiàn)實主義考慮而和白人結盟,來對付自己的傳統(tǒng)敵人——以易洛魁人為例,他們就借用英國人的力量來對抗自己的死對頭休倫人、伊利人和蒙塔奈人,后三個部落是和法國結盟的。


  對于北美殖民地的早期移民來說,印第安人是無所不在的,他們沒有任何警告便進行襲擊,特別是對于邊遠地區(qū)林中小屋的拓荒居民來說,印第安人更是夜闌人靜時突然出現(xiàn)的魑魅,好像“無數(shù)肉身的鬼魂從四面八方攻擊他們”。對印第安人威脅的恐懼使得北美殖民地的移民在西部邊界地區(qū)修建了一系列要塞,有時候是由一棟特定的私人住宅改裝而成的,有時則用谷倉來改建。這種要塞墻壁很厚,墻上開有射擊孔,有突出的二層頂樓,四角還有了望塔。有些城鎮(zhèn)還仿效印第安人那樣,把他們的城鎮(zhèn)用一道防御工事圍繞起來。每當發(fā)出印第安人襲擊的警告時,附近居民就攜帶貴重細軟和牲畜糧食躲到要塞中。這種要塞從南到北遍布北美殖民地。只有在寒冬季節(jié),印第安人不能出來襲擊,這些居民才有一種犯人從監(jiān)禁中被釋放的快樂,他們回到各自的農場小屋,收割玉米、挖掘土豆、飼養(yǎng)肥豬、修補房屋。每當冬天來臨時,北美殖民地的早期居民無不額手相慶,狂喜不已,對于他們來說,這灰暗的冬天比五月的鮮花和暖風還要令人陶醉。而當天氣轉暖、冰雪融化后,每個人又變得愁容滿面,和煦的陽光令他們戰(zhàn)栗而恐懼,因為印第安人又要發(fā)動新的襲擊,他們又要被迫遷回令人厭惡的要塞中去了。


  從新英格蘭到弗吉尼亞的每一個殖民地都遭到過印第安人的屠殺。1676年發(fā)生在弗吉尼亞的納撒尼爾·培根叛亂就表達了白人定居者要求得到更多援助以對付印第安人的愿望;1712年,塔斯卡羅拉印第安人在殺死200名北卡羅來納定居者后被擊?。ㄐ掖娴乃箍_拉人后來北遷到紐約,成為易洛魁部落聯(lián)盟的第六個成員)。在北方的賓夕法尼亞殖民地,盡管從它建立之后就一直受到北方的法國人和周圍的印第安人的威脅,但在該殖民地掌握大權的教友派教徒卻秉持和平主義信條,堅信“復仇是上帝的事,他將為受苦受難、蒙受冤屈的人復仇。所以,我們不能復仇,只能為上帝受苦受難……”。在斯圖亞特王朝的英國或清教徒的馬薩諸塞背誦這個信條可能會導致教友會教徒坐牢,但是在賓夕法尼亞堅持這一信條的結果卻大不相同,它會使非教友會教徒付出生命。


  賓夕法尼亞的教友會統(tǒng)治者最終痛苦地明白了這個道理,即“我們徹底擯棄戰(zhàn)爭和戰(zhàn)斗精神……如果這僅僅是要我們犧牲自己的生命,那這是我們自己的事,這算不了什么。但是其他人就會受我們的牽連”。最后,賓夕法尼亞殖民地議會(與其他地區(qū)不同,這是北美殖民地當中唯一的一個一院制議會)不得不同意接受非教友派的人當總督,后者對印第安人的態(tài)度不那么假斯文。但即便如此,被教友派把持的議會也經(jīng)常為難總督,拒絕批準任何以戰(zhàn)爭為目的的撥款。比如在1748年,該議會就拒絕投票支持費城的防務撥款,但卻撥款五百英鎊給特拉華族印第安人,虔誠地希望這筆錢能用來向他們提供生活必需品,“以培養(yǎng)我們之間的友誼,而不是用來鼓勵互相進行戰(zhàn)爭”。這些嚴重脫離現(xiàn)實的教友派信徒怎么也不肯相信,贈給印第安人的子彈和火藥不止是用來射殺熊和鹿的。


