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詩詞中,很多人都認(rèn)為李白是最狂最傲最有個性的人,他也輕而易舉就搏得一個詩仙酒仙的名號。
實際上,在宋朝也有一個最狂最傲最有個性的人,這個人就是朱敦儒。這么說可能有人不太同意。那我們不妨舉兩個例子看看。
朱敦儒作為宋朝詞人,曾經(jīng)寫下了一首《鷓鴣天·西都作》,在這首《鷓鴣天·西都作》中,他說“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fēng)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這幾句話譯成現(xiàn)代漢語真的是狂到了天上:“我是天帝所派來掌管世間山山水水、風(fēng)風(fēng)雨雨和清風(fēng)明月的官,它們都在我的管轄之下。生性疏狂的我,想怎么差遣就怎么差遣他們!”
這還不算,他還是宋朝最傲的人,有友友一定又要說我吹牛了,實際上還真沒吹牛。
你看,大唐最著名的詩人李白、杜甫、白居易以及后來的“小李杜”等一大眾詩人文人,哪一個不想通過科考之路做大官,李白不能考科舉,可他還是四處奔波以求能夠步入仕途。
到了宋朝,蘇軾、秦觀、柳永、陸游辛棄疾等人,除了辛棄疾外,其他人哪一個不是為了做官而奔赴科舉考試的戰(zhàn)場?縱然辛棄疾沒有考科舉,但他仍然還是做了宋朝的官。
然而朱敦儒就從來沒有考過科舉,他不但不考,甚至朝廷先后兩次請他去做官他都一口予以拒絕。這樣的舉動在讀書人當(dāng)中可以說真的不多見。
朱敦儒為何會這樣呢?他是看透了世事?還是淡薄了名利?實際上都不是。他之所以不愿意做官,是因為他的父親朱勃就在朝廷做官。通過父親的口,朱敦儒看到了北宋官場的腐敗,所以他拒辭不受。
不做官朱敦儒會做什么呢?他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也是一個瀟灑的人,所以他想的是縱情山水,游歷天下。因此,《宋史》稱他“志行高潔,雖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
但是這么高傲的朱敦儒,終究還是被北宋一個震驚古今的一個歷史事件而改變,這個事件就是改變了北宋歷史的“靖康之恥”。
“靖康之恥”發(fā)生的1127年,金兵大舉侵犯大宋,擄走了徽欽二帝,中原淪為了金人鐵蹄下的土壤。在這種情況下,朱敦儒一家不得不到處躲避戰(zhàn)亂。
為了避開金人鐵蹄的踐踏,朱敦儒一家一路向南,經(jīng)過了無數(shù)的奔波和顛簸,終于逃到了金人鐵蹄未至的江西、廣西等地,最后才在廣東廣州安歇了下來。
經(jīng)過了金人鐵蹄的踐踏,朱敦儒的思想終于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他意識到弱小的國家只能任人欺辱,而且這樣弱小的國家時刻都免不了國破家亡的命運。認(rèn)識到這一點,回到南宋的朱敦儒后來堅決站在了主戰(zhàn)派一邊。
因此,南宋建立了以后,朱敦儒不再縱情于山水之間,不再逍逍遙遙地做他的“清都山水郎”,而是想想效仿先賢,輔助明君,以圖早日恢復(fù)大宋江山。
公元1132年,有人再次向朝廷推薦,說朱敦儒有經(jīng)世之才。高宗于是破格錄用,下詔任命朱敦儒為右迪功郎,并命肇慶府督促他赴京城赴任。這一次高傲的朱敦儒在親朋好友的勸說下沒有再拒絕。
對于三請才出山的朱敦儒的到來,南宋的創(chuàng)立者宋高宗趙構(gòu)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立刻把沒有經(jīng)過一次科考的朱敦儒賜為進(jìn)士出身,還讓他擔(dān)任了秘書省正字。
得到宋高宗時賞識后,剛上任沒多久的朱敦儒又接連升了官。但是之后,朱敦儒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青云直上,而是一生起伏不定,命途多舛。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呢?
