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呂氏春秋》的說法,“周之所封四百余,服國八百余”,經過春秋戰(zhàn)國500年間的爭霸與兼并戰(zhàn)爭,西周之世究竟存在多少古國,實是一個未知數。不少古國在傳世文獻中干脆付之闕如。結果,人們對其的了解,就只能全靠從地下挖出來的古物了。早在清代乾隆年間,陜西鳳翔出土了西周晚期銅器“散氏盤”。盤腹的銘文(19行,357字)其實是一份地契。里面記載了散國與鄰國在周天子使者監(jiān)視下議和、散國獲得田地賠償的正式契約。這其中的當事人“散國”,便是一個完全不見于史書記載的古代諸侯國。由于“散氏盤”銘文中多次提到的 “瀗”即是汧水,可據此推測,散國所在,即今寶雞縣、鳳翔縣汧、渭二水相會之地。
相比之下,更顯得偶然的是“倗國”的橫空出世。2004 年4月,山西運城絳縣橫水,一群盜墓賊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顧忌地用炸藥炸開了一座西周古墓。案發(fā)之后,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在這年年底開始對被盜墓穴進行清理。絳縣曾經是春秋時期晉國的古都,被盜墓地向東不足 20 公里的兩座小山丘,相傳就是晉獻公(前676—前651在位)、晉文公(前636—前628在位)這兩位晉國歷史上著名國君的封土大墓。出于這一原因,人們大抵猜測,橫水墓穴也是晉墓。
/隨州曾國貴族墓
隨著清理發(fā)掘工作的深入,人們在橫水發(fā)現了兩座規(guī)模超常、相當于諸侯國國君級別的西周中期大墓。這又會是哪位晉代早期國君的安息之所呢?最終,考古隊員在橫水墓葬出土的青銅器上發(fā)現了多組銘文,銘文中的“畢姬”“倗伯”兩個稱呼引起了關注。在西周中期,朝中有一位重要的大臣是“畢公”,畢公是姬姓,是周王室的親族。畢姬有可能就是畢公家的姑娘,嫁給了“倗伯”??墒恰皞嚥庇质鞘裁慈四??“伯”在西周的金文里有兩種解釋。其一是兄弟中的排行。古代以伯、仲、叔、季表示兄弟間的排行順序(如“伯禽”)。其二是諸侯國君的爵位名稱,即“公、侯、伯、子、男”里的第三等(如秦國)。歷史學家楊寬又認為,在西周朝廷的公卿制度里,由四方諸侯進入為卿的稱“侯”,由畿內諸侯進入為卿的稱為“伯”。橫水墓葬地處河東,有可能處在王畿之內。因此享受國君級墓葬待遇的“倗伯”,很可能就是一方諸侯。
/隨州文峰塔墓地曾侯?編鐘
這就顯得非常耐人尋味了。考察史籍,居然全無“倗國”記載。特別是在春秋年間晉國興起后,大肆對外擴張,甚至不顧“同姓”情誼巧取豪奪(晉與所滅之虢同為姬姓)。《左傳》上就說,“若非侵小,將何所?。俊比欢?,史書上通常都能夠找到晉滅之國的線索(因為《左傳》里晉國篇幅幾占一半),唯獨對于“倗國”,無稽可靠。至今人們也只是知道,在山西南部晉文化核心地區(qū)的“臥榻之側”,居然還曾經存在著一個“倗國”而已!
/隨州文峰塔墓地出土的隨大司馬嘉有之行戈。
相比散、倗兩國情況好一些的是芮國——這個國家好歹在史籍“擁有姓名”。它自先周文王之時即見諸《詩經》,直至春秋中期亡于秦,算是兩周時期在西土長期延續(xù)的邦國之一。遺憾的是,史書對芮國的記載過于簡略,仍舊是一筆糊涂賬。譬如芮國的地望,《括地志》一說在山西芮城,又說在陜西大荔,可見唐人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搞不清楚了。直到21世紀初(2005—2010),發(fā)掘者對陜西韓城(屬渭南市)梁帶村兩周墓地進行數次發(fā)掘,其中出土了芮太子鬲、芮公鬲等帶銘銅器。以此基本才算肯定了梁帶村墓地屬于周代的芮國,大大推動了人們對于芮國史的認知。為此,梁帶村芮國遺址也被評為2005年“中國考古十大發(fā)現”之一。