  從1756年到1763年的歐洲“七年戰(zhàn)爭”在美國有另一個別名,即“法國和印第安人戰(zhàn)爭”,直截了當?shù)刂该髁私粦?zhàn)的對象。這場戰(zhàn)爭在北美洲是從1754年開始算的。1755年,狡猾的法國人慫恿特拉華族印第安人對賓夕法尼亞北部發(fā)動血腥的襲擊,以阻撓英國人從“易洛魁六部落同盟”那里購買西賓夕法尼亞的土地。教友派占多數(shù)的賓夕法尼亞議會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認為他們那些特拉華族的老朋友“肯定不會”進行大屠殺;接下來的第二個反應是印第安人也是人,總不愿相信他們也會干壞事(這一點后來被唯物主義歷史學家繼承和發(fā)揚,變?yōu)椤坝〉诎踩擞肋h不會干壞事,干壞事的永遠全是白人”);第三個反應是這次印第安人的不滿情緒一定是由于近來英國人不公正地對待他們造成的。賓夕法尼亞議會并沒有做出任何加強軍事防御的決定,卻立即開始調查印第安人不滿的原因,通過了一項要更好地與印第安人公平交易的法案,并限定出售給印第安人的貨物的最高價格等等??上н@些令人高贊“亞克西”的高尚措施對邊遠地區(qū)的白人居民起不到什么安撫作用,他們的房屋還是被燒毀,農作物還是被破壞,妻子兒女還是被擄去剝掉頭皮。


  此時已經(jīng)有相當多的愛爾蘭人和德意志人在西賓夕法尼亞的荒野地區(qū)墾荒定居,這些人并不信奉和平友善、反對戰(zhàn)爭的教友派教義,卻時時刻刻受到敵對的法國人和殺死平民、并從尸體上剝皮為樂趣的印第安人的威脅。由于屠殺事件層出不窮,整個賓夕法尼亞西部陷入驚恐之中,越來越多的難民逃亡東邊。1755年7月,位于俄亥俄河流域的迪凱納堡(Fort Duquesne)的法軍司令洋洋得意地向上司匯報說,他已經(jīng)唆使印第安人“成功地對鄰近的三塊殖民地——賓夕法尼亞、馬里蘭和弗吉尼亞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居民們被全部逐離。從坎伯蘭堡一線算起整整三十里格(九十英里)寬的地帶上徹底摧毀了居民點……印第安人的村莊里到處是白人俘虜,男女老少都有。敵人(英國)遭受的損失遠遠超過開戰(zhàn)以來它所遭受的其他失敗?!?br>

  1755年年底,三百名絕望的德國移民從西部來到費城,要求議會立即對印第安人采取行動。他們陳述的屠殺慘狀把議會嚇壞了,而教友會信徒內部也在這時出現(xiàn)了分歧。本杰明?富蘭克林和教友會中的開明派主張拋棄絕對化的和平主義原則,要求撥款建立民兵,以進行自衛(wèi)。這次逼宮行為,再加上賓夕法尼亞西部大屠殺在英國引起的對教友會的輿論反感,最終導致教友派成員集體退出賓夕法尼亞議會,該殖民地遂在1756年暮春對特拉華族和肖尼族印第安人宣戰(zhàn)。與此同時,針對印第安人剝取白人頭皮的做法,英國軍隊及各殖民地民兵也采取了以眼還眼的“頭皮懸賞”制度,誰帶回印第安人的頭皮就可以得到100英鎊的獎金——大致相當于今天的2萬美元。獎金數(shù)目定得如此之高,這件事本身大概也證明了沒有多少白人愿意(或有勇氣)干這樁剝皮的活兒,否則殖民地當局恐怕早就因為支付太多獎金而破產(chǎn)了。
當然,北美洲白人與印第安人的沖突史遠非“印第安人罔顧戰(zhàn)爭法則、肆意襲擊無辜白人平民”這么簡單。早在十七世紀,就有許多次沖突是以白人襲擊印第安人為開端的,比如曾居住在今日康涅狄格州東部的佩科特印第安人,他們一度只與荷蘭人進行貿易往來,激怒了英國人。1636年一個波士頓商人在布洛克島被佩科特人謀殺后,馬薩諸塞當局派出了由120名英國人和一些莫希干族、納拉甘賽特族印第安人組成的武裝進行報復,在米斯蒂克河和康涅狄格河殺死了500多名佩特科男人、婦女和兒童。


