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連永
01
離開老家二十年,除了母親在老院住上一段時間外,老家基本閑置了。母親腿疾,不能在單獨生活,隨我們到市里居住。
對老家,老院,老屋的懷戀,怎一個老字了得?太多情感的積淀,太多歲月的層疊。駐足,守望老家庭院時光的河流,默默地靜水流深,五十年的歲月,一年一度漸寬漸深。
02
夏日,偶然回老家,老院的門口,草莽叢生,遮掩了庭院的門口,我內(nèi)心涌動著不可言說的激動,老院如同被遺棄的老人,任風(fēng)雨侵蝕,野草欺凌。
我期望著,從老院的水口,急急忙忙竄出駐守家中兩個月的小狗,我失望了,母親也失望了。撥開野蠻生長的草,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門,用力推開下垂幾乎鑲?cè)胪晾锏拈T,希望第一眼見到,門口守候的家狗,我失望了,母親失望了。
前幾天,我們打電話詢問過鄰居狗的情況,鄰居說,狗很忠誠,守候著老院。吃的,不成問題,每日,它都出來尋找吃的。
03
母親帶來好多骨頭,準(zhǔn)備犒勞這只忠誠的狗狗。滿院子的荒草,齊腰高,狗不見了,一點狗的痕跡都沒有,只有滿目荒涼的草。大概小狗耐不住寂寞,守不住孤獨,累累做了喪家之犬。
守在老院幾年的狗,也走了,剩下了歲月的憂傷和孤獨。老院獨在,歷經(jīng)五十年的滄桑歲月,從嶄新到陳舊,從活力到頹廢。山中才一年,世上幾十年。二十年的漂泊打拼,沒察覺歲月流逝,回到老院,才知時光的荏苒,老屋老了,母親老了,我也要奔老。
04
一畝見方的老院,大樹遮蓋,野草鋪地,凄切荒涼油然而生。徒然感覺,老院好大,好深,大的如山林,深得似溝壑。佇立其間,潮濕水汽,浸滿了身心,四角的天空是一個世界,走出門口,又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被時代忘記的世界,一個被我將要忘懷的世界。老屋被時光浸泡了數(shù)十年,往日的容顏不在,灰色暗淡,雨跡斑斑。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的建筑裝飾,木制的四方窗格子,勉強的支撐起一面窗戶。
有氣無力的屋脊,已經(jīng)有些走樣?;疑膲ζ?,片片脫落。老屋門口的兩塊木門板,如同老人快要脫落的上下兩排牙齒,搖搖欲墜般咬合在一起。門口東側(cè)墻上,雞下蛋的塒,一只壁虎在里面,警惕的潛伏。
05
庭院深深深幾許。我穿越了層層光陰,從繁華都市進(jìn)入老去的境地,到達(dá)五十年的深度,直抵心底童年。生我養(yǎng)我的老屋,永遠(yuǎn)成為了我人生的符號,童年愜意的時光,清脆的笑聲,頑劣的打鬧,都凝固在了過往的時刻。
我說,把老屋的野草清理一下吧,母親說,不用了,清了還會長的。母親的態(tài)度,有些冷漠。難道與母親相伴那么久的老院,母親已經(jīng)不在乎了嗎?后來,我想到母親并非不在乎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老院,而是,她經(jīng)歷了太多的離別,太多的無奈,親人的離去,故土的重遷,在乎太多,心理裝的太多,會很重的,很累的,讓那些曾經(jīng)的過往,濃縮在風(fēng)里,淡淡而去。人生短暫,是有好多人力不能改變的,只能順應(yīng),只能解脫,這也是時間交給我們的最完美的答案。
離開老院時,太陽正中。老院明晃晃的,野草水汪汪的,老屋在陽光下,煥發(fā)出一點生機,人去樓空的傷感,也融化在了明燦燦的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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