原因在于,南宋雖然建立,但骨子里還是北宋的統(tǒng)治思想,一心求和的“主和派”在朝廷里仍然占盡了上風(fēng)。
而這些經(jīng)歷過“靖康之恥”主和派,沒有幾個是像朱敦儒一樣真心地希望宋朝變強大的,他們只想偏安一隅。
而朱敦儒付出了一腔熱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讓宋朝強大,擊退金人,恢復(fù)真正的大宋江山,因此他一次又一次地發(fā)表了主戰(zhàn)的言論。
以后,大奸臣秦檜一味討好求和的做派又遭到了朱敦儒的極度反感,他于是斥責(zé)秦檜是“懷奸誤國”。從而受到了秦檜等主和派的攻訐與彈劾。于是,朱敦儒于公元1146年遭到了罷免。
這對朱敦儒來說,倒是無所謂,因為如果不是為了振興南宋,他本身就無意流連于爾虞我詐的南宋官場。因此,他也借此機會,過起了他喜歡的隱居生活。
本以為,從南宋官場退出的朱敦儒會從此遠(yuǎn)離塵世,躲開是非。安安逸逸的過閑云野鶴的日子,那么世人都會認(rèn)為他是一個高潔的人,可偏偏他還是誤入了歧途。
為什么說朱敦儒誤入了歧途呢?公元1155年,權(quán)傾朝野的秦檜以朱敦儒的兒子作要挾,又以鴻臚寺卿的職位來籠絡(luò)他,使朱敦儒成為了秦檜孫子的家庭教師。
但僅僅20多天,世人唾棄的秦檜便一命嗚呼,朱敦儒立刻請辭了秦檜孫子家庭教師一職,而他鴻臚寺卿的職位隨后也被罷免。
雖然朱敦儒僅僅做了秦檜孫子20多天的家庭教師,但這卻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污點,他最終也落得個“晚節(jié)不?!钡拿?。甚至還有人寫詩嘲諷他:
少室山人久掛冠,不知何事到長安。
如今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
朱敦儒悔之不及,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再度以山水為樂,以天地風(fēng)月為伍,再也不踏出紅塵,沾染塵世的喧囂。
到了晚年,朱敦儒寫下一首大徹大悟的《西江月》,而這首《西江月》正是朱敦儒晚年思想的代表。這首《西江月》也道盡了人生的虛空無奈,其詞如下:
西江月·世事短如春夢
宋·朱敦儒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人生不過百年,當(dāng)你垂垂老矣,回首人世萬事,一切恍如春夢一場,轉(zhuǎn)眼之間便煙消云散;人情冷暖,薄似秋云。所以人活一世,又何必計較一生的辛勤勞苦呢?世間萬事,本來就有自己運行的規(guī)律。
能遇三杯好酒是一種幸事,能夠看見新開的鮮花是一種偶然。人生如夢,一切幸事和美好的時光不過是片刻之歡,能夠相聚便是人間最好的事,因為明天到底會怎么樣,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此詞上闋的前兩句“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表達(dá)了朱敦儒晚年時期對人生的感懷。他認(rèn)為,人生雖長,不過在風(fēng)燭殘年之時往回看,不過如春夢一般,稍縱即逝。而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薄似秋云一般,冷暖無常,漂浮不定。
所以詞人說接下來的兩句:“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亦即是說,我們并沒有必要對我們付出的這些苦勞而斤斤計較,耿耿于懷。因為一切不過是人生際遇,我們只需淡然處之,順其自然,而沒有必要過于強求。
詞的下闋緊承上闋之意,因此“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兩句詞人表達(dá)了人生沒有必要苛求過多。如果能夠遇到好的人,好的事,哪怕是三杯兩盞淡酒,三簇五簇新花,都應(yīng)該看作是人生幸事。
因為在世事短如春夢的人生,萬事皆是人生的際遇,因此哪怕是遇到這種短暫的歡樂,也能給人帶來無窮的歡樂和快慰。
詞的最后兩句“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是說,未來之事,誰也無法準(zhǔn)確預(yù)知。因此,沒有理由過度擔(dān)憂明天會是怎樣,也沒有必要過度擔(dān)憂那未知的將來,只需盡力過好今天,抓住眼下的片刻歡愉時光,珍惜好眼前的一切,哪怕是三杯兩盞淡酒,三簇五簇新花。
有了這樣的思想后,朱敦儒徹底的釋然,徹底地看清世事,看透人生。從而真正的歸隱山林,當(dāng)回了真正的隱士。
朱敦儒終其一生,算得上是宋朝最狂最傲最有個性的人,其詩詞作品也是聞名于當(dāng)世,受用于后世。
而他的詩詞之所以沒有被選入《宋詞三百首》或者《宋詩三百首》,想必與他后期人生最大的“污點”有關(guān)。
但這其實并沒有影響朱敦儒在后人心中的地位。因為他的詞或風(fēng)格濃艷麗巧,或激越慷慨,或婉明清暢。因此被后人贊譽為“詞俊”,更有人將他與李白相比,并稱贊他為“詞仙”。
而朱敦儒也確實受得起“詞仙”這樣的贊譽,因為從朱敦儒的詩詞作品當(dāng)中,我們能夠看得到朱敦儒卓爾不群的個性,看得到他像“詩仙”李白一樣如來自天外的想象。
你看,當(dāng)狂放不羈時,他說:“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xì)w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當(dāng)寄情于山水,縱享自由時,他說:“放船千里凌波去。略為吳山留顧。云屯水府,濤隨神女,九江東注。”
當(dāng)大徹大悟,看透人生時,他說:“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而在朱敦儒這些聞名古今的詞句來說,對世人影響最大的還要數(shù)“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這樣的詞句。
當(dāng)然了,朱敦儒寫下這樣的詞句,其目的并不是要勸世人順應(yīng)天意,順命認(rèn)命,無所作為。相反,他是要讓世人認(rèn)識到人生的短暫,認(rèn)識到世間萬物的運行規(guī)律,順勢而為,做自己應(yīng)該要做的事,而不是違反規(guī)律,逆流而為。
他的思想恰如岳飛所說“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又如諸葛亮所說:“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fù)何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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