  1675年“菲利普王戰(zhàn)爭”的直接起因雖然是萬帕諾亞克酋長反對殖民地政府在他們的部落中實行英國法律(普利茅斯殖民地法院絞死了幾個在非戰(zhàn)爭狀態(tài)下謀殺本部落印第安同胞的萬帕諾亞克人),但其深遠起因也是由于新英格蘭的許多印第安部落意識到自己居住的地區(qū)已經(jīng)英國殖民地所包圍,并被迫解除武裝,于是選擇武力解決,結果卻被武器優(yōu)勢大大超過己方的英國人及其印第安盟友(莫希干人)徹底擊敗。


  弗吉尼亞殖民地很少遭到因為禁酒而招致印第安人的襲擊,因為那里的皇家總督,像加拿大的法國總督和紐約的英國總督一樣,認為土著飲酒過度是否死光與己無關。但是,在1774年,居住在阿巴拉契亞山脈、俄亥俄河與肯塔基河之間這塊地方的肖尼族和明戈族印第安人與不斷向西拓殖的弗吉尼亞白人之間發(fā)生了一系列流血事件。根據(jù)托馬斯·杰弗遜在《弗吉尼亞紀事》中的一篇記錄,說白人對印第安人的搶劫行為(杰弗遜沒說遭搶的是不是酒)非常憤怒,為了報復,白人民兵殺死了許多無辜的印第安人,其中包括明戈印第安人的首領洛根酋長的家人,而洛根是以白人的朋友而聞名的。在洛根的領導下,俄亥俄河流域印第安人發(fā)動了一場反對白人定居者的戰(zhàn)爭,他們剝去了許多無辜的白人男女和兒童的頭皮,但最終還是在1774年10月被弗吉尼亞民團擊敗。


  在這個決定性的戰(zhàn)役之后,洛根拒絕和其他酋長一起去向獲勝的白人屈膝哀求。相反,他給弗吉尼亞皇家總督鄧莫爾伯爵寄去了一封演講。當鄧莫爾勛爵征討印第安人后返回弗吉尼亞時,他帶回了這篇演講。據(jù)杰弗遜說,“這次演講成了威廉斯堡所有談話的主題”,它被刊登在《弗吉尼亞公報》上,隨后又被登在北美大陸各報上,甚至連大不列顛的報紙上也刊登了這篇演講。杰弗遜在他的《弗吉尼亞紀事》中也全文登錄了這篇演講,以駁斥那些歐洲人的觀點,他們“以為在北美的土壤、氣候和其他環(huán)境中有某些東西導致動物先天或后天的、肉體或道德的本性的退化,甚至連人類也不例外?!苯芨ミd把洛根酋長的演講稱為“這個國土上土著居民的天才、尤其是他們的雄辯之才”的證據(jù),并斷言說:“歐洲從未產(chǎn)生過比這篇短小精美、富于雄辯的演說更優(yōu)秀的東西?!甭甯蹰L的演說曾是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美國學校讀本中固定的文章,并為一代又一代的美國年輕人所熟知——


  “我懇請任何一位白人說說,他是否曾餓著肚子走進洛根家的小屋,而洛根沒有給他肉吃?他是否曾在又冷又沒衣穿時來到洛根家,而洛根沒有給他衣服穿?在最近這次漫長而又血腥的戰(zhàn)爭中,洛根一直呆在自己的小屋里,一直是一位宣傳和平的人。我對白人的愛就是這樣的,以致我的同胞經(jīng)過我家時都指著說‘洛根是白人的朋友’。如果不是一個人傷害了我們,我甚至想過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去年春天,克雷薩普上校無緣無故地殺害了洛根的所有親人,甚至連我的女人和孩子也不放過。在現(xiàn)在活著的人中,沒有一個人的血管里流著我的血。這個事實呼喚我去報復。我尋求報復;我殺死了許多人;我已經(jīng)復仇夠了。為了國家,我很高興看到和平的曙光。但不要以為我的高興是出于害怕。洛根從不懼怕。他不會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突然作一百八十度的轉身的。誰去那兒為洛根哀悼?——沒有一人。”


  同印第安人的戰(zhàn)爭對美國的民族精神有非常大的影響。直到十八世紀末,印第安人還在威脅著北美殖民地的邊區(qū)居民,而對于越來越遠的美國中西部地區(qū)來說,對印第安人的恐懼一直持續(xù)到十九世紀末。1876年,喬治·卡斯特將軍在小大角戰(zhàn)役中全軍覆沒,十年后少數(shù)殘留的印第安人被美國陸軍押送轉移到指定的保留地,長期成為美國人夢魘的“印第安人的威脅”至此才算最后解除。


  在北美殖民地的這種戰(zhàn)爭中,人人都生活在戰(zhàn)場上,人人都是士兵,甚至連婦女和兒童也是。比如在1766年冬天,在弗吉尼亞河谷的謝南多厄縣,兩個男人帶著妻子和孩子坐著一輛大篷車前往要塞避難,路上遭到了五個印第安人的襲擊,男人們被殺死。女人們不但沒有被丈夫流血垂死的慘狀嚇暈過去,反而操起斧頭,以大無畏的氣概和超人的力氣保衛(wèi)自己和孩子。一個印第安人抓住了希茨夫人的一個孩子,想把他拖出車廂,孩子的母親如閃電般把孩子搶了回來,另一只手掄起斧頭向印第安人頭上砍去。這五個印第安人在搏斗中全都受了傷,最后逃跑了,留下兩個婦女和她們的孩子繼續(xù)前往要塞。邊疆地區(qū)的男孩子們也在平日的嬉戲中培養(yǎng)了自衛(wèi)的能力,他們幾乎從一學會走路就開始舞槍弄棒,用槍支或弓箭射擊小動物和掄斧頭砍柴都成了遭到印第安人襲擊時自救的本領。在邊疆地區(qū),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就達到了參加民兵的年齡,用步槍和子彈把自己武裝起來,平時用槍打松鼠、野火雞和浣熊(走運的話還能打到一只鹿,夠全家吃好長一段時間),和印第安人打仗時則負責守衛(wèi)要塞的一個槍眼。


  北美殖民史和早期的美國軍事史是一部盡可能把最多的自由白人武裝起來、并隨時能應召作戰(zhàn)的歷史,比如普利茅斯殖民地在1633年便規(guī)定每個成年男人都必須擁有一支火槍、一條子彈帶、一把刀劍、兩磅火藥和十磅子彈。這些民兵的動員速度之快是令人瞠目的:在1675年“菲利普王戰(zhàn)爭”期間,距波士頓鎮(zhèn)30英里的一個小鎮(zhèn)在9月23日晚上發(fā)出了印第安人來襲的警告,一小時之內就從附近各城鎮(zhèn)來了一千二百名民兵。當警報解除時,民兵們也以同樣的速度解散。


  這樣,在北美殖民地和后來的美國,戰(zhàn)爭成了既是士兵、也是普通平民的共同事業(yè),每一個人都有點像士兵,但又不完全是一個士兵。在北美同印第安人的戰(zhàn)爭不是集中指揮的一種行動,而是小股人員或幾個人之間自行其事、分散進行的遭遇戰(zhàn),所以居民們普遍擁有武器,這是對隨處存在的戰(zhàn)爭威脅的反應。在歐洲,統(tǒng)治者極不愿意讓他們臣民的手里掌握足以發(fā)動叛亂的武器(另一方面,這些君主還沒有對其臣民懼怕到連菜刀都要時不時禁掉的地步);但在北美殖民地,出于自衛(wèi)的需要,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有武器;由于遠隔重洋,身在歐洲的君主想禁止也禁止不了。


  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對“普遍擁有武器”這一原則做了簡潔的總結,它規(guī)定“紀律良好的民兵是保衛(wèi)自由國家所需,故人們持有和攜帶武器的權力不得予以侵犯”。另一方面,殖民地民兵作戰(zhàn)的傳統(tǒng)也導致美國孤立主義精神的產(chǎn)生:民兵們平時是平民,只是在敵人打來時才緊握手中槍支、站在他鄰居的身邊打退襲擊他們村莊的印第安人。去保衛(wèi)鄰近的村莊和城鎮(zhèn)也可以,這大致相當于撲滅你隔壁鄰居家的火災;但是要保衛(wèi)鄰近的殖民地就太遠也太麻煩了。弗吉尼亞自治領曾經(j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定期向紐約和新英格蘭派去信使,以了解敵對的法國人和北方印第安人的動向,但他們從來不關心北方需要一些什么物質和人力幫助,只關心那些可能令弗吉尼亞人遭到進攻的消息。當法國人或印第安人發(fā)動戰(zhàn)爭時,各殖民地之間往往用一些幾近外交辭令的通信來解釋為什么不能派民兵到本殖民地邊界以外的地方去支援鄰邦作戰(zhàn)。當1756年七年戰(zhàn)爭爆發(fā)、英國人試圖把北美各殖民地的民兵合為一支統(tǒng)一軍隊來對抗法軍(對方有統(tǒng)一的指揮)的威脅時,面臨的最大障礙就是這種地方主義;甚至直到二十一世紀,在各州民兵的后繼者和繼承人——各州的國民警衛(wèi)隊當中,也時不時地能夠看到這種地方主義情結在作怪。

  上面這張照片攝于1890年,當時羅伯特·麥克基已是一名38歲的男子,他的頭皮曾被印地安人剝過。


  “剝頭皮”(scalping)這個詞如今已經(jīng)成為美國文化中的一個常用詞。剝取敵人帶頭發(fā)的頭皮作為勝利紀念品的做法大致于公元九世紀在歐洲的西哥特人、法蘭克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中絕跡,但是在北美印第安人當中一直流行到十九世紀。上圖中的人叫羅伯特·麥克基,1864年7月18日,當時才12歲的麥克基跟隨一支車隊從堪薩斯州利文沃思堡前往新墨西哥聯(lián)合堡的途中,遭到蘇族印第安人襲擊,車隊中所有成年人都被殺死,小麥克基被拖到蘇族酋長“小龜”面前?!靶↓敗毕扔靡恢藰屧亩亲?,然后用左輪手槍朝他開了一槍,然后用兩支箭把他釘在地上,接著活剝了他的頭皮。其余的蘇人也朝他身上亂戳亂刺。附近的美國陸軍要塞拉恩堡的駐軍聽到亂槍聲后派出一支偵察隊,在事發(fā)兩小時后趕到屠殺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小麥克基還活著,而且在幾個月后奇跡般地痊愈了(但是永久地失去了頭皮)。上面這張照片攝于1890年,當時羅伯特·麥克基已是一名38歲的男子。


  

  上圖是1778年發(fā)生在賓夕法尼亞西部的“懷俄明大屠殺”的場面。

  這是美國獨立戰(zhàn)爭期間的一次慘?。褐С直泵廓毩⒌摹皭蹏摺焙椭矣谟跏业摹靶е遗伞碑敃r正在西賓夕法尼亞相互交戰(zhàn),易洛魁六部落聯(lián)盟作為英國的傳統(tǒng)盟友,站在后者一方同美國人作戰(zhàn)。

  當年7月3日,來自康涅狄格的效忠派成員約翰·巴特勒(他被英軍授予中校軍銜)帶領110名被稱做“巴特勒游騎兵”的效忠派民兵,以及464名易洛魁印第安人,突然襲擊了懷俄明谷的一個定居點,那里駐有一支360人的北美民兵部隊。巴特勒部隊先殺死了三名在田里耕作的農民,然后發(fā)動突然襲擊。北美民兵被打得措手不及,驚慌失措,四下逃散,結果遭到印第安人的血腥屠殺,360人中只有大約20人成功逃生,其余的人全都被殺死。340名死者中有227人被剝了頭皮。

  這次屠殺在賓夕法尼亞西部和紐約北部引起大規(guī)??只牛瑹o數(shù)移民拋棄家園逃往東部地區(qū)避難。當年11月,在巴特勒部隊和易洛魁人攻打紐約北部的櫻桃谷(Cherry Valley)時,再次發(fā)生屠殺事件,14名北美民兵和30名平民被剝了頭皮。華盛頓決定采取報復措施,于翌年派約翰·蘇利文將軍發(fā)動了“蘇利文遠征”,摧毀了40多座易洛魁人村莊和20多座效忠派的農場。蘇利文后來獲得了“城鎮(zhèn)摧毀者”的綽號,巴特勒則定居在加拿大,2006年加拿大政府在渥太華的“勇士紀念碑”廣場為他樹立了一座青銅胸像。

  



  上圖為19世紀的美國油畫《威廉·佩恩和印第安人訂立條約》,描述了特拉華族印第安人簽訂契約、向佩恩出售今日費城所在地區(qū)土地的情景


  1625年荷蘭人從印第安人手中購買曼哈頓的行為在此后的幾個世紀里一直被道德崇高的評論家稱作是“不公平的交易”,其論據(jù)是,今日曼哈頓島的地產(chǎn)總價值高達2.5萬億美元(估算值,且不包括房產(chǎn)),而印第安人拿到的只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長期以來,這樁購買案一直被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學家們津津樂道地渲染為“歐洲人詐騙印第安人”的典型論據(jù),并宣稱“殖民主義者”是“誘騙”印第安人以廉價出售曼哈頓的。


  然而持此論者避口不談的是,當時的曼哈頓只是一個荒島,經(jīng)過白人兩三百年的開發(fā)經(jīng)營才形成今日的繁華局面。在1625年當時,恐怕只有神仙才能預料到這個島在三個世紀后會價值上萬億美元、并向荷蘭人索取這樣的高價。而且當時歐洲物價普遍低廉,哥倫布遠航隊的全部費用才37500弗羅林,只相當于1913年的一萬五千美元。另外,荷蘭人畢竟是購買、而非像西班牙人在中南美洲那樣用武力強占曼哈頓島。購買曼哈頓的行為實際上確實是為北美洲的殖民活動開創(chuàng)了一個先例,但并非“詐騙”印第安人的先例,而是在償付給印第安人一定補償、簽訂條約之后才獲得土地的先例。



  這里就涉及到一個法律上的問題,即在歐洲人到來之前,究竟誰“占有”北美洲大陸?雖然說這種人類小集團爭奪對大地母親的“所有權”的行為,就好比狗身上的兩只跳蚤爭奪對狗的“所有權”一樣荒唐可笑,但這畢竟牽涉到北美殖民活動、甚至美國建國及擴張的“合法性”問題。


  當十七世紀的歐洲移民到達北美時,對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這個大陸似乎還沒有明確地被任何人占有過。按照十七世紀英國法律的嚴格條文,英國國王(是他“發(fā)現(xiàn)”了這片土地)憑先占權把北美洲變成了保護地。因此,任何人只有得到國王的授予,才能獲得在北美洲的土地所有權。到北美來的荷蘭人,同英國人相比,只有一點點不足憑信的“發(fā)現(xiàn)權”,他們也不像西班牙人,沒能從教皇那里獲得對美洲土地的占有許可,因此必須從其他地方尋找或制造“法律依據(jù)”。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采取從印第安人手中“購買”土地的做法。


  一些英國殖民者,比如羅得島-普羅維登斯殖民地的創(chuàng)辦人羅杰·威廉姆斯,注意到了荷蘭人的做法。這些殖民者由于清教徒的內省精神而執(zhí)迷地認為印第安人最初擁有對土地的合法所有權,并堅持認為只有印第安人(而非英國國王或其授權的普利茅斯公司)才有權出售土地。威廉姆斯的一些同行則不把這類購買行為當作獲得土地所有權的必要法律條件來看待,而只是將其看作良心和體面的問題。
  與北美印第安人打交道當然與同歐洲人打交道很不相同。 印第安人既不遵守歐洲人假斯文的戰(zhàn)爭法,也不遵守歐洲人締結條約與簽署地產(chǎn)合同的習慣。雖然此后英格蘭人在羅得島、新英格蘭和北美殖民地的其他地區(qū)仍然采取購買印第安人土地的做法,但其中絕大多數(shù)人從來就沒有改變法律角度上的立場,即印第安人對這些土地本來就沒有第一手的合法的所有權,所謂“印第安人的土地所有權”在英國法律體系中毫無根據(jù);所有印第安人的土地都是公共土地,英國國王自己就可以將這些土地的所有權授予他自己,并可按照他的意愿將其轉讓給任何人。

  如果不是由于羅杰·威廉姆斯這類熱誠的道德主義鼓吹者的堅持,所謂“購買印第安人土地”這種自鳴得意的虛偽表演可能早已同荷蘭西印度公司一同消亡了,它絕對不會在英國殖民地里扎根。



  附:法國人對印第安人的態(tài)度



  


  由于同西班牙進行戰(zhàn)爭的緣故,直到1607年初夏,英國人才在弗吉尼亞的詹姆斯敦建立了第一個永久性的殖民地。實際上英格蘭最早的殖民經(jīng)歷不在新大陸,而是在與不列顛島一海相隔的愛爾蘭。這對英國的美洲殖民史帶來了意義深遠的影響。長期以來,英格蘭國王宣稱自己有對愛爾蘭的主權,并在其東海岸的都柏林一帶保持少量移民。從十六世紀下半葉開始,大規(guī)模的殖民活動在愛爾蘭開始,英格蘭貴族和大領主紛紛移居愛爾蘭,劃分土地,并準備征服當?shù)鼐用瘛?br>

  英格蘭人對愛爾蘭的殖民活動是建立在這樣一種假設上的,即一百萬愛爾蘭人——信奉天主教,忠于羅馬教皇,擁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化——是一群愚昧、無知、邪惡的“野人”,無法為英格蘭人所馴化,也無法同化于英格蘭社會,結論是必須對他們進行壓制、隔離甚至滅絕。后來在新大陸建立第一個英國殖民地(失敗了的紐芬蘭殖民地)的漢弗萊·吉爾伯特爵士曾經(jīng)當過愛爾蘭總督,他對愛爾蘭人的反叛進行過極其殘酷的鎮(zhèn)壓。繼他之后來到美洲的沃爾特·雷利、理查德·格倫維爾等人也是在愛爾蘭有領地的英格蘭領主,他們把在愛爾蘭的統(tǒng)治經(jīng)驗帶到了這里。其結果就是,與南邊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不同,英格蘭人不想單純地奴役和同化北美印第安人,他們要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完全由英格蘭移民組成的完整社會,北美大陸上的英格蘭殖民者必須同土著(或其他“野人”)保持最嚴格的界限和最嚴密的隔離。在接下去談論英屬北美殖民地的歷史和美國的歷史時,這一點是必須記住的。


  英國人及其后代日后驅逐北美印第安人時,正是像當年驅逐愛爾蘭天主教徒一樣冷酷無情;當大批非洲人作為奴隸被運到北美后,英國殖民者更是早已經(jīng)確立了他們本來就應該奴役這些“劣等民族”(正如以往奴役愛爾蘭人和印第安人)的觀念——從理念上來說,他們比阿道夫·希特勒領先了三個世紀。




  像早期的英國殖民者一樣,法國人在新法蘭西遇到的印第安人也很難用敵人或朋友來籠統(tǒng)區(qū)分。上圖描繪的是1606年冬天在阿卡迪亞地區(qū)羅亞爾港過冬的尚普蘭探險隊成員,其中許多人又病又餓、情緒不佳,附近的阿爾岡金印第安人送來了許多食品,尚普蘭將其做成法國風味的美食,載歌載舞款待隊員和印第安首領,以鼓舞士氣。探險隊的許多成員是法國貴族,他們后來組建了一個騎士團,并以此事將其命名為“快活騎士團”(L’Ordre de Bon Temps),延續(xù)至今。有好幾任加拿大總督擔任過該騎士團的團長。現(xiàn)在該團幾乎每年都在加拿大新斯科舍舉行盛大的宴會和社交活動,出席者必須獲得新斯科舍省政府的邀請、或成為該騎士團成員。


  對于北美的法國居民來說,除了零星印第安人的小股襲擊外,來自易洛魁部落聯(lián)盟的敵意更為嚴重,這些易洛魁人從早年尚普蘭探險隊向他們發(fā)動進攻起就成了法國人的敵人,并和英國人結成同盟。法國人發(fā)現(xiàn)自己受到北美東部印第安人中最有膽識、最有組織的部落的反對,好多年里,無論是人口密集的法國人村莊還是孤立的法國開拓者木屋都免不了易洛魁人的攻擊。有不少故事在加拿大流傳下來,講述法國人的居留地怎樣英雄地防御印第安人襲擊、以及最后被毀滅的情況。1660年,年輕的法國上尉多拉爾帶著一小隊人馬上溯渥太華河,去阻攔易洛魁人對蒙特利爾的進攻,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阻滯戰(zhàn)役而全軍覆沒。三十年后,又有一個韋爾謝莊園的故事在新法蘭西流傳開:這個莊園的主人不在時,他的女兒和她的兩個弟弟,以及另外不到六個男人,在易洛魁人的攻擊下保衛(wèi)莊園達一個星期之久。在新法蘭西,若干代的法國農民都習慣于一邊在田間勞動,一面在手邊放著槍,眼睛不時注視著附近的森林??笨撕图幽么蟮姆▏饲f園,就像北美英國殖民地的村莊那樣,都有一個經(jīng)過加固的主人住宅或磨坊,在印第安人來襲擊時可以當作避難堡壘。


  然而總的說來,新法蘭西的官吏、傳教士和商人都不像英國殖民者那樣普遍地仇視印第安人。他們沒有英國人那種強烈的種族偏見和嚴苛的新教觀點。

  只要可能,法國移民就總是試圖和印第安人結成同盟,教育印第安人的孩子,使他們皈依基督教,甚至實行種族間通婚——總的來說就是設法使印第安人成為法蘭西帝國的支持者。


  對于英國殖民地的邊民來說,一個最好的印第安人就是死的印第安人;而對于新法蘭西的行政和宗教當局來說,一個最好的印第安人是一個法國的、天主教